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没有什么推拒,谢琅就这样承认了。
或者说,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很认真地
山崖间的风吹来,谢琅声音含笑。
像是有人很温柔地轻轻把糖霜抖落
大概是被电麻了,孟夜来现
“北境鬼王。”
孟夜来
孟夜来看着眼前的青年,谢琅这个人,就是这样,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微笑,如此怡然,如此坦荡,如此漫不经心。
但也只有坐得这么近的时候,她才能看见他眉目之间有浅浅倦色。这浅淡的倦意和他的微笑互相拮抗,让他不止是好看而已,更有一种别样的潇洒孟浪之意。
她忽然想到,上次清明见他,他也是这般,眉间微露疲倦的神色是了,每次都是
为成千上万的幽魂祭厉,这样宏大的阵法,本来就是很耗费修为的事情。
她心中清明,想道“他不是没有事情可做。他也不是神。”
孟夜来心念电闪,一瞬间有很多想法从脑海中闪过。她的确有很多心愿,大的,小的,遥不可及的,都有。
但就算是再小的愿望,也不是挥一挥手就能轻而易举完成的,否则那些真正的神明为什么又会去计较凡人有没有还愿呢
孟夜来知道,如果她开口,不管是什么愿望,以谢琅的本事,一定会帮她达成。
可她偏偏不想这样。
那股子倔劲儿又上来了,孟夜来自信,不需要向谁许愿,她靠自己的一双手就一定能过上想要的日子。
谢琅的修为,能省一点是一点,他们可以携手并肩,一起去做更多的事情。
心里又一个小小的声音
少女刚刚哭过,眼睛还微微
谢琅笑道“请讲。”
“等等”
找了半天,似乎未果,她嘀咕道“欸,没有带吗”
谢琅道“什么东西”
孟夜来道“既然是过生日,当然要唱生日歌,吹蜡烛,吃奶油蛋糕然后再许愿”
说着她突然意识到中洲并没有这个风俗,立刻找补道“我是看别人这么做过,也想试试。”
此时此刻,悬崖之上,要吃一个完整的大蛋糕不太可能,不过,她道“我记得含灵袋里有奶油小方呀怎么没找到”
谢琅唇角微弯,“这有什么难,我去去就回。”说罢,动身欲起。
他当然能去去就回,只不过现
少女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袖子,“喂,别走”
说完,她似乎感觉到方才这一句撒娇的意味有点点过于鲜明,立刻转移话题,从含灵袋中摸出一样事物,道“用这个也一样的”
她从含灵袋中掏出的是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个甜甜圈。
最简单的甜甜圈,炸得金黄,巴掌大小,上面撒了混着肉桂粉的白色糖霜,因为是
虽然不是奶油蛋糕,但也是非常甜蜜的食物。只要是甜甜的点心,她其实都可以。
少女想了想,道“谢琅,你把手借我一下。”
因为方才她拉他袖子的小动作,谢琅心情极佳,从容笑起来。
黑衣青年依言,怡然展开手掌,少女把油纸包放
一小缕蓝焰徐徐从圆孔中升起,悠悠摇曳,映亮两个人的脸,仪式感瞬间拉满。
因为甜甜圈小,所以这缕焰火也细。
明知道它绝不会被风吹灭,但看那弱不禁风似的火苗,孟夜来不由往谢琅手边凑了凑。
天上的水波荡漾了满身满怀,少女的绿色裙摆像是柔软摇曳的水草。
她的脸大概只比他的巴掌大那么一点,此刻雪白的脸颊像小猫一样凑过来,湿润的呼吸轻轻触到他的指节。谢琅的指尖微不可见地蜷了蜷,但依旧十分平稳地托起那一缕蓝焰。
用术法做家务,用掌心焰当蜡烛,这种奇思妙想,她当然非常得意,然后喜滋滋地宣布道“好,蜡烛点上了,接下来我唱生日歌”
她开口,哼唱起奇怪的小调,歌词十分简单,反反复复便是一句话。她唱了几句,谢琅微笑地瞧着她,不知怎么的,她越唱越心虚,她前世去唱k,有人说她唱歌跟拉小锯子一样,不仅跑调,还拉嗓子,声音还劈叉,所以她只哼唱,可没放声。
“好好听吗”她觑了觑谢琅,心虚地问。
“很好听。”他非常真诚。
孟夜来顿时信心大增,“真的吗”
其实她也不觉得自己跑调劈叉,只是被说多了才难免没有信心。
谢琅一手支颐,琉璃眼波,温柔如水,道“真的。”
“那我再唱的大声一点可以吗”
谢琅唇边含笑,“为什么不可以
就像是有人撑腰一样,孟夜来声音放开,把这古怪小调的下面两句唱了一遍,吐字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真气,歌声嘹亮,
极远处,有夜枭从墓穴中惊醒,苦嚎道“是不是鬼哭歌坊的女伶
歌坊赌坊里有些修士听到,简直难听的金星乱冒,天旋地转,扔下筹码,破口大骂道“是谁
唱完生日歌,少女吹熄掌心焰当然,不是真正的吹熄,而是她吹气,谢琅熄灭掌心焰。两人抬眸,均是笑了起来。
若是有第三个人,尤其是小白这种完全看不懂情情爱爱的小鬼
然则,世间恰恰是有意义有目的之事太多,不为任何目的,去做无聊的事情才显得格外珍贵。有人耐心无限,愿意陪自己做无聊的事情,当然高兴,当然会笑啦。
轮到许愿,孟夜来垂眸凝视着法印,冥想片刻,神情似乎有点害羞,却又十分诚恳。
须臾,有点好奇地抬眼问他,“这次能听到吗”见谢琅不说话,她懵然,又道“欸等下,我刚才没有闭眼,是不是失灵了我再来一次”
谢琅道“听到了。”
她凝视法印的那一刻,少女微带鼻音的软糯声音
她絮絮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想和你一直待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跟他听到过的祈愿相比,这实
心墙却像是被红眼睛的小兔子慢吞吞地撞了一下,而这只小兔子根本不知道她撞开的是什么样的地方。
一盏花灯浮
那种神色,比喜悦更复杂,就仿佛是为这一句话等待了千百年,而当他真的听到的时候,小心翼翼,无比珍重,不知所措,生怕她下一刻会将这话回去一般。
须臾,见眼前的少女并没有任何反悔的意思,笑意才缓缓浮上来,谢琅道“这有什么难的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会一直
他说的这句话,显然比孟夜来方才的心愿更为情重。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明白了没有,盯着油纸包,喜滋滋道“来吃蛋糕不对,来吃甜甜圈吧”
她捏起那只小小的甜甜圈,咬了一口,唔,柔软蓬松,糖霜里带着浓郁的肉桂香气,一种甜食带给人的天然的愉悦感缓缓涌上来,她眉眼弯弯,笑道“你吃不吃很甜,你一定喜欢。”
谢琅软薄的唇角勾起,没有说话。
孟夜来也不客气,因为本来就是她的生日嘛。她又咬了一口,这时候谢琅忽然倾身上前,偏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甜甜圈的另一边。
少女猝不及防,眼睛瞬间瞪大。唇瓣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糖霜,他的鼻尖擦过她的脸颊,停了一停,旋即离开。
近乎于一个吻。
比一个吻更暧昧。
其实只有一瞬间,他的轮廓,他的下颌线,耳垂下的一粒小小痣,甚至脖颈上还未消去的旖旎红痕,都
呼吸间全是糖霜和琥珀的香气,她愣愣地咀嚼,像一只呆呆的兔子。
“嗯,很好吃。”谢琅
“你”少女不由又羞又忿,三口两口飞快把甜甜圈塞进嘴里,她正要开口,袖口的纸无常忽然悠悠飘出,传来百里明亮的迅音。
纸无常道“你们
他们
孟夜来不由狐疑地看着谢琅,道“刚才那引路大王带百里去的方向便是白骨塔楼,这么巧”
谢琅慢条斯理地道“的确很巧。”
少女看他,反应过来了,“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鬼医
谢琅低头看她,徐徐道“只是什么”
孟夜来“”只是他为了跟她单独待
两人辞别花灯海,往山下那座名叫“鬼哭歌坊”的白骨塔而去时,那些花灯恍若依依不舍,飘
鬼市的夜风冷冰冰的,风声里送来的少女声音却十分柔软,断断续续道“谢琅,其实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青年声音含笑“洗耳恭听。”
少女絮絮叨“那些花,到底是什么花为什么你这么钟情它,却没人见过它如果祭厉会让你修为受损的话,那我能做什么帮帮你的吗,补品糖水你吃了有没有用还有你的过往,我全部都想听。哦哦对了,传闻说鬼王法相万千,那你会变装吗”
“这么多问题啊,你叫我先回答哪一个呢”
“嘶,不如你先详细说说那个变装的事情”
“多谢两位。”百里向方才指路的一对年轻男女道了声谢。
鬼市歌坊的塔楼之中,歌声曼曼,红纱姣姣,香雾娆娆,衣香鬓影行于其间,多戴金玉面具,其上大多饰有各种灵石珠宝,华丽张扬。
销金窟中,鬼化形为人,人恣狂似鬼,纷纷不辨。
百里戴着鬼笑傩面,固然有点格格不入,但是他眼前的这两人,也是朴素得有点扎眼了。女子一身雪衣,男子月白衣袍,周身无有任何装饰,只戴了一张玄铁面具。
这种衣服,这种装束,谁都能穿,但是这两个人穿出来,就是不一样。
虽然覆铁面,看不清面容,但几乎光看其身形秀仪,举止极是从容,旁人便已经能明白这两人若是寻常人,必是人中龙凤;若是修士,定是天之骄子。
雪衣少女柔声回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只不过她身体似乎不大好,只站了一会,便轻轻按住心口。
百里也不好意思再打扰,拱了拱手,便寻了一处去等孟夜来和谢琅。
他转身离去之后,那雪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