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讨厌一个人该怎么办
可徐文静看起来却有些不愿接受的样子。
她神情恍惚, 艰难地说道：“我记得你高中时期不是这样的啊？”
“啊？我高中时期是怎样的？”周明明摸了摸头，初遇高中同学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徐文静看着眼前的周明明，咽了咽口气, 有种往日白月光突然幻灭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岁月给人留下的滤镜太过厚重，在徐文静的记忆里，周明明是个高挑温和的男生。
少年时期的周明明留着黑色的碎发, 指节修长皮肤白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窗外吹进来的风会吹起少年的衣角和发丝，坐在他身后的她隐隐嗅到一点干净的皂角味和窗外的桂花香。
“徐文静，你的笔。”
他转过头, 摊开的手掌里放着她不慎掉落的笔。
而那时默默无闻的她，望着周明明灰褐色的眼眸, 小心拿过笔低声道：“谢谢。”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对话。
但看着面前的周明明, 徐文静的脸不自觉扭曲了一秒。
究竟是什么魔力, 让往日的干净少年变成了邋遢臃肿的中年大叔。
呼吸沉重了几秒, 徐文静很快又恢复表面的娴静。
她笑了笑，扯开话题：“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 你呢？”周明明问道：“当初……被炸了之后，班上就再也没见到你了，我听他们说, 你转校去了别的城市上学。”
他笑了笑：“我还记得你以前化学总是满分，和同桌说以后想做个研究员，梦想现在实现了吗？”
听到周明明的话，徐文静微微一愣。
“你怎么知道……”她刚要问出口, 但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 又把话咽了下去。
徐文静有些不自然地抚了抚臂弯处的包包，抬手间露出腕间的表, 她勉强地笑着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她话音一转：“你以前不是还说要当作家吗？”
周明明笑了笑。
作家没当成，倒是做了四个月的书店老板。
徐文静看着周明明的模样，涂着淡红色口红的唇角微微舒展，眼中笑意浓郁：“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倒是有些作家的意思……”她说着，目露好奇：“难不成你真的成为作家了？”
“哈哈哈哈……没有，我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
周明明笑道，两人又寒叙了几句。最后，在徐文静笑意吟吟的话语下，周明明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我刚从北阳市回来，咱们老同学许久不见，有时间有空聚一聚。”
看着女人毫无破绽的笑容，周明明顿了顿，笑着加了对方的账号。
得到周明明的联系方式，徐文静满意地露出笑容，低头备注的时候随口问道：“对了，下周同学聚会你去吗？”
“同学聚会？”周明明眉头微皱。
“对啊，”女人抬起头，弯了弯眉眼。“你不会把高中群屏蔽了吧？那群家伙每年都会搞个同学聚会。”
她笑了笑，抬手轻轻撇开脸颊的碎发：“男A女免，正好我也去凑个热闹。”
“这次你要去吗？今天好像还能报名……”
女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周明明站在原地，看着徐文静走向小区门口。
胡萝卜穿过菜篮子的洞戳着裤腿上，周明明收回视线，拍了拍裤腿的泥点子，转身向着家里走去。
电梯一点点上升，停在了六楼。
“滴。”电梯门缓缓打开，周明明提着菜篮子，经过605单元，脚步微顿。
605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走出的女人眼眶微红，视线早起触及到门口的男人时有一瞬间的慌乱。
“周、周先生……”
周明明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女人的发顶，入户门打开的那一刻，客厅的景象映入眼底。
微微敞开的窗户吹来徐徐微风，吹起了蓝色窗帘，客厅的玻璃桌上，两个杯子留着一半的茶水，小小的茶叶缓缓浮动，玻璃杯的壁面上映着一点红色。
她的家里今天似乎招待了一个客人。
“周先生您是刚买菜回来吗？”
林婉强装镇定的嗓音拉回了男人的视线。
而周明明像是没有注意到女人微颤的声音和不自然的表情。
“是啊，去了趟农贸市场。”他的视线落在了林婉苍白的唇上，眉眼微弯露出笑容。
“哪里人太多了，差点在里面迷路，那里的菜比超市里的要新鲜，一不小心就买得有些多了……”周明明神情略微无奈。
“你买好今天的菜了吗？我这买多了，要不要点胡萝卜？”说着，他提着菜篮子便要取出那根胡萝卜。
林婉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家里小孩不喜欢吃胡萝卜，而且我正好要去买菜……”
她笑了笑，小心地看了看周明明的表情，连忙找了个借口快步走向电梯。
“好吧……”
看着女人慌乱的背影，周明明收回手，缓缓低声道。
——
「赵先生，讨厌一个人该怎么办？」
屏幕里无人回复，薛西晓焦虑地咬着指甲，视线紧紧地望着前排周明白的背影。
“叮铃铃——！！”
刺耳铃声响起，老师抱着教材走出讲台，学生们开始收拾东西。
“薛西晓，放学了，你还不走吗？”
同桌收拾完书包，站在教室门口看向座位处一动不动的薛西晓。
“马上马上……”薛西晓笑着敷衍了过去，视线追随着前排的周明白。
看着周明白拎起背包打算起身，他也胡乱地往包里塞了两本书连忙跟上。
放学时的校园内人群拥挤，门口嘈杂的人声与响亮的车鸣络绎不绝。
薛西晓避开黑色埃尔法旁司机的视线，不远处的周明白停住了脚步，视线在人群中巡视，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被注意到了。
“居然真的没有来接……”
没能从人群中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周明白有些失落。
但下一秒，周明白面色一沉。
余光里，某个讨厌的家伙正跟在身后，看起来像是巧合顺路，目光却如老鼠般时不时瞥向自己的方向。
他神情不耐，快步钻进人群里，但身后的人紧跟脚步。
周明白脚步偏转，直接将人引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里。
身后的薛西晓跟着走进了转角处，然而下一秒，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紧接着腹部一痛，脚步踉跄地跌坐在地。
“你在找打吗？”
冷冽的声音钻入耳中，薛西晓捂着肚子，忍痛抬头看去，周明白站在身前，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见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薛西晓索性拍拍屁股的灰和腹部的脚印，快速站起身想要凭借着身高优势俯视周明白。
但腹部传来的痛觉让他起身时不由脸色扭曲了一秒，等他再俯视周明白时也没了居高临下的气势。
“我也走这条路不可以吗？！”
周明白眉头紧皱，看着薛西晓的眼神像是看在恶心的臭虫。
“滚远点！”
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这处昏暗的角落。
见人要走，薛西晓又连忙跟上。
“喂，周明白，你很讨厌我吗……”
前方的身影突然停下，薛西晓连忙也跟着停下脚步。
他看着背对着他的人转过身，直直地望向他。
那张他十分讨厌的脸上没有讨好人的笑容，而是充满着厌恶。
“薛西晓，你知道就好！滚远点，不然我弄死你！”
薛西晓一下子怔住了。
周明白以为吓住了他，不屑地轻嗤着，转身离去。
而这一次，薛西晓没有再跟上来。
他站在原地，愣愣地重复着周明白刚刚说出来的话。
“弄死你、弄死……”
“讨厌一个人就弄死他……”
念着念着，薛西晓的眼睛越来越亮。
第122章 推门
安静的中餐厅里, 玻璃大门上挂着停业休息的告示。
“叮咚叮铃……”
突然，大门被人猛地推开，风铃剧烈晃动, 发出细碎嘈杂的声响。
“——赵先生，我知道讨厌一个人该怎么办了？！”
薛西晓猛地推开大门，想要向中餐厅里的赵先生述说着他的兴奋。
然而中餐厅里静悄悄的, 一个人也看不见。
“……赵先生？”
他语气迟疑，这才发现中餐厅里没有开灯，唯有从玻璃门投入室内的昏黄余晖。
街道外夕阳渐落，室内的光线逐渐变暗, 落在墙面的光影一点点偏移，藏于角落的阴影缓缓增大, 挤压着室内那点微弱的光明。
最后, 太阳彻底坠落, 中餐厅里一片漆黑。门口的路灯突兀亮起, 倾斜的灯光透过玻璃门洒在门口处，拉长了薛西晓的身影。
薛西晓的视线在中餐厅里缓缓掠过, 最后落在赵明义平时休息的摇椅上。
身后敞开的玻璃门吹来一道风，少年的发丝微晃，落在墙壁上的影子也宛若烛火轻摇。
“赵先生？”
不远处收银台里的摇椅微微晃动, 发出轻微的“吱嘎”的声响。
屋外的风似乎有点大，桌面上的报纸被吹得页面翻飞，簌簌如飞鸟般扇动着翅膀，倏忽不慎坠机, 掉落在地面。
薛西晓顺着报纸落地的动静看去, 它正好被风吹在脚边前两步位置。
他蹲下身，将其捡起。
「Health QR code！
……以实际真实数据为基础……个人健康信息、活动信息追踪研判系统……」
薛西晓瞥了眼报纸, 并没有在意其中的内容。
然而就在他将要直起身把报纸放回桌上时，他微微一愣，视线落在了报纸上湿漉的一角。
不知名液体粘湿了报纸，在昏暗的环境下泛着点点水光。
薛西晓眼中闪过疑惑，鼻间甚至还隐隐嗅到一点铁腥味。
如果没看错的话，落在地上前一秒，报纸飘在半空中时还是干净的。
薛西晓捏着报纸，视线顺着那处湿漉的痕迹，下意识地看向脚边的地板。
昏暗的环境下，地板像是有人提着浸湿了水的拖把经过似的，淅淅沥沥的液体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形成道路不断向前延生，直至看不见的黑暗里。
薛西晓的心中忽然升起了好奇。
他不由攥紧手中的报纸，不自觉放轻脚步，顺着地板上的液体一步步上前。
“哒、哒、哒……”
身后的道路逐渐被黑暗吞噬，前方亮起一道微弱的光线，指引着他。
他不禁被那道光所吸引，脚下步伐愈发轻快，手中的报纸被他捏得皱起。
“哒——”
倏地，薛西晓放慢步伐，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道门。
未阖上的门缝里透露着那道吸引着他的光线，明黄的亮光仿佛散发着神秘的气息，蛊惑着他推开这道门。
胸膛里的心脏情不自禁地加快跳动着，薛西晓不由口干舌燥，像是误入一处危险禁地，门后藏着未知的怪物，隐隐感受到的巨大威压让他不禁僵住了身体。
他看着眼前暗色的房门，缓缓抬起手，微颤的指尖触碰着它。
门的里面……会是什么？
少年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亮，仿佛他期待这天的到来已经很久了。
终于，薛西晓按耐不住情绪。
他伸出手，推开了这扇门。
——
“吱嘎——！！”
房门发出尖锐的声响，有人怨气十足地从外面回到了家里。
“周明白？你回来了？”
周明明听到门口的动静，从厨房探出脑袋看去。
却见周明白一脸压抑，坐在沙发上苦仇深大地看着电视机。
看着身后仿佛凝实着巨大怨气的周明白，周明明心里莫名心虚。
难不成是因为他没去接人，生气了？
但以前放他鸽子也没有这么生气啊？！
周明明擦了擦手里刚洗过的胡萝卜，回头瞅了一眼还在炖汤的高压锅，然后从厨房走出。
他晃悠悠地来到周明白身前，“咔嚓咔嚓”咬了一口胡萝卜，一屁股落坐在沙发上。
柔软的沙发因体重凹陷下去，周明白感受着身侧人的体温和体重，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
周明明掰断胡萝卜，将其中一截递给他：“诶，吃吗？”
周明白瞥了眼手肘旁的胡萝卜，默不作声地接过。
周明明啃着胡萝卜，并顺手掰了一小块丢给正扒拉着他裤腿的布偶猫。
“说说，遇到啥事了？”他仰头向后靠去，左手伸长搭在沙发上。
周明白小口地咬着胡萝卜，听着哥哥的询问，不由想到那个讨厌的家伙，眼底冒出丝丝阴冷。
“没什么，我会解决的。”
“？！！”
周明明睁大了眼，他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周明白真遇到事了！
“啥事啊？！不会是和人打架了吧？”
他下意识地想到自己高中时期的经历，年轻气盛的高中生们磕磕碰碰，难免会有些肢体碰撞。
然而他从未想过周明白会和人打架。
周明明转头看向身侧的周明白，还带着稚气的清秀脸庞怎么看都还是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追着喊哥哥的小屁孩，他至今还记得周明白小时候女装的模样呢！
而听着哥哥突然拔高的嗓音，周明白心里一阵心虚，不自然地偏过视线。
“我才没和人打架呢……”
虽然事实上是他单方面地殴打。
担忧之余，周明明又不免升起了好奇：“谁啊？你和谁打架了？有没有受伤啊……”
他的视线在周明白身上转了一圈，但他的身上不仅一点伤也没有，红润的脸蛋甚至看起来比他这个整天待在家里的无业游民要健康许多。
周明明尝试地猜了一个人名。
“……那个坐在你后面姓薛的男同学？”
周明白惊得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而周明明看起来比他还要惊讶：“真的是他啊？！”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怎么闹起来的？上次不是说离他远点吗？而且那个薛同学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和人打架的孩子，虽然成绩差点，但应该也算是个好孩子吧……”周明明啃着胡萝卜，表情有些奇怪。
那日短暂地见过一面，满脸灿烂笑容的薛同学虽然给他一种别扭的感觉，不过也没看出来对方是个坏孩子。
而身侧的周明白却气冲冲地拉着周明明的袖子，瞪圆了眼睛道：“他算好孩子？！”周明白气笑了。
他在周明明嘴里都没怎么听到过几句夸自己的话，薛西晓那个神经病偏偏还得到一个“好孩子”的夸奖。
周明白嫉妒地心里冒泡。
他委委屈屈，眼眶瞬间泛红：“他就是个神经病，今天还跟踪我！”
“跟踪？”
听到这句话，周明明脸色一凝。
“你仔细说说……”
看着哥哥担忧的语气，周明白的嘴角微翘，转而又抹平，缓缓陈述了一遍放学的经历。而那些关于自己威胁对方的事情，当然是隐去不提。
许久，周明明眼神微凝，思索片刻后沉声道：“以后放学我来接你，在学校里别和他有什么冲突……”
“好。”得到了自己未曾想过的结果，周明白当然是满眼惊喜，乖乖地点了点头。
饭后，看着周明白走进自己的卧室，周明明拿出手机，放出了从毕业后便屏蔽的高中群。
无数消息从屏幕里快速闪过，在这短短的一分钟里，周明明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人名，这个高中群仿佛从未因为毕业而冷却。
不过正是因为他们太能聊了，周明明才把它给屏蔽。
这时，周明明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数学课代表-蔡琳」：所以说这次同学聚会，周明明依旧不去吗？
「班长-曹灿永」：周明明？他毕业后就没在群里说过一句话@周明明。
「边晓军」：别艾特了，人家早把群屏蔽了。
搭在屏幕上的手指微顿，亮起的光照映在周明明的脸上，他点开键盘，手指敲打出一句话。
「周明明」：同学聚会什么时候？
然而这句话一出，时间仿佛陷入了暂停，高中群里一片寂静。
这让周明明不由疑惑，怀疑自己手机是不是卡了。
但很快，下一秒无数消息喷涌而出，仿佛被人丢进了一枚炸弹。
「数学课代表-蔡琳」：卧槽诈尸了
「边晓军」：卧槽诈尸了+1
「语文课代表-袁鸣」：卧槽诈尸了+10086
……
「班长-曹灿永」：卧槽周明明你在这个群里啊？！@周明明
「班长-曹灿永」：不是？？？你是万年潜水怪吗？！！
看着活跃的高中群，周明明的嘴角不禁泄出一丝笑意。
「周明明」：所以说今年的高中聚会还能报名吗？@班长-曹灿永
「班长-曹灿永」：能！当然能！！
「班长-曹灿永」：你小子就等着吧，看我不把你灌醉！！
群里消失快去闪过，周明明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后又屏蔽了群聊，然后找到新的朋友添加了的账号。
「曹灿永」：真的要去？不放鸽子？
看着刚添加便迅速蹦出来的消息，周明明无奈一笑。
「周明明」：真的去［龇牙］［龇牙］
「你的好友曹灿永发起了转账」
「曹灿永」：两百五转一下，男A女免。
「曹灿永」：要是不来这钱可不退的啊。[抠鼻]［抠鼻］
周明明轻笑了一声，回了个表情包。
【小猫OK.jpg】
——
另一边，薛西晓推开了厨房的大门，下意识地睁大了双眼。
而持着刀具的男人听到动静，漫不经心地回过头，粘着血迹的脸上神色淡淡。
第123章 涨潮前的平静
昏暗的厨房里, 一道漆黑的阴影从前方不断拉长延伸至他脚边。
浓郁的铁腥味扑面而来。
薛西晓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向屋内。
一具□□躺在偌大的餐桌，平坦的胸膛没有一丝起伏。
站在橱柜旁的男人背对着他, 水池里的水流声哗哗不止。
“——”
水流声骤然停止，凭着厨房昏暗的光线，薛西晓看见餐桌上的人无力垂落着一只手臂, 并有粘稠的液体顺着指尖一点点滴落在地板上。
而地面已有一小摊的水渍，似乎有一段时间了。
前方似乎有道反光，尖锐雪白的刀具反射着刺眼光线，令薛西晓的眼睛不由一眨。
视线又瞥到了那只垂落在半空中的手臂, 指尖液体不停滴落，薛西晓猛然睁大眼, 那不断滴落的液体在其眼中逐渐清晰, 鲜红的颜色刺激着大脑。
——是血！
“啪嗒……”
薛西晓忍不住后退一步, 发出的声响在这个寂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毫不意外的。
不远处, 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了身。
是他正要寻找的赵明义。
年长的男人将头发全部向后梳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看向门口处的少年, 眼尾的细纹微微皱起，诧异之色在眼眸中一闪而过。
但很快，赵明义的视线瞥过他放在餐桌上的尸体, 落在了薛西晓抓着沾着血的报纸上。
心下了然。
年少的孩子总是精力充沛，旺盛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们探索一切未知。
但有一句老话说的好：好奇心害死猫。
当赵明义再次看向薛西晓时，面上如往日一般，缓缓勾起嘴角。
“薛西晓……”
他放低嗓音, 生涩地喊着薛西晓的名字, 那双总是一片沉色的眼眸中似乎含着轻微愉悦，眼里倒映着门口少年略微慌乱的身影。
赵明义的心里意外升起了一丝戏谑, 眼中带着兴趣盎然的笑意，猜测着少年下一步的举动——是转身仓皇逃走，还是……
“哒、哒、哒……”
脚步声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清晰，令赵明义心中泛起惊讶的是，少年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眼眸中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奇异的兴奋之色在他面上缓缓展现，等到薛西晓站停在餐桌前时，那张还带着稚嫩气息的脸上竟满脸通红，神情兴奋地望着赵明义。
“赵先生，您这是在犯罪吗？”
直接了当的话语令赵明义微微一怔，但随后，他发出沉闷的笑声。
“哈哈哈哈……”
散发着浓厚血腥味的厨房回荡着他的笑声，而面前的少年似乎全然没有感到一丝惊悚，反而双眼放光地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危险的男人。
“你不害怕吗？”
看着薛西晓异于常人的反应，赵明义勾起嘴角，心中升起几分兴趣。
“害怕！”
反而令他感到惊异的是，薛西晓却毫不犹豫地肯定了。
薛西晓直视着赵明义，恐惧与兴奋在他脸上揉杂在一起。
“遇到犯罪当然会害怕，但除害怕之外，更多的是兴奋！”
他害怕死亡，但更惧怕被屏蔽着双眼，缝上羊皮，与无害的羊群永远生活在羊圈里。
薛西晓看着赵明义，眼中倒映着男人手中那柄雪白锋利的刀具。
“赵先生，您能教教我吗？”
——
“砰砰砰——”
富有节奏的切菜声传入耳朵，王阿姨正在为雇主的孩子制作晚餐。
她将切好的菜倒入锅中，神色略微不安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时间已经指到了六点二十分，而雇主家的孩子还未到家。
一般来说，高中生下午五点半就会放学，而她家的孩子有专门的司机接送，差不多五点五十就会回来。
虽说那孩子最近似乎到了青春期，经常甩开司机，但再迟也会在六点前回来。
可现在的时间已经到达了六点二十，门外还不见那孩子的身影，她不由有些担心。
食用油在锅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菜香弥漫着整个厨房。
王阿姨心不在焉地炒着菜，手下不由多放了一勺盐，还放错了耗油。
“糟了……”
反应过来，王阿姨神情慌乱地处理着，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开门的动静。
“吱嘎……”
有人停在了玄关处换鞋，轻细的哼歌声从客厅缓缓传来，王阿姨神色微愣，听出是薛西晓的声音。
可她却不禁生出一丝诡异的情绪。
青春期这么短的吗？情绪就变稳定了。
很快，王阿姨收起自己不礼貌的想法，动作利索地将锅里正热着的菜端入客厅，满脸笑意地招呼着：“你回来啦，晓晓，可以吃饭了。”
站在玄关处的薛西晓提着包，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的曲子，眉目飞扬，愉快的心情由内而外地展露在脸上。
“不用了阿姨，我在外面吃过了。”
王阿姨表情诧异：“吃过了？”
“是的。”
薛西晓笑着说道，步伐轻快地向自己的身体房间走去，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赵先生联系。
王阿姨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和朋友一起吃的？”
这句话薛西晓并没有听到，此时的他已经打开了卧室的房门，在关上门前大声叮嘱了一句。
“阿姨，今天晚上不用准备牛奶了！”
——
明亮的厨房里，赵明义坐在餐桌前，双手持着锋利的刀叉，动作优雅地将眼前盘中的食物切割成小块送入口中。
依旧是熟悉的味道，富有弹性的大腿肉细腻饱满，油脂充沛又带着点韧性，软嫩多汁。
赵明义溢出满足的喟叹，动作快速地解决掉盘中的食物后，然而填饱的胃部却依旧在叫嚣着饥饿。
身体的食欲已被满足，但灵魂却还在嘶吼着，渴求着更多的肉食。
他饿得有些久了，一时之间竟有些贪婪。
赵明义深深吸了一口气，裸露着青筋的手背微颤着，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叉。
还未彻底愈合的伤口如狰狞的蜈蚣俯在手腕处，心生的粉色嫩肉与周边的皮肤泾渭分明。
他细细地摸着肉里微微凸起的芯片，不由想起了论坛里那人的话语。
【账号编码2016012：目前芯片还未被彻底激活，等芯片大规模使用和相关法律新规正式发布，我们会被作为试验品，来测试芯片功能……】
餐椅上，男人双眼微阖，无数思绪从脑中快速闪过。
论坛里的编码是由顺序编排的，他曾看到过的最高数字是2016043。
那么，被植入芯片丢到这里的罪犯最起码有43个人。
10月30号……也就是三天后，下周一。
三天后，芯片激活，埋入体内的炸弹会随时随刻生效。
植入他们体内的芯片和普通人将被植入的芯片不同，他们体内的芯片是更具危险的一代芯片，一旦检测到芯片持有者的犯罪倾向，那么炸弹便会进入倒计时。
今天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赵明义不由有些情绪失控。
而其他人怕是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哒哒哒……”
赵明义的手指在桌面轻叩，他缓缓抬眼，平静地望向窗外。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巨大的雨滴击打着玻璃窗，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和沉闷的声响。
……或许，在这未被激活的三天，将是罪犯们最后的疯狂。
忽然，赵明义的脑中想起薛西晓临走前说的话。
【我总觉得，这个社会有种虚假的平静。】
少年站在门口，迎着光线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能听出他的语气淡淡，有种海面涨潮前的平静。
望着窗外磅礴的大雨，赵明义轻笑了一声。
“呵……”
第124章 突然
10月28日, 星期六。
小雨。
周明明站在窗前，窗外天空阴沉，栾树的枝叶被雨水浇淋, 在风中轻轻摇晃。
门外敲门声响起，周明白的声音隔着房门传入耳朵。
“哥！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房门被周明白敲得轻颤，而屋内的周明明没有回应, 只是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大雨将至，今天怕是去不成了……
——
“哗啦啦……”
寒风裹挟着雨水，击打落在灰色的车窗, 凝成一股水路缓缓滑落。
车窗外的世界喧哗嘈杂，举着伞慌乱行走的人和笛声四起的车流, 皆夹杂在细微的雨声中。
“花溪西站到了。”
前方的司机戴着口罩, 沉闷地说着。
“好的, 谢谢。”周明明点点头, 招呼着一旁的周明白收拾行李。
很快，他们下了车, 鞋底踩在地面的水洼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携带着泥尘飞溅落到干净的鞋面。
空气中弥漫着咸腥潮湿的气味, 混杂着刺鼻的车尾气，难闻的气味让周明明不由皱了皱眉，从兜中掏出口罩戴上。
花溪西站就在不远处，走过前方的红绿灯, 他们便能歇一会儿了。
周明明举着伞, 微微倾斜笼罩住身侧的周明白，他提着笨重的行李箱, 肩上还背着个大包，看上去十分艰难。
与其相比周明明可谓是十分轻松，身上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背包，里面只有一瓶水。
看着周明白行动艰难，周明明将伞塞给他，然后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
“走吧。”他说着，拖着行李箱大步向前。
身后的周明白连忙举起伞，跟在他身后走进了花溪西站。
车站内人声鼎沸，一旁还有售卖的移动小摊铺，给等车的乘客提供食物和饮水。
周明明低头看了看车票，他们订的是早上九点的高铁，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周明白，此时的弟弟刚收起雨伞，湛蓝色的伞面不断向下滴落着雨水，在地面积起一小摊水洼。
他注意到哥哥的视线，抬眼投来疑惑的目光。
“怎么了？”
“没什么……”
周明明移开视线，低声道。
他只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从走进家门的那一步起，直到现在踏入车站，像是前方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等着他，不安的情绪如毒蛇般萦绕着心脏。
但它始终没有张嘴露出毒牙，只是缠绕着心脏似是假寐。
车站内灯光明亮而锐利，人群簇拥着从他们身边经过，带着外面潮湿的水汽。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着列车进站后前去验票。
周明白的心情看上去很是愉快，嘴角从出门起便微微翘起，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喜悦。
他低着头，仔细地整理着雨伞的褶皱，将其整整齐齐地捆起。动作之间露出柔软蓬松的发顶，贴着后颈的发尾有些湿漉，缓慢地落下一滴水珠。
看着这样的弟弟，周明明略微沉重的心情也变得晴朗许多。
他轻声询问道：“坐车的时间还挺久的，要买点吃的坐车上吃吗？”
周明白抬起头，看向摊铺旁顾客手里拿着的糖炒板栗，眼神思怔。
“炒栗子似乎挺好吃的……”
“那我去买点糖炒板栗，马上回来，你在这等着别乱走啊。”周明白放下手中的伞，比周明明还要像个哥哥一样叮嘱着他。
周明明不免失笑，催促着：“去吧去吧，这次我绝不乱跑，两只眼睛都看着你。”
周明白笑了笑，说道：“那样最好。”起身向着不远处的小摊铺走去。
他钻入人群，明蓝色的卫衣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明显，让周明明一眼便能看到他的身影。
“这个家伙……”周明明看了眼他的身影，眼神无奈。
他从背包里拿出水，仰头正要喝一口时，余光里，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一闪而过。
林婉？
周明明心里一突，猛然站起身向不远处看去。
人群里，各型各色的人背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嘈杂声钻入耳中。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余光看见周明白像一只颜色鲜亮的蝴蝶，扑闪着翅膀与各型各色的人群错开。
而在买完东西后，又像只小狗，双眼明亮地向他奔来。
“哥……”周明白很快便跑了回来，提着装有板栗的袋子递到周明明面前。
“给。”
周明明并没有看到林婉，那道身影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他收回视线，微低下头，看到递在身前的板栗时，神色一怔：“你不吃吗？”
周明白撇开眼，将袋子丢给他。
“我不喜欢吃板栗。”
“不喜欢吗？我记得那边还有糖葫芦，你以前挺喜欢吃的，”
怀里的板栗烫得人发热，周明明的思绪还停留在那道疑似林婉的身影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周明白的神色。
周明白撇了撇嘴，转身坐在位子上。
“坐过去一点，有点挤。”他说着，挪了挪屁股，把周明明往一旁挤去。
周明明被挤得一头雾水，虽然搞不懂正处于青春期的高中生，但还是对身旁的人歉意地笑了笑。
——
“旅客们，你们好，由花溪西开往芒菓的D6312次列车准备检票，有乘坐D6312次列车的旅客，请您整理好随身携带的行李物品，到检票口准备……”
“哥，等一下。”
周明白高喊着，慌乱地追上步伐。
身上扛着一堆行李的周明明有些无奈，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谁让你昨晚吃冰淇淋了，快点跟上。”
周明白委委屈屈：“我也不知道会突然拉肚子嘛……”
他望着前方的男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人提着行李箱，回望过来的眼中略显无奈。
“周明白，还磨蹭什么呢？动作快点！”
听着哥哥的催促声，周明白忽然又精神起来。
“哥，等等我……”
橘黄色的日光穿过建筑的缝隙，交错的铁轨从天际延伸而出，人们的影子被逐渐拉长落在候车的站台上，静静等候着列车的到站。
周明明拖着行李箱，身后跟着提着板栗袋子的周明白，钻入人群中找到候车的位置。
停在站台上，周明白抓着周明明的衣袖，兴奋地眺望着远处的隧道。
从未离开过花溪市的他在此刻已经彻底抛开了之前的一点不愉快，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身侧的兄长。
“哥，你说外面会是怎样的呢？”
而周明明却有些心不在焉。
“都是城市还能怎样？”
他想着过去四个月里在芒菓市的生活，心情不禁变得晦暗。
周明明看向脚下的站台，安全线外是被雨淋湿的深色地面，而安全线内依旧是干燥的颜色。
视野里蒙着一层雾气，细长的雨丝飘飘洒洒，裸露的天空是鸽灰色，飞扬的尘埃裹着雨水湿润的气息，气氛略显浮躁阴沉。
他望着交错的铁轨，宛如复杂的命运。
这时，身后的人群忽然躁动。
“女士，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工作人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语气有些焦灼。
身侧的周明白听到动静，好奇地转过身，但身高只有一米六的他哪怕是踮起脚也看不真切。
好在前方有位一米九的大哥，抬头看得一清二楚，从他的口中能依稀知道个大概。
“这是怎么了？那人是逃票吗？”
“好像是个失信人员，被高铁拉入了黑名单，不能买票就硬闯过来了……”
听了点只言片语，周明白便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转回头扯着周明明的衣袖，询问道：“哥，待会儿到芒菓市了我们先去吃什么啊……”
“你想吃什么？先说好，不许再吃冰的东西了……”周明明低头看了眼身侧的弟弟，正要说些什么，身后一道尖锐的声音覆盖了整个车站。
“——放开我！放我离开！”
熟悉的叫喊穿过耳膜，周明明微微一愣，一个不敢置信的人影出现在脑海。
他猛然回头看去。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娇小瘦弱的女人站在楼梯上，挣扎着甩开一旁工作人员的挟制，奋力奔向站台。
——真的是林婉？！
周明明惊疑地看着女人，有些不敢置信。
她怎么会在这？！！
之前在车站里看到的身影不是错觉！
衣袖似乎被人扯动，但周明明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全身心都放在了不远处那道身影上。
林婉似乎也看到了站台上的他，慌乱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惊异。
但她并没有叫出周明明的名字，而是又一次甩开身后工作人员伸来的双手，踉踉跄跄地向着原来的方向跑去。
因为她的靠近，人群陷入一片混乱。
他们互相推搡着，不断后退，远离着那个看似疯癫的女人。
“轰隆隆——！！”
列车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巨大的声响如潮水般淹过人们的耳蜗。
女人奔跑时的风吹起了身旁人的衣角，周明明睁大了眼睛，看着无比接近的女人。
她睁着惶恐的双眼，在这个昏暗的下雨天里，周明明竟能清晰地看见对方从眼角滑落的泪珠。
她想要做什么？
周明明的脑中回荡着这个问题。
然而就在下一秒，周明白惊恐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的衣角被人猛地向后拉去。
“哥——小心！！”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陷入了暂定，眼前的一幕幕如同慢镜头下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周明明的眼中无限放慢。
飞扬的尘埃，细长的雨丝，身侧弟弟惊惶的表情，周围人群讶异的眼神……还有擦肩而过的女人。
“周先生……”
她无声地叹息着，脸上是难掩的悲哀。
不安感骤然升起，周明明后退一步，像是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抬手快速掩上了身侧弟弟的眼。
“哥？”
视线一瞬间陷入黑暗，周明白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地站着不动。
“嘭——”
一声巨响，□□坠落在距离站台两米的轨道上。
“呜呜——！！”
列车头从冗长的隧道中穿梭而出，灯光划破浓郁的雾，刺眼地照亮了站台上所有人惊恐的脸。
鲜血四溅，尖叫声划破天际。
“啊——！！！有人跳下去了！！”
周明明站在原地，僵硬地看着脚下的鲜血。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女人的声音，而下一秒眼前仅剩下一滩夹杂着肉块的血泊。
他僵住了身体，思绪似乎也随着女人跟着坠下了站台，被飞驰而来的列车撞得四分五裂。
太突然了……
慌乱声中，有人扯着他的衣袖，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
“哥！！周明明！！！她怎么了？！你没事吧！！！”
真的是，
太突然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阖上双眼。薄薄的眼皮上，一点艳红格外刺眼。
“没事。”
——
寂静的等待室里，男人靠在座椅上，抬手掩着双眼。
“哒哒哒……”
轻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哥，你现在还好吗？”
周明明听到声音，放下手臂，疲倦地掀开眼皮看向来人。
身侧的周明白手捧着热水，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喝点热水吗？”
他说着，将水杯塞进周明明的手中。
“谢谢……”周明明低声谢道。
他捧着滚烫的水杯，垂下眼帘，发丝垂落脸颊，杯中透明的水面倒映着他平静的双眼。
热腾腾的雾气缓缓飘起，温热的水蒸气扑在脸上，睫毛渐渐湿漉。
右边忽然一沉，周明明抬眼看向身侧。
“哥……”
他轻轻喊着，语气中透露着不安。
“外面来了好多警察，我们待会儿还能回去吗？”
周明明凝视着周明白的脸，此时他的弟弟眉头微皱，唇色苍白，看得出来之前的林婉跳站台的动静把他吓得不轻。
周明明轻轻吹了吹平静的水面，凝视了一秒，然后站起身，将一次性杯子放置在一旁。
他转过头，对周明白安抚地笑了笑。“今天这事和我们也没多大关系，当然可以回去了。”
“真的吗？”周明白眼前一亮，苍白的脸色都变得有些红润。
“你的那些东西呢？准备好，等会儿带上就回家。”
周明明温和地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周明白顺着他的手微微低头，垂下的视线落在眼前男人的鞋上，微微一怔。
清早出门前被擦得干净整洁的鞋面不知何时溅上了几滴鲜血，格外刺眼。
周明白叫住周明明：“哥，等一下。”
周明明眼神疑惑，看着眼前的弟弟蹲下身，从兜中取出一张纸巾。
周明白认真地擦拭着鞋上有些凝固的血迹，直到鞋面恢复本来的模样。
须臾，他看着干净的鞋面，满意地笑了笑。
“好了。”
第125章 雨势渐大
芒菓市海天医院。
钱小绿随手关上房门, 眉头紧皱，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操控着轮椅从转角处走出, 随之响起的是“周明明”带着笑意的声音。
“小绿，你在这做什么？”
钱小绿身体一僵，她转头看向“周明明”, 神情略微僵硬，下意识地想要挡住身后门的标识牌。
然而她却忘记了自己的身高和门框是有差距的。
果然，“周明明”的视线顺着她的动作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她身后门上标有“精神科”的牌子, 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但很快，他收回视线, 缓缓看向钱小绿, 嘴角微微勾起, 笑道：
“精神科？孙院长又找你谈话了？”
听到这句话, 钱小绿眼睛一亮，立马顺着他的话抱怨道：“对啊, 那个老头讨厌死了，不仅要我在省外看医生，回来还得接着看, 我都说了我没问题……”
她嘟喃着，不自觉地抓紧裙摆处的蝴蝶结。
钱小绿的反应很快，迅速撇开这个问题，将话题转移到“周明明”的身上。
“……不过大叔你怎么跑到四楼来了？是来找我吗？”
钱小绿亮晶晶地看着“周明明”, 脸上写满了期待。
而“周明明”笑了笑, 说道：“一直待在病房里有些闷，出来逛逛。”
“好吧……”钱小绿的笑容垮了下去, 神情有些失落。
但她很快便又恢复活力，上前抓着轮椅的扶手，笑着道：“那我推你去花园转转吧，老头子前几日花大价钱从国外订购了几颗死贵死贵的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周明明”没有阻止她的行为，淡笑着听着她不断絮叨，时不时附和两声。
“什么品种的树啊？”
“我也不记得了，反正一棵要五万，老头子还一次性买了四棵……”
轮椅的轮子“咕噜咕噜”地转动着，“周明明”与钱小绿的声音也愈来愈远。
“小绿，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处没有犯罪的地方？”
“蛤？！大叔你是在讲笑话吗？这个笑话可真冷！”
“哈哈哈……这确实是个笑话。”
——
花溪市某一日报社里，实习小记者正在为今日收集的新闻编撰文字。
【突发！花溪西站一女子跳轨身亡，警察调查疑似他人，其事件起因引人深思……】
“哒哒哒……”
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小记者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发出痴笑声。
这么大的新闻，一看就能爆火，竟然没有一个前辈抢着报道。
敲打着文字，小记者不由陷入了臆想。
等主编通过她的稿子，一经发表便爆热，引起花溪市所有人的目光，而撰稿人的名字也随之进入大家的视线，从此她将开启走向人生巅峰的道路！
“嘿嘿嘿……”
小记者傻笑着，而一旁经过的同事瞥了眼她的标题，目露嗤笑。
这种与和谐相斥的新闻根本不可能发出去。
然而等小记者将编撰好的新闻稿发给主编，没过一会儿便得到了回复。
“通过了！”
惊喜的声音引来同事的惊呼。
“——怎么可能？！”
他连忙挤开小记者，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的回复，有些不敢置信。
但很快，群里主编的消息让所有人感到震惊。
「主编：以前那些不能写的东西可以准备一下了@所有人」
那些不能写的东西……
看着主编的消息，同事目光一凝，瞬间联想到小记者快速通过的新闻稿，面露狂喜，直奔自己的工位开始撰写。
而与此同时，网络上出现了大量关于谋杀、自杀、失踪、绑架等刺激眼球的新闻，引起众人的围观和惊呼。
【太惨烈！花溪一男子街头持利器行凶，女子头破血流，两人被追砍，现场曝光！】
【花溪临安区一男子离奇失踪，初步调查并无结果，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平江北路惊现男尸，现场血肉模糊一片混乱，尸体旁散落1只鞋。死者身份披露，警方回应，原因细思极恐。】
【10月28号早上九点，平沙区一12岁女孩遭绑架杀害……】
——
“哗啦啦……”
室外的雨愈发大，树叶被雨滴击打得噼啪作响，浅色的水泥地颜色变深，屋檐下，人行道，积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洼。
身穿警服的警官打开门，冲着周明明礼貌地笑了笑：“感谢您的配合。”
“谢谢。”周明明回笑道。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一旁焦急等待的周明白连忙凑了上来。
“哥，怎么样……”
“和我们没多大关系，可以走了。”
周明明安抚地摸了摸周明白的脑袋，十分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行李箱，带着他向屋外走去。
一出门，裹挟着雨丝的风吹在脸上，吹散了脸上的热气，带来的凉意也让紧绷的脸微微放松，周明明撑起雨伞，神色微缓。
雨伞倾斜，视线看向前方的建筑。
远处的高楼耸立，云层越压越低，阴雨天的街道上，此时并没有太多的行人。
周明明低头看向周明白，说道：“走吧，我们回家吧。”
“滴……”
电梯门缓缓打开，提在手中的雨伞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水珠。
周明明从电梯走出，两人沉默地向着608走去。
在他们经过605时，605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一道细小怯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叔叔……”
周明明微愣，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一张稚嫩可爱的脸从门缝间小心翼翼地露出，黑白分明的圆润眼睛望着门外的两人，眼眶似乎有些泛红。
“晚晚？”周明明轻声唤道。
一旁的周明白听见哥哥叫出小女孩的名字，有些诧异：“哥你认识她？”他记得，这户人家是在周明明住院那段时期搬来的。
周明明轻微地点了点头。
“吱嘎……”
这时，房门又缓缓打开了许多，林晚晚整个人都露了出来。
她站在周明明面前，怯生生地望着他：“叔叔，你看到我妈妈了吗？”
周明明面色微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向警方告知了他与林婉的邻居身份，他们应该会很快查出林婉还有个女儿，在明天之前安排好林晚晚的去处。
对于她母亲跳轨身亡的噩耗，还是由警方告知吧。
周明明默默想着，望着面前林晚晚期待的目光，缓缓说道：“你妈妈吗？抱歉啊，我们刚从外面回来，没看到呢。”
他歉意地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
眼前的林晚晚看着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圆润的眼睛里蓄着泪水。
但她并没有落下眼泪，而是努力憋了回去，吸着鼻子对周明明说道：“谢谢叔叔。”
林晚晚抓着房门的把手，如她小心地打开门一样，又小心地带上门轻轻关起。
“哒。”轻细的声响回荡在走廊里，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周明明好像听到了一声极细的抽泣。
“哥……”身侧的周明白小心地看着他，他在刚刚想起来了跳轨女人的身份，瞬间意识到房内的小姑娘是林婉的孩子。
周明明回过头，对他笑了笑：“没事。”
走廊里的脚步声又重新响起，随着608的房门打开后关闭，605单元的门前陷入了寂静。
屋内，靠着门的林晚晚听着门外的动静，死死地咬着嘴唇。
她的身体缓缓滑落，坐在地上抱着双腿。膝盖挤压着脸颊微微变形，豆大的泪珠终于承受不住，顺着脸颊落在精致的小皮鞋上。
“妈妈……”
第126章 高中聚会
屋内, 周明明看着热搜上的各种关于失踪，绑架，杀害的新闻, 其数量多到让人不由感到头皮发麻。
这些在从前完全不会出现在网络上的消息，于此刻仿佛被解除了封印，各种血腥残忍的消息喷涌而出。
杀人犯、绑架犯接踵而至, 仿佛戏中等待许久的演员，在此刻纷纷粉墨登场。
周明明几乎下意识地想到了曾在芒菓市的他，每日看到的那些新闻，多到不正常的案件, 高到可怕的犯罪率——他以为自己所在的世界是正常和谐的，然而撕开平静的表面, 其中的犯罪率与芒菓市有过之无不及。
只是被掩埋在平静下无人得知罢了。
这时, 兜中手机传来震动, 曾经的高中班长发来消息。
「曹灿永」：周明明, 还记得聚会吗？
「曹灿永」：今晚六点，平沙区象山南路夕阳红KTV, 一定要记得来啊！
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周明明的手指微微收紧，望着屏幕的视线犹疑不定。
最终, 他打下文字。
「周明明」：知道了，我会来的。
「周明明」：还记得高二转校的徐文静吗？
徐文静……
高中时期坐在后排的文静女同学，平日里很少说话，其他人对她的最多印象不过是化学拿满分的学霸。
直到高二那年一鸣惊人, 半夜偷偷溜进化学实验室拿走金属钠丢进了厕所, 导致学校操场被粪水淹没，最后给全校放了三天假期。
很难想象她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干出这件事。
出租车上, 周明明看着曹灿永刚刚发来的消息，神色微凝。
「曹灿永」：徐文静？高二那年炸厕所的牛人？！哈哈哈哈哈……
「曹灿永」：她不是转校了吗？听说去了北阳市，后来当了化学老师，不过她前几天回来了，还参加了这次的同学聚会。
「曹灿永」：怎么？你小子问她做什么？她前几天还在群里问了你的消息呢，你们俩个……
看着不断跳出的信息，周明明自动忽略掉最后一条消息。高中班长虽然负责靠谱消息广，但也确实八婆且大嘴巴。
北阳市吗？
化学老师……她还是那么喜欢化学啊。
周明明眼睑微敛，他想起来昨天上午在小区里遇到的徐文静，还有林婉家中桌上的那两杯茶水。
他还记得，桌上其中的一杯茶水的玻璃壁面上，印着一点红色，而那日的林婉并没有化妆，唇色苍白，面色惊惶，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正犹豫着什么。
而徐文静那日从8栋楼的方向走来，唇上的唇釉艳丽明媚。
她不仅一眼便认出了他，还道出了他的名字。
这令他不由怀疑对方有所预谋。
车内的熏香浓郁刺鼻，雨刮片与前挡片玻璃快速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周明明眉头微皱，心生猜疑。
他抬起头，目视窗外。
大雨滂沱，时有雷声阵阵，隔着灰色的玻璃车窗，隐隐约约能看到霓虹灯透过大雨折射的光影。
很快，夕阳红KTV，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停在了门口。
周明明从车内走出，他举着黑色雨伞，望向眼前装潢奢华的店门口，面色平静。
“哒……”
步伐跨过小水洼，雨滴落下，混浊的水面倒映着高楼扭曲的倒影。
在KTV门口的迎宾小姐微笑着鞠躬欢迎时，一道银色的电光划过夜空，一瞬间将周围的建筑照得惨白。
“轰隆隆——！！”
“欢迎光临！”
——
一进门，周明明还未被大堂的招待员询问包间，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粗糙的声音。
“周明明！”
周明明寻声看去，曹灿永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映入眼帘。
高大的男人热情地伸出双手，冲着他大步走来。
“哈哈哈哈周明明你小子终于又见着面了！”曹灿永大笑着，不断地拍打着他的肩，拍得砰砰响。
“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
“哈哈哈还行……”周明明浅笑着，脸上的笑容随着他的动作愈发僵硬。
……这个家伙还是这样，和人打招呼总喜欢拍人肩膀。
好在曹灿永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豪放，悻悻一笑，转头领着周明明向着电梯走去。
“今天雨下得挺大，刚刚你进来的时候打了个老响的雷，把我吓一跳……包间就在楼上，你来得还挺快的，现在都没几人到，待会儿我让服务员多上几箱酒，到时候你可得多喝点……”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他们停在了包间门口。
“就是这了，你先进去待着，我到下面等等其他人。”
曹灿永笑道，抬手推开了门。
“那我就先进去了……”
周明明点了点头，而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包间门打开，巨大的音乐声和如猴子般的吼叫声传入耳蜗，震得他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看着包间里的群魔乱舞，周明明笑容逐渐凝固。
而此时正对着屏幕唱歌的女人注意到打开的大门，一眼便瞧见门口僵住不动的周明明，眼前一亮，举着麦克风大喊道：“是周明明吗？！！”
“你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啊！！”
清亮的声音经过麦克风的扩大，穿过大门在走廊里一遍遍回荡。
看着包间里的人群，周明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很想转身告辞。然而身后的曹灿永挡住了他的退路，高大的身体如一面厚实的墙。
肩榜搭上了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曹灿永抓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着将周明明推进了包间，笑声爽朗而豪放，令人心生绝望。
“哈哈哈哈哈哈周明明你快进去吧，他们都可想你了！”
而身前也伸来一只纤细的手，抓着周明明往包间里拉去。
“哈哈哈哈真的是周明明啊，快点进来吧——”
前后夹击，腹背受敌。周明明没想到，赴约的第一难竟是他高中班上的那些社交恐怖分子。
他早该想到，能在高中毕业后的第十年还在群里活跃，并每年都组织聚会的人，只有那群家伙了！
——
“来来来！给咱们小明同学让个位置！”
蔡琳一手拉着周明明，一手举着麦克风在人堆里挥了挥。
沙发上的两三个人嬉笑着互相推搡，不一会儿就把中间让出来一个身位，招呼着周明明感觉坐下。
周明明动作略微拘谨，虽然他自诩社牛，但和这群“社恐”相比，他都有些内向了。
坐下没多久，眼前便递过来一杯酒，身侧的男人凑了过来，他眉毛浓黑，颇具喜意的脸上洋溢着淡淡傻气。
“周明明，咱们真的是好久不见啊，来，先干一杯！”
周明明接过酒杯，视线在他的眉毛上来回打量，极具个人特色的眉毛让他瞬间想起对方的名字。
“边晓军，”他眉宇间透露着戏谑，“你不是一杯倒吗？居然还敢劝我的酒了。”
边晓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也想到自己当初高中时期第一次喝酒，喝完一杯便倒在了桌上长睡不醒的回忆，神情略显羞赧。
但很快，他表情傲然，充满自信。
“以前是以前，现在的我历经数百场酒桌，早便练就了千杯不醉之体。”
他挑眉看向周明明，使出了拙劣但万分有效的激将法：“怎么？难不成你还怕了我这个曾经的一杯倒？！”
一旁三三两两的女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动静，开始起哄。
“好！晓军同学干得漂亮！”
“晓军冲！把小明同学灌倒！”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明明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容。
他手持酒杯，冲着身侧的边晓军抬手示意，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喝完，周明明倒扣酒杯，向一旁的众人展示着已经喝完了。
“好！可以啊！小明同学酒量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蔡琳眼前一亮，端起桌上的酒便为他倒满。
周明明勾唇地笑了笑，对着蔡琳道谢一声，然后转头看向边晓军，说到：“轮到你了。”
边晓军丝毫不惧，大笑着将酒杯递到蔡琳面前，等她倒满后，仰头往嘴里一倒，杯子立马空了。
他做出和周明明一样的表情，可却因为浓黑的眉毛显得几分喜气。
“再来！小琳姐帮我和周明明满上，看看咱们俩个谁先把对方灌醉！！”
对于眼前的场面，蔡琳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当然是喜闻乐见，笑呵呵地将边晓军的酒杯满上。
包间内一片嬉闹，伴随着背景里吵闹的音乐，气氛愈发火热。
而此时此刻，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再次停在了KTV的大门前。
车门打开，香槟色小高跟稳稳地落在了地面的小水洼上，溅起点点水珠。
妆容精致的女人微抬起头，纤细的手腕上带着精巧的腕表，雨伞倾斜，身后的出租车亮起车灯，伴随着雨水击打在车顶的声响快速离去。
门口的迎宾小姐笑容温和，再次鞠躬，道出欢迎词。
“欢迎光临！”
曹灿永坐在KTV大堂的接待沙发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端着手机观看着蔡琳给他推荐的娱乐综艺，时不时往大门处瞥上一眼。
“您好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
不远处，招待员的询问声响起，曹灿永漫不经心地抬头瞥去，见是个陌生的女人，便又低头看向手机。
“稍等，我看看……”
女人浅笑着道，低头打开了手机。
然而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温和的笑容逐渐僵硬，语气有些迟疑。
“花溪市……第三精神病院病友交流会……”
瘫坐在沙发上的曹灿永听到熟悉的群名，猛地弹起身，目光落在了女人略微尴尬的脸上。
第127章 对视
“好！小明同学现在已经喝完一瓶了！晓军同学还能喝吗？！”
绚丽灯光的包间里, 男男女女围绕着沙发中间拼酒的两个人，纷纷起哄。
其中的一个有着浓黑眉毛的男人满脸酡红，抱着一整瓶酒便要往嘴里灌。
身旁人见此, 欢呼声更大了。
“好好好！晓军还能接着喝！！”
说着便将暗含不轨的眼神投向一旁的周明明，使出拙劣的话语激他。
“晓军同学都对瓶吹了！小明还能喝吗？！”
面对这群阴险的家伙，周明明笑了笑, 打算开口示弱了。
毕竟待会儿不知道还会面对什么，喝得太多耽误事。
而正当他举着酒杯的手要放下时，包间内突然一黑，唯有屏幕上的MV还在播放。
“诶？怎么回事？！灯怎么关了？停电了？！！”
“屏幕还是亮着的啊？！难不成是灯坏了？！！”
“谁去联系一下曹灿永, 他在楼下大堂，让他去喊一下服务员！”
热闹的气氛戛然而止, 周围人一脸茫然。
周明明瞳孔微缩, 握着酒杯的手瞬间收紧, 猛地站起身警惕地看向漆黑的四周。
但很快, 他发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似乎是个女人。她背对着走廊上的灯光，身体轮廓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随着“啪嗒”一声，包间内灯光亮起, 突然的变化闪得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
“嗷！我的眼睛！！”
“谁又把大灯打开了？！！”
曹灿永带着歉意的笑声传入耳朵。
“抱歉抱歉，我给按错了……话说这灯怎么调啊？哪个键能调到正常的灯光啊？！！”
周围声音杂乱，周明明的眼睛因为刺眼的光线沁出点泪水，但很快, 他急切地睁开眼, 视线紧紧地望向门口处的女人。
——果然是她，徐文静。
周明明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极具存在感的目光迎来了徐文静的注意。
她转过眼，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周明明的身上。
嘴角微微上扬，徐文静对着周明明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看到徐文静的表情，周明明的心瞬间提起。
这个家伙，她果然是盯着他来的！
……
数分钟前。
徐文静站在大堂门口，语气僵硬地念出那个诡异的群名，感觉眼前侍应生的目光都变得奇怪了。
她脸颊微烫，眼前的侍应生服务态度很好，面上笑容丝毫未变。
侍应生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男人殷切的声音。
“你好你好，我是曹灿永，你一定就是徐文静吧！”曹灿永快速来到两人身边，满脸兴奋，对着徐文静展开双臂。
徐文静见其夸张的架势，误以为对方要给她个拥抱，下意识后退一步，抬起手有些防备。
然而下一秒眼前男人的手转过弯，绕到了她的左肩重重落下。
“啪啪啪”的声音不断响起，耳边曹灿永豪放的声音震耳欲聋，让徐文静的表情逐渐呆滞。
“哈哈哈哈哈徐文静你变化真的好大，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你了！”
“对了，你现在是在北阳市上做化学老师吗？高中还是大学啊？有没有对象……”
徐文静的表情变得僵硬。
她猛然想起来，高中时期的班长曹灿永是个十分健谈，且非常喜欢拍人肩膀的家伙。一天下来，全班加隔壁两个班的同学，肩膀都能被他拍一遍。
面对曹灿永的话题，徐文静表情微顿，转而很快又莞尔一笑，抬手勾起了耳边的一丝碎发。
“化学老师不好干啊，特别是大学的化学老师，班上那群孩子的思想一个比一个灵活……”
“他们人都到齐了吗？我没来迟吧。”
“哈哈哈不打紧，他们估计在上面唱得正嗨呢！走走走！咱们现在赶紧上去……”
曹灿永哈哈笑着，领着徐文静上了楼，一路上东拉西扯，嘴巴就没停过。
对此徐文静心生厌烦，身前的曹灿永还是和以前一样八婆。
那奇葩群名还真和这群家伙对上了。
光线暧昧的走廊里，徐文静时不时附和两句。
“我记得你当初和你同桌姜萌萌玩得挺好的，可惜她今天公司加班，来不了了。”
“不过这次聚会倒也挺稀奇的，没想到有两个没参与过聚会的人突然有一天打算来参加了！”
听到这样的话，徐文静表情一凝，意识到着其中一个人正是她自己。
虽然知道曹灿永这个肌肉大脑仁小的家伙完全不知道她此时前往的目的，但还是让她感觉有些紧张，下意识抬手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腕表，动作间依稀能看到腕表覆盖下的疤痕。
面对曹灿永的话，她勾起嘴角，随口道：“……是啊，不过另一个人是谁？不会是周明明吧？”
和周明明一样喜欢屏蔽群消息的徐文静并没有看到周明明在群里发的消息，她以为周明明会和之前的那十年一样。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十年未参加过高中聚会的周明明，这一次也来了。
“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对啊另一个就是周明明！那家伙把群屏蔽了十年，也不知道咋的，这次忽然在群里诈尸，发消息问聚会的事情……”
曹灿永的话让徐文静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而身前的曹灿永并未注意到她的表情，依旧兴致勃勃地说着：“还别说，你们俩挺有默契的，周明明他来之前还问了你一些事呢。”
徐文静笑容僵硬，脸色略微苍白。
“是、是吗……”
但很快，她的眼眸暗了下来，轻轻抚了扶臂弯间的小包。
周明明又怎样？她要做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
包间里，周明明与徐文静一个站在包厢中间，一个站在门口处，隔着数道喧哗人影互相对视着。
“哈哈哈哈瞧瞧这位是谁？！”
身前的曹灿永大笑着，向着包厢里的人介绍着她。
“咱们高二的化学学霸！徐文静！”
而徐文静却望着包厢里那道白色的身影，提着包的手不由收紧。
此时的周明明没有那日在小区碰见时的陌生颓废，反倒是像极了记忆里的温煦少年，只是比高中时期要更显成熟稳重。
“徐文静？！是我知道的那个徐文静吗？”
“嗷！居然真的是徐文静！当时我看到聚会名单上的名字还有点不敢置信呢！”
“徐文静什么时候回来了？”
包厢里的人都炸了，没有人会忘记高二那年炸了厕所的牛人，特别是学校还因为对方放了三天假。
而倒在沙发上的边晓军有些迷迷糊糊，时隔十年，他的酒量并未增长多少，瘫在沙发上分不清东南西北。
“谁？徐、许文静是谁？”
徐文静倒是面色不变，视线从周明明的身上移开，浅笑着和大家打了声招呼。
“大家好久不见啊，应该都忘记我是谁了吧。”
人群中有人大喊：“怎么可能？谁会忘记您老高二那年做出的贡献！”包厢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听着包厢里的笑声，周明明坐回了沙发上。
他端过桌上的酒，掩面轻啄着，低垂的眼睑无人能看清他眼中的情绪。
身侧的醉汉似乎嗅到了酒的气味，顾涌着向他挪动，嘴里还嚷嚷着：“酒、酒……周、周明明，再来，我们再来！”
他砸吧着嘴，眼睛一片朦胧，直接一头栽倒在桌上，陷入了半睡半醉的状态。
“……我还能喝。”
人群簇拥里，娴美的女人浅笑着与周围人交谈。余光里，她的视线掠过人群，落在了周明明的身上，眼底略微挣扎。
第128章 「她将杀死在座的所有人。」
灯光明亮, 气氛热烈。
很快，徐文静便和所有人打成了一片。
众人围坐在巨大的餐桌上，包厢内的音乐已经从DJ换成了舒缓轻快的纯音乐。
服务员上菜的速度很快, 没一会儿餐桌上便摆满了食物。
一开始，大家静静地吃着饭，时不时轻声聊两句。直至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
作为聚会组织者的曹灿永站起身，举着酒杯咧嘴一笑，说道：“算算时间, 离我们高中毕业刚好也有十年了，今天也是我们的第十次聚会, 每年聚会都是咱们这群人, 今年倒是多了两个稀友……”
他说着, 目光看向周明明和徐文静。
众人很配合地将视线投向他们俩。
很巧的是, 周明明和徐文静正好坐在一起。
曹灿永笑道：“真的是稀友啊，差不多近十年没见过面了, 能麻烦讲讲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吗？”
“还能干什么，每天996搬砖的社畜罢了。”周明明笑了笑，模样很谦逊。
“噫……”曹灿永拉长语音, 一副很不信的样子，但他最主要的目标是徐文静，于是又看向周明明身旁的徐文静。
“那徐文静呢？”他笑了笑，一脸好奇：“听说你在北阳市当化学老师, 这做学生好还是当老师好哦啊？”
“当然是做学生好啦, 当老师教学生教得头都大了。”徐文静眼神无奈。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着，开始了他们往日聚会都会进行的小游戏。
蔡琳拿出了一叠不同颜色的小卡片, 里面写着要求和问题。
“玩法还是和以前一样，上面就是些小问题，筷子转到谁谁就来抽一张。”
曹灿永嘿嘿一笑，动作迅速地将餐桌清理出一块空白，放上一根筷子，等着大家准备好便开始转。
蓝色的桌布上，筷子悠悠地转动着，众人的视线随着筷子的停下看向被指到的人。
竟没想第一个便是周明明。
蔡琳眼睛发亮，瞧她这副模样，周明明便知道她手里握着的那些卡片里没什么好东西。
“来来来！快来抽一张，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周明明无奈地笑了笑，坐直身体随手抽了一张。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你，在座所有人会想到什么？”
周明明看着卡片上的话，有些意外。
他浅笑着，将卡片翻开给众人看。
蔡琳看清卡片，有些失望：“诶？！怎么是这张？”
“那我先说吧，木头。”
木头？
周明明不由挑眉，这算是什么词？他哪里和木头像了？
“周明明跟个木头似的，”蔡琳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颤抖着肩膀，憋着笑解释道。
“有件事我至今都还记得，高三那年有个小学妹送了他两张电影票，想让他开口邀她一起看电影，结果这家伙愣是以为对方有事去不了要卖给他，最后带着他弟去看了。”
听她这么一说，周明明想起来了。
他摸了摸鼻子，其实当年他是知道那个小学妹什么意思，但他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再加上周明白正好想看那部电影，他便索性装作直男买下那两张票。
不过总的来说，电影还不错。
“木头”这个词，周明明认了。
但他没想到，其他人的词更加离谱。
“咸鱼，周末喊他出去玩，半天也没回个消息，结果大晚上的发消息说睡着了。”
“芒果，我记得周明明挺爱吃芒果的。”
“玻璃球，周明明的眼睛挺像我小时候玩的玻璃球。我以前弹玻璃球可厉害了，周围小伙伴的玻璃球都在我这……”
一圈下来，所有人都说完了，只剩下周明明身侧的徐文静。
徐文静轻轻拨动着碗里的汤勺，沉吟着想了想，开口说道：“白鸟吧……”
她说着，轻柔地笑了笑：“我在阳清就上了一年半，和周明明也不怎么熟悉。只不过印象里，学校里养了一群白鸟，似乎是鸽子。那时周明明正好坐在窗边，上课的时候就有一只鸟飞了进来。”
黑发的高中生坐在窗户旁，窗外阳光柔和明媚，教室里安静肃然。
台上是最严厉的化学老师，枯燥的讲课方式让同学们昏昏欲睡，撑着脑袋困乏疲累。
直到一只白色的鸟误从窗口飞进，扑闪着翅膀慌乱地在教室里飞腾，激起了所有人的精神。
课堂上瞬间变得喧闹嘈杂，唯有前排的高中生撑着下巴，灰褐色的眼眸被窗外的晨光照得透亮，就像隔壁邻居家里小孩玩的玻璃球。
众人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和“白鸟”这个词相比，还是曹灿永说的“杀手”更炸裂。
“我就是做了一个梦，梦见周明明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唰唰唰——一下子就了结了一个人的生命，。”
曹灿永说着，手上还比划着动作，最后翘起大拇指，一脸严肃地说道：“很酷。”
他的这副动作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蔡琳笑骂着：“你这算什么梦，梦都是相反的，周明明是杀手那你是什么？”
曹灿永的表情略微尴尬，他挠了挠脑袋，小声说道：“我就是那个被了结的倒霉蛋……”
顿时，所有人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徐文静搅动着汤勺，淡淡地笑着。
之后周明明的运气似乎好了许多，被筷子指到的都是其他人，抽中的问题也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直到数十分钟后，腕表上的时间指到了八点二十，旋转的筷子悠悠转过周明明，指向了他身旁的徐文静。
“来来来！抽一张！”
蔡琳将卡片递给她，徐文静伸出手，捏住了其中一张卡片。
“你做过最疯狂的事情是什么？”
看着这张卡片，徐文静有些恍惚。
——疯狂的事情吗？
那可太多了。
涂着淡红色唇釉的嘴角微微勾起，徐文静垂下眼睑。
她做过很多疯狂的事情。
给同为评优的同事下毒，教唆不听话的学生自杀，将讨厌的学生关进实验室里，在他吸入毒气被医院诊断下辈子都看不见的时候，假惺惺地安慰对方……
徐文静睁大眼睛，惨白的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球的三分之二，显得无比狰狞恐怖。
她的嘴角无限上扬，癫痴地无声笑着，垂落的秀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没人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事情曝露，那个蠢货还在信任着自己，睁着那双丑陋的眼睛，依赖地喊着“徐老师徐老师”。
想到当时的画面，周围人看魔鬼般的视线，徐文静忍不住泄出一点笑声。
真的是太搞笑了！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徐文静抑制着心中的癫狂，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尖锐的美甲扎入肉里，沁出一点红色。
身旁的人已经看见了她手中捏着的卡片，大声喊出了其中的句子，起哄着催促她。
““‘你做过最疯狂的事情是什么’……这个问题好啊！徐文静你快说，你做过最疯狂的事情是什么？！”
徐文静抬起头，掩于面的秀发挽至耳后，露出她那张面色绯红的脸，看起来仿佛在羞涩。
……
她做过很多疯狂的事情。
就像她高二那年，只因为一场好奇，偷窃了实验室里的化学药物，丢进了厕所。
即使罪行败露，植入芯片，她依旧疯狂。
女人缓缓环视四周，视线一点点在周围人的脸上仔细打量着，目光在经过身侧的周明明时，有一瞬间地停顿，但很快收回视线，对着所有人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
——「她将杀死在座的所有人。」
第129章 下毒
“徐文静你快说啊？！你做过最疯狂的事情是什么？”
周围人大声起哄着, 眼中的八卦意味十分浓郁。
而被所有人注视着的女人垂下眼睑，面颊微红。
“还能是什么事情啊？”她的语气颇为无奈：“不就是高二那件事嘛……”
提到那件事，徐文静不由放低声音, 面上表情愈发羞耻。
其他人也瞬间想到了她未说完的话语，不禁发出哄笑。
“哈哈哈哈……果然是那件事情哈哈哈哈！”
“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屎满操场哈哈哈哈哈……”
“徐文静你能说说你当时是这么想的吗？！为什么会想到往厕所里丢金属钠啊？！！”
一旁的蔡琳挤眉弄眼, 一副八卦的模样。
徐文静抬起眼，环视周围。
这群高中的同学，有男有女，此时的他们都喝过了酒, 脸颊泛着红意。热闹的气氛麻痹了他们的大脑，混浊的眼中充斥着兴奋。
他们望着她, 宛若一群披着人皮的牲畜。
徐文静轻笑出了声, 神情柔和：“还能怎么想啊……”
“当时的我啊, 学化学学魔怔了, 就想着钠产生的化学威力会很大……”
她缓缓解释着，周围人却对这个平平无奇的解释感到无趣。
“原来是这样啊？”
“好吧……这大概就是学霸与学渣之间脑子的差别。”
“不过听起来, 徐文静你原来也并不是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文静啊……”
徐文静浅笑着，将周围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当时她确实是想要知道钠的威力能有多大，只是过程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最终得到的结果也不是很符合内心要求。
所以，这一次她准备了另外的东西。
大家开始了别的游戏，气氛愈发火热，酒瓶几乎摆满了整张桌子, 连带着桌下也都是酒瓶。
徐文静也喝了一点, 但很快，她找借口走出了包厢。
“抱歉, 我去一下洗手间。”她向身旁的蔡琳示意着，起身提着自己的包，开门向外走去。
身后，周明明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低声对旁边的曹灿永说了两句，“我出去透口气……”他很快也跟了上去。
曹灿永在他身后大喊着：“周明明！顺便找服务员拿箱酒！”
周明明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走廊里，徐文静的脚步放得很慢，头顶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在她化着淡妆的脸上，显得有些诡谲。
“哒哒哒……”
轻缓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徐文静静静地走着，身后一道快速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徐文静……”
徐文静听到了周明明的声音。
她转过身，面色的神情有些诧异：“周明明？您怎么也出来了？”
周明明面上笑了笑：“酒不够喝了，曹灿永让我找服务员再拿几箱酒，顺便出来透透气。”
徐文静轻笑了一声，两人静静地走着，没一会儿便并肩而行。
安静的气氛里，周明明率先开口。
“你在北阳市待了十年……和花溪市相比怎么样？”
徐文静略微疑惑，偏转过头看向他。
周明明笑了笑：“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我正准备和我弟出去旅游。”
徐文静了然：“北阳市出名的就是山，那里的美食也挺好，你可以和你弟先去……”
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周明明跟在一旁点着头。
没一会儿，前方便是卫生间了。
周明明发出感概：“前几日花溪市、北阳市一些城市开始实施新的法律了，动静有点大啊，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这么做也是为了社会稳定和谐……”
徐文静面色如常，她对着周明明浅笑了一下，面前是男女分厕，抬脚向着女厕走去。
身后，周明明的声音清晰入耳。
“对了，今天你有看新闻吗？”
“看了今天的新闻我才发现，原来现在的犯罪率这么高……”
前方的身影步伐不变，平缓地走入女厕。
而转身踏入男厕的周明明拉下表情，他回想着徐文静口中的话语，不由轻嗤了一声。
“为了社会稳定和谐……？”
“你也真说的出口。”
他低头看着手机，今天似乎是个很特殊的日子，那些被封锁的信息在此刻皆能知晓。
“北阳6.23凶杀案：花季女大学生遭侵害被杀，失踪尸体在操场瑶湖发现！”
“北阳女大学生跳楼身亡，疑似遭到同学欺凌……”
“给同事下毒，将学生关入满是毒气的实验室……残忍凶手竟是平日里温柔漂亮的化学老师？！！”
——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麻烦再拿三箱酒到福泰包厢。”
“还要三箱是吗？这次还需要我先给您拿出来一瓶吗？”侍应生重复了一遍。
拿出来一瓶？
周明明略微疑惑：“……不用了。”
侍应生微笑道：“好的，待会儿给您送去。”
做好曹灿永吩咐的事情，周明明转身向着包厢走去。
这一路上，他没有遇到徐文静，估计已经也回到包厢了。
站在包厢门口，隐隐约约能听到一点包厢内的嘈杂动静。
周明明推开了门，引起了曹灿永的注意。
“周明明，你怎么这么慢啊？！人家女生都回来了！”他嚷嚷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周明明笑了笑，余光瞥到一旁多出来的三箱酒，笑容不由一凝。
他忽然想到了侍应生重复一遍的询问，以及曹灿永的话。
「“还要三箱是吗？需要我先给您拿出来一瓶吗？”」
「“你怎么这么慢啊？！人家女生都回来了！”」
徐文静先他一步去找侍应生拿了三箱酒，并且从中拿出了一瓶。
她要另外拿出一瓶做什么？
周明明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浅笑着的徐文静，此时的她手里握着一瓶新开的酒，原本一直没离过手的包被丢至一旁，一边与一旁的蔡琳说说笑笑，一边为她满上酒杯。
澄清的酒液在玻璃瓶中反射出光线，在明亮的灯光下落在徐文静的眼角。
她转了转眼珠，似乎看向他，眼中带着不及眼底的笑意。
危机感从心头涌出，周明明望着她手中的酒，大脑隐隐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而一旁的蔡琳嬉笑着，端起酒杯正要与徐文静碰杯。
“等等——！！”
周明明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蔡琳的手。
蔡琳一脸茫然，举着酒杯的手被周明明抓得生疼，晶莹的酒液从中晃出，落在桌上浸湿了桌布。
“怎、怎么了？！”
她有些懵地看向周明明，眼中带着诧异和疑惑。
而周围的人还以为他们正在玩闹，嬉笑着起哄：“来来来！咱们来划拳！”
周明明没有关注他们的动静，而是紧紧地盯着面前神色困惑的徐文静。
他凝视着她：“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奇怪的问题令周围人摸不着头脑。
“什么什么啊？”
“酒里还能放什么东西？难不成想逃酒？！”
一旁的曹灿永走过来，拍了拍周明明的肩：“你在想什么呢？快松开蔡琳的手，她都被你捏痛了。”
身旁的蔡琳十分配合地发出一声吃痛。
然而周明明依旧望着徐文静，但手里还是放轻了些，从蔡琳的手中拿出酒杯。
“诶诶诶！我的酒！”
无视了哀嚎的蔡琳，周明明端起酒，在徐文静的目光下移至嘴角处。
徐文静：“……”
她眼神晦暗不明，放置桌面的手不自觉攥紧。
然而下一秒，周明明手腕一翻，将酒液倒在了地上。
周围人瞪大了眼睛：“好哇你！周明明你居然光明正大地逃酒！！”
“徐文静，你往酒里下了毒。”
周明明凝视着女人，肯定地说道。
第130章 “你认识林婉吗？”
男人坚定的声音在包厢里响起。
包厢内忽然安静了一秒, 周围的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互相对视的两人。
倏忽，曹灿永“噗呲”一下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拍着周明明的肩，语气带着调侃：“周明明, 你是不是喝醉了？”
“什么往酒里下毒……太离谱了？！十年来第一次见面，我们之间又没有仇，更别提咱们徐文静一看就是守法公民哈哈哈, 下什么毒？！！”
周明明面无表情，似乎没有搭理曹灿永，双眼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曹灿永大笑着，他以为周明明喝酒了, 只当他在胡说八道。
而其他人也笑了起来，话语间皆是谐谑。
“周明明你在想什么呢？！这又不是演电视, 还下毒……”
“徐文静真的是被你冤枉死, 人家不过是高二那年炸了个厕所, 现在还得被你冤枉下毒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先不说这话有多搞笑, 我就想问徐文静给酒里下了什么毒？！”
“我下的□□。”
“啊……”说出那句话的人听到回答，正要发笑, 却对上了女人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睛。
他这才发现，回答他的人是端坐在周明明面前的徐文静。
她静静地坐着，动作丝毫未变。
明明依旧是那样柔静的眼神, 可他却不由打了个寒颤，终于注意到女人眼底癫狂的冰冷。
包厢里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嘈杂的声音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女人的身上。
一旁的蔡琳颤颤巍巍地开口, 面上夹杂着惊惧之色：“徐文静……你在说什么？！”
蔡琳紧紧盯着女人的脸, 想要从中看出一点玩笑的意味。
但她失望了，女人的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捉弄人成功的笑意。
她不由情绪失控, 声音变得有些尖锐。
“你真的往酒里下毒了？！！”
徐文静表情不变，嘴角掀起一抹弧度，目不转睛地看向怒视着她的蔡琳。
“这么生气做什么？你不是还没有喝进去吗？”
这番话瞬间点燃了蔡琳压抑的怒气，让她一下子忘记了那点知晓被下毒的恐惧，怒而上前想要抓住徐文静的衣袖。
“徐文静——！！”
周围的人见此情形，连忙拉住了蔡琳，将她和徐文静分开。
“诶诶冷静点蔡琳，徐文静说不定是在开玩笑呢，咱们先冷静下来……”
他们虽然这么说着，之前却也和蔡琳一样看清楚了徐文静的表情，一边拦着蔡琳，一边小心地窥视着另一边的动静。
诧异，恐惧，慌乱，好奇……众多情绪在他们的眼里冒出，极具存在感的视线如手电筒般一束束照向坐在餐桌前的女人。
作为聚会组织者的曹灿永皱起眉，他看向徐文静，发出心中的困惑。
“徐文静，你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真下毒了？如果是开玩笑，那么这个玩笑它一点不好笑……”说着，他顿了顿，表情阴沉，沉声道：“如果是真的，我会报警。”
曹灿永从兜中掏出手机，他视线紧紧地盯着徐文静，按下了报警电话。
大拇指停在了拨打键的上面，他等待着徐文静开口，若是否认，那么这件事情便是一场玩笑。
而被众人注视着的徐文静松开了握着酒瓶的手，突然的动作牵引着周围人的心弦，令所有人心生警惕，但她只是缓缓抬起手，挽起了脸颊旁的秀发。
因为喝了不少酒，女人姣好的面庞透露着淡淡的粉意，涂着淡红色唇釉的唇瓣有些蹭花。
曹灿永神色复杂地看着徐文静，这个在高中时期文静沉默的女孩，若不是她炸掉了厕所，没人会对这样的女孩有印象。
徐文静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偏转过头看向蔡琳。
“你还好吗？”
那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担忧对方。
但下一秒，她嘴角微翘：“真可惜，你没能喝下这杯酒，不能体会到死亡的感觉。”
听到这句话的蔡琳复而炸起：“徐文静！”
这次没人拦住她，周围人皆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徐文静。
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蔡琳充斥着怒火的脸，徐文静的脸上流露出悲悯的神情。
但蔡琳还是没能靠近她。
“周明明，你快让开，别挡着我！”蔡琳恼怒地看着拦住她的男人，伸手推搡着。
周明明立在她身前，丝毫未动。
他望着徐文静，问了一句话：“你认识林婉吗？”
徐文静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她凝视着周明明，轻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死了，掉下了站台，被列车撞得粉碎。”
周明明缓缓说道。
“是吗……”
女人喃喃着，倏尔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该是背叛者的结局。”
“背叛者？”
徐文静抬眼看向周明明，柔和地笑了笑：“怎么不是呢？”
周明明说的没错，她们俩确实认识，还是相识许久的朋友，双方因为对方的某些观念互相结交。
只是——
“明明是个杀死三任丈夫的黑寡妇，居然妄想抛弃过去，蒙蔽双眼做羊圈里的羔羊。”
女人柔柔地笑着，有一瞬间的恍惚，周明明在她身上看到了林婉的影子。
周明明的手猛然攥紧。
“就因为她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你便利用林晚晚威胁她？！！”
周明明猜测的很准确。
其实她与林婉相识许久，因为一本名为《风吹过的痕迹》，以作者和读者的身份，让一位单亲母亲和一位化学老师相互认识。
只是林婉实在怯懦，居然想着过平淡的生活，这让徐文静感到背叛。
面对面露怒色的周明明，徐文静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普通人的生活……”
她幽幽地说道：“不过是胆怯者的愚蠢。”
“而你……”她看着周明明，眼眸中倒映着男人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这个曾经坐在她前排的男生，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女人与男人对视着，在那双灰褐色的眼眸里，她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周明明，你又是什么身份？」
女人呢喃着，探究的眼神直直落在周明明的脸上。
……
一旁的曹灿永听着他们的交谈，眼中带着疑惑与警惕，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在说些什么？林婉是谁？！”
他看着面前的周明明和徐文静。
这两个十年未见的高中同学，若无旁人地交谈着奇怪的话题，在十年后的今天显得格外陌生。
徐文静缓缓张开嘴，说出的话令所有人心里一紧：“其实我还准备了炸弹，在那个包里。”
周围人慌乱地在四周寻找，终于在沙发上找到那个精致的小包，纷纷远离。
而周明明只是定定地看着徐文静几秒，转头对曹灿永说道：“报警吧。”
徐文静笑了笑：“我想到会有意外，只是没想到会多出来你这个变数。”她的神色颇为遗憾。
“真可惜，我打不过你。”
周明明面无表情。
她似乎误会了什么，但周明明一言不发。
曹灿永深深地望了眼徐文静，按下了报警电话。
“你好，警局吗？这里是平沙区象山南路夕阳红KTV，有人投毒……”
徐文静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双手轻轻搁置在桌上，腕上的女士手表小巧精致。
她悠悠地转动着腕表，对于自己下毒未遂的结果，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虽然没能把所有人杀死，她感到很遗憾。
但她前来参加这个愚蠢聚会的目的，只是把水搅混，让情况变得更加混乱而已。
今日之后，将有无数新闻火上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