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事后
从警局回来, 周明明的心情不见一分的好转，反倒越发沉重。
他踏出电梯，“哒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轻轻回荡。
在经过605时, 周明明步伐微顿，视线看过去，605的大门紧闭着, 隐约能从门缝里看到点微光。
这么晚了，那孩子还没睡？
周明明略微诧异，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停在门口看了看门。
正当他转身向着自己的家门走去时, 身后传来大门打开的“吱嘎”声响，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
“周叔叔。”那个孩子叫住他。
周明明停下脚步, 神色微愣, 转身看向身后的林晚晚。
此时的林晚晚不见傍晚时的胆小怯懦, 反而十分冷静, 甚至称得上是冷漠。
她微仰起头，看向身前高挑的男人, 伸手将手中的物品递给他。
周明明低下头，看到林晚晚手上的东西时有一瞬间的诧异。
“手机？”
林晚晚说道：“我妈妈的手机。”
“密码已经被我撤除了，里面应该会有一些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她平静地看向他, 完全没有之前的难过与不知所措。
这个才十岁的小姑娘，似乎并不没有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稚嫩无知，明明在今日失去了唯一的母亲，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却比之前要成熟不少。
周明明微怔片刻, 缓缓从林晚晚的手中接过手机,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开口问道：“这是林婉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林晚晚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望着地上反光的瓷砖。
“……这重要吗？”
倏尔, 她收回视线，转过身随手关上了门。
门阖上的那一瞬间，周明明听到了林晚晚的呢喃声：“反正妈妈已经不在了……”
门彻底关上，走廊里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周明明凝望着那扇门，许久才重新行动，走向自家的房门。
家里的弟弟已经睡下了，周明明没有开灯，直直走进自己的卧室里，“啪嗒”一声打开了门。
他坐在桌前，打开了林婉的手机。
林婉手机里的东西并不多，屏保是自己和女儿的合照，除去手机里必备的软件，没有多余的游戏和休闲软件。
但简约的主页里，其中却有一个很不符合林婉性格的论坛软件。
熟悉的图标令周明明目光一凝，落在那个黄色的线条笑脸上。
「秀秀2.0论坛」
……
【突发！花溪西站一女子跳轨身亡，警察调查疑似他人，其事件起因引人深思……】
【平江北路惊现男尸，现场血肉模糊一片混乱，尸体旁散落1只鞋。死者身份披露，警方回应，原因细思极恐。】
【高中聚会毒案惊现！十年未见的高中同学相聚一刻，却疑遭投毒，警方介入辟谣！】
病房里，蓝色的窗帘无风自动，男人靠坐在窗前，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的新闻。
他低声轻笑着：“这动静闹得可真大，也不怕全栽了。”
窗外已然第二天清晨，昨夜发生的众多犯罪被记录撰写成新闻，发表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
【2016年全国十大犯罪率超高城市！】
楼主：这是各市的犯罪人数排行榜，使用的是调查局统一犯罪报告数据。
我们正在目睹20世纪以来的第六次犯罪高峰。这次高峰自2003年出现以来一直没有降下去，更糟糕的是，这样的恶性程度正在逐年上升。
「附件1」「附件2」
1l：这些数据说明了什么？！！
2l：调查局统一犯罪报告数据，这说明不了问题「笑」，毕竟谁又能知道他们有没有隐瞒？
3l 楼主：回复2l：无论他们有没有隐瞒，但坦白的这些都足以说明目前的严重性。
一个社会需要的是信任与安全感，而不是危险与犯罪。最近的犯罪事件频上热搜，怕是有大事发生，大家都需要冷静，别让情绪失控。
4l：很有启发意义的帖子。
5l：准不准，不一定，既然是有这样的说法，那肯定还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
6l：咱北阳人就是文明人「笑」
7l：SB吧，花溪的治安属于全国比较好的！好不好！
8l：回复7l：花溪市治安好？！「笑」你别把大家笑死，今天上热搜的那些新闻你没看到吗？前五个热搜有四个是花溪市，这叫治安好？！！
怕不是被蒙上眼睛这么久，已经彻底瞎了！
9l：不是吧，别的知道，连西市能高居第二？？？
10l：真实性有待考证，不过有点道理…
11l：宽田上榜，真是丢人啊。
12l：调查局的数据……
不过基本上是这样，越是发达的越是靠前
13l：基本正确。
前两个城市外来人口过千万，不乱才怪。
14l：放屁！！！
……
楼层快速叠加，没一会儿便突破了百层，将帖子顶到了hot。
“周明明”饶有兴趣地浏览着网络上的言论，时不时也留下几句评论，给帖子拱拱火。
这个帖子的楼主看得挺清楚，想要呼吁大家清醒过来。可惜花溪市突然火上热搜的那几件犯罪事件让民众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整个社会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周明明”将帖子滑到最后，可以看出这个帖子彻底歪楼，不论楼主怎么劝导，所有人都失去了冷静。
仅仅一个帖子，在短短数分钟便吵了起来，“周明明”已经能看出来，目前人们的情绪该是怎样失控了。
他放下手机，看向窗外，晴朗明媚的天气完全看不出此时环境下焦灼的气氛。
“扣扣扣——”门外似乎有人在犹豫着，抬手敲了敲门。
“周明明”嘴角勾起，知道是门外是谁，喊道：“进！”
门口的钱小绿看起来有些心虚，步伐比以往要迟疑一些。
她缓缓走进病房，身后站着高挑的人影。
“周明明”将钱小绿的动作尽收眼底，眼中溢出点笑意。
在他眼里，钱小绿就像是个调皮手欠的猫，闹出来的动静虽频繁但微弱，对他来说起不到丝毫的威胁。
但目前无事忙碌，看着这样一只漂亮的小猫玩闹，总归能解一点乏。
“周明明”看着钱小绿慢慢走近，身后的人影也逐渐露出熟悉的面貌。
那人比钱小绿高近一个头，在这个临近冬日的秋末穿着单薄花哨的衬衫。
看着那人戏谑的面孔，“周明明”的神情略微僵硬，心里生出了些不妙的预感。
他记得，伊森这个家伙除了是个画画的，还是个专门忽悠人的挂牌医生。
然而却又见钱小绿站在他面前，眼睛四处乱瞟，看起来十分心虚的模样。
“那个……大叔，最近社会情绪浮躁，大家精神都有点不太正常。我看你这一个月里一直待在医院，怕你心里憋出什么病来，正好没什么事，我给你找个缓解压力的心理咨询师……”
望着钱小绿发虚的脸，“周明明”双眼微眯，脸色微沉。
他这段时间是不是太温和了，让钱小绿觉得他比另一个周明明要更好说话？
——
上午10：59。
阳清附中高二三班，第四堂课。
台上的数学老师正讲着试卷，带着眼镜的同桌微歪上半身，一点点凑近身旁的周明白。
“周明白，你有没有觉得薛西晓今天有些奇怪？”
同桌用余光瞥向身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身旁周明白背影的薛西晓，不由感到一阵诡异。
他戳了戳周明白的手臂：“……他一直在看你。”
周明白向后看去，轻飘飘地瞥去一眼，而后很快又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道：“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同桌顿了顿，眉头紧皱，语气很笃定：“不一样！”
“周明白，你没发现，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要把你吃掉似的。”
同桌说着，又小心地向身后瞥去。
但周明白只是皱了皱眉，面上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
身后的薛西晓依旧在看着周明白，视线比以往更加强烈，毫不避讳。同桌小心翼翼地看着，目光引起了薛西晓的注意。
他望向同桌，令其心里一骇，猛地转过头去，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
同桌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道目光在背后停留片刻，仿佛有实质性一般，引得后背一阵发寒。
他说的“吃掉”，并不是形容，而是字面意思。
同桌僵直着背脊，额角一滴汗珠不知何时缓缓落下，滑落入眼镜下的眼睛里，刺激得眼球微颤，
薛西晓看起来真的很想把周明白吃掉，眼中的垂涎与急切几乎要淌了出来。
第132章 事事如意
放学后, 铃声回荡在喧闹的校园内。
校门口处人群涌动，车流堵塞。周明白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手机里却弹出哥哥的消息。
【哥哥：我今天有点事, 中午晚点回来，你自己先吃吧。】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周明白有些失落, 但还是心情美丽地敲打着屏幕。
【周明白：好的！】
【周明白：可爱小狗.jpg】
【周明白：哥你在忙什么啊？昨天好晚才听到你回来的动静，同学聚会玩的还开心吗？中午晚点回来，那晚上在家吃饭吗？】
周明白捏着手机，噼里啪啦地发出一连串的消息, 但另一头的哥哥似乎在忙着什么，并没有及时回复。
他的心情骤然变得低落下来, 随手将手机放回兜里, 闷闷不乐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头。
从昨晚周明明出去, 直至今早他出门上学, 也没能和哥哥说上一句话。
哥哥看起来似乎很疲倦，躺在床上连他敲门的声音也没有听见。
“哥哥？”
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楚床上的人影, 周明白听见了哥哥轻细的呼吸声，床头的手机亮着光，似乎是有人发来了消息。
他望着屋内的阴影, 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虽然不知道哥哥藏着怎样的心事，但他还是希望哥哥能够事事如意，心满意足。
逐渐稀少的道路上，周明白缓慢地走着, 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
“哒、哒、哒……”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周明白面色烦躁，眼神阴冷。
是他上次给薛西晓的教训和警告还不够吗？
周明白看着前方的转角, 准备和上次一样，再给薛西晓一个狠狠的教训。
周明白这样想着，步伐加快了不少，离前方的转角越来越近。
就在他即将跨过一处小水洼，转身越过转角处时，身侧一道身影快速掠过他，拦在他的身前。
周明白眼神惊异，抬眼对上那人满是诡异笑意的双眼。
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周明白面色一凝，抬脚踹上薛西晓的腰腹。
薛西晓忍痛闷哼一声，动作却丝毫不慢，抬手捏着东西冲着周明白的脸上喷了几下。
一股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周明白只感到莫名难闻，脑袋瞬间传来一阵眩晕。
“你——！！”他立马意识到什么，怒视着薛西晓。
然而意识逐渐模糊，周明白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边彻底失去了意识。
“嘭——”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薛西晓看着周明白闷声倒下，躺在地上不再动弹，这才放松了心弦，吃痛地蹲下身捂着被周明白踹痛的肚子。
“靠，痛死我了！周明白这家伙看着这么矮，怎么力气这么大？！！”
“还好赵叔给的东西好使，不然今天得搭在这了……”
薛西晓一阵后怕，虽然他喜欢嘴贱招惹人，但被人揍还是能免就免。
好一会儿，痛觉渐渐消散，薛西晓才缓缓直起身，凑近地上被迷晕的周明白。
——
“叮咚叮铃……”
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人无视了门口的停业牌，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地推门而入。
中餐厅内一片寂静，没有灯光的昏暗室内看不清道路，薛西晓轻车熟路地带着人来到厨房。
又是推开一扇门，门内却是明亮宽敞。
突然刺眼的光线令薛西晓不由紧闭双眼，眼角沁出一点泪水。
他眨了眨眼，努力地睁开双眼：“赵叔？”
厨房内放着一张十分突兀偌大的餐桌，菜刀与砧板相触发出的“笃笃笃”声响从不远处传来，一道身影站在橱柜前。
赵明义身上穿着围裙，衣袖挽至手肘处，露出结实冒着筋络的手臂。
他听见薛西晓的唤声，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向后看去。
见薛西晓身后背着的人，赵明义略微诧异，注意到对方失去意识，挑眉询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讨厌的人？”
薛西晓嘿嘿一笑，没有回答，而是背着人来到餐桌前，松手让背上的身体向后倒去。
“咚”的一声闷响，他无力地落在餐桌上。
头顶的光线刺眼明亮，陷入昏迷的周明白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灯光，眼皮不自觉地微颤，似乎想要睁开眼，却又因为不受控制的身体毫无反应。
哥哥…………
——！！
周明明疑惑地向后看去，他好像听见有谁在叫他，可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此时的他正站在斑马线前，身侧的红绿灯信号闪烁，跳转到红色的灯光。
周明明望了眼四周，挎着菜篮子的行人在他身边停下，再跨过一个十字路口，便能到达前方的农贸市场。
他低下头继续看向林晚晚交给他的手机，昨晚简单搜查了一番，在备忘录里，他发现了林婉给他留下的话。
话不长，林婉并没有讲述她死去的原因，反倒是告诉了他赵明义的去向。
「给周先生：
周先生，很抱歉让您失望了，我的死状应该很惨烈，这或许是我愚蠢懦弱的结果，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得到您想要的一切。
我想，您应该需要了解到赵明义的去向。
他在平江北路开了一家中餐厅，店名叫“好佳味”，这可真不符合他的审美「笑脸」。」
周明明看着这段文字，视线在最后的笑脸表情上停留了一瞬。
他收回视线，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婉少见地调侃了赵明义一句话，但她这句话很对。
这确实是不符合赵明义的审美。
红绿灯又开始闪烁，两秒后转为绿灯。
周明明将手机跳转到地图导航，上面标写的很清楚，走过这个红绿灯，在前方的十字路口之间，名为“好佳味”的中餐厅便开设在那里。
只是这家中餐厅的评价似乎不太好，地图导航并不推荐他去这家餐厅。
——“地图导航提醒您，这家餐厅差评占据评论的百分之八十，建议您换家餐厅食用，推荐您选择距离这家餐厅五十米的锡纸花甲……”
厨房里。
赵明义上前一步，站在餐桌前，视线落在被迷晕的周明白身上，一旁是薛西晓从兜里掏出来的迷药，昨天缠着他许久，原来是要把人迷晕。
“这就是你讨厌的人吗？你和他有什么过节？”
赵明义轻飘飘地掠过周明白。这是个穿着阳清附中校服的学生，看样子是薛西晓的同班同学。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薛西晓。
薛西晓想了想，老实道：“好像并没有。”
“因为一般都是我先招惹别人。”
薛西晓很诚实，他深知自己的狗屎性格，也知道自己被踹单纯是因为自己嘴贱。
薛西晓嬉笑着：“只能说他很倒霉喽。”
这句话完全出乎赵明义的意外。
他以为薛西晓只是那种生活平淡寻求刺激的人，或许在看到那日刺激血腥的一幕会感到兴奋与新奇。但离开之后，兴奋之下分泌的激素快速下降，他会后知后觉得感到恐惧。
然而薛西晓却并没有，反而在第二天照常来到他的食堂，十分自来熟地和他探讨盘中食物的肉质，谈论如何延长食物的保质期——
穿着阳清附中校服的学生兴趣盎然地看着他储放在冰柜里的食物，伸手戳了戳粉肉色的肉块。
他的神情很惊喜，像是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玩具：“很有弹性诶！”
“你一般就这样放在冰柜里吗？保质期有几天啊？大概多久进行一次狩猎啊？直接这样处理不会腐烂吗……”
他絮絮叨叨着，看起来比赵明义还要关心食物的质量与新鲜。
对于这样的薛西晓，赵明义感到惊喜。
被人背叛丢入信息封锁的地区，连自身性命也被人掌控，在这样的一个处境下，能够遇到薛西晓这样富有天赋的孩子——是的，他把这称之为天赋。
犯罪杀人者数无其数，但像赵明义这样食人，将猎物当作食物的却很少。
即使大家都是在进行犯罪，但他们将自己手下杀死的人称为猎物，遇到像赵明义这样的人，给予的眼神大多数还是嫌弃与厌恶。
赵明义望着薛西晓，看向他的视线里带着惊叹，欣赏和些许欣喜。
这样青涩，充满纯粹恶意，视生命为无物的年轻人……真的是太少见了。
“赵叔，人我已经带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薛西晓嬉笑着，在撞破赵明义杀人的那日，他对赵明义的称呼从“赵先生”变为“赵叔”，打蛇上棍般腆着脸接近赵明义。
注意到赵明义向他投来的目光，薛西晓视若无睹，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他知道赵明义心里在想着什么，但他并不是很在乎，唯一在意的只有眼前昏迷不醒，躺在餐桌上任由摆弄的周明白。
离自己即将动手的机会越来越近，他便愈发感到兴奋，血管里的血液都仿佛活了过来，尖叫着向着胸膛里的心脏奔去。
只要握紧刀，划开手下的人体的皮肉，绽放出赤红的鲜血，他便真正踏出了那一步，与无趣的普通人划分界限，和自己真正的同类活跃在黑暗里。
薛西晓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想要从赵明义的砧板上抽出刀具。
但赵明义却拦住了他。
“怎么了？！”薛西晓面色不耐，被迫停下的他感到焦虑与愤怒。
但看着面前算称得上是他老师的赵明义，薛西晓还是停了下来，眼神暗含不愉。
赵明义浅笑着，眼角的细纹微微皱起，灰白的发鬓也显得这个年长的老男人颇具魅力。
他仿佛没有看到薛西晓眼中的不耐烦。
“薛西晓，你先冷静一下。”
第133章 真的出事了
赵明义深知薛西晓的急切, 就像曾经第二次动手狩猎的他，几乎按耐不住兴奋，差点让猎物惊醒逃走。
但好在事后的他深刻反省。有些时候, 一些必要的步骤能减少猎物失败逃脱的几率。
“你就打算直接这样动手吗？”
薛西晓神情微愣，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迫切的动作停了下来, 焦急的心情也渐渐平静。
怀着对知识的渴求，薛西晓认真专注地看向赵明义，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
“赵先生，我该怎么做？”
赵明义露出满意的微笑。
不管对方再怎么有天赋, 但冷静与耐心永远是最重要的。
赵明义来到薛西晓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 轻声道：“别紧张。”
“这其实很简单……”
听着赵明义的教导, 薛西晓的双眼愈发明亮。
赵明义走向橱柜, 从他的菜板架中抽出两把尖锐的主厨刀, 然后将其中一把刀递给薛西晓。
薛西晓看起来有些紧张，握刀的手紧紧攥着, 肢体僵硬生疏，完全看不出来一点曾使用过刀具的痕迹。
赵明义神情无奈，扶着他的臂膀调整着他握刀的姿势。
“放松点, 没那么复杂。”
等到薛西晓的身体逐渐放松，赵明义轻轻推了推他的肩。
男人嘴角衔着笑，轻声道：“去吧，叫醒他。”
话语落下, 身前的高中生迈出脚步, 一点一点向着餐桌靠近，眼中带着令人颤栗的兴奋。
………………
一片黑暗的寂静里, 周明白有些恍惚。
耳边隐有窸窸窣窣如蚊蝇般细小烦躁的声响，似有人趴在耳边议论。
周明白的大脑一片混乱，沉溺于灰暗模糊的思绪中，直到腰腹处传来皮肉划破的刺痛感。
猛然惊醒——刺眼明亮的灯光几欲使人落泪，炫目的光线恍人眼花。
周明白的大脑之间清醒，思绪在混沌中逐渐清明。
他回忆起昏迷前的记忆，想起自己被薛西晓跟踪，在一个转角处冲上前给他喷了不知名的药物，然后瞬间失去了意识。
回想起自己昏迷的经历，周明白彻底清醒，恼怒的情绪在大脑喷涌，恨不得见到薛西晓将其大卸八块。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刺痛感再次从腰腹处传来，甚至更加强烈，疼痛如海浪般不断涌向大脑。
“动作慢点，下手要稳……”
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周明白寻声艰难地看去，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
薛西晓——！！
看着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周明白几乎恨不得上前咬断薛西晓的喉咙。
周明白想要站起身，可身体却不受控制，连根手指也动弹不了，只能如同一块砧板上的肉，瘫在桌上任人宰割。
一旁那个陌生年长的男性发现了醒来的周明白，转头对薛西晓示意道：“他醒了。”
沉溺于动刀子的薛西晓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抬眼对上周明白憎恶仇恨的眼神，有些愣神。
“……”
“他怎么醒了？”薛西晓有些疑惑，手下动作稍微重了些，引来周明白愈发仇怨的目光。
赵明义想了想，回道：“你从我那要去的迷药药效好像并不强。”
“这样吗……”薛西晓喃喃着。
“那要不要再把他弄晕啊？”
他说着，望向周明白的眼神很认真，薛西晓是真的这么想着。
赵明义摇了摇头，浅笑道：“你不觉得这样更让人兴奋吗？”
“憎恶的目光，止不住的唾骂，最终狼狈求饶的哭喊……”
他似乎想到了曾经的画面，颇为怀念地感叹着：“就像是兴奋剂般，让人愈发亢奋。”
这副模样的赵明义，连薛西晓看了都在心里暗骂一声变态。
但他口中的话让薛西晓也不由开始兴奋，握着刀的手都不禁轻微颤抖。
似乎正如赵明义所说，迷药的药效并不强，周明白在清醒之后，很快又发现自己能张嘴说话了。
“薛西晓——！！！”周明白怒吼着，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声音有些沙哑破音。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与愤怒的周明白相比，薛西晓的反应要平淡许多，显得他格外欠抽。
“嗯嗯，我没生病，谢谢关心。”薛西晓嬉笑着，手中动作不停，接着往下划了一刀。
迷药药性逐渐失效的周明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X你大爷！XX玩意！！我X你X！！薛西晓你个X东西！！！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面对周明白接连不断的怒骂，薛西晓的反应是眨了眨眼，下手加重。
而一旁的赵明义则是站远了些，不由心里感慨现在的学生骂得比那群大人还要厉害。
他盯着薛西晓的动作，伴着周明白背景音般的脏话，时不时指导两句。
倏忽，赵明义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受害人的名字，于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对了，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吗？”薛西晓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说：“周明白。”
……
【周明白：好的！】
【周明白：可爱小狗.jpg】
【周明白：哥你在忙什么啊？昨天好晚才听到你回来的动静，同学聚会玩的还开心吗？中午晚点回来，那晚上在家吃饭吗？】
周明明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周明白发来的一连串消息让他不由产生周明白站在他面前的既视感，令他不禁轻笑出声。
他停下步伐，低下头，眉眼含笑地发出消息。
【周明明：没忙什么，聚会还可以。】
【周明明：放心，应该要不了多久，你晚上还想吃什么吗？我在回来的路上瞅瞅有没有你想吃的。】
人行道旁的栾树热烈灿烂，艳红的灯笼果夹杂着橙黄与翠绿的枝叶间，随风缓缓飘动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不远处，车流来往的十字路口亮着红灯，一旁的餐厅紧闭大门，挂着停业休息的告示牌。
手机里的地图导航发出毫无感情的女声。
“前方三百米到达目的地；到达目的地，本次导航即将结束……”
——
“周明白？”
熟悉的姓氏令赵明义不禁动作一顿，视线缓缓上移至周明白的脸上。
很快，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底，没有一点的熟悉。
赵明义仔细地打量着周明白的五官，心里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提起了一口气。
“他叫周明白？”赵明义细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很熟悉，让他想起了周明明。
探究的视线停留在周明白的脸上，这让赵明义产生了疑惑。
会出现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他在前段时间余光瞥见一个与周明明长得极其相似的人影，今天又遇到了一个名字和相似的高中生。
赵明义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巧合。
他微眯双眼，眼神晦暗不明：“薛西晓，你是怎么招惹上他的？”
薛西晓注意到赵明义语气的变化，手中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他：“怎么了？”
赵明义笑了笑，说道：“只是觉得有些巧，我认识一个叫周明明的家伙。”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然而一旁的薛西晓却惊喜地睁大眼睛。
“周明明！你认识明明哥哥？！！周明白的哥哥？！！”
薛西晓的语气十分亲昵，完全忽略了自己口中“明明哥哥”的弟弟还躺在他的刀下，被他划伤了不止一道口子。
而他们口中的名字也引来了周明白的注意。
听见哥哥的名字，周明白强忍痛觉，努力让自己被疼痛模糊的意识清醒。
额角不断流下细密的汗珠，缓缓滑落流进干涩的眼睛，引来一阵刺痛。
“……你是谁？”他睁大眼睛，看向不远处那个年长的男性，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可对方的语气却展露出与兄长的熟悉，像是很了解哥哥似的。
赵明义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熟悉的人，还是周明明的弟弟！
这让赵明义感到诧异与些许惊喜。
他走进了些，凑近周明白：“你真的是周明明的弟弟？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赵明义神情疑惑，视线来回在周明白的脸上打量，却始终没瞧出对方有哪里与周明明相似的地方。
“不是亲兄弟吗……”他呢喃着，却引来了周明白强烈的挣扎。
“你放屁！”周明白凶恶地瞪着他，“我们是亲兄弟！”
见他这番反应，赵明义挑了挑眉。
就连薛西晓也看出了点不对劲。
“诶？你和明明哥哥不是亲兄弟吗？！”薛西晓凑近周明白的脸，认真地看着他。
周明白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呕吐，咬牙怒视着对方。
“什么嘛，平时还这么紧张，像只狗一样贴着紧紧的。”薛西晓嘟喃着，伸手戳了戳周明白的脸。
他的指尖被对方的血染红，戳在圆乎乎的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坑。
看着周明白被他戳得凹下去的脸颊，薛西晓不由嬉笑着，心情愈发愉快。
他早就想怎么做了，只是平时周明白臭着一张脸，还没靠近就一点人就炸了。
而一旁的赵明义还在思索着。
他已经能够确定那日看到的身影是周明明，但他还是很困惑，周明明是怎么出现在这的，还有一个长得一点也不像的“亲弟弟”。
赵明义看向薛西晓，瞧着周明白憎恨的眼神，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问问一旁的薛西晓，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薛西晓，你觉得你见过的周明明是个怎样的人？”
“明明哥哥吗？”薛西晓歪了歪脑袋。
“……”他想了想。
“他是一个超级、超级……”薛西晓的脸上露出超大的笑容：“超级有趣的人呐！”
会想到那时的眼神，即使过去了数天，即使他遇到赵明义，每每想起那个眼神，他依旧会为此惊叹。
大抵是没能得到的男人，总令他念念不忘。
薛西晓朝周明白投去怨念的目光。
都怪周明白看得太紧了啦！
听着薛西晓这样充满神经质的描述，赵明义都不由沉默了一会儿。
但大抵能判断出来，是他认识的那个周明明没错了。
周明白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赵明义和薛西晓，眼神恨不得化作刀子杀死他们数百遍。
从腰腹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刺激着大脑神经，他咬着牙，凄厉的叫声被拦在了喉咙里。
哥哥，哥哥……
我好痛啊——
“叮咚叮铃……”门口风铃轻晃。
周明明站在紧闭的餐厅门口，视线透过玻璃门，仿佛能穿透浓厚的黑暗看到深处的景象。
他凝视了许久，倏尔回过神来，眼神略微茫然。
“是这里吗？”
周明明喃喃着，后退一步，抬头望着店门口的牌子。
——“好佳味”。
确实是林婉所说的中餐厅。
周明明的视线向下移去，落在紧闭的大门上。
店门关闭，老板似乎并不在店里。
他眉头微皱，难道他今天白跑一趟了？！
周明明幽幽地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是跑空了。
周明明转身站在道路旁，一扫失望面带笑容。
既然店门关上了，那便明天再来看看，现在回家吃饭！
周明明低头掏出手机，眉目带笑：“周明白这个时候应该也放学了，问问他要不要吃些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点开周明白的聊天界面。
“……”
周明明看着手机屏幕，两人之间的聊天还停留在他数分钟前发出的消息。
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微微收紧，不安感浮上心头。
现在已经十二点四十，周明白这个时间已经回到了家里，不出意外，他刚盛好饭，坐在桌上，手机一般会放置在右手边，刚好能清楚地注意到弹出来的消息。
——但直到现在，周明白还没有回复消息。
周明明点开通话，心里安抚着，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然而他始终感觉一丝不对劲，仿佛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嘟、嘟、嘟……”手机里，电话的忙音不停响起。
周明明心情愈发焦虑，直到电话传来毫无感情的女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周明明挂断电话，心情急转直下，坠落到心底。
——真的出事了。
第134章 实时位置共享
“叮铃铃……”
厨房里, 嘈杂的电话铃声传入耳朵，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顺着声音的来源，薛西晓低头看向周明白的衣兜。
那处部位轻微震颤着, 隐约能看出是个砖形物体。
薛西晓毫不思索，伸手便向周明白的衣兜掏去。
而正当他要取出手机时，一只颤抖的手无力地搭上他的手腕。
薛西晓神情微愣, 顺着手看向周明白，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微微撑起点身体，眼神阴沉地看着他。
薛西晓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赵明义。
“药效这么弱的吗？这么快就能动了？”他眼神诧异，对赵明义给的药深表怀疑。
“你也没说你要做什么？”
赵明义微微一笑, 话语间的意思让薛西晓不由暗道一声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薛西晓话语含糊地嘟喃着，转头甩开周明白的手, 虽然药效失效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但这时的周明白并没有多少反抗的力量。
随手甩开周明白的手, 他整个人便倒了回去, 腰腹处渗出更多的血。
薛西晓完全无视掉周明白的惨状，颇为苦恼地看着手中的手机。
备注为哥哥的来电人在屏幕上显示, 嘈杂的铃声不断，让薛西晓犹豫着是该挂断还是置之不理。
然而就在他踌躇的时候，电话忽然挂断了。
薛西晓歪了歪头, 奇怪地看着挂断的手机，抬头对上周明白的双眼。
他张了张嘴，眼神疑惑地说道：“……电话挂了？！”
“嘟、嘟、嘟……”
听着手机挂断的声音，薛西晓满脸懵逼, 转头看向赵明义。
“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怀疑了吗……？”薛西晓呐呐地说着, 表情有些困惑。
赵明义的脸上依旧是不变的笑容，他柔和笑了笑, 说道：“这得看周明明在不在乎他了。”
……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几乎一分钟也没有接通，周明明挂断电话，看着屏幕上显示着周明白的名字。
——无人接听。
他打给周明白的电话无人接听。
周明明抬起头，环视着四周：远处行走的路人，停下的车流，由红转绿的信号灯，眼前缓缓飘落的栾树叶片……
手机上的时间停在了12：43。
周明明在脑中回忆着数小时前的细节。
他离开家门前，给周明白发送了中午晚点回家吃饭的消息，那时的周明白还在上课，等到他回复消息时，已经放学了，发来消息的时间是12：23分。
时间间隔只有短短二十分钟。
周明白虽然个子小小的，但面对危险时的反应速度很快，手机的紧急联系人填的是周明明的电话，若是遇到了危险，周明白一般都会有足够的反应时间给他发消息。
除非是遇到了认识的人，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束缚行动。
周明明的脑中疯狂地回想着那些可能对周明白下手的人。
林婉？
人已经死了。
林晚晚？
周明明真的是慌了神，连林晚晚也怀疑。
但她年龄太小，而且出门前周明明看到有两个警察正在敲门，估计是来安排林晚晚去向的。
徐文静？
这个时候应该在警局，而且周明白没见过她。
赵明义？
这个人周明白也没见过……
从年仅十岁的林晚晚到周明白不认识的赵明义和徐文静，周明明全都怀疑了个遍，最终脑中的面孔停留在薛西晓那张嬉笑着的脸上。
——薛西晓。
那个笑容灿烂，看起来很阳光的孩子。
周明明对薛西晓的了解并不多，他只与对方见过两面，每一次都因为周明白的阻拦很短暂。
最深刻的印象不过是对方那张异常灿烂的笑脸。
周明明回想起曾与薛西晓的短暂接触，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周明白曾与他说过的话。
「“他就是个神经病，今天还跟踪我！”」
周明白气恼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看来从那日起便有了迹象。
薛西晓……对周明白下手可能性最大的人。
那他会把周明白带到哪里去？
周明明忽然想起了什么，微低下头，打开手机。
他记得，自己的手机曾经和周明白绑定了亲属关系，能够共享对方的实时位置。
屏幕发生跳转，展开周边的地图，象征着他的绿点与另一个红点完全重叠在一起。
周明明面色不变，一点点将地图放大，两个标点也逐渐分离开。
倏忽，落在屏幕上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
此时地图缩小至最小，比例尺到达了1：500，红点与绿点之间的距离不到两厘米。
指尖旁是绿点所处在的马路，而红点则在绿点的右边，与他相隔不到十米。
周明明缓缓抬起头，而后微微偏转过脸，看向身后。
头顶的栾树掠过一阵风，树叶沙沙作响，他望着紧闭的店门，眼神晦暗不明。
周明明缓缓迈开脚步，再一次站在店门口。
这一次，周明明站在店门口看了很久，视线划过门把手上挂着的停业告示牌，最后停在门锁上。
他发现，这个门锁并没有锁上，只是虚虚地合着，轻轻一拉便松开了。
周明明取下了门锁，伸手推开了店门。
“叮叮当当……”挂在门上的风铃轻轻晃荡，清脆悦耳的响声掩盖了轻缓的脚步。
周明明缓缓踏入店内，整洁的环境一览无余，他看到收银台的摇椅，以及桌上的报纸，然后慢慢低下头，视线落在地板的脚印上。
“哒……”他微微移开了点脚，被自己踩在脚底的鞋印印入眼底。
41码的名牌球鞋，鞋印沾着点泥和灰，从店门口一直延伸至店内深处。
——
“呼……”
沉重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视线略微涣散，在麻木的疼痛中，他仿佛听到了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与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周明明无力地跌倒在原位，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
他似乎已经麻木了，传来的剧烈痛觉没有让他的表情产生一点变化。
涣散的余光瞥见薛西晓身后的男人，他正用着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让人不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赵明义笑得温和，视线越过薛西晓落在周明白的身上。
——周明明的弟弟。
不知怎么，赵明义忽然想要发笑。
那个家伙，居然还有弟弟。
不管这究竟是真弟弟，还是假弟弟，都让赵明义感到无比稀奇。
像周明明那样的家伙，完全想不出来和家人相处会是怎样的模式。
在他眼里，应该和过家家一样吧。
装作一副温和礼貌的模样，一定是个很合格的兄长，不然眼前的高中生也不会如此依赖着他。
但周明明会在意这个“弟弟”吗？
赵明义饶有兴趣地望着周明白，将对方的神态尽收眼底。
真是狼狈啊，和曾经那些躺在桌上的猎物没有任何不同之处，一样的脆弱。
“……怎么办怎么办，明明哥哥要是真的过来了怎么办，我会被他杀了吗……”一旁的薛西晓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明义的表情，他还在纠结着周明明到底有没有怀疑。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慌乱，可神情却不自觉地兴奋起来，大脑处于十分亢奋的状态。
薛西晓双手撑在桌上，微弯下身体，一点点向周明白凑近。
“周明白，你觉得明明哥哥能找到你吗？”他说着，与周明白面对面，视线落入对方眼中。
周明白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听到他的话却死死地盯着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憎恶让薛西晓的情绪愈发高涨。
「好兴奋、好兴奋…………」
——这样刺激的生活，和以前相比，简直是太愉快了！！！
第135章 两人一看就是亲兄弟
薛西晓嘻嘻笑着, 完全没有把周明白的眼神放在心里，然而身后的赵明义却忽然变了脸色。
他转过头，视线看向门外, 表情逐渐凝重。
“哒、哒、哒……”
——
薛西晓进入厨房时并没有把门关紧，此时的大门微掩着，露出一条狭窄的门缝, 透出点光亮。
隔着厚实的大门，赵明义隐约听到步伐逐渐逼近的声音，轻缓而又沉重，仿佛踩在心尖上, 连带着他的心跳声也不由变得沉重。
有人进来了……
会是谁？
赵明义眼神微凝，门外落下一道阴影, 轻缓的脚步声也不知何时停止了。
薛西晓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气氛的不对劲, 他缓缓直起身, 半坐在桌上, 转头看见正紧紧盯着门口的赵明义，语气疑惑地询问道：“怎么了？”
顺着赵明义的视线, 他微微歪着脑袋，目光落在敞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口处。
门外一片黑暗，唯有这间厨房还亮着灯光。
然而薛西晓盯着那处缝隙看了一会儿,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门外似乎一道阴影挡住了光线，依稀能看出一点模糊的轮廓。
视线深入黑暗，薛西晓摆正脑袋，“哒”的一声轻响从桌上落下, 向赵明义靠近。
室内不知何时陷入了安静, 唯有餐桌上周明白沉重的粗喘，和薛西晓行走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站停在赵明义身侧, 抬头看向他，眼神示意着。
门外有人？
赵明义视线微微下移，微不可察地颔首点头。
薛西晓握紧了手中的主厨刀，上面还沾染着周明白的血迹，顺着刀刃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落。
他望着门口的黑暗，眼神逐渐兴奋起来。
“哒、哒、哒……”
一步、两步、三步……
薛西晓离门口越来越近，步伐从一开始的缓慢，变得无比迅速。
——！！！
他持刀冲向大门，抓着门框猛然打开，同时另一只握着刀的手狠狠向门外的阴影刺去。
然而门口的人早有防备，动作敏捷地后退一步，伸手擒住薛西晓持刀的右手，而后手腕一翻，刀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握拳击去，薛西晓的小腹便受到猛烈撞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然后抬腿一踹，将薛西晓踢回了明亮的厨房。
“砰——！！”
薛西晓面色扭曲地倒在地上，腹部传来的剧烈痛觉席卷大脑，整个人宛若煮红的虾般蜷缩着。
这可比周明白踹他的力道大多了。
而面对薛西晓被踹了回去的情形，赵明义没有分给他丝毫目光，而是看向门口的人，瞳孔微缩。
那人站在黑暗里，大半身影都看不清，可赵明义却对来者的身份逐渐清晰。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他从黑暗里走去，露出熟悉的脸。
赵明义睁大眼睛，脸上露出异常兴奋的笑容。
“周明明——”
他喊出那人的名字。
——————————
头顶明亮的灯光洒在男人光洁的额头上，耳边的发丝轻微飘晃，灰褐色的眼眸落在赵明义的身上，透露着丝丝冷意。
鼻翼间萦绕着腥锈的血味，视线越过前方的人，周明明看到了偌大餐桌上的人。
瞳孔不由微缩，周明明面色不变，心中怒意却逐渐上升。
然而赵明义却笑着，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
“周明明……好久不见啊。”
“算算时间，咱们也有两三个月未见了。”他盯着周明明，眼球微微转动，视线在周明明身上缓缓移动，打量着对方的模样。
倏忽，赵明义看着周明明手中握着的刀。
除去那柄从薛西晓手中夺过的刀，他的身上毫无利器。
“你还是和几个月前一样……”
他说着，微微一顿，无意味地笑了笑：“腿上的伤口愈合得还好吗？”
周明明眼神一沉，也想到了两个月前的那个时候。
被人活生生切下一块肉，并看着对方将肉煮熟端在面前逼迫着吃下，这样的经历，哪怕是过去一年，过去十年也无法忘记。
即使受伤的那具身体并不是他的，但此时随着赵明义的话语，周明明仿佛感受到那处完好的部分隐隐作痛。
看着赵明义身后桌上生死不明的周明白，周明明躁动的大脑瞬间冷却，冷静地思考起目前的状况。
从现场来看一对二，虽然地上的高中生不足为惧，但周明白不知生死，赵明义看似漫不经心，却时刻关注着他对周明白的态度。
倘若表现的太过紧张在意，很难保证自己与周明白的安全。
面对赵明义这样的变态，周明明得装作毫不在乎、淡然镇定的模样，装作与他一样的同类。
比如“周明明”。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还要像“周明明”的人了。
他们共处于同一个身体里近乎四个月，甚至曾多次“零距离”围观他与其他罪犯周旋的模样，所以对周明明来说，模仿“周明明”并不困难。
看着满身是血的周明白，周明明轻飘飘地收回视线，转眼看向面前的赵明义。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明义，姿态轻挑，缓缓翘起嘴角，眉眼戏谑嘲弄：“赵先生倒是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不在芒菓市开西餐厅，跑到花溪市改开中餐厅了……”
这句话戳中了赵明义的痛点，面色僵了一瞬。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沦落至今少不了周明明的落井下石。
但很快，他注意到周明明看向他身后桌上的身影，视线落在了周明白的身上。
赵明义想起两人之间的关系，缓缓勾起嘴角，笑了笑：“周先生，你认识他吗？听小薛说是阳清附中的学生，和他是同学，叫周明白。”
他故作不知情的模样，而那副姿态又是肉眼可见的拙劣。
“这名字听起来还和周先生挺有缘的，小薛还说这孩子的兄长也叫周明明，这还真是缘分啊。”
赵明义笑眯眯地说着，视线冰冷地打量着他的神态，想要从中看出一点的紧张与担忧。
而周明明听了他的话后歪了歪头。
“有没有可能，这并不是巧合，他的哥哥确实是我……”他说着，弯着眉眼，咧嘴一笑。
“那还真巧啊。”赵明义感叹着，眼神依旧在看着他，还在怀疑。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周先生的弟弟，在芒菓市居然从来没听说过……”
赵明义笑眯眯地说道：“两人一看就是亲兄弟，关系一定还不错吧。”
周明明却笑了笑，语气不明：“亲兄弟吗？”
“在那孩子看来或许是吧……”他轻飘飘地说着，言语间丝毫听不出对周明白的一丝在乎。
“似乎有些过于偏执了，总是黏糊糊的，有点烦恼。”周明明眉头微皱，一副苦恼的姿态，眼中却浮着一层明显的虚假笑意。
看着周明明这副看不出破绽的模样，赵明义也只能收回怀疑的目光，跟着假笑了两声。
而身后的桌上，昏迷的周明白不知在何时幽幽转醒，模糊的意识隐约能听到周围的动静。
他听到熟悉依赖的声音，下意识地想要张嘴喊出声，然而哥哥淡漠轻挑的语气却不由让他僵住了身体。
哥哥……
周明白听到了周明明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否认，还有话语间淡淡的嫌弃意味。
微阖的眼眶不禁一热，鼻头一酸，充盈的湿意粘湿了睫毛。
所以，他早就让哥哥感到厌烦了吗？
“不过赵先生掩藏的也挺深啊……”
一旁的周明明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言语，而是话音一转，视线落在了赵明义挽起衣袖的右臂。
很少见到阳光的肌肤十分苍白，手臂上附着结实的肌肉，其上攀着青色的筋络。
而在腕间，搭配着一条银色的腕表，隐隐能看到一点已然结痂的肉色疤痕。
第136章 误会
周明明看着他, 视线仿佛能穿过赵明义用来掩盖疤痕的腕表，看到腕间蜿蜒的伤疤。
他冷不丁地问道：“芯片植入的手术怎么样？”
赵明义神色微愣，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 同时看向周明明，视线落在对方的手腕处。
此时的周明明的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忽略那柄沾着血迹的刀, 看起来就像是来吃饭的客人。
他衣袖放下，手腕被遮掩着，完全看不出来有没有做过芯片植入手术的疤痕，只能看见一点白皙的手背和骨节分明的手指。
赵明义看不见周明明手上有没有疤痕, 也不知道周明明有没有做个芯片植入手术，但他隐隐感受到, 周明明并不像他们一样。
周明明应该没有做过芯片植入手术。
而在这个时候, 一旁的薛西晓终于缓了过来, 撑着手从地上站起身。
他看着周明明, 脸上完全没有被踹到的怒意，反而露出灿烂的笑容。
薛西晓惊喜地说道：“原来是明明哥哥啊！！！”
“明明哥哥怎么会找到这里？是手机定位吗？好聪明！！对了, 你们看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原来是认识吗？好好奇好好奇——”
他激动地说着，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亢奋的情绪让脸颊不由变得通红。
薛西晓的这番话打破了两人之间逐渐浓稠的危险气氛, 让赵明义与周明明的目光皆看向他。
而注意到两人的视线，薛西晓更加兴奋了。
“呵。”赵明义发出一道笑声，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瞬。
“介绍一下，这是薛西晓, 一个有趣的孩子, 正好和你的弟弟是同班同学。”
赵明义浅笑着，向周明明介绍着薛西晓, 视线一直停留在周明明的身上。
“我和明明哥哥认识！”
还没等赵明义说完，薛西晓便立即兴奋地打断了他。
比起赵明义，其实薛西晓对周明明的兴趣更高。
或许是没得到的更加珍贵，他越是被周明白阻止，他便越想要靠近。
这让他升起了叛逆心情，混杂在对周明明的复杂情绪中，无比期待地与周明明的接近。
薛西晓突然的打断，让本就心有恼意的赵明义感到不愉，连带着对薛西晓的那一点欣赏与喜爱，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当然，”周明明笑了笑，目光从赵明义的脸上缓缓移过。
“我们早便认识了。”
视线与薛西晓对视，周明明柔和地冲着对方笑了笑，便看到他像小狗一样亮起了眼睛。
而注意到周明明视线的赵明义眼神更加冰冷。
“明明哥哥还记得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次见面在家长会上。”
“对！当时我就坐在后面一点点！”
“呵呵，周明白还在家里提起过你……”
耳边两人的声音接连不断，他们仿佛一见如故，有说不完的话题，恨不得要在赵明义面前快速说完般。
赵明义彻底黑了脸。
“——够了！”
他收敛了脸上的虚假笑容，目光褪去伪装的温润，露出内里的冰冷与残忍。
赵明义看向周明明，说道：“周明明，你来这里做什么？”
“……还是说，为了你的弟弟？”他缓缓说着，微眯双眼，嘴角扯出一抹危险的弧度。
周明明却笑着道：“一半一半吧……”叹了口气，“毕竟，要真说我不在乎周明白，你怕是也不相信，不是吗？”他说着，冲着赵明义眨了眨眼。
周明明散漫地笑着，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一点破绽，然而脑中在疯狂转动。
——赵明义在怀疑自己。
周明明非常肯定。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问题，但此时此刻他得想办法把人糊弄过去。
赵明义盯着周明明看了一会儿，倏忽，脸上的冰冷如冰雪般褪去，露出谦逊的笑容。
“周先生，其实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周明明尾音拉长，饶有兴趣地看着赵明义，想要看看他还能说出是什么误会。
却见赵明义歉意地笑了笑，说道：“这确实是件误会，我也不知道薛西晓讨厌的人是周明白。”
薛西晓：“？！！”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赵明义，然后对上男人笑不见底的眼神。
他猛地转头看向周明明，而此时的周明明虽然也浅笑着，但眼底的笑容却并不深切。
对于周明白的同学，周明明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情绪。
毕竟也不熟悉，单单只是见过几面。
但对于薛西晓，这个迷晕周明白并伤害他的人，周明明产生了厌恶。
比对赵明义还要厌恶的情绪。
“等等……听我解释一下……”薛西晓有些结巴，连忙向周明明解释着。
然而周明明并不想听他解释，赵明义也不想听。
赵明义嘴角衔着笑，漫不经心地拿起餐桌上迷晕周明白的喷雾，上前站在薛西晓的身后，然后拍了拍他的肩。
全身心都投在周明明身上的薛西晓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感受到肩上的动作，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入目是熟悉的喷雾，有一瞬间愣住了神。
然而下一秒，一股细密的水雾喷在他脸上。
“？！！”
意识到赵明义手里拿着的东西，薛西晓睁大眼睛，立即屏住呼吸。
然而他还是吸入了些迷药，刺鼻的气味涌入鼻间，如同数小时前的周明白，很快便倒地昏迷。
“砰”的一声，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赵明义晃了晃手中的瓶子，他喷了很多，已经空了，便随手搁置在一旁。
看着发不出一点声音的薛西晓，赵明义颇为愉快地翘起嘴角，心情逐渐舒缓。
“终于闭上嘴了……”
对此，周明明也颇为赞同。
又见赵明义笑了笑：“周先生，咱们也都是老熟人，现在没有什么闲杂人，就没必要再多说那些客套话……”
他直接了断地问道：“周先生，对于目前的处境，您打算做什么？”
这段时间，事情发生的都太过迅速与突然。
从27号部分城市实施法律新规，到30号花溪市部分地区列为芯片试点地区，试点区域内的每个人都将强制性植入芯片，实施新出台的法律新规。
海天芯片。一个据集团与财阀介绍用以抑制犯罪率的高科技产物。
该产品采用了宠物追踪科技的研究成果，将其植入皮下，用来记录个体的健康情况和身份信息。
听起来很无害便民吧，但其中说法怕是只有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最清楚，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抓捕罪犯，将芯片植入他们体内。
第137章 合作
“周明明, 对于目前的情况，你怎么看？”
明亮的室内，两个高中生一个不省人事地倒在脚边, 一个躺在桌上，而两个成年人互相对视着，眼神中暗流汹涌。
怎么看？他能不看吗？
周明明心里扯出一抹苦笑, 如果有选择，他实在不想掺和到这群人的危险行动中。
在赵明义看来，周明明能够不安装芯片出现在这，制约的手段和了解的内情绝对比他多。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周明明深知自己不过是回到了原来的身体。对于目前局势，虽然知晓, 但也是一知半解。
可事已至此, 无论是准备过普通人生活却突然跳入地铁站自杀的林婉, 还是忽然失踪被赵明义绑架的周明白, 暗地里隐隐逼近的危机都在逼迫着他面对现实。
若是在那个芒菓市，他或许还能够自欺欺人做个胆小鬼；但在花溪市, 他所认为的真正的现实，在林婉和赵明义的出现时变得摇摇欲坠，如同薄薄的泡沫纸, 一戳就破。
周明明无声地叹息着，随后整个人提起精神，嘴角勾起。
“我怎么看？当然是站着看咯。”
“不过赵先生，你看起来, 可比之前在芒菓市的模样朴素多了。”他说着, 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赵明义的装扮。
和之前在芒菓市的高订西装和镶钻腕表相比，此时赵明义的打扮可谓是十分“简朴”。
被周明明如此调侃, 赵明义不免面色有些难看。
但为了和周明明合作，他按耐住心中的怒气，眼神微冷，面上挤出一抹笑容。
“这不是向周先生看齐吗？”
周明明心中一噎，别说之前了，自己现在穿的怕不是还不如赵明义。
他还想说些什么，赵明义却神色收敛：“好了，话归正题。”
他正色道，十分诚恳地向周明明道歉：“周先生，我知道我们之前有点小矛盾，我先在这和你道个歉，倘若你不满意，等事情结束，除了要我的命，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海天集团计划着让所有人植入芯片，用高科技监控着一切，操控所有人的思想！倘若芯片推广植入的措施成功展开，那么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透明的……”
周明明默默地听着，虽然赵明义这家伙的话听起来很离谱，或许加了点个人情绪，但事实情况却也大差不差。
说到这时，赵明义话音一转。
“周先生，我知道您出现在这，是为了近距离关注海天集团对芯片的下一步行动。或许我的想法和您的想法有些偏差，但我们大致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如果能够合作……”
周明明：……他是这么想的吗？
周明明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有点想知道自己在赵明义的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形象。
说话的艺术真高，什么关注下一步行动，不就是想说他是为了看乐子和搞事情嘛？
周明明忍不住问了句：“你很了解我吗？”
赵明义微愣，误以为周明明在质疑他的信任，于是勾唇一笑，相当自信：“周先生，我们是同类，不会有谁比同类更了解同类，而这里也不会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了。”
“同类……”赵明义的话语意有所指，而周明明的面上看起来若有所思，像是在思考两人合作的可能性，心里却冷笑着。
同类？怕不是找个垫后背的。
正要说些什么，一旁忽然响起周明白的叫声。
“哥！”
周明明被声音惊醒，寻声看去，像是才注意到周明白一般。
高中生浑身是血的躺在那儿，往日明亮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惨兮兮地望着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他哀呼着：“哥，我好痛……”
还未等周明明做出反应，赵明义皱起眉，在他看来，所谓的弟弟和家人不过是周明明的一场游戏，虽然不重要，但在此时看来却是有些碍眼了。
他捻了捻手腕处的疤痕，心头犯起丝丝烦躁和焦虑，而面上挤出笑容，再一次问道：“怎么样周先生，我们合作吧。”
听到赵明义的话，周明明一顿，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赵明义，似笑非笑：“你有什么想法？”
“他们不是认为芯片能够看到监视植入者的心理状况，降低犯罪率吗？”
赵明义眉目舒展，勾唇一笑：“那就让事情变得更加混乱！”
——
病房里，周明明坐在床头，双眼失神地看着病床上麻药药效还没过的周明白。
在赵明义说出合作的计划之后，周明白忽然昏了过去，怕周明白失血过多死掉，周明明只好先答应下来，嘴上敷衍了几句，带着周明白离开好佳味中餐厅立即赶往医院。
经过两个小时的手术，手术很成功，周明白并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住院治疗一个月。
因为怕父母担心，周明明还没有告知他们，只是周明白的学校那边还得请假一段时间。
想着之后的事情，周明明双手扶额，越发烦躁。
“唉……”
这时，“叮咚”一声，手机屏幕亮起，联系人赵明义发来新的信息。
【赵明义：周先生，别忘了我们的合作。】
看着一条消息，周明明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扭曲。
靠，这家伙就不能让他缓缓吗？！
说什么“为了方便联系，我们还是添加一下联系方式，以防错过某些消息”，不就是怕他反悔吗？！他是这样的人吗？！！
周明明低垂着脑袋看着手机，面色越发狰狞，手指狠狠地点着屏幕，回了一个【OK】的表情。
回完消息，手机很快便暗了下来。
盯着黑掉的屏幕，周明明的思绪又深深陷入对未来命运的黑暗中。
无论是父母那边，还是赵明义所说的合作计划，一切的一切都令他不知所措。
——【他该怎么做？】
周明明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另一张脸——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那个同样叫做“周明明”的人。
回到自己的身体后，周明明很少再想起他……不，应该说是努力忘记他。
因为一想到那人，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三个月所发生的事情，与他前半生截然不同，危机四伏的生活。繁荣美丽的大都市，犯罪率却出奇的高，在白日里擦肩而过的普通人，夜晚却有可能是变态疯狂的杀人犯。
视线眺望窗外，周明明出神地望着远处的高楼。
此时夜深人静，天空黑得吓人，看不见一颗星星，这座城市仿佛陷入了寂静，只有远处高楼的霓虹灯闪烁着斑斓的光。
病房里的人沉默着，望了许久。
——
“喂妈，哦你问周明白啊……什么？他不在学校是吗？我忘了跟你说了……”
走廊里，周明明靠着窗，讪笑着和电话另一头的宋女士解释。
“周明白他这昨天打球很晚回来，路上吹着风回来还吃棒冰，结果今天早上就感冒了，我给他学校请了假。”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小发烧，我已经带他去看医生了，没几天就能好……哎呀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周明明拍着胸脯一通忽悠，好在宋女士向来很放心他，很快结束了电话。
看着挂掉的手机，周明明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兜里。
此时窗外日光明媚，走廊里的时钟指到了十二点二十三，正是周明白回家吃饭的点。虽然周明白喜欢跑到周明明那玩，有时忘了和宋女士报备，但一般第二天中午都会回去。
而今天周明明给学校请了假，却忘了和宋女士说一声，也怪不得宋女士会打电话过来。
好在周明明反应快，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宋女士糊弄了过去。
只是周明白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这段时间他还得找找其他借口。
这么想着，周明明又叹了口气，愈发觉得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甩开那些繁杂的念头，周明明提着楼下贩卖的两份盒饭，步伐不变地回到周明白的病房。
“吱嘎——”
房门打开。
周明明关上房门，转身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身后病床上，周明白睁着毫无情绪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明明不由放慢脚步，心里开始发虚。
“那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将盒饭轻轻搭在桌前，一边小心询问着，一边弯腰坐下。
然而等周明明坐好，和周明白对视了好一会儿，也没得到对方的回应。
周明明捏着裤腿的手不由攥紧，心里忽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坏了，不会是傻了吧，赵明义那个混蛋还敲人脑袋了？
这咋就只盯着人看，不会说话了呢。
一时间，周明明慌了神，站起身便要夺门而出：“医生！护士！快来看看，我弟好像傻了！不会说话了！”
但还没等他站起身，一只手连忙拉住他的衣角——生怕周明明真的出去大吼一声，把医生护士都喊来。
“够了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周明明立马停住动作，而周明白的手也迅速收了回去。
他回过头，只见病床上，周明白倚靠在床头，苍白面容上浮现出异常的酡红。
周明明连忙倒杯了水，上前递到嘴边，轻抚着后背：“不会是呛到口水了吧，快来喝点水止止。”
然而周明白却推开了他的手，满脸愤怒：“我说——够了！别再用你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开玩笑了！”他怒视着周明明，眼中染上了恼怒的情绪。
然而周明明却松了口气。
还能生气就好，能生气都不是大事。
周明明的脸上堆起笑容，这番模样让周明白看了一阵恶寒，心中提起了警惕。
“明白啊……”
“打住！”周明白冷着一张脸，“如果不是解释昨天的事情，那就什么也别说。”
被看破意图的周明明摸了摸鼻子，悻悻一笑：“这不是看你半天不说话，还以为你伤了脑袋吗？”
周明白看了看他，冷笑一声。
他还不知道周明明？不就是想偷奸耍滑把这事糊弄过去吗？
第138章 他好像和他越来越像了
窗户不知何被打开, 外面的风吹进闷热的室内，带来一阵凉意，然而病房里唯二的两个人却丝毫没有感到一点轻快。
周明白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名义上的兄长，此时正眉头微皱着，看上去十分苦恼。
在苦恼什么呢？
周明白心里冷笑一声。
应该是在苦恼该怎么把无知愚蠢的弟弟糊弄过去吧, 毕竟只是个惹人厌烦的家伙而已，是这样想的吧，哥哥。
周明白心里想着，脑中不断浮现出昨晚周明明的话。
“亲兄弟吗？”
“在那孩子看来或许是吧……”
“似乎有些过于偏执了, 总是黏糊糊的，有点烦恼。”
苦恼的话语盘旋在脑中, 周明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昏暗充满血腥味的厨房里, 腹部传来阵痛, 而唯一能救他的哥哥就在眼前——可他只是轻飘飘地掠过, 然后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哥哥和那个人依旧在交谈，他们似乎在聊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可他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愣愣地看着漫不经心的兄长。
——原来，在哥哥眼里, 他只是个让他苦恼的孩子啊……
那些话如蝎子的毒针般一根根深深地扎进肉里，令当时受伤无法动弹的周明白面容苍白，心生绝望。
然而他却又惨然一笑，比起死亡, 他竟更害怕被哥哥抛下。
即使在昏迷前的那一刻也依旧惴惴不安, 仿佛回到了年幼时在公园玩耍，日落黄昏也不见哥哥身影时的迷茫。
直至在惨白的病房中醒来——周明白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哥哥, 他还在犹豫着，似乎在思考说辞。
周明明瞥了眼面前毫无表情的周明白，一时之间竟有些头疼。
他实在犹豫究竟该不该把一些事情告诉周明白，毕竟有些事情很危险，和他那从小乖巧懂事的弟弟完全扯不上关系。
但瞅周明白这番模样，不从他嘴里挖出点信息怕是不肯罢休。
他张了张嘴，“明白……”
“有些事情太危险了，知道它们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周明白冷着脸：“难道我现在很安全吗？”
周明明被他的话说得心头一梗。
也是，莫名其妙被人捅了几刀，现在还躺在病房里刚醒，要不是有定位找到店里，估计现在已经成了赵明义那家伙的盘中餐了。
周明明头疼般揉了揉眉心，看来是瞒不住了，只能组织一下语言挑些不重要的说。
这么想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周明白，你认为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见周明明这副姿态，周明白意识到他是要坦白了，双眼微睁，身体不由控制地向周明明倾斜。
他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思考着周明明的这个问题。
许久，他开口道：“在我心里，哥哥是个很好的人，周围的邻居同学都说你很好……”
听到这，周明明心里暗暗点头。
没错，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然而周明白接着说道：“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哥哥的伪装。”
还想点头的周明明：？？？
周明明感到了一丝不对劲，抬眼对上周明白发亮的眼睛。
“你温和谦逊，待人有礼，装成一副正常人的模样，无论对谁都是一张亲切的笑脸。”
周明白看着周明明，从小到大与兄长的记忆在脑海里快速回放，那些不变的笑容，温煦亲和的语气，即使是遇到不讲理的人，也很少和人吵架。无论是作为同学，还是同事，都是一个很完美的形象。
然而就是这样的存在，却从来都没有过朋友，从来都是一个人。
这难道不奇怪吗？
或许这些都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是，周明白见过，他见过哥哥的另一面——
周明明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
笑脸怎么了？与人相处不就是笑脸相迎吗？这可是他从小练到大的完美笑脸！绝对是百分百的亲和力！即使是难说话的买菜大娘面对这张笑脸也能便宜一毛钱！
绝对！绝对是周明白误会了！
周明明忿忿不平，他一个五星好市民怎么可能是个伪装好人的狼人！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周明白忽然提高的声音打断。
“而且我看到了——”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做的事情！”
周明白的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情绪激动了起来，双眼倒映着周明明略微诧异的表情。
“六年前，三月二十八号的那天晚上，我一直都记得！”
“……”
气氛忽地安静了一瞬，耳边只有窗帘被风吹动的声音。
“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他听到哥哥缓慢地吐出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逐渐收敛，最后变得毫无表情。那道毫无情绪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全部注意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不再像昨晚那样被彻底忽视。
周明白微仰着头，固执地看着周明白。
“我看到……”
“那个人被车撞死。”
“那个白天辱骂你的醉鬼，夜里和往常一样打牌醉酒，他本该安全回家，但却意外车祸死亡。”
周明白记得很清晰，那晚周明明早就睡下，半夜却忽然起身，穿着睡衣打开了房门。被声音惊醒的他发现了突然出门的哥哥，一时好奇，便小心地跟在身后，一路跟到了一个路口。
那日天冷风寒，吹得他差点打喷嚏，正想开口喊住哥哥，却看到那个白日的醉鬼，跌跌撞撞地从拐角处走出，直直地撞上站在路口的周明明。
周明白思绪飘回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脑中各种念头快速翻过，最后直接说道：“是你推了他！”
——“我看到，是你把他推倒在马路上！”
周明明的瞳孔一瞬间缩紧，他猛地站起身，，面若寒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打断他的话。
“不可能！”
他不可能推一个仅仅只是辱骂过他的人，更何况那是在谋杀！
而且，最重要的是，周明明完全不记得他做过这样的事。
于是，周明明斩钉截铁地定下结论。
“我不可能推人！你肯定看错了！”
说完，他没有再看周明白，有些慌乱地离开病房。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而从被人打断话到门关上的这段时间里，周明白的神情有些难看。
哥哥这番坚决、否定的态度让他有些不高兴。
他说的话虽然和真正的现实有些偏差，但这也确实是他埋藏在心底很久的秘密，那日无意间撞见后便一直藏在心里，从没和任何人说过。
甚至在撞破之初惴惴不安，即怕周明明知道他看到了，又怕除了他之外还有人看到。
但很快，周明白又安慰自己：这是哥哥隐瞒了好久的秘密，谁也不知道，谁能想到一朝之间会被什么也不知道的弟弟说破。
要是他的秘密被哥哥知道，那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反驳。
这么想着，周明白的心情好多了不少，甚至变得明朗起来，也不在计较昨晚周明明忽略他的事情了——他认真想了想，觉得昨晚周明明是在故意说那些话，为的就是让那些坏人放松警惕，让他们误会他并不重要，好救下自己。
但为什么周明明会否认？
「哥哥是觉得我在说谎吗？」
周明白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他的意识瞬间又回到了那天晚上，面色一白。
他确实是在说谎，但只是在那个醉鬼的死因上隐瞒了点事情——
那个醉鬼是意外死亡。
……
离开了病房，周明明才逐渐放慢了脚步，然而他的面色依旧难看。
【“你推了他！我看到，你把他推倒在马路上！”】
周明白的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荡。
“啊，不好意思……”身侧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他，抬头看到了他的表情，话说到一半却又莫名噤声。
周明明感到莫名奇怪，但还是像以往那样扬起温和的笑容：“没事。”
但那人却像是被吓到一样，动作僵硬地拉着身旁的人快速离去。
周明明的表情僵住了。
离着好远，他恍惚听到了远去那人和身旁人的声音。
“怎么走的这么急？那个小哥哥挺温和的啊……”
“你是没看到他的眼神，好恐怖……”
眼神？
周明明停在了窗户前，转头看向玻璃前的自己。
整齐的着装，干净的发型，温和的笑容，以及……撕破所有伪装的冰冷眼神。
周明明的动作一顿，眼睛凝视着玻璃中熟悉的倒影。
这样的眼神，以及隐隐透露着危险气息的笑容，简直就和那个人如出一撤。
他好像和他越来越像了……
第139章 “我讨厌他！”
【夜晚的风寒冷瘆人, 今晚的天空没有月亮，漆黑一片。
喝醉的男人拎着酒瓶，跌跌撞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来到马路边, 被人挡住了路。
“哪来不长眼的家伙……别、别给我挡道！”
他嘟喃着，看不清眼前男人的模样，想要伸手推开, 却被男人侧身躲了过去。
手中的酒瓶摔在了地上，男人推了个空，气得破口大骂。
但那人却不说话，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眼从身边行驶过的车辆。
风吹过他睡衣的衣角, 带来一阵冷意。
醉鬼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真的是，大晚上的莫名其妙……等一下、我的酒呢？”
醉鬼嘟喃着, 脚边的酒瓶完好无损, 他喝醉了, 眼前的视线模糊不清, 蹲下身摸索着酒瓶。
然而酒瓶就静静地躺在在那人脚边，他后退一步, 风带动了树叶沙沙作响，酒瓶咕噜咕噜滚到了马路中央。
一直摸不到酒瓶的醉鬼抬起头，他听见了声响, 看到了滚动的酒瓶。
“嘿嘿嘿在那里啊……”
他好像更醉了。
路旁的红绿灯闪烁着信号，浑身散发酒气的男人步伐蹒跚，踉踉跄跄地向着马路中央走去。
吱嘎——！！
飞驰的车辆一闪而过，尖锐的刹车声划破夜空, “嘭”的一声巨响, 刺眼的鲜红血液缓缓流出，咕噜转动的酒瓶又滚到了马路边上。
躲在树后的男孩睁大了双眼,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车祸。
恍然地，他回过神，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那人的身影。
那张熟悉的脸孔微侧着，让他清晰地看见了男人脸上微弯的嘴角。
笑容和平时并无二样，只是以往那双温柔的眼睛，在此刻显得冰冷又陌生。】
病床上，少年猛地惊醒，额上满是汗水。
他坐起身，从床边接了口水，冰冷的水从喉咙淌过胸腔，引得他头脑一片激灵。
回过神来，他看向窗外，此时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乌云密布的天空就像梦里一样漆黑。
周明白想起了他梦到的画面，不由有些沉默。
那是他十二岁那年的记忆，那晚目睹周明明“行凶”的画面。
说是“行凶”，但在所有人眼中不过是醉鬼醉酒的意外罢了。
只有那个意外目睹一切的男孩知道，那是那人随意而为的谋杀。
对于一个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而言，那场面还是挺吓人的，在一开始经常会被梦到的血腥场面吓醒。
但是时间过去六年，周明白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那天了。
直到今天，他向哥哥主动提起，才又一次梦到。
他还以为自己快忘了，没想到那个眼神在梦里还是那么清晰。
周明白有些失神，脑中一直回想着那晚的画面，那时周明明的眼神，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那么冰冷，那么陌生……
杯中的水微微倾倒，胸口凉了一片，周明白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才发现水倒了。
“！”他手忙脚乱地放下水杯，那纸擦拭着床上的水，动作间无意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捂住伤口倒在床上。
湿凉的的面料贴着脸颊，周明白翻了个身，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眼前漆黑一片，他感受着轻微的窒息，思绪又回到昨天。
那是他第二次看到那种陌生的眼神，只是之前是看着那个醉鬼，而昨晚却看向了他。
那样冷漠的、轻飘飘的、空无一人的眼神，让所有被他注视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即使伤害自己的并不是他，可周明白还是感到了惧怕。
明明是相处了近二十年的兄长，在那一刻却如此陌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渐渐与六年前的那晚重叠。
他不禁有些怀疑，站在面前的究竟是与他相处数年的哥哥，还是另一个面容相像的陌生人。
在那样轻飘飘的眼神下，周明白甚至认为自己会死在那晚。
但他还是活了下来。
周明白嗅着稀薄的氧气，缺氧带来的窒息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是哥哥救了他。
他闭上眼，心里默念着。
这时，门被敲响三声。
“扣扣扣。”
周明白抬起头，望向门口，没有出声。
像是默认般，门外的人打开了门。
“哒。”
轻轻一声响，门被关上了。
来者站在门口，回望着他，眼神平静：“我们聊聊。”
——
“你真的看到我推倒了那个醉鬼吗？”
“没有，我骗你的，你没推他。”
周明明的眼睛微眯，眼前的少年低着头，搅动着手指。
他的视线落在周明白苍白的脸和身上的病服，看到了他被水粘湿的胸口，顿了顿。
半晌，两人都十分默契地不再谈论那晚的话题。
“你……”周明明想了想，问道：“你认识你同学身边的那个男人吗？”
周明白摇了摇头：“我从没见过他。”
周明明眉头微皱，他沉声道：“跟我讲讲那天是怎么回事？”
周明白顿了顿，将那天被薛西晓迷晕的事情告诉了周明明。
听起来似乎就是薛西晓对周明白心怀恨意，想要杀了他。
但同学之间哪来这么大的杀意，明明前几天都还是好好的，最起码在周明明帮周明白开家长会的时候两人还是好好的。
虽然有些小矛盾，但那个时候，周明明能看出来薛西晓对周明白没有杀意。
短短几天，却出现了这样的变化。
很显然，是赵明义。
那个变态食人魔，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了薛西晓，或许是无聊，也或许是找乐子，释放了薛西晓心中的恶意，并教会了他一些技巧，让他得以实施在周明白身上。
可一个正常的人，就算是被人教唆，也不会将恶意释放在无辜的人身上。
难不成就这么巧，又碰上一个心理变态？！
周明明觉得应该不至于怎么巧，总不可能他到哪哪就有变态吧。
于是，他看向周明白。
“你和薛西晓……平时相处怎么样？”周明明用词谨慎。
周明白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周明明：“你觉得我欺负他了？”但他听出了周明明的话外之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明明刚想解释，周明白便打断了他的话：“对，没错！”
“我就是欺负他了，不仅欺负他，我还揍了他！”
他冷笑着，眼眶却不知觉地红了起来：“我讨厌他，我讨厌他在我眼前乱晃，总是莫名其妙跑到你面前打招呼，嘴里还喊着明明哥哥明明哥哥……你是我哥哥，不是他哥哥！”
这是周明白第一次冲着周明明大吼，在周明明面前，他从来都是乖巧的模样。但此刻，他眼眶逐渐泛红，泪花在眼中打转，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
明明被吼的人是周明明，在发脾气的是周明白，可这副模样的周明白却不由让周明明心软下来。
“对不起。”周明明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小心地靠近周明白，抬手轻轻搭在他单薄的肩上。
“……”
周明白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呜咽地抱住周明明的要，埋在他的怀里。
他哽咽着：“我讨厌他，他明明知道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你，还总是跑到你面前……我也讨厌你，明明我才是你弟弟……哥……”
“我知道，我知道……”
周明白紧紧地抱着周明明，眼泪不停地落下，埋在他怀里的脸面无表情。
而抱着周明白的周明明满脸忧愁，眼泪逐渐打湿他的胸口，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男孩子也有这么多的眼泪。
周明明不由心里犯了愁。
他身边的变态好像有点多。
现在可以确定，薛西晓是小变态，赵明义是大变态。
但他的弟弟周明白，似乎也不太正常。
第140章 他需要我
松开周明白, 周明明看向他，此时的周明白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但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看着周明明, 期待着他说出事实。
周明明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不愿意让周明白掺和进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组织语言，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还得从我住院前的那几个月前说起……”
病房里静悄悄，只有周明明在说话。
他半真半假地道出这段经历，隐瞒了自己穿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只说自己和一个变态杀人狂长得太像, 让一群同样是变态的人误以为他是变态杀人狂，非要和自己做坏事。
而自己意外住院就是因为干坏事陷入昏迷, 现在醒来又被他们找到。
周明白认真专注地注视着周明明, 时而惊叹, 时而愤怒, 在听到周明明住院竟然另有原因时，神情格外愤恨：“那群人居然敢这样……”
不一会儿, 周明明实在编不下去了，好在周明白很会脑补，有些漏洞没等周明明补充他自己脑补完了。
周明白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若有所思，“怪不得从你出院之后就变得怪怪的，看到那个女邻居表情这么震惊，原来你早就认识她的……”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那个林婉, 按这么说的话, 她也杀过人？！！”
周明白满脸震惊，他完全不敢相信, 平日里那个温婉居家的柔弱女性居然是个杀人犯。在他印象里，那不过是一个很温柔的单亲妈妈，平时一个人工作就很辛苦了，还带着一个小女孩。
周明明点了点头。
想到林婉，他也不由想起她倒在车轨的画面。
明明前不久才和他说过要带着林晚晚过正常人的生活，下一次再见到她时却是那样凄惨的一幕，很难不让人怀疑阴谋。
他又想起突然出现在小区的徐文静，一切事物的变化都有所规律，想来那时她便见过林婉了。
自从他醒来后，生活看似变得平静正常，但当他再一次见到本该不可能出现在这的人时，便意味着过去宁静祥和的生活一去不返了。
那些依旧挂在头条的新闻和相关政策的推进，都在说明未来不久有大事发生。
而接二连三发生自杀和死人，网络上也不再掩饰，甚至将以前的旧事翻出来，这些都指向海天集团最新公布的芯片。
正如赵明义所说，这是海天想要控制所有人的阴谋。
“蛤。”周明明忽然嗤笑了一声。
这事搞得，一群杀人犯倒成了慷慨激昂的正义使者。
一旁的周明白不明白周明明为什么忽然笑了一下，但他的表情也跟着放柔下来。
但很快，周明白想到了其中的危险和昨日的关键，满脸担忧和自责：“对不起哥，都怪我，要不是我被薛西晓暗算，你也不用答应他们。”提到薛西晓，周明白咬牙切齿，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周明明顿了顿，视线移到周明白内疚的脸上，笑了笑，安抚道：“这和你没关系，即使没有你，他们也会想方设法拉我入局。”
他想得很清楚，花溪市并不大，赵明义他们早晚会遇到他，一旦看见他的脸，他们便会把他和芒菓市的“周明明”联系起来，认为他是“周明明”。
为了让他答应合作，赵明义那个不择手段的家伙必定会利用他身边的人胁迫他。
对于“周明明”来说，家人并不重要，但对于周明明来说，家人很重要。
既然终究会碰上面，那倒不如直接答应下来，看准时机浑水摸鱼。
只是唯一让他感到麻烦的，是莫名卷入的周明白。
他见过赵明义，经历了生死一线的危险，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像他这般的年纪，很难保证他不会因为头脑过热做出出格的事情。
作为哥哥，周明明得保证他的安全。
想到这里，他眸色微深，抬眼看向周明白：“明白，你愿意帮我吗？”
周明明认真地注视着对方，心里冷静地想着：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必须得保证周明白足够乖巧听话。
听到这句话的周明白呼吸一窒。
正如周明明所想，他过分依赖着哥哥，顺从，温驯，乖巧地听从周明明的一切嘱咐，但有时一味地命令也会让人感到忿忿烦躁，而这个时候，稍稍放低姿态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比如现在。
——他需要我。
此刻，周明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兄长话中的意思。
慌乱，茫然，不知所措。
【哥哥需要我。】
同样的，杂乱的思绪过后，胸膛里的那颗心脏逐渐加快跳动，他感到惊喜，激动和对能帮助到对方的欢喜。
周明白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亮得吓人，脸上露出激动灿烂的笑脸。
“当然！我会帮助哥哥的！”
他当然会帮助哥哥的，没有人会比他做得更好……
就像他六年前隐瞒下那个秘密，并自发地为哥哥处理出门的痕迹一样。
——
和周明白叮嘱一些注意事项后，周明明选择回家一趟。
门前，周明明正准备将钥匙插入钥匙孔，便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门没锁。
他瞳孔微缩，凌厉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门板。同时握着钥匙的右手微微攥紧，左手搭在门把手上，向下微微一转，发出微不可察的声音。
“咔嚓。”
门打开了，周明明小心探身，却听到了从厨房传来的声响。
“妈——？”看着出现在家中的宋女士，周明明心里不自觉松口气，暗暗嘲笑自己神经太过紧绷。
他松开紧攥着钥匙的手，换好鞋，走进屋内：“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明明？你回来了？”宋女士回过头，手握汤勺，挥手招呼着周明明：“来来来，过来尝尝我刚煲好的排骨汤。”
周明明上前接过宋女士手中的碗，轻轻吹了吹，一边喝一边询问道：“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搞得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宋女士也抱着一碗汤，她摆摆手：“哎呀，周明白不是生病了嘛，我就寻思煲个汤给他补补。”
“结果家里厨房炸了，你说你爸傻不傻，让他看个粥都能把砂锅看炸了，搞得家里一片狼藉，还好你这边砂锅还能用……”
两人一边喝着汤，一边来到了客厅坐下。
“对了，你弟现在还是在医院吗？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周明明表情镇定自若：“没事，医生说是季节性感冒，吃点药就好了，只是人有点倒霉，刚开完药从医院里出来，没几分钟就被车给撞了。”
“什么！？”宋女士猛地站起身：“出车祸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周明明连忙安抚道：“没事没事，就是腿被磕了一下，缝了几针，也不是什么大伤，我给他请了几天假，让他在医院里好好躺几天。”
听他这么说，宋女士又坐了回去，只是面上还带着点忧愁。“周明白这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也能被车撞……”
“没啥大事，那小子皮厚，养几天就好了……”
两人又就着周明白聊了一些生活琐事，一番吐槽下来心情舒畅了不少。
咬着碗里的排骨，周明明忽然想起来什么事，动作一顿，向宋女士问道：“对了妈，我以前有没有梦游的毛病？”
“梦游？”
“对啊，周明白那家伙今天说我以前大半夜地梦游，跑到马路边看风景。”周明明睁着眼睛说瞎话。
宋女士皱着眉想了想：“没有，咱们家就没人有梦游的病症，一到点就睡得死死的。”
她吹了吹热腾腾的汤，很肯定道“估计是你弟又在唬你。”
“这样吗……”
周明明若有所思。
却见身侧的宋女士“欸”了声：“梦游这毛病没有，你小时候倒是经常转头就忘记自己做的事。”
周明明猛然抬头看向她。
她皱着眉，思索着：“我还记得你八岁以前老是说些没做过的事情，有些时候又经常忘记自己昨天干的事。”
“带你上医院瞧医生又没说有什么毛病，我也就当你记性差点，平时我和你爸都多注意些，不过好在这事到你长大之后就好很多了……”
周明明神情恍惚，他不由想起在大学时的一件事，室友曾提起半夜迷迷糊糊看到他起床出门，但那时的他还以为室友把另一个室友当成了他。
现在想来，原来“梦游”这事并非十年前才有，而是一直存在着。
他眼神幽深，随意找了个话题让宋女士忘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