退伍登记的流程格外顺利。也不知是因为李维这张十分好用的脸,还是那纸由圣剑骑士团出具的退伍证明。总之接待员小姐极为干脆的一路绿灯,很快,一袋鼓囊囊的帝国银币就被李维揣进了怀中。按照军龄折算,李维得到了整整三千枚银币。要知道,老彼得每月的伤残补贴也就一百枚帝国银币,只够买上五瓶普朗姆烈酒的。三千枚额外财产令李维略显局促的心情好上不少。毕竟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立足,从零开始。而蔷薇小姐昨晚也明确表示她自己的薪资还处在延期状态,并奉劝李维不要指望圣斯曼诊所能很快支付给他哪怕一枚银币的薪酬。这令李维多少有些为难。虽说他想在戈坦暂时定居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戈坦市民提供高质量医疗服务。顺便收取一些恐虐之力作为报酬。但不图钱和没钱用,完全是两个概念。身无分文的他,又不能真的跑去贵妇人会所讨要塔克团长承诺他的那些“退伍费”。现如今怀里有钱,李维“治病救人”的崇高理想又可以保持一段时间的纯粹了。当务之急,诊所的照明问题和破损的墙皮,应该提前纳入计划清单了。他抽出铅笔,在随身携带的手札上将“煤气费”和“墙壁油漆”列在最上面两行,并着重标记了粗线。记录完毕,收起手札,走出军署的李维看着这条政务机构聚集的街道,有些无奈。这里是地处戈坦市上城区最核心的胜利广场,那座高耸入云的功勋碑傲然伫立在广场正中。围绕着广场的街道上,市政厅大楼、卫生署、公民医院,名贵的马车、傲慢的车夫,载着平民接触不到的大人物们,穿梭其间。更远处,贵族太太们携肩漫步,在一间间皮草、首饰、衣帽店前大方挥霍,再向着下一间奢侈品店铺前进。乡下人进城一般的李维摘下帽子挠了挠头,这里还真有点前世大都市的味道。煤气署在不在附近他不清楚,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家装店铺应该付不起这里的租金,补墙用的油漆怕是还得回到和平大道想想办法了。不过来都来了,术士协会那边有蔷薇小姐帮忙登记,李维干脆抱着打量与好奇的心态,在上城区里闲逛起来。时值初秋,戈坦的街道被一股浓郁、热烈的气氛包裹。大街上能看到不少稚气未脱的年轻人三五成群,身穿着各式各样的骑士团制式便服。“今年的赐新仪式这么早吗?”作为一名经历过参军入伍的老军医,李维当然知道这个季节年轻人聚集的缘由。每年帝国军部都会聚集即将加入骑士团的新人,统一接受教会的集体祈福,某些年份甚至会请动“无上神明”降临并赐福。这是莱茵帝国保持了近两百年的传统。只不过老皇帝在七十年前把当时的神圣教会砸碎掰开,连同其背后的所谓“神明”都似乎向莱茵皇权低头后,往后赐福之人的身份由神圣教会的大人物,变成了荆棘教会的“小丑”。而这個新兵赐福的传统,也逐渐失去其神秘的宗教色彩,变成了一种让莱茵子民会心一笑的习俗。“我听说仪式是下个月,会邀请帝都荆棘教会的某个大人物来赐福。”“被大帝踩在脚下七十年,你说的大人物能有多大?”“管他呢,最近那些邪教信徒太猖獗,居然都开始袭击火车了!今年的赐新仪式要是能请动神罚就好了,狠狠制裁这些疯子。”不远处的路人们闲聊起即将到来的仪式盛典,多少令一旁的李维有些牙酸,不由缩了缩脖子。毕竟当年入伍时的那次赐新仪式,才觉醒恐虐之力的李维就以各种理由,堪堪逃票了那次典礼。所谓的神罚,可能只是荆棘教会在赐新仪式上的把戏,目的大概就是想重唤世人对圣光的信仰,所弄出的涤罪噱头。但宁可信其有,谨慎的李维先生如此告诫自己。“哎,这一次的,我再离远点就是了。”他打定主意不去触教会的这个霉头。穿过一个狭小街区后,李维顺利找到了煤气署那个醒目的标记,一盏硕大的、石制的煤气灯雕像。当得知眼前面容抢眼、言行优雅的年轻人是为了下城区那间老赖诊所缴费时,办事员小姐的表情从惊艳、热情,迅速转向了一丝...不耐烦,道:“所以这次是要交几天?“几天?”穿越而来的李维毕竟在老家生活过一小段时间,对帝国的基本生活常识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颇感好奇道:“戈坦市的煤气费如何缴纳?是按天来的么?”出于职业素养,办事员小姐勉强程序化地回道:“按单月二十盏煤气灯用量为单位,每月需要缴三十银币。”联想起缴费的目标,也就是那家名为圣斯曼的诊所,办事员小姐无奈道:“当然,上一个为诊所缴费的斯曼大叔百般请求下,我们才破例允许他可以按天缴纳。”这还是李维从外人口中第一次听到关于斯曼大夫的评价,显然形象并不算正面,甚至听上去有些寒酸。摸着兜里丰满的银币袋子,李维很想暴发户行为的大手一挥,豪横说一句“给我充满”。不过这也只是他脑中临时一乐的段子而已,掏出三百六十枚帝国银币,李维礼貌笑道:“麻烦您,一年。”走出煤气署,晌午的日头已经和功勋碑的顶端齐平了。李维回忆着来时的道路,打算沿着出发前在地图上偶然看到的一条小路,抄近道回到下城区去。很凑巧的是,小路中途会穿过那条上、下城区分界线——奥斯河,这也是李维临时起意改变计划路线的原因。对于前世身为兽医的李维而言,除了平常走村串乡磨砺医术外,他还有一个特殊的爱好。人菜瘾大的钓鱼佬。面对就在家门口的奥斯河,他发自内心的无法抵挡这股诱惑力。反正顺路,先去踩踩点。脚步欢快,李维拐拐绕绕,凭着强悍精神力记下的复杂地图,在楼宇深巷间穿行。而这敏捷熟悉的游走,却苦了后面跟踪的老彼得。“这小子真是个普普通通的外乡人吗?”眯着独眼紧紧跟着的老彼得,丝毫不敢分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跟丢在这复杂如迷宫的城市巷道之中。当他跟着那个该死的年轻人再一次拐进某个幽深小巷后,他那独眼视野中彻底丢失了那件小羊皮夹克的踪迹。“妈的,该死的老鼠!”老彼得压低声音狠狠骂道。这次错过到手的肥羊,再想动手怕是只有到真理会的地盘了。想到那间微暖的宅子和丰厚的银币报酬,他独眼目光里凶厉越燃越烈。就在他提起短剑,准备返程时,忽然耳边想起一道轻柔的、满是疑惑的声音。“请问阁下,是在找哪只该死的老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