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源稚生在直升飞机上,伸手拒绝了乌鸦递过来的平板,而是一遍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拢着被狂风卷着的发丝,他时不时往下看看,又很快回过头,若有所思。
乌鸦平日里总和夜叉一起叽叽喳喳,但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刚才被气得焦虑、一直保持紧绷的少主,以及现在看似平静,实际上内心烦躁不安的源稚生。
源稚生看到潮水一样在悬赏下的议论已经够心塞的了,也不知道是谁又火上浇油,把这个帖子引到了混血种信息世界的“地下河”,猎人网站,现在直升机再缓缓下降,源稚生刚才瞥了一眼,看到人群、车辆、挤满人的天桥,还有蛇岐八家竭尽全力的围堵,不只是对银座地区的围堵,还有辉夜姬、蛇岐八家的几名代表和日本公权机关的协调。
源稚生的太阳穴随着风在跳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对这些隐隐作痛的部位没有知觉了,在职升级缓缓下降、他暂时没有收到任何好消息、银座也处于一个僵持的状态之时,他可以短暂地放空一会,等到了地方,就得开始接下去的工作。
他再次想起了那天在悬赏下看见绘梨衣的照片,哪怕只是从镜面中映出的模糊的身形,他可以从绘梨衣当时大概的姿态中看出,这个女孩是在很主动地对着镜子,比划自己的衣裙。
也就是说,她是开心的,而拍摄者离她也并不远,搞不好是同行。
他脑补了很多种可能性,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来到了银座,先是大厦里的死侍,再处理了政宗先生,结果绘梨衣也不见了。
最大的害处,是他害怕绘梨衣,这个小女孩因为自身的恐怖,从未直面过这种因为**和掠夺而聚集的人群,如果应激,她会不会就无法控制,对整个银座下达死亡的命令?
“能定位到了吗?”源稚生捏捏自己的指节,拿设备太久了,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手指僵硬极了。
“少主,刚才发现了一个在b区内部靠近人群中心的楼内搜索到了一个快速移动的信号,但是刚对其进行追踪时,这个信号在12层消失了。”乌鸦得到了开口的机会,老老实实地汇报起来,“或许是信号问题,马上接近地面了少主。”
夜叉感受到气氛有那么一丝松动,随手隔着袋子摩擦着源稚生的刀———蜘蛛切和童子切,随口说道,“什么破设备,这么近了都没信号……”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夜叉偷偷缩了一下肩膀,不再发牢骚了,“可能……有什么东西妨碍了吧……”
阴云愈发厚重,却又离奇地裂开了一条缝隙,几缕光徒劳地扯开裂隙,挤了进来,照在人群中的暴走族身上,一群毛躁的青年看见五颜六色的车辆在光线下更加绚丽,开始打打闹闹,嘴里骂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调子和话语。
随着云层的移动,阳光大有要照到秦离身处的过道上,风在穿越过道时,微不可察地轻轻拐了一个弯,突然化成尖锐的箭矢,代替了面具人手里的棍棒,狠狠地敲击了一声,随后,梆子脱离了面具人的控制,被风卷走,骨碌碌地滚走了。
它有些僵硬地转动脖颈,看了一眼落在地上左右滚动的梆子,再转回来,面具上的眼睛似乎在死死盯着秦离。
秦离在这长达一分半的演奏中,始终双手插兜,眼神在女孩和它之间游弋。
它明明看见,梆子声响起后的几十秒内,绘梨衣再一次出现了身体不受控制的状态,可后来,这女孩竟眨眨眼睛,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少年,不再受控制,也不再展露出想要离开秦离的表现了。
倒是那个少年,本来脸上充满了戒备,在这一分半钟后,脸上的肌肉放松了不少,甚至歪起了嘴角,似笑非笑。
“啊哈,我好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了……以前那么多课没白补,应该是从切除脑前额叶手术得到了灵感进化的脑桥中断手术吧?”
绘梨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刚才开始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就好像自己的耳朵附近真空了一样……而秦离脸上明明是相当明媚的笑容,他甚至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但配上和刚才那缕裂缝中透出来的阳光一样刺眼灿烂的黄金瞳,这个笑容怎么看都瘆人极了。
“啪!”秦离伸手朝着绘梨衣的方向拍了一下手,绘梨衣又能听见声音了,她眼中的疑惑更加深重,但半信半疑掩盖了一切,她犹豫着要不要和秦离拉开距离,可又提防前方更加诡异的面具人。
至少秦离让她捉摸不透,而这个面具怪物,却是**裸地对她意图不轨。
可秦离猛地用力拉住了绘梨衣,面带笑容,再一次开口了。
“Чephыnлe6eдь(黑天鹅),Пhnшь,a3вe3дыгaлnплeдhnвet?(你是否还记得星星熄灭最后的光芒),Эt6ылatehь,taвшarrtyдyшьrвплeдhююeyhдy(那是窒息最后一秒留下的虚影,容不下肮脏和龌龊的泥土)”
面具人突然失去了动静,片刻后,秦离自嘲笑笑,“我的德语说的并不地道,所以,俄语对我更亲切一些,这一首诗就送给你做见面礼了。”
它终于给出了反应,不同于遇见一直到刚才的僵直和不自然,这一次,它缓缓地舒展了一下自己,仿佛在无声地微笑,又像是悄悄地颤抖了一下。
“看来,你是不可能让我今天成功回收绘梨衣了,”它说话了,这种生物发出的声音和人声十分相像,但毫无温度和情感变化,“不过,有别人能回收也好。”
秦离脸色一变,这么说起来,刚才他就把领域解开了……
“咔!”他察觉到一个细微的声响,迅速地背身将绘梨衣推倒到身后,自己也飞快闪开。
造成这细微的声响的主人可一点都不能忽略,源稚生怒吼一声,下一秒狠狠斩碎了过道的天顶,从斜上方被他刚敲碎的豁口蹦了进来,破碎的建筑残骸四处飞溅,源稚生一刀横过,劈开烟尘,正冲着也被这动静下了一个趔趄的面具人。
他一偏头,身后的少年啧啧赞叹,源稚生没空理秦离,只是怒声道“卡塞尔的流氓…闭嘴。”
秦离死死拉住绘梨衣,不让她动弹半分,干脆拉着她躲到墙角,“事情轻重缓急你可得分清啊少主,你看你看,我可是很及时地找到了绘梨衣还保护了她。”
什么?他说什么呢?绘梨衣很诧异,但她无法开口告诉源稚生秦离一直和她在一起,甚至自己是被秦离带到这来的。
女孩被这一阵阵的漩涡抛来抛去,她仿佛第一次看清楚世界,惊惧而又强作镇定,她的情绪一直被拿捏在爆发的临界点上下波动,可现在的她又和以前不一样了,情绪起伏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在遏制她体内的力量彻底崩溃。
这个时候,拉着她手臂的少年转头看了她一眼,绘梨衣不巧地对上那双冰冷彻骨又璀璨至极的黄金瞳,她被那双眼睛冻得一颤,看不懂那双眼睛写满的究竟是冷漠,还是警戒。
看得出来,这个小女孩终于发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和自己关联这么多的事情,甚至是秦离自己,她信赖的兄长家人,一直对她隐瞒着的,她察觉到了外界想从她身上榨取某些利益的种种视线,本能地开始了防御,也迫切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总体来说,现在的绘梨衣,即使被秦离这么明显地坑过一次,或许还会选择继续和他一起行动,但要达到这个目的,还差一步。
前面源稚生已经和这位“王将”先生简单地“问候”完了,源稚生上一次清剿猛鬼众就见过这张面具,果不其然,再一次出现了,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
而面对这个东西,他却毫无办法,明明刚才和秦离在交涉的时候,可以看出他从机械地直奔绘梨衣,已经转变出了一副希望和秦离进一步交流的状态,可现在,又变成了无脑的战斗机器。
无奈之下,源稚生只能进行毁灭。
而一直亮着黄金瞳的少年眼睛却沉了下来,并没有因为王将的退场而松懈。
……真奇怪啊,他就这么放弃绘梨衣了?秦离马上想到源稚女和猛鬼众,看表面上似乎是王将不敌源稚生和赶来的蛇岐八家精锐,但不是还有一个他———立场不明,莫名其妙,随心所欲乱入的棋子——在这里嘛。
秦离眼睛一转,脑子里第一百次回溯当年偷摸进黑天鹅港偷听的场面。
一排排监狱一样的房间…还有在重叠的结构里堆积着的冷藏的古怪箱子。
他瞟到了离自己不远,静静躺在地上的那对梆子,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源稚生处理完一切,转过身来,满腹怀疑地看着背着手的秦离,他已经松开了绘梨衣,但绘梨衣也没有要走向源稚生的样子。
好歹松了一口气,源稚生无法理解秦离身为卡塞尔一员这样的行径,而他能找到绘梨衣,莫不是要把绘梨衣作为卡塞尔的武器,或是以此要挟他们?真是可笑。
然后秦离就笑了,很友善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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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布鲁塞尔
秦洛百无聊赖地坐在花房里,随手翻阅着手中一本泛黄又肮脏的册子,有些苦恼地咬着手指头。
弟弟行程变得乱七八糟的,邮件信息也不回,如果是秦离故意不理她的话,说实在的,她也真的没什么特别高明的手段能悄无声息地再一次追查到他的踪迹,她自信秦离不会做出脱离她掌控的事情,但弟弟这种叛逆行径也确实让她非常不适应。
不过看在他在日本附近打转,她也放心不少,白王的遗骸复苏,这小子应该知道去分一杯羹吧?找个机会还想动用他去卡塞尔把康斯坦丁一起带回来。
他应该懂的吧?秦洛揉揉太阳穴,册子上手写的名字和诸多信息看的她头晕眼花,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想回她的“仓库”看看,看看自己的藏品老不老实,看看那些试图挣脱“门”和干扰她行动的奴隶安不安分,但说好了一年去一次最多,去多了反而不安全……
她想来想去,只能叹口气,继续翻翻名册,寻找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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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秦洛瞪大眼睛。
二战前后死的…她扶了一下眼镜,把这名字主人的生平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平平无奇的修女,远死异乡,被称颂的身后事。
姓陈,混血。
女孩眯着眼微笑起来,真没白找,谁能想到原先在巴黎的这本教会登记名单的副本,会出现在布鲁塞尔呢?
“谢谢啦。”她把名册小心地收进随身带的密封袋里,转头朝着对面桌上的英俊青年为微笑了一下,“麻烦你拍了这么远。”
“不辛苦,很抱歉,因为实在有点久远,又为了方便你长时间研究,我就找了副本给你,名册的另一份在教会手上,我怎么也没办法拿出来给你。”银白发丝的青年微笑着说。
“嗯……”秦洛有点敷衍地笑了,“我还有事,记得和伊丽莎白问好,叫她别整天担心温蒂啦,有秦离在,她不会有什么好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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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秦离拿着两根装着血样的试管,哼着歌将试管放进恒温箱,一会还得用到。
源稚生?他当然没遇见秦离,在源稚生的视角,他遇到了戴面具的王将,历经九九八十一回合地惊心动魄的缠斗,最后打得王将落荒而逃,也疏散了疯狂的人群。
绘梨衣嘛……就有点严重了。秦离转头看着身上泛起淡淡鳞片痕迹的女孩,她抚摸了一下身体的异样之处,却又很意外地没有缩成一团,而是打开了四肢,看着窗外。
那一对梆子正在绘梨衣的手里把玩着,她低垂着头,眼神闪烁,在庆幸状况下目睹了秦离用梆子声操纵源稚生,成功催眠脱身之后,秦离干脆把梆子都给她了,拿到源稚生的血样后,就要带她走。
他为什么不避着她做这些?绘梨衣想不明白,甩开了他的手。
秦离回头,凝视着绘梨衣的眼睛,这深深的一眼的含义,在绘梨衣看来有很多解释。
你不想知道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吗?
你不知道就算离开我,你,一个小怪兽,面对下面的怪兽们,哪怕搞破坏,也不可能真正地改变现状吗?
王将的梆子声控制你,让你恐惧,你的哥哥受到同样的限制,这世界上还有你能相信的吗?
而我,我知道王将的秘密,才能让他展露出想与我交谈的意愿,而不是粗暴地将你带回,现在是我,对你更有益处。
绘梨衣抬起眼睛,看着远处的摩天轮缓缓转动,手中捏着的梆子发出了没有意义的敲击声,伴随着身后少年动作发出的声音,她的眼底在原先的无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或许可以称作神采的忧郁。
她还记得被那双眼睛盯住的感觉,她忍耐已久的压力最终还是爆发了,身体里的力量在横冲直撞,她却越发感到心底在归于平静。
不…不是…绘梨衣无声地说着,她四周的物件开始慢慢化为杀器,涉及的范围并不只有秦离,而是笼罩着银座的一切,在不断扩大。
秦离知道她是身体撑不住了,绘梨衣的眼神明明清明了很多,或许自己毁掉了她心中对他留有的一片净土,但如果能塑造起更现实的东西更好,他淡定地走过去,敲动手里的梆子,熟悉着这套古怪音乐的规律,让绘梨衣尽力平静下来。
她转头看着少年,也不知道是哪里整来的各种仪器,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有关制作血清的理论,也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材料,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居然想做出能够压制失控血脉的血清。
绘梨衣坐在那里很久很久,秦离凭借够硬的知识储备,还有之前在源氏重工里看到了的仪器,当时做了二手准备,带出来了一部分材料,在了解和卡塞尔里类似的血清制作配方后,先拿自己试了一下,确实起效了,才打进绘梨衣的手臂。
绘梨衣身上的症状都消退了,乖巧地抱着最爱的五目炒饭一口一口地吃,秦离则打开电脑,一边进行血清制作资料的补充,一遍在猎人网站上寻找着什么。
黑天鹅港的胚胎既然被赫尔佐格带出来了,虽然很难再查到具体的来源,但拿到了源稚生和绘梨衣的血样,或许能粗略地找个大概。
他面对赫尔佐格也不是半点心虚都没有,他依然不清楚绘梨衣的作用,今天的源稚生来得过于早了,他甚至没来得及挖出信息,只能说给王将增加了一些恐慌。
他现在的任务依然是看好绘梨衣,毕竟赫尔佐格这个人也不那么好对付…他能操控源稚生,也就是已经打入了蛇岐八家,敌在暗处,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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