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末世
1
只不过在天亮之后, 褚仝还是没有将自己的过往告诉他。
坐在副驾驶上的卫想容眼眸幽暗地看着前方,嘴角的笑一直很温柔,但他身上散发的气势却很骇人。
连坐在后面的四小只都感觉到了, 紧抿着唇不敢说话, 看向卫想容的眼神也有些细微的变化。
感觉到体内的种子在不安分的躁动, 褚仝一把握住了卫想容的手。
“卫想容,冷静一点。”
褚仝一开口, 压抑凝固的氛围有一瞬间的停滞,可很快就变成阴冷骇人的风暴。
强大的电流把褚仝电的一麻, 车子也不稳地侧了一下,差点要向旁边翻倒, 四小只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褚仝拧紧了眉,冷声道,“卫想容。”
“怎么了,褚先生。”卫想容侧过头,一脸柔和地看着他。
褚仝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踩了油门。
四小只的身体跟着往前一晃,但看着前面两位“家长”,根本不敢说话,默默抱团降低了存在感。
“卫想容,你想听什么。”
“褚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并不关心你的过去。”卫想容微笑着别过了头, 岁月静好地挽起了耳边的发。
但经历过卫想容制造的危险之后, 褚仝已经明白了卫想容看起来越温柔越无害, 他心里暗藏的想法就越可怕。
如果他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无法平安无事的到达避难所。
卫想容, 真的是个很麻烦的人。
褚仝拧了下眉,沉声说:“在南市有个地下赌场,我是里面的清道夫,兰哥是我的上司。”
话说完,他重新启动了车子。
四小只则有些迷惑,“清道夫”是什么意思。
地下赌场。
清道夫。
卫想容眼眸微闪,如他所想,褚仝确实杀过不少人。
那是一个毫无秩序又非常混乱的地方,不止有暗.娼、放贷、赌命,任何难以想象的黑色产业链都在那里进行。
而褚仝作为“清道夫”不需要关心对方是谁,对方做了什么事,他只需要在接到命令之后干脆利落的解决对方。
褚仝看了眼卫想容的脸色,说:“满意了吗。”
卫想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腕上的佛珠,淡声道,“褚先生说笑了,我的想法怎么可能会对褚先生造成影响,更何况,褚先生什么想说什么不想说,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行,那就是还不满意。
现在的褚仝已经能初步听出卫想容的一些真实想法了。
但褚仝也不想再说了。
只不过担心卫想容心里不满意会在路上制造什么麻烦,他犹豫了一下,将身后的尾巴甩到了卫想容身上,留下一句,“给你摸。”
又说:“生气的时候可以捏尾巴。”
别杀人。
蓬松的大尾巴像毛绒绒的毯子一样盖在了卫想容的腿上,长长的尾巴毛在卫想容怀里一甩一甩,像漂浮的白色羽毛一样漂亮。
卫想容的眼神立马看了过去。
只不过他还是矜持了一秒,才不紧不慢地捏上了尾巴尖尖的毛。
其实褚仝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尾巴有没有效果,只是回忆起他和卫想容之间为数不多还能算的上和平的相处,好几次都是卫想容看上了他的尾巴。
而对方向来装模作样,藏的极深,即便真的有那么一刻想要碰他的尾巴,也自持矜贵的不会主动伸手。
但现在看到卫想容的样子,或许他猜对了。
褚仝暂时放下了心。
而窝在后面的四小只齐刷刷地探头,一脸艳羡地看着卫想容。
他们也想摸尾巴。
——
避难所总共有五个区,分为东西南北还有中心区。
这是由上面的组织建立的避难所,制度严明,秩序井然,避难所的内部更是富有各种各样的人才。
除了天选者和改造者,普通人里最富有价值的就是研究人员,这三者人员以天选者和研究人员的身份最高,改造者最次。
当然,最终看的还是人的能力与价值,只要你足够有用,你就能享受最高待遇。
而避难所向所有人开放,只不过大多数人只能待在外营区,想要进入内部,需要通过层层的身份筛查,查的就是你是否具有进入内部的资格。
褚仝他们到的时候正是临近下午的时候,外营区的入口排了长长的队,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不过那是普通人的入口,另外还有改造者和天选者的特殊入口,只不过现在天选者那里却空空如也,一派冷清。
褚仝他们则是站在改造者的队伍里。
“滚开!”
突然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和一个身形苗条的女人推开了前面的人,直直地插进了褚仝他们的队伍。
改造者这里大多是兽化比较严重的兽人,其中还有不少四肢着地,几乎完全和野兽无异的改造者。
褚仝已经算作亮眼,而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除了那双兽瞳更是和常人无异。
不少改造者都呲起了獠牙,充满了威胁,那个身形苗条的女人却突然张开嘴,妩媚阴冷地吐出了蛇信子。
两个改造者,还都是高级改造者。
“哼。”膀大腰圆的男人一把将前面的人推开,从上至下地扫了褚仝一眼,又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卫想容,不屑地嗤笑一声,“废物。”
正在摸尾巴的卫想容动作一顿,慢慢抬起了头。
看到他的脸,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脸上的表情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毕竟像卫想容这种一看就长得好看且柔弱的病美人,很容易激起人心里的凌虐欲,尤其是经过改造的兽人,他们的兽性只会比普通人更重。
“你的宠物看起来不错啊。”男人怪笑着看向了褚仝,眼里闪烁着浑浊的欲.望。
“喂,你胡说什么呢。”小蓝不满地站了出来。
对方一看他是个普通人,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眼神顿时变得高高在上起来。
“你又是什么东西,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男人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推开小蓝就站在了他们面前。
他还是对卫想容更感兴趣。
“喂,有没有兴趣交换一下。”
男人手上牵着一根绳子,就在他的脚下还跪着一个消瘦的青年,青年看起来二十出头,没比小蓝他们大多少,正蜷缩在男人的脚边,不细看根本不知道那是一个人。
蛇女在旁边打量着自己的指甲,闻言不耐烦地说了一声,“你能不能稍微像个人一样,这一路下来你换了几个宠物了。”
男人舔了下唇,笑了一下,凑到蛇女耳边小声说了句话,蛇女抬眼看向了褚仝,将他从头看到脚,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蛇女对普通男人没兴趣,兽化的又觉得太丑陋,像褚仝这种精壮又不失英俊的刚刚好。
她伸出蛇信子扫过唇角,看向褚仝的眼神顿时变得火辣无比。
“喂,你叫什么名字,算了,你就叫十九好了。”她的第十九个男人。
对方看起来身体就很好,也不知道能玩几天。
一直没说过话的卫想容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也极为好看,像一株娇艳盛放的花。
“你笑什么。”蛇女对这种孱弱的男人没有好感,甚至还有点厌烦。
“笑你可爱。”卫想容温柔地抬起眼,缓缓地抚摸着腕上的佛珠。
褚仝嗅到了兰花的味道。
闻过一次之后,褚仝就记住了这种味道。
“卫想容。”他伸手摁上了卫想容的肩。
这里还有很多普通人。
卫想容脸上的笑容收了回来,随即笑的更加动人。
强烈的电流让褚仝猛地收回了手,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向了卫想容。
“我对你们的任何提议都没兴趣。”褚仝抬起眼,冷冷地看着对方,凛然的气势带上了警告。
男人却和蛇女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笑出了声,蛇女的蛇信子更是嘶嘶的往外冒。
“你说了可不算。”蛇女看向褚仝的眼神更加炙热,似要扒了他的衣服,窥一窥他结实精壮的*体。
而男人则是更加下.流地打量着卫想容的脸。
褚仝看了卫想容一眼,看清他不达眼底的笑意,他“啧”了一声,突然抽出放在卫想容膝上的刀,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把削掉了男人的半个肩膀,再一脚将对方踩在脚下。
他冰冷的兽瞳中带着浓郁的杀意。
“我说了,不感兴趣。”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只一眨眼的时间,鲜血就溅了满地。
蜷缩在男人脚边的青年愣了一下,随即发出骇人的尖叫,手脚并用的往外爬。
他身上几乎没有蔽体的衣服,露出的皮肤也全是各种血淋淋的伤疤。
小绿和小蓝反应比较快,立即脱下身上的衣服包住了他,再熟练地退离了现场。
而卫想容还端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2
在外营区发生这种事再常见不过,无论是那两个高级兽人的恃强凌弱还是褚仝的狠厉,他们的眼里都一片麻木。
唯有那些兽人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兴奋的从喉咙里发出了嘶吼。
“不知死活。”蛇女的双眼变成了阴冷的竖瞳,嘴里也长出了尖锐的毒牙。
她却没有扑向褚仝,而是将手伸向了坐在轮椅上的卫想容,显然是要先拿他开刀。
而卫想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姿态优雅地挽起了耳边的发。
就在蛇女尖锐的指甲刺到卫想容的那一刻,褚仝冷冷地抬起眼,手上的刀一掷,就穿透了蛇女的手掌,随着刀带过来的力道,蛇女直接被带离了几米远,整只手都被钉在了树上。
不堪一击。
褚仝低头看了眼连痛呼都发不出的男人,脚下的力道逐渐加重,男人因为窒息而涨红着脸,发出了痛苦的“嗬嗬”声,眼里的恐惧也越来越重。
说到底,大多数人都是在灾世开始之后才开始杀人,驱使他们的除了内心的兽性就是日益膨胀的野心。
但褚仝早在灾世之前就已经杀人无数。
以至于到了后来,杀人于他像吃饭一样简单。
褚仝在男人快要丧命之前松开了腿,留下一个睥睨的眼神就走向了蛇女。
他身上的气势太过渗人,随着他走近,蛇女向他发出威胁的“嘶嘶”声,身体却在不自觉的颤抖。
那是野兽的本能在作祟,叫嚣着可怕的危险。
褚仝却看也没看她一眼,抽出她手上的刀就走了回去。
他站在卫想容身边,见他看着自己,他张开嘴,“卫想容……”
卫想容别过了头,眼神浅浅地看着前方。
褚仝:“……”
他揉了揉泛疼的眉心,对四小只说:“走了。”
四小只连忙跟了上来,只是他们身边还跟着那个消瘦的青年。
“褚哥,他怎么办。”小绿有些纠结地看着对方。
褚仝蹙了下眉,“带上吧。”
“好。”四小只很快松了眉头,带着男人一起走了过去。
褚仝在后面推着轮椅,他看着卫想容神色如常的脸,唇抿了又松,低头说:“卫想容,这里的普通人太多了,如果你动手,会死很多人。”
其实褚仝仍旧不太确定卫想容的能力是什么。
是寄生在他身体里的种子,还是那株能够吸引到大量“污染者”的兰花。
但无论是什么,卫想容都是个毁灭欲极强的人。
他谁都不在乎,一旦动手,周遭的所有人都会被他拉去陪葬。
卫想容的一切行为只凭他心情好坏。
“褚先生这么紧张做什么。”卫想容抬眸看了他一眼,温温柔柔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褚仝一看他笑就知道他心里的气还没有消。
“卫想容。”他叹了口气,弯腰在他身边,深深地看着他说:“卫想容,我说了,你不高兴可以生气。”
卫想容脸上的笑容不变,他侧头看向前方,幽深的眼中不知蕴含着什么情绪。
忽然,一条毛绒绒的尾巴甩到了他面前,左右摇摆,不停地晃他的眼。
卫想容跟着那条甩动的尾巴看了过去,眼神随着尾巴的动作上下移动。
褚仝细细地观察他的脸,见他的注意力被自己的尾巴吸引,他将尾巴轻飘飘地盖在了卫想容的腿上。
卫想容立马跟着他的尾巴低下头,手也缓缓地摸了上去。
看他那幅被尾巴吸引的样子,褚仝无声地勾了下嘴角。
却不料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他的尾巴尖,褚仝浑身都颤了一下,充满刺激的酥麻感一路窜上了他的尾椎骨。
“褚先生,真是个好人。”
卫想容慢悠悠地开口,又低下头,细细地抚平了被他抓皱的尾巴毛。
而褚仝却低头看向他,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
外营区的工作人员并不在乎外面发生的暴动,他们看了褚仝一眼,说:“如果想要进入内部,需要进行身份核查。”
“他们也要进去。”褚仝看向了四小只。
工作人员皱了下眉,说:“普通人不能进去。”
“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是光明研究院的学生。”
卫想容眼眸一动,看向了四小只。
四小只则是有些拘谨,紧紧地跟在褚仝的身边。
研究人员。
即便是学生那也是相对宝贵的人才。
对方的态度立马好了不少,“身份核查需要时间,但目前管理者不在这里,你们要多等几天,我们可以先为你们安排住处。”
普通人也会依照价值分为三六九等,最低等的只能住最简陋的帐篷,就在大街或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蜗居在那里的人。
而稍微好一点的则能住上外营区安排的房子,不过也是好几个人住在一起,一间房可能就要住进两到三个人。
像褚仝本身是一个改造的比较成功的兽人,有能力有理智,极大可能会进入避难所的内部,如果他带的四个孩子真的是研究人员,他们自己就可以拥有一个独立住所。
“能够初步提供一些身份证明吗。”工作人员抬眼看向了他们。
四小只看向了褚仝,得到首肯之后,他们放下了身上的背包,在内衬撕开了一个口子,拿出了一本仔细保护好的学生证。
工作人员的神色顿时缓和下来。
这几乎已经能够证明他们的身份了,只不过还要走上报的流程。
“你们跟我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合上了手上的本子,亲自将他们带了过去。
他们被分到了一个独立的两室一厅,虽然对他们的人数来说有些逼仄,但已经是能分到的最好的条件了。
在如今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你们先暂时住在这里,吃的东西待会儿会有人送过来,不过需要你们自己做,管理者大概会在天黑之前回来,只要管理者通过了你们的身份核查,你们就可以进入避难所的内部了。”
对方的态度很客气,向他们交代了一些事项之后就礼貌的离开。
不大的两室一厅中很快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卫想容端坐在轮椅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扶手,声音滴滴答答的很细微。
察觉到气氛的怪异,小黄率先咳了咳,小声说:“卫哥,不是我们不告诉你,是褚哥说一路上会有很多麻烦,让我们保护好自己。”
“对啊,这不怪我们,是褚哥说谁都不能说。”
“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褚哥说了在来到避难所之前不准暴露身份,我们就谁都没提。”
“卫哥,你不会生我们和褚哥的气吧。”
褚仝:“……”
他凉凉地抬起眼,看向拱火拱的毫无意识的四小只。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生你们的气呢,你们只是一群孩子,什么都不懂,好好保护自己是应该的。”
卫想容眉眼弯弯,笑的好看又温柔。
很容易就被哄住的四小只瞬间就高兴起来,小蓝还心大地说:“褚哥,你看卫哥根本就不怪我们,也没你说的这么可怕。”
褚仝:“……”
他捂住了突突直跳的眉心。
“可是光明研究院不是向来看不起改造者吗。”卫想容突然出声。
四小只顿了一下。
小红主动说:“其实光明研究院和天使研究院的关系没有那么水火不容,归根结底,大家只是在想办法活着,只是走的路不同罢了。”
话说完,她又眼眸盈亮地笑开,“这是褚哥告诉我们的。”
他们只是新一代刚进入研究院的学生,接触到的东西还没这么深,也没有老一派那些固守自封的想法。
天使研究院进行的基因改造确实有些反人类,可当时如果没有基因改造,死的人只会更多。
造成大屠杀事件的根本原因不过还是人类本身不堪一击的自制力。
力量本没有错,错的是掌控力量的人。
褚仝亲自向他们证明了这一点。
卫想容眸色渐深,他扬唇笑道,“你们说的对,大家都没有错。”
解决了一桩心事的四小只兴高采烈的去收拾他们的住所了。
徒留下褚仝站在原地,他握拳轻咳,冷静道,“卫想容,我不想节外生枝,我必须要把他们平安无事地送到这里。”
“我知道褚先生不信任我,我怎么会怪褚先生呢。”
“卫想容。”听到他轻飘飘的语气,褚仝皱起了眉,可随即,他又叹了口气,蹲在卫想容面前,放轻声音道,“卫想容,你想怎么样。”
听到他服软的语气,卫想容眼眸轻动,心里丝丝缕缕的蔓延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矜持地捏了捏手指,温声说:“褚先生的兽耳好像格外敏感。”
褚仝的耳朵唰地立了起来。
“卫想容,你不要太过分。”他眼里带上了一丝冷色。
他愿意用尾巴来安抚卫想容的情绪,可不代表他真的是一只供人玩乐的兽宠。
卫想容没说话,只是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好半晌之后,褚仝无奈又无力地叹息了一声,终究还是将自己的头低了下去。
卫想容喉结滚动,咽下嘴里的腥气,褚仝体内的种子也重新归于平静。
他看着面前那一对毛绒绒的雪白耳朵,抿了下唇,轻轻的将手放了上去。
褚仝忍不住一颤,耳后也无意识地漫上一层红晕。
“卫想容,最多一分钟。”
卫想容慢条斯理地揉着这对温热柔软的耳朵,在心里轻哼了一声。
褚仝说了可不算。
他将这对耳朵包在手心里,细细地感受着这柔软的触感,还有属于褚仝的体温。
这一切都令人新奇又沉迷。
第042章 末世
1
“先生。”
旁边响起一道怯怯的声音。
青年抬起头, 露出那张雌雄莫辨的脸,眼神闪动地看向卫想容,又看向褚仝。
“先生, 谢谢你。”
青年抓紧了身上的衣服, 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楚楚可怜的脆弱感。
卫想容神色未变, 摸着褚仝耳朵的手也没松,全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褚仝却抬起眼, 抓住了卫想容还想继续摸的手,无声地张开嘴。
一分钟到了。
卫想容静静地看着他, 眼里带着晦暗的情绪。
褚仝不由得出声,“卫想容。”
“嗯?”卫想容懒懒地应了一声, 只是他眼里越加阴冷的情绪却不是这么回事。
褚仝叹了口气,放轻语调,“卫想容,大男人不要耍赖。”
卫想容动作一顿,收回了手,只是浑身都带着不满的气场。
褚仝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青年,“我能把你带进来,却不会把你带在身边,你可以自己去找个工作。”
外营区内部也是有工作的,而且帐篷区接纳所有普通人, 大家全凭自己的本事生活。
青年往衣服里缩了一下, 露出半张白净精致的脸, 小声说:“我可以多留一个晚上吗, 外面的天就要黑了……”
“随便。”
褚仝的态度很冷淡,他不杀人, 却也不是什么做慈善的大好人。
外面传来敲门声,褚仝站起来准备去拿送过来的食材,身后的尾巴却被拽了一下。
卫想容看着他,轻飘飘地说:“我不想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
青年闻言颤颤巍巍地抖了一下,用一双泛着水意的眼睛看向褚仝。
“他不和我们住。”褚仝皱了下眉。
“我说,我不想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
卫想容再次不紧不慢的重复了一遍。
褚仝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里蕴含的阴郁与杀意。
他不太明白卫想容为什么这么讨厌对方,想来是他刚刚没有给卫想容摸够耳朵。
卫想容,真的是个很麻烦的人。
他半跪在卫想容面前,看着他说:“卫想容,你真难哄。”
听到他这句话,卫想容眼眸流转,如漩涡一般搅进了黑沉沉的光。
褚仝却轻叹一声,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上。
“一分钟。”
最多一分钟,再多他就不愿意哄了。
毛绒绒的耳朵,还会动。
被顶着手心的卫想容一下子就将视线放在了这对耳朵上,立起的兽耳在他的掌心不停的蹭动,像极了讨好主人的宠物。
只不过褚仝棱角分明的脸却酷酷的没有表情,好像那对耳朵和他本人割裂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手心的痒一下子钻进了卫想容的心里。
褚仝在哄他。
这一个认知让卫想容的心尖像被彩虹泡泡轻轻地戳了一下。
但他是个矜持又不愿意显山露水的人,所以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被褚仝哄着,还仅仅凭一对耳朵就被哄好了。
不过褚仝主动向他低头讨好他,他也愿意勉为其难的给褚仝一个面子。
毕竟现在的褚仝比最开始听话多了。
“最多一个晚上。”他斯斯文文地开口,挑起的桃花眼带着一点矜贵。
褚仝看他这幅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想笑。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其实哄哄就能好呢。
褚仝觉得自己最开始给卫想容下定论下的太早了。
“好,只有一个晚上。”
本来也只有一个晚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了那个青年。
青年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他。
可惜,褚仝在这方面一直缺根筋,向来不懂或者说不在意这些暗示。
——
外面送来的食物是一些很普通的食材。
两大块不知道是什么的肉,还有些野菜,甚至于还送了一小袋米和面粉。
但这已经是非常高规格的食材了,毕竟现在可没有人种地养鸡。
而这些还是看在他们中有个强大的改造者和几个研究人员的面子上才匀出的东西。
虽然卫想容一直没表明自己的身份,但作为一个残废还能活到现在,且一看就是被好好照料的样子,身份只高不低。
他们一向对能够创造价值的人会更加宽容的对待。
而这对于啃了好几个月干粮的他们来说也堪称山珍海味。
四小只听到了青年咽口水的声音。
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了半张苍白的脸和尖尖的下巴。
小黄给了他一块巧克力还有一瓶水,怕他不够,又多给了他一块面包。
只不过面包的保质期有限,现在已经干瘪了,但那也是非常珍贵的食物了。
“吃吧。”小黄同情地看着他。
青年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袋米,不过他还是收下了小黄给的东西,轻声说了句,“谢谢。”
小黄笑着说了声没关系,转头就说:“卫哥,用那袋米熬粥给你喝吧。”
卫想容之前吐了两回血,那幅样子把他们吓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好东西,他们就想物尽其用给卫想容补补。
闻言,抓着面包的青年垂下了眼眸。
“没关系,我吃什么都可以。”卫想容对着她温和地笑了笑。
褚仝倒是无所谓,那袋米分量不多,按平常一个人两顿就能喝完。
他干脆说:“一锅炖了一起喝。”
听到他发话,四小只眼睛亮亮的,小蓝主动说:“那一定要褚哥和卫哥先喝!”
“对!”
四小只声音响亮,中气十足,平白为这个狭窄简陋的房子添了点鲜活气。
褚仝向来冷硬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我不用。”他拎着那袋米走进了厨房。
四小只嘻嘻哈哈地笑起来,继续打扫房子。
几个人在灾世前都是养尊处优的孩子,没做过什么事,就连后面的行动力还都是跟着褚仝训练出来的。
做饭这种技术活自然不能光凭脑子想想就会。
至于卫想容,看他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就知道更不能指望。
所以还得是褚仝来。
站在厨房里的时候,褚仝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好像一切毁灭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还是一个在“工作”后回家正常做饭的人。
不过这只是片刻的晃神,他很快就恢复如常,眼里也归于平静。
褚仝不是个认不清现实的人。
他取下挂在门上的围裙围在了身上,一双手却接过带子系在了他的腰后。
“褚先生好像什么都会。”卫想容用那双修长的手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于某些时候做一些精细度比较高的事时他的动作还会有些迟缓。
以至于他看起来总是不紧不慢的模样。
“只是以前做过。”褚仝将那两块肉放在案板上,手上的刀一落,肉就被切成了细丝。
如果说有什么武器最适合褚仝,那一定是刀,无论是长刀还是短刀,即便是菜刀他也用的非常漂亮。
卫想容一只手支着下颌,眼眸幽深地看着褚仝。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能给人带来压力的男人居然会穿上围裙在厨房里做饭。
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几乎要占满厨房的全部空间,从头到脚都有一种凌厉冷冽的气场。
可实际上那只能够拿刀杀人的手也能精确而漂亮的做饭切菜。
褚仝这个人真的是越来越有探索的价值了。
卫想容的视线移向了褚仝身后无意识甩动的尾巴。
从后腰垂下来的带子松松地落在尾巴上,尾巴每一次甩动都能把带子拨的一荡一荡,总觉得尾巴好像在故意逗弄那两根带子。
褚仝正在切菜,忽地浑身一僵,他回过头,看向了卫想容。
“卫想容。”
“褚先生,我只是想让你能更心无旁骛的做饭。”捏着尾巴的卫想容语气轻柔又义正言辞。
只不过这话有几分可信度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卫想容以前会说这种话吗。
被捏着尾巴的褚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用。”
他尾巴一甩,灵活的从卫想容手中挣脱。
只是没过一会儿,他向后瞥了卫想容一眼,无奈道,“给你摸,行了吧。”
总觉得他和卫想容从原本不死不休的局面拐去了另一个诡异的方向。
不过卫想容不哄不行,谁知道他不高兴了会做出什么事。
褚仝甚至想着如果他不给卫想容摸尾巴,卫想容会不会想办法把一屋子人全毒死在这里。
他动作一顿,觉得极有可能。
而他拿卫想容毫无办法,所以先妥协的那个人只能是他。
褚仝揉了揉泛疼的眉心,任由卫想容在后面揉他的尾巴。
接下来的时间就变成褚仝走到哪里,卫想容就拽着他的尾巴跟到哪里。
不过卫想容始终还是个体面人,他并不做出依赖褚仝的姿态,偶尔还要褚仝来迁就他,把尾巴主动送到他手上。
这时,卫想容才会矜持地抬抬手,眼里带有一丝满意的安静下来。
2
他们等到天黑也没等到那位管理者,想来不管对方有没有回来都不会过来了。
听说那位管理者是从避难所内部特派过来的天选者,高傲又尊贵,自然不会上赶着过来见他们。
“不用等了。”褚仝站了起来。
正在打哈欠的四小只也恢复精神。
小绿和小蓝对视了一眼,说:“褚哥,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和卫哥住那间大的主卧,小红和小黄住客卧,我们就在客厅打地铺,还能守夜。”
不等褚仝说话,小红立马说道,“这一路褚哥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这里也不像外面有那么多危险,你就交给他们吧。”
“对啊,褚哥你就和卫哥好好的休息吧。”小黄也看向他。
褚仝一直充当“大家长”的角色,无论在哪里都是他兼顾守夜,四小只随时随地带着地铺睡到他的脚下或眼皮子能看到的地方。
而卫想容进入他们这个小队之后也从没有和四小只一起休息过,他从来都是在车上或是在轮椅上坐一个晚上。
卫想容是因为他的疑心作祟,不可能在随时充满危险的地方闭眼休息,但四小只不知道,只当他身体不好还一直陪着褚仝守夜,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好。”褚仝抿了下唇,没有拒绝。
正好小蓝和小绿在外面,可以看着那个青年。
卫想容也没有异议,他现在只接受褚仝靠近他。
褚仝推着卫想容的轮椅进了卧室,蜷缩在沙发上的青年慢慢抬起了头,眼眸流转地看向了他们的背影。
——
两个人单独待在一个私.密的空间里还是头一回,彼此谁也没说话,在沉默中有些诡异的不自在。
卫想容率先开口,“我去浴室洗漱。”
他们在路上奔波这么长时间,还从没有好好的清洗过,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像卫想容这种讲究的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好。”褚仝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他没有伸手去帮忙,这个时候自然也不好去帮忙,于是他就这样目送着卫想容进了浴室。
里面有配备的太阳能热水器,只不过用量有限,每天会在固定的时间提供热水,之前四小只已经简单的梳洗过,目前这间独立的卫生间除了褚仝和卫想容不会再有人进来使用。
磨砂的玻璃门透出卫想容黑漆漆的影子,他脱去了身上的衣服,长发从肩侧垂下,又被他挽起。
卫想容很瘦,是一种病态的瘦。
但褚仝知道卫想容其实是个身量极高的男人,如果他能站起来,绝对是个美如冠玉、清新俊逸的贵公子。
尤其是他善于伪装温柔的外表,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他迷花了眼。
哪怕是从不曾对这方面动过心的褚仝也不得不承认卫想容确实是个很美的男人。
哗哗的水声响了起来,褚仝随着声音看了过去,看到玻璃门上若隐若现的影子,很快又别开目光。
他坐在床沿,闭上了眼睛。
卫想容坐在花洒下,掀开了眼皮,浓密的睫羽往下抖落了一滴透明的水珠。
他苍白的皮肤因为热水的蒸腾有了一丝煽情的红晕,清瘦的身体也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
从外表上来看,除了过于瘦弱,他的身体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连带他被水浇湿的双腿也在紧贴的布料中勾勒出修长饱满的形态。
但谁知道,他整整瘫痪了十年,半身不遂了十五年。
在他短暂的二十八年中,他所有的青春时期都是在病床上度过。
他刚学会走路,刚学会跑,刚体验到成为一个少年自由又意气风发的生命力,他就因为双腿萎缩坐上了轮椅。
后来持续恶化,在十八岁那年大脑以下全身瘫痪。
可他明明是个天才,是颗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的启明星!
他从出生就继承了亿万家产,连同他的父母也要看他的脸色。
只要他一天不死,一天不立下遗嘱,卫家的一切就都在他的手上。
明明,他有希望可以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
但最后却只能依靠无数的仪器存活。
在那仅仅只能说话和呼吸的十年时间里,他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所能看到的也只有窗外那一片狭窄的天空。
他所有的时间都停在了十八岁那一年。
而在灾难彻底爆发的那一天,他这具身体也死了。
卫想容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低低地笑了一声。
现在的一切全都是新的,无论是光滑紧致的皮肤,还是在体内流动的血液,亦或是有力的心脏,全都焕发生机。
他仰着头,长叹一口气。
而后,他又目光晦暗地看向了自己的腿。
落在扶手上的手指用力抓紧,他眼神阴鸷,执拗又疯狂,撑在扶手上的力道也猛地收紧。
他尝试着想要站起来。
可那种和身体失去连接的感觉忽然排山倒海的向他袭来,像冰冷黑暗的漩涡将他吞了进去,像他度过的每一个没有光的黑夜。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
瞳孔震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个虚无的幻影,浑身的力气消失,天旋地转间他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扑通”一声,褚仝猛地睁开眼睛。
他回头看向浴室,几个大步推开了门。
卫想容侧倒在地上,湿漉漉的长发遮住了他光.裸的脊背,又从他光滑的肩滑了下去,细长白净的腰挂满了不停往下滑落的水珠。
从褚仝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到他撑在地上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
褚仝眸色闪动地看着他这幅脆弱的模样,唇一抿,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同时拿起他换下的衣服盖住了他的身体。
卫想容抬起那张苍白的脸,眼神有些涣散。
他缓缓转动着视线看向了褚仝的脸,逐渐看清了他的样子,也将他的每一个五官刻进了眼里。
“褚先生。”他张开嘴,应该说些什么,耳边却一下一下的传来褚仝稳重又充满力量的心跳声。
心里那些阴暗扭曲的念头瞬间就被冲散,变成蔓延而上的疲惫。
最后,他也只是靠在褚仝的胸口,轻轻地垂下了眼眸。
被他叫了一声却没有等来下文的褚仝低头看向了他,只能看到他被发丝掩住的半张脸。
这个样子的卫想容好像风一吹就能散开。
不是他刻意伪装的柔弱,而是一种真的由内至外的脆弱。
褚仝抿紧了唇,将他放在了床上,可看到他湿漉漉的下半身,他顿了一下,又伸手去脱他的裤子。
卫想容拉住了他的手,用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他。
“会湿。”褚仝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继续脱他的裤子。
卫想容拉着他的手没松,病态苍白的手腕好像一用力就会断,褚仝不由得放轻了力道,低声说:“早在帮你换衣服的时候就看过了。”
趁着卫想容顿住的这一瞬间,褚仝眼疾手快的将卫想容的裤子脱了下来,只不过他的眼神却没敢在上面多停留一秒。
等将人用被子盖好,褚仝因为紧绷而跳的无比剧烈的心脏才短暂的平复下来。
只是卫想容的长发还在往下滴着水。
卫想容继续拉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既然这样,那就帮我把头发一起擦了吧。”
褚仝抬眼看向他,卫想容那双幽深的桃花眼在昏暗的夜中流转着潋滟的光。
他没有拒绝,用干毛巾盖上了卫想容的头发。
卫想容则是侧过身,半倚半靠地枕在他的大腿上。
褚仝的身体僵了一下,只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帮他擦着头发。
安静平和的氛围中,谁也没说话。
直到卫想容的长发擦了半干,褚仝才腾地站了起来,留给卫想容一个背影说:“我去洗漱。”
只是他刚走出去一步就被卫想容拽住了尾巴。
他回过头,卫想容半身赤.裸的半倚在床上,由他亲手擦干的头发从光滑的肩头倾泻而下,落在了粉色的胸口,苍白的皮肤在乌黑的发丝中交织出了一种极为暧昧的色差。
褚仝喉结滚动,无声地看着他。
卫想容的手指陷进了他蓬松的毛发,轻声说:“麻烦褚先生帮我拿一套衣服过来。”
精细的腰线从胯部往下藏在了被子里,却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他平坦的小腹。
他是一个男人。
还是一个充满危险的男人。
褚仝十分清楚,但他现在却突然觉得卫想容的危险之处并不单单在于他扭曲的内心,还有他美丽的外表。
“好。”
他收回目光,径直走向了浴室。
卫想容则注视着他的背影,一只手撩起了胸前的长发,明明暗暗的眼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
卧室只有一张床,既然想要好好休息,褚仝自然不会欲盖弥彰的和卫想容避嫌。
所以两人躺在了一张床上。
这只是一张十分普通的单人床,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难以避免的会四肢碰在一起。
只不过褚仝的睡姿很平整,也很规矩,甚至是一种非常方便起身而带有几分警惕的睡姿。
卫想容平躺在他的身边,被子里的手抓着他的尾巴。
两人都没有睡的很熟,或者说,都没有睡着。
所以在有人将门推开的时候,他们同时睁开了眼睛。
而卫想容还不紧不慢地揉了揉褚仝尾巴上的毛。
褚仝被揉的半个身体一麻,伸手攥住了卫想容的手。
卫想容却轻轻一笑,手指延着他的尾巴尖一路攀上他的尾巴根。
褚仝全身都有种过电般的酥麻,让他整个人都一激灵,难以忍受地坐了起来。
“你进来干什么。”他抓着卫想容不安分的手腕,一边不耐地看着爬在床沿的青年。
对方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软下眼眸,柔声说:“先生,我只是有些害怕。”
卫想容侧趴在床上,被抓住了也依旧我行我素地揉着褚仝的尾巴,听到青年的话,他忍俊不禁,轻轻柔柔地开口,“你胃口倒是大,两个人也行。”
一瞬间就听明白的褚仝立马冷下了脸,目光沉沉地看着青年。
第043章 末世
1
青年却不觉得有什么, 被拆穿之后,他反而更加放肆地露出了眼里的欲.望,深切而殷勤地看向褚仝。
对方结实的肌肉和挺拔的身形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充满无限的安全感。
他喜欢这样的男人, 会得到更好的保护, 也能享受到那种肉.体上的心动。
“先生, 我只是太冷太饿了,我愿意用自己来换。”他看着褚仝, 舔了下唇,纤细赤.裸的身体在昏暗的夜下有种朦朦胧胧的诱惑感。
可褚仝脑子里能想起的只有侧倒在浴室里的卫想容。
他闭了闭眼睛, 清除了心里的杂念,却听到青年对卫想容说:“如果这位先生想来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先生,你行吗。”
这全然是对卫想容的冒犯。
褚仝立即转头看向了他,只见卫想容慵懒地侧趴在床上,被子半搭在他的腰部,他穿着一件全新的黑色真丝衬衫,微敞的领口露出了他雪白的锁骨。
当然,这样的卫想容也依旧是优雅矜贵的。
他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褚仝的尾巴,眼也不抬地说:“这下好了,空气真的变脏了。”
卫想容的语调很轻,听起来像自言自语,但他传递出来的充满危险的气息还是瞬间让氛围变得阴冷压抑起来。
青年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褚仝却反应迅速地抓住青年将他丢出了房。
“小蓝。”
躺在沙发上睡的正熟的小蓝反射性地坐起来, 眼睛还没睁开, 嘴上就应道, “是。”
“把他带走。”
小蓝揉了揉眼睛,小绿也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怎……”看到青年连一件衣服都没穿, 小绿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给他件衣服,送到大棚区。”
褚仝将青年交给了小蓝他们,转身往房里走,可还没等他踏出一步,青年突然向他伸出了手。
雪白的尾巴一扫,青年顿时被他扫落在地上。
即便褚仝不太善用这条尾巴,但他也不喜欢有人碰它。
“先生,我什么都能做,我一定能伺候好你的,只要你愿意养我,我会当一个听话的宠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青年眼神热切地看着他,里面全然是浑浊的欲.望,他没有生存的能力,也没有独立的想法。
他只想依附别人而活,做一个漂亮听话的菟丝花。
听到他的话,小绿和小蓝都沉默了。
起初他们以为对方是被那个改造者胁迫的,却不料对方心甘情愿,这还是他赖以生存的手段。
“我这就把他送走。”
小蓝披上衣服,又多拿了几件衣裤披在青年的身上,只是青年还眼神火热地看着褚仝,里面带着令人心惊的狂热。
“先生,我的身体很好,什么姿势都可以,如果先生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我也能接受,先生……”
青年话没说完就被小蓝堵住了嘴,他涨红着脸,实在听不下去,拉着青年的力道也大了几分。
“我现在就把他带走!”
小蓝半是劝说半是强硬的将青年带了出去,小绿去拿了些食物,走的时候看了褚仝一眼,见他没什么情绪,拿着那些食物追了出去。
其实这种情况在灾世并不少见。
只是每次见到这样的人总觉得他们很可怜。
比那些挣扎求生的人还要可怜,因为他们不仅失去了身体,也丧失了意志。
外面天还黑着,但褚仝并没有太担心,这里不像外面处处充满了危险,也不需要随时防备污染者的攻击,除非有大量的污染者集体暴动。
现在一切还都相安无事,但如果他不把那个青年弄走,那就不好说了。
卫想容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也听到了青年说的话。
他的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神晦涩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他当然知道褚仝这么做的意图,无非就是担心他拿整个避难所的人命去泄愤。
而之前在外面的时候,褚仝就已经拦过他一次。
等褚仝进来之后,他掀开眼皮看向了他,眼中带着阴郁的色彩。
褚仝脚步一顿,随即走到了他面前,说:“睡吧。”
极其生硬,还有褚仝特有的冷静。
只不过他是不是真的冷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掀开被子躺上床,听到外面小蓝和小绿回来的声音,他闭上了眼睛,可很快又睁开,带有一丝无力地看向旁边的卫想容。
他真的不想再发生蒲公镇里的事。
那株兰花比想象中还要可怕,这里的普通人也比蒲公镇多的多。
可他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哄。
摸耳朵,还是摸尾巴。
蓬松的大尾巴试探性地扫过卫想容的胸口,对方一只手就抓住了。
见他对自己的尾巴还有兴趣,褚仝无声地松了口气,说:“卫想容,睡吧。”
“我睡不着,褚先生,你睡得着吗。”卫想容轻飘飘的开口,手指却威胁地捏着他的尾巴尖没松。
褚仝:“……”
他纠结地皱了下眉,侧过身,目不转睛地看向卫想容。
而捏着他尾巴的卫想容则是瞥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没多久,褚仝忽然抬起手,轻轻地拍起了他的背。
卫想容猛地一愣,把玩尾巴的动作也有一瞬的停顿。
褚仝的动作非常僵硬,也非常不自在,他试探的把卫想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见他没有拒绝,又撩开他颊边散落的长发,轻拍着他的背,然后把自己的尾巴放在了中间供卫想容抚摸。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想了想,又低头说:“卫想容,明天我给你做阳春面怎么样。”
这一套行为看起来有些熟练,又有些生硬。
不过他确确实实是在哄卫想容。
卫想容的鼻尖就抵在褚仝的颈侧,大而蓬松的尾巴乖顺的任由他抱在胸前,即便被捏着尾巴尖也没有甩开他。
听到属于褚仝特有的放轻语调就会显得温柔的声音,他的心尖尖被轻微地勾了一下。
一种别样又充沛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心口。
他抿了下唇,睫羽上下颤动个不停,好半晌,他轻抬下巴说:“只给我一个人做。”
“对,只给你一个人做。”
褚仝的喉结轻轻震动,嗓音低沉又有几分磁性。
卫想容这才故作矜持地揉揉怀里的尾巴毛,轻哼一声说:“睡吧。”
褚仝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向卫想容,见他垂着眼眸,怀里抱着他的尾巴一副勉为其难合作的模样,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又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虽然卫想容很危险,但也挺好哄的。
褚仝在这个晚上又多了解了卫想容一些。
——
第二天褚仝果然为他单独做了碗阳春面。
四小只自觉的想要承担养家的任务,早早的出去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工作,所以当卫想容起床的时候除了阳春面的香味,四周安静的仿佛只剩他一个人。
他坐在床头,侧头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
这个晚上他睡的很好,出乎意料的好。
在瘫痪的那十年时间里,他的整个世界就只有眼前能看到的一切,时间成了没有尽头的沙漏,他像被水泥封在了床上,连睡觉也变成了折磨。
于是他整天整夜地睁着眼睛,唯一清醒的脑子钻进了一头又一头丑陋而诡异的怪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喜欢每一个角落都能被照亮的白天,而是享受于黑暗寂静的夜晚。
仿佛唯一睁着眼睛的他能够看透这个世界,也能主宰这个世界,还可以放出脑子里的怪物跑出来摧毁这个世界。
在那种无边无际的孤独里,他早就已经忘记了正常人该怎么睡觉。
明亮的光下,他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褚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副画面,卫想容闭着眼睛,侧面向窗,脸白的好像要发光,那种苍白也变成一种被阳光穿透的圣洁,使他看起来高贵又漂亮。
但也有一种随时都能飘散的虚无感。
“卫想容。”
卫想容颤抖着睫羽,睁开眼看向了他。
褚仝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起来吃早饭。”
卫想容眼眸微抬,看着他没说话,也没动。
他缓下一口气,轻声道,“卫想容,阳春面已经做好了,你要现在起来吃吗。”
卫想容这才不紧不慢的将手放进了他的手心,纡尊降贵的发出一句,“嗯。”
褚仝手上一用力,将他抱了起来。
感受到怀里的实感,随时都能飘散的云这才穿破了虚无缥缈的屏障。
他搂紧卫想容的腰将他放在了轮椅上。
卫想容轻轻地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眼尾微挑地看向他,他也收回放在卫想容腰上的手,迎上了他的目光。
两人近的呼吸相闻,唇与唇的距离不过毫厘之分。
他们都看着对方没说话,流动的空气变成了涓涓细流,像漩涡一样吸进了彼此的眼里。
褚仝率先移开目光,他直起身,张了张嘴,“我推你出去。”
卫想容摩挲着指尖,轻轻应了句,“嗯。”
2
那位管理者直到白天也没有出现。
这让卫想容确定对方确实是个习惯性目中无人的人,或许还有点玩弄人心的意思。
说不定对方现在就在等着他们去找他,见到面之后,对方或许还会在心里对他们评估一番,在决定以如何的态度对待他们。
对于这类人,卫想容很清楚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卫想容却万万没想到,在见到对方之后会是这个局面。
他坐在轮椅上,手指轻捻着佛珠,感受到褚仝压抑的郁气,还有对面充满玩味的姿态,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一声。
“褚仝,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死在研究院了。”
“兰哥。”褚仝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对方。
宇兰手上夹着一根烟,不知道从哪来的,想来他身为一个来自避难所内部的天选者,也不会缺这些东西。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褚仝,一身长风衣,身量修长,英俊风流,全然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哪怕是在灾世中,他也依旧不损一丝气度。
但谁知道他曾执掌整个地下赌场,手上沾的血能够染红一条河。
而褚仝作为他手下最得意的“清道夫”,整个人都卖给了他,他比谁都清楚对方是个怎样的衣冠禽兽。
这也是他为什么看到卫想容的第一眼就无比警惕他,因为卫想容的虚伪他一眼就能看透,对方是和宇兰一样的人。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宇兰这个人天生喜欢追求刺激和黑暗,享受在鲜血中狂欢的快.感,而卫想容则更喜欢在浊世中出淤泥而不染,高高在上的俯瞰下面的一切,手上不染一丝尘埃。
但本质上,他们同样傲慢自大,视人命如草芥。
卫想容感觉到了褚仝紧绷的肌肉,身后的尾巴也僵直不动。
“褚仝,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妹妹呢。”
妹妹。
卫想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抬眼看向了褚仝。
“死了。”
褚仝说的很冷静,但卫想容能感觉到他体内沸腾而上的岩浆。
这于他应当是个禁忌,只不过褚仝习惯性的用冷静和平淡来应对这一切。
他甚至于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
作为一个“清道夫”,他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任何时候,他都是一具精准做出反应的机器,情绪于他而言是累赘。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对面那个男人。
卫想容的心里层层叠叠的蔓延上一种黑色的物质,紧紧的覆盖了他的心脏,流入了他的血管。
他眼眸幽暗地看向了那个男人。
察觉到一丝杀意,宇兰低头看向了卫想容。
他眸色一闪,眯了眯眼睛,笑道,“褚仝,这是你的新主人吗。”
过于相像的人总能在第一眼就看透对方。
宇兰和卫想容对视的这一刻,两人暗藏的杀机就已经有了交锋。
褚仝不喜欢主人这个词,这显得他像条狗,他已经获得了自由,不会再允许有绳套绑在他身上。
只是他还没开口说话,卫想容就开口了。
“宇兰?”他柔和的嗓音里带了一丝笑意。
宇兰眉眼微动,看向卫想容的眼神带了一丝思量。
褚仝没有叫出过他的名字,也不会直呼他的名字,所以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你好,我是卫想容。”
卫想容。
宇兰夹烟的手一抖,眼神震动地看着他。
“没想到你现在长这么大了。”卫想容云淡风轻的模样全然是一副长辈的姿态。
褚仝顿了一下,眼神怪异地看向他,又看向宇兰。
而宇兰早已维持不住脸上的体面,难看的脸色几乎掩盖不住。
卫想容,是卫家那个病秧子,也是卫老爷子钦点的天之骄子,更是卫家亿万家产的继承者,也是他按照五服内的辈分要叫一声小叔的人。
即便他比卫想容还要大两岁。
“卫想容……”
“谁准你直呼我的名字的。”卫想容轻飘飘地掀开眼皮,直视着他。
“小叔。”宇兰艰难地张开了嘴。
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压迫感,即便现在家族早已成过眼云烟,但深刻在心里的规训早就埋在了血肉里,像锁链一样挣脱不开。
他将燃着火星子的烟头紧紧地攥紧了手心,强烈的刺痛感让他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原来褚仝做了小叔的狗。”他嘴角带笑,眼神阴鸷地看向了褚仝。
他眼里的疯狂和阴冷的杀意太过明显。
褚仝皱了下眉,他知道,他们暂时无法离开外营区了。
——
果不其然,从始至终,宇兰都没有提身份核查的事,只说最近外营区外面有很多污染者游荡,他必须要做完这件事才能返回避难所。
并且他还借机让褚仝进入了清扫者的队伍,只有外面的污染者被彻底清除,他们才能离开这里。
褚仝不得不答应。
回去的路上,卫想容周身都带着阴冷的气场。
褚仝知道是因为他擅自答应了宇兰进入清扫者的队伍。
只是如果不度过这一关,他无法将四小只送进避难所。
他必须要这么做。
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很明确,那就是将四小只平安送达。
所以哪怕现在的卫想容不太高兴,他也要说这句话。
“卫想容,你答应过我,将你送到避难所之后,你就要将四小只体内的种子取出来,我已经做到了,你也该履行诺言了。”
这句话早在进入外营区的时候他就该说了,却一直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现在还不算完成诺言,他还没将卫想容送入避难所的内部。
只不过现在他不得不说,他不可能让宇兰回到避难所,宇兰也不可能让他活。
从宇兰见到他的那一刻,宇兰就不可能让他摆脱他的掌控。
“褚先生,你在跟我提要求吗。”卫想容神色浅淡地看着前方,指尖不停地摩挲着腕上的佛珠。
“对。”褚仝停了下来。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要求。”卫想容笑了一声,他眼里的情绪乌压压的透着一股子森冷。
“卫想容,你出尔反尔!”
褚仝眼眸冰冷地看向了他。
“褚先生,明明是你言而无信。”卫想容更加锐利的直视着他的双眼。
“……”
褚仝闭了闭眼睛,说:“你只说将你送到避难所,我已经做到了,你并没有说要将你送到内部。”
“所以褚先生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
卫想容一寸不离地盯着他的眼睛,似要看透他的心。
褚仝垂落的手缓缓收紧,他看着卫想容那张矜贵漂亮的脸,冷声说:“是。”
“好,好得很。”
卫想容笑了,如繁花盛开,他甚至笑出了声,看起来愉悦又畅快。
他从未笑的如此开怀过,可他眼里的神色却越来越冷。
笑够之后,他斯斯文文地撩起耳边的发,眼眸轻柔地看着他,“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不可能。”
他垂下眼,将手搭在腹前,又说:“褚先生,你也不想看他们都死在你面前吧。”
“卫想容!”
卫想容明明知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拿人命来威胁他!
听清褚仝声音里的怒气与掩藏不住的冷意,他端庄地坐在轮椅上,闭上了眼睛。
——
四小只回来之后就发现气氛变了。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褚仝和卫想容之间夹杂着无法逾越的沟壑,冰冷凝固的氛围谁无法将之打破。
啃着饼干的小黄用手肘怼了怼小蓝,冲他使了个眼色说:“你去问问。”
小蓝抬起眼看了看仿佛互不相干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卫想容身上的气质也变得可怕了许多。
犹豫过后,他走向了褚仝,小声说:“褚哥,卫哥什么都没吃,他是不是不舒服啊。”
褚仝头也没抬,冷冷地丢下一句,“管好自己。”
小蓝顿时就被噎了回去,冲其他三小只摇了摇头。
小绿轻咳一声,走到卫想容身边,轻声开口,“卫哥,你要不要吃面,还剩了些面粉,我让褚哥给你做。”
“不用了,谢谢。”卫想容半垂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
小绿纠结地拧着眉,突然听到褚仝的声音。
“小绿,回来。”
他回头看向褚仝冷冽的神色,又看了看卫想容,还是乖乖的过去了。
而卫想容则是抬眼看向了褚仝,眼里多了一丝晦暗的色彩。
褚仝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这种压抑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褚仝居然要和他们一起睡客厅守夜。
这下他们非常确定,褚仝就是和卫想容吵架了。
一个人在主卧,一个在客厅,连空气都凝固到了难以呼吸的地步,四小只只好齐刷刷地钻进了小红和小黄的客卧。
“怎么办,他们已经整整一天没说话了。”
“卫哥也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小黄担心地皱起了眉。
“褚哥看起来也比平时还要不高兴的样子。”小红忧心地叹了口气。
“你说他们到底是谁先惹谁生的气。”
“应该是褚哥吧,毕竟平时他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又不喜欢说话。”小绿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褚哥,你还有没有良心,褚哥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还说他坏话。”小红立即不高兴地看着他。
“我哪里说褚哥坏话了,我只是说他性格没有卫哥这么温柔。”
“卫哥虽然温柔,可他的温柔好像总隔着一层什么,我还是觉得像褚哥这种虽然冷但更加直来直往的人更好。”
“我也是,我站褚哥。”
“那我站卫哥,他明明身体这么弱,可一路上从没有跟我们叫过苦!”
“可一直以来保护我们的都是褚哥!”
“我们当初拿的物资还全都是从卫哥的病房里搜刮出来的!”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这就好像父母吵架,他们该选爸爸还是该选妈妈的问题。
直到小蓝弱弱地说:“难道我们不是来解决他们的问题的吗。”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小蓝,异口同声道,“还不是你先挑起这个争端的!”
小蓝默默地低下了头。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敲门声,接着是褚仝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你们的声音太大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顿时捂住了涨红的脸。
而褚仝则是侧过头,看向了没有关门的主卧,抿了抿唇,又神色不明地收回了视线。
第044章 末世
1
卫想容一直坐在轮椅上, 正对着门。
他自然也听到了四小只的话,眼眸轻动,抬眼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 他眼里的情绪越来越冷, 就在他逐渐藏不住眼里的冷意的时候, 褚仝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神色微动,抿着唇, 看向了他。
褚仝却是径直走进来拿了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就往外走。
卫想容心里的戾气骤然飙升。
“褚先生。”他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冷。
褚仝背对着他站在门口,头也没回地说:“怎么。”
“这就是褚先生想要表明的态度吗。”
听到他的话, 褚仝皱了下眉。
他什么态度。
明明就是卫想容先来威胁他。
而且也是卫想容主动挑破了他们之间威胁与被威胁的关系。
他已经主动退了一步把房间留给他了,还要怎么样, 难不成还要留在房里和卫想容继续吵架吗。
“看来褚先生是真的不想要他们的命了。”
“卫想容!”褚仝满身冷意地转过身。
躲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四小只被吓了一跳,纷纷不安地看着里面两个“吵架”的人。
而卫想容则是眸色深沉的和他对视,浑身带着不亚于他的气势。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胶着又凝固的氛围环绕在他们的四周,带来更加剑拔弩张的气氛。
四小只互相对视了一眼,偷偷摸摸地走到门口,心一横,直接拉上了门,手忙脚乱的将门上了锁。
做完这一切,他们的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又紧张又兴奋地拍着胸口, 然后看着那扇门, 寄予厚望地点了点头。
“褚哥, 卫哥, 天不亮我们是不会开门的!”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更在褚仝和卫想容的意想之外, 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被锁上了。
褚仝看着紧闭的门,揉了揉泛疼的眉心,又回头看向了卫想容。
对方半个身体都掩在昏暗的阴影里,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却能感觉到对方也在看着他。
卫想容是个绝不会低头的人,他善于用蜜里包含的毒来刺伤人,哪怕是此刻,卫想容看向他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
褚仝无声的和他对视,良久,他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大多数都能克制自己情绪的人,他极其不喜欢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卫想容,我不想再听到你用他们的命来威胁我。”
“你在命令我吗。”卫想容整个人的气场顿时变得阴郁森冷了不少。
“卫想容。”褚仝却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他走到卫想容面前,半蹲在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
“卫想容,你不会对他们下手的,对吗。”他一边拉起卫想容的手,一边用温柔的语调问他。
毛绒绒的耳朵落入了卫想容的手心,卫想容眼睫轻颤,周身的气势顿时缓和了不少,哪怕是干预电流也在顷刻间退的干干净净。
不得不说,褚仝确实已经掌握了一套和卫想容相处的方法,既然他不喜欢有人忤逆他,那么就顺着他,哄着他。
果不其然,卫想容捏着手里的耳朵,眼里阴冷的情绪也转为一种平和。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你不是知道我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吗。”
这样说着的时候,如果卫想容揉耳朵的动作没有这么爱不释手,这句话的危险度可能会更高。
发觉卫想容的情绪变化,褚仝直视着他的双眼,肯定地说:“你不会。”
如果是以前,褚仝自然不敢放松一丝警惕,可他见过卫想容脆弱的样子,见过他明明被哄好了还要故作矜持的样子。
今天再见到宇兰,他心里全然是被勾起的杀气,还有往日那些猩红的记忆。
而他也深刻的明白,卫想容和宇兰的不同。
一个用尾巴和耳朵就能安抚好的人,即便他心里带着更加残忍暴戾的想法,也并非不能扭转。
他也愿意从卫想容这里去努力一个更好的结果。
卫想容神色微顿,他垂眸看向半跪在他面前的褚仝,那种奇异而又充沛的情绪再度填满了他的内心,酥酥麻麻的蔓延进他的血管,流向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有一种强烈而危险的冲动,几乎要让他做出失态的举动。
可最后在逐渐加重的呼吸中,他还是压抑了这种快要决堤的失控。
“褚仝,这是你自己说的。”这是他第一次叫出褚仝的名字。
他闭了闭眼睛,慢慢低下了头。
而褚仝猛地一颤,他想要抬头,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只是从耳朵尖上传递而来的酥痒还是在一瞬间流向了他的心脏。
似乎有风轻轻地吻上了他的耳朵。
——
第二天褚仝打开门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四小只被吓了一跳。
但看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他们又纷纷对了对眼色。
看样子是和好了。
应该是和好了。
确定是和好了。
因为他们亲眼看到褚仝围上围裙给卫想容开小灶。
这里送来的食材不多,只有前三天有,三天过后,不管他们会不会进入内部的避难所,他们都要凭自己的本事才能获得物资。
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非常好了。
而且自从跟在褚仝的身边,他们从没有挨过饿。
“褚哥,待会儿我们再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做。”小蓝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活力。
“嗯。”
褚仝没有拒绝。
这里危险不多,可以放手让他们自己去找点事做。
而且待会儿他要去清扫队,也无法将他们带在身边。
得到首肯的四小只很高兴,排排坐在餐桌上,听话又乖巧的等着褚仝放饭。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很难想象他们之中有的父母已经丧生了,有的在遥远的国外断了联系。
因为他们从未一蹶不振过,从跟在褚仝身边开始,他们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的跟他走到现在,好像长大了,又好像没有,因为褚仝一直把他们保护的很好。
除了话不多,他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家长,强大又充满安全感,他们属于家人缺失的那一块也早就由褚仝补齐了。
卫想容从房间里出来,神色温和的样子看不出一点昨天晚上的不快。
他确实是一个很好哄的人。
现在褚仝非常有这方面的发言权。
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放在他面前,卫想容矜持地拿起筷子,看了看眼巴巴的四小只一眼,温声问,“你们也要吗。”
“不不不,我们已经吃了。”
褚仝另外用剩下的面给他们一人烙了张饼,他们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了,毕竟现在谁还能吃上这个。
一个接一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两口把热腾腾的饼塞进嘴里,他们眉眼弯弯的对卫想容和褚仝说了声,“卫哥,褚哥,我们出去了。”
“注意安全。”卫想容温柔的对他们笑了笑。
四小只的心灵瞬间就得到了治愈。
他们捧着心脏,一脸满足地说:“我们会的。”
等四小只走了之后,卫想容才收回视线,低头吃面。
在灾世前,他吃的是最好的营养师配的营养餐,可再好的食物被冷冰冰的仪器送进嘴里也会变得寡淡无味。
现在回想起来,曾经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居然还不如这一碗冒着热气的面。
他垂下眼,长发从颊边垂了下来。
就在他有所反应的时候,一只手率先撩起了他的发丝,动作比他还快,而当做了这一切之后,对方也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停止了流动,只有彼此浅浅的呼吸在互相缠.绕。
卫想容半垂着眼,坐着一动未动,褚仝却突然在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抿了下干燥的唇,说:“我帮你把头发绑起来吧。”
大概只停顿了一秒。
“好。”
卫想容将手搭在腹前,矜持又优雅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褚仝喉结滚动,他四处看了一眼,最后将视线定在了一个红色灯笼上。
那应该是不知道谁过年时买来哄小朋友的,虽然很旧了,但还保存的很好,可以看出当时的珍爱,即便在如此残酷的世道里,小小的红灯笼也依旧带有喜庆鲜亮的色彩。
而在那个灯笼上绑着一条红色的丝带,扎成了精巧的蝴蝶结,下面还挂着两个拇指大小的铃铛。
他取下来的时候,铃铛叮呤当啷地响,清脆的像被风拨弄的风铃声一样悦耳。
恍惚间,好像他们并不是生存在鲜血与残骸遍地的灾世,而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一个寻常的晴天,他和卫想容……
褚仝猛地抿紧唇,拿着丝带走了回来。
卫想容一直静静地看着褚仝,看他取下了那条丝带,看他愣神时突然柔和的眉眼,又看他回神间骤然恢复的理智。
他收回目光,眼神浅淡地看着前方,任由褚仝捞起他的长发。
褚仝的动作比想象中轻柔,轻柔的不像是那双拿刀杀人的手。
当一条长长的辫子垂落在卫想容胸前的时候,他甚至于没想到褚仝会编的这么漂亮。
乌发,红绳,精致的铃铛。
他抬起眼,那张苍白又柔和的面孔呈现在褚仝的眼中。
卫想容是个很美的男人。
褚仝再一次认识到这个事实。
卫想容很美,却从不会让人将他错认成女人,正是这种属于男人的美,使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瑰丽又充满令人心动的色彩。
以前的卫想容不美吗,也是美的。
只是褚仝从未真的看到过。
“褚先生,你经常帮你妹妹编辫子吗。”卫想容拨弄着辫子上的铃铛,叮呤当啷的脆响很好听。
“只有小时候编过。”
“那应该很多年了吧,褚先生到现在还记得这么清楚,一定是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忘记过。”
卫想容放下手,眼眸深邃地看着他。
褚仝看着前方,透过空气,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可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归于了沉默。
他不太想说。
卫想容也没有再问,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辫子,一种浅浅的喜悦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也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了昨天的褚仝,也原谅了现在的褚仝。
2
清扫队在下午太阳临近落山的时候集合,只有在晚上,污染者才会在外面大肆活动。
宇兰出现在外营区并不单单是成为这里的管理者,将外营区的污染者清理干净才是他的首要任务。
他站在外营区的后山出口,手上夹着一根烟,懒懒散散的半靠在一棵树上。
“兰哥,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有这么厉害吗,不会到时候还会拖我们的后腿吧。”
说话的是一个长着尖利兽爪的男人,看不出他改造的基因方向,不过从他的兽爪能够看出来那应该是头攻击力惊人的猛兽。
“我们都在这等了他十分钟了,他该不会是怕了不来了吧。”
这是一个长鼻兽人,粗壮的大鼻子垂到了腹前,狰狞又可怖。
清扫者小队是一个全部由改造者组成的队伍,全都是宇兰的人。
他崇尚暴力,喜欢强大的人臣服在他的手下,但这里六七个形态各异的改造者,且还都是只有一两个兽化特征的高级改造者,在宇兰的眼里都不如褚仝一个。
褚仝不会这么多废话,也不会自大又愚蠢的轻视对手。
抽完手上的烟,他手一抬,旁边一棵细长的树顿时被拦腰劈断,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那些说个不停的兽人立马噤声,畏惧地看着他。
宇兰是非常强大又非常罕见的雷电之力,当他成为天选者之后,他强大的能力就被上面的组织看中,立即召入了避难所的内部。
只是宇兰心高气傲不愿意受人指使,借机接了个任务就来到了外营区。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在这里组建自己的势力,再一举将避难所的内部吞并。
不过任何天选者的能力都不是绝对完美的,宇兰要想使用雷电之力,必须要先储能,储存的能量有多强,在于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有多高。
换言之,一个人的身体绝对无法承受过高的电力,必须要先淬体,天选者的身体就像一个弹簧,比普通人有优势,可以经过无限的淬炼提高身体的素质。
尤其是像宇兰这种需要储能的雷电之力,只要他的身体能够承受,他几乎可以拥有搅动风云的强大力量。
但淬体的过程极其痛苦,宇兰已经体验过人上人的滋味,又在灾世到来之后就激发潜能成为了天选者。
一个几乎已经站在顶端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受这种苦呢。
他重新拿出一根烟,指尖一动,烟头就凭空点燃。
仅仅是这样一个小手段,那些兽人就已经屏住呼吸,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敬畏。
宇兰在心里不屑地冷笑一声。
一群没用的蠢货。
细微的动静从后面响起,褚仝高大的身影推着轮椅出现。
那些人转头看向了他,眼里顿时带上了轻视。
不过是一只狗崽子罢了,哦,还带了个残废。
他们眼中的轻蔑太过明显,褚仝冷冷地看向他们,狠厉的眼中释放出了一丝杀气。
一个真真正正从人命中厮杀出来的人,身上的煞气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后天由兽性激发的兽人可以比拟的。
他们顿时被扑面而来的煞气刺激得白了脸。
看清他们的表现,宇兰眼里的不屑更加浓郁。
“小叔怎么也来了。”宇兰走到卫想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小叔?
那些被褚仝震住的人又纷纷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卫想容那张面容姣好的脸。
宇兰故意以一种压迫感极强的姿势站在卫想容面前,那只夹烟的手就差一分落在卫想容苍白的脸上,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是一副极其不尊重的姿态。
“怎么,不欢迎?”卫想容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拨开了那根对准他眼睛的烟。
宇兰死死地盯着他,刹那间将雷电之力涌了过去。
他当然不会在这里杀死卫想容,像他们这样的人,比起杀一个人,总是更享受折磨一个人的快.感。
“当然不会,只是担心小叔腿脚不便,要是被污染者盯上就不好了,毕竟他们可是一群没有理智的怪物,像小叔这么细皮嫩肉的人说不定会被他们一口一口的吃掉。”
他迫切的想要看到卫想容因为痛苦而狼狈不堪的样子,却见卫想容依旧神态自若,连眼皮子都没眨。
“他的雷电之力比起你的干预电流怎么样。”
【没有可比性】
尤其是卫想容已经触发过最高的干预电流,而他的身体也早在重生中脱胎换骨。
卫想容笑了,微扬的嘴角衬上他那张如沐春风的脸,叫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动。
宇兰却眸色变深,更加放大了他身上的雷电之力,连他都听到了滋滋作响的声音。
可所有的雷电之力涌入卫想容的身体都像进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再释放下去,他储存的能量都会被吸干。
3344:【……】
免费充电,不错。
宇兰瞳孔震动地收回手,夹在指尖的烟头也从手上掉落。
褚仝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对峙,却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只说:“卫想容身边有我,不会影响行动。”
好不容易将卫想容哄好,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惹他生气。
更何况他完全能够负荷,反正以前在路上的时候他也是一直将卫想容带在身边。
宇兰眼神阴冷地看了他一眼,笑道,“看来小叔将你调教的还不错。”
褚仝垂下眼,又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
山路崎岖,褚仝将卫想容抱在了怀里。
卫想容一边把玩着他的尾巴,一边靠在他的胸口,恬静的神情看起来充满惬意。
长鼻兽人从鼻子重重地哼出一口气。
之前还对他多有忌惮,但看到宇兰的态度和对方那幅矜贵又柔弱的姿态,长鼻兽人心里的不满与不屑就上升到了顶点。
这样一个除了脸好看几乎一无是处的废物,也不知道是凭了什么本事活到现在。
长鼻兽人看向了卫想容那张脸,干干净净又柔和俊美,垂到胸前的辫子更是使他看起来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柔顺。
这样一个男人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动心。
长鼻兽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里的情绪发生了细微的转变。
正在梳理尾巴毛的卫想容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偏头看了过去。
他掀开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仿佛风吹湖面,在这映着红光的夜中漾开了撩人心弦的波纹。
长鼻兽人的眼神更加炙热,也更加不加掩饰。
卫想容意味不明地笑了,半垂的眼中泛开了黑暗阴冷的漩涡。
察觉到他的变化,褚仝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旁边越走越近的长鼻兽人。
他神色一冷,立马用那双银灰色的兽瞳释放出危险的气息,并充满威胁地张开了獠牙。
长鼻兽人猛地一愣,野兽的本能让他在危险中感觉到了畏惧,他咽着口水,冷哼一声,退到了五米开外。
“褚先生,我有些累了。”卫想容轻轻柔柔的开口,用手指不紧不慢地挑.逗着手上的尾巴尖。
褚仝浑身一麻,下意识地缩回了自己的尾巴,但看到卫想容的眼神,他又无奈地轻叹一声,将尾巴重新放回卫想容的手上。
“睡吧。”
他抱紧了卫想容,将他贴向了自己的胸口,有力的臂膀始终如一的平稳。
卫想容听着褚仝的心跳,颤动的睫羽掀起了如潮海般起伏的情绪,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变得风平浪静。
他抓着手里的尾巴,揉了揉细软蓬松的尾巴毛,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褚仝低头看他一眼,又收紧手臂,看向前方。
在如此危机四伏的深夜里,大概只有卫想容一人独享这种格格不入的平静。
宇兰将嘴里的烟丢在地上,眼神阴鸷地扯开了嘴角。
——
污染者大多遍布在山林的外围,那里有一座早就沦为死城的城镇。
在所有人都沦为污染者之后,他们就开始向着外营区接近,目前已经游荡在靠近外营区的山林里。
他们要在晚上进行清扫,直至将外营区四周的隐患全部清除。
“大家散开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兰眸色晦暗地看向了褚仝和卫想容的方向。
他怀疑卫想容也是天选者,至于褚仝,既然现在已经背弃了他,那就尽早铲除吧。
被褚仝抱在怀里的卫想容睁开眼睛看向了宇兰,见对方神色阴冷地看着自己,他慢条斯理地展开了一个笑。
褚仝曾经卖命的主人。
他不喜欢。
他神色如常地收回视线,继续不紧不慢地摸着怀里的尾巴毛。
而宇兰则突然心里一跳,莫名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不远处,准备对褚仝下手的长鼻兽人突然打了个喷嚏,他嗅到了一缕极淡的花香。
他回过头,看着头顶的树和地上的草,风吹过来的时候,树叶和草根齐齐晃动,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盯着他的阴冷感。
“妈的,不知死活的狗崽子,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等把你解决了,你怀里的男人老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长鼻兽人阴笑一声,看着前方大批向这里游荡的污染者,他几乎已经预见了褚仝被污染者啃噬的画面。
改造者是不会受到感染,却不代表他们不会死。
他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尖响,巨大的动静让污染者齐齐向他看了过来,他正要把污染者往褚仝的方向引,却突然觉得那种被窥伺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他的后背盯着他。
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让他后背生凉,他回过头,却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盛开了一株洁白的兰花。
——
卫想容咽下了喉间的腥气,面不改色的用指腹拭去了唇间溢出的血。
褚仝低头看向他,问,“怎么了,冷吗。”
那瞬间,他好像觉得卫想容的体温低了不少。
“没有。”
卫想容侧头,将半张脸掩进了褚仝的胸口。
可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又皱起了眉。
他为什么要躲起来。
于是,他又将自己的脸转了过来。
然后,褚仝就看到了他被血染红的唇。
第045章 末世
1
“……”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褚仝伸出手拭去了卫想容唇间的血, 又碾了碾指尖,再低头看向他。
他拿出贴身放着的手帕,一点一点的将卫想容唇上的血迹全都擦干净了。
自从在蒲公镇帮卫想容换过衣服之后, 卫想容身上的手帕就一直被褚仝带在身上。
按卫想容的性子, 他必定是用一张丢一张, 不用又不行,可现在这种时候, 哪里还能找到新手帕,起码在褚仝手里, 用脏了还能给他洗。
虽然他并不会让卫想容知道就是了。
“卫想容,不要把污染者往避难所引。”最后, 他也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听到他这么说,卫想容抿了下唇,心里有些隐秘的涟漪,可随即,他又抬起头,看着他说:“你在命令我?”
“……”
看清卫想容眼里那熟悉的需要被哄的情绪,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放轻声音道,“没有,我是在请求你。”
卫想容这才略有几分满意的收回视线,放松地揉着手里的尾巴毛。
褚仝看着自己的尾巴, 又是一声叹息。
忽然, 前方传来阵阵嘶吼, 有污染者的叫声, 还有改造者充满威胁的嘶喊声。
其他地方已经打起来了。
卫想容神色恬淡地垂下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抚摸着怀里的尾巴。
褚仝看着前方大量涌现的污染者, 因为动静过大,污染者全都被吸引了过来,又因为褚仝与其他改造者的距离不算远,那些污染者正逐渐呈包围的姿态向他靠近。
他立即说:“我先把你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将这里清理干净再去找你。”
话说完,他就顿了一下。
卫想容抚摸尾巴毛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褚仝垂下眼眸看着他,滚动着喉结,半晌之后,他轻声添了句,“可以吗。”
卫想容这才轻飘飘地掀开眼皮,浓密的睫羽下是一双深如黑潭的眼睛。
“可以。”
得到答复的褚仝无声地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地上的泥土和被踩烂的枯叶,又抬头看了眼头顶高大茂密的树干。
想了想,他纵身一跃,踩上了粗壮的枝干,又拿起一块手帕垫上去,这才将卫想容放在上面。
“等我。”
他看了卫想容一眼,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轻轻一甩,他已经抽出唐刀落回了地面。
卫想容坐在树上,周围都是茂密的树叶,几乎遮住了他半个身体。
他一只手扶着树干,垂眸看向身形矫健、动作利落的褚仝,漆黑的眼眸闪烁着幽深的暗光。
而后,他轻抚着鬓边的发,风把辫子上的铃铛吹响,他抬眼看向了前方。
——
褚仝出手又狠又快,他的目的是围绕卫想容待的那棵树将周遭的污染者都清理干净。
他身处的位置也是他的兽瞳能一眼就看到卫想容的地方。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随着时间流逝的原因,近半年,污染者畸变的形态越来越多,更甚者,他们从一开始的呆滞木讷变得聪慧敏捷了许多。
在发现褚仝的强大之后,他们居然学会了包抄和声东击西。
褚仝一时不察,被一个长着尾钩的污染者划破了手臂。
衣袖破裂,露出他麦色的皮肤,黑红的血流向他青筋暴起的小臂,他瞥了一眼,干脆把整个袖子扯断,三两下将渗血的伤口绑了起来。
虽然他并不会感染,但血流的太多会让他手滑,拿不稳刀。
这里面最聪明的就是那个长有尾钩的污染者,他已经学会了偷袭。
褚仝的耳朵立了起来,嘴里的獠牙也逐渐变长,半身压低之后,他整个人都有了野兽的形态。
长刀横在臂前,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手上的刀也几乎快出了残影。
围在四周的污染者在他的攻势中瞬间变得四分五裂,场面极其血腥,而褚仝的兽瞳依旧冷冷地看向前方,在漫天的血色中,他连表情都没变。
褚仝在别的孩子还在因为作业太多而感到烦恼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杀人。
一个人有多容易死,致命伤有几处,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很快逼近到那位尾钩污染者的面前,对方四肢着地,向他发出了威胁的嘶吼,几个起落攀在了树上,长长的尾钩像带毒的蝎子一样左右摇摆。
对方想跑。
褚仝发现了他的意图。
这个污染者确实很聪明,而越聪明的污染者越不能留。
刀尖的冷光一闪,褚仝以绝对精准强大的力量挥下了手中的刀。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细长的雷电向他打了过来,举刀的手连着半个身体上下一麻,他握不住手里的刀,整个人也差点半跪在地上。
污染者找准了机会,锐利的尾钩猛地穿透了他的肩膀。
如果不是褚仝反应够快,差一点,穿透的就是他的心脏。
噗嗤一声,溅出的血花还带出了一块肉,污染者瞳孔猩红,三两下将沾了碎肉的尾钩塞进嘴里,没有再停留,而是像一道影子一样飞快的在树林里消失不见。
而其余那些低智商的污染者则在一声声滋滋作响的雷电中化为了焦炭。
褚仝站起身,看向了身后的宇兰。
对方身姿挺立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
刚刚那道雷电就是冲着他来的。
为的就是给他一个教训。
对方那双眼中带着阴鸷诡异的色彩,他不是卫想容,一条尾巴,一碗阳春面就能哄好。
他在宇兰手下待了十多年,没人比他更清楚对方是一个有多心狠手辣的人。
肩上的伤传来一阵强烈的钝痛,他握紧了手中的刀,敛下眼中的杀意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原地。
而宇兰注视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
褚仝比以前还要强了。
“兰哥,不好了,西面的污染者暴动了!”
尖爪兽人狼狈地跑向宇兰,身上还带着不少的伤。
宇兰神色阴郁地看过去,碾碎了手上的烟头,冷声道,“废物!”
——
褚仝速度飞快地赶回了卫想容在的那棵树,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他无声地松了口气。
卫想容却一眼就看到了他身上的伤,尤其是他肩上的贯穿伤。
他伸出苍白纤长的手,轻轻地摁在褚仝的伤口,黑红的血立马沾上了他的指尖。
“谁?”
他只温声问了这么一句。
“污染者。”褚仝看向他,又抓住了他还想继续摸的手。
“污染者?”卫想容嘴角微扬地笑了一下,里面暗含着嘲讽。
以褚仝的实力,除非是像蒲公镇那次有成百上千的污染者向他发起围攻,否则没有污染者能够伤到他。
褚仝抿了下唇,他拿出手帕想要帮卫想容把指尖上的血擦干净,卫想容却径直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坐在树上,一张看不出情绪的脸无声地看着前方。
很明显,生气了。
“兰哥出现了。”他张开嘴,再次拉起了卫想容的手,这一次,卫想容没有拒绝。
他用洁白的手帕一点一点的帮他把指尖擦干净,看向他说:“他想杀我。”
只所以是想,是因为宇兰没有杀成,也不会那么轻松的将他一次击杀。
他会更享受这种释放恶意又将他步步紧逼的感觉。
反正只要外营区外部的污染者没有清扫干净,他就不可能带四小只进入避难所的内部。
擦完了手褚仝也没有松开,他蹙着眉,继续说:“这里的污染者比我之前遇到的要聪明的多,按道理说,外营区面临的危险这么大,不应该只有这么一个小队进行清扫任务。”
何止,六七个改造者全然是一副随心所欲的姿态,根本就没有把清扫任务当回事。
而且据他所知,宇兰在外营区已经待了两个月有余,可污染者的情况丝毫没有得到解决。
当然,也有宇兰完全不将外营区的灾民当一回事的原因,可时间这么长,既然宇兰完全没有把污染者清除的意思,那么污染者又为什么没有发起进攻。
褚仝陷入了思考,卫想容却垂眸看向了他和自己交缠的手指。
和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不同,褚仝的手带有薄茧,骨节分明,手指很长,手掌也很宽厚。
他们的手心没有贴在一起,手指却伸入了彼此的指缝,以一种矜持却又亲密的方式勾在一起。
虽然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分开,但他没动,褚仝也没动。
“当初那个向你报信的母豹子呢。”卫想容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轻轻出声。
对啊,迢迢呢。
他们应该也来了这里,甚至可能还要在他们之前。
当天晚上分开之后,从他们这里得不到物资的迢迢等人应该就踏上了来到避难所的路。
毕竟他们不可能再等来下一批幸存者供他们掠夺,如果他们不想死在那里,只有来到避难所这一个选择。
而迢迢等人能从南市到了一千多公里之外,不可能没有车。
即便出现一些误差,他们到达的时间也应该和他们相差无几。
可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三天了,迢迢那个队的人他们还一个都没见过。
不谈其他,就说迢迢是宇兰的情人这一点,宇兰也不可能放任迢迢在他的势力之外。
宇兰就是这样的人,不管他要不要,只要是他的东西,他都不会允许对方脱离他的掌控。
想必这也是当时迢迢为什么已经离避难所的外营区这么近了,却还是在那里逗留了半个月的原因。
褚仝越想眉头皱的越紧,忽然,他手中一软,低下头,正好看到卫想容的手和自己十指相扣。
他心里猛地一颤,一种奇异而滚烫的酥麻感从他的四肢流向了他的心脏。
卫想容却在这个时候抬起眼,眸色微深地看向了他。
2
风吹过来,吹起了褚仝耳朵上的绒毛,也吹起了卫想容辫子上的丝带,拨响了铃铛。
叮呤当啷,重合了两个人的心跳。
褚仝的手不自觉地蜷起,却无意中将卫想容的手扣的更紧。
而卫想容始终眼波流转地看着他,仿若一道无声的漩涡,看一眼,就能被吸进去。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浅浅的呼吸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紧扣的手也连接着跳动的脉搏更加亲密地勾在一起。
“卫想容。”褚仝突然出声,他滚动着喉结,偏过了头,两个人的脸颊轻轻擦过,看似遗憾,却又变成了更加暧昧的耳.鬓.厮.磨。
“褚先生,天快亮了。”卫想容眼眸轻动,看向太阳与血月交映的上空。
他的下巴就落在褚仝的肩头,说完这一句话,他侧过脸,淡色的唇若有若无地贴在了褚仝的颈侧。
褚仝浑身一僵,一动不动,一时间,无论是和卫想容紧扣的手还是他被卫想容的呼吸染上了温度的脖颈,都在他的感官中无比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说:“该回了。”
卫想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也贴近了他的身体。
而褚仝侧头看他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一只手搂紧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拿回垫在枝干上的手帕,稳稳地落回了地面。
——
宇兰赶到的时候,长鼻兽人已经被啃噬的奄奄一息。
对方看到他立马眼睛一亮,大喊道,“兰哥,救我!”
宇兰却看向了他脚边一株盛开的兰花。
无数的污染者对着那株兰花前仆后继,猩红的眼珠子带着无比狂热的光。
原来这就是卫想容的能力。
一株能够吸引到污染者的花。
呵。
不过如此。
宇兰勾起了一个肆意狂妄的笑,诡谲的眼神看向了几乎要被污染者淹没的长鼻兽人。
“兰哥……”利爪兽人有几分紧张地看向他。
“没用的废物。”他冷嗤一声,一抬手就将那株兰花烧成了灰。
长鼻兽人欣喜若狂地看着他,却听他语调阴狠地说:“既然这么没用,那就去当肥料吧。”
听到他这么说,其他兽人纷纷心里一冷。
长鼻兽人更是在短暂的怔愣过后目眦欲裂地瞪红了眼睛,“宇兰!”
倒挂在树上的尾钩兽人舔着自己的尾巴,猩红的瞳孔看向了宇兰,随后,他咧开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长长的尾钩立马穿透了长鼻兽人的头颅。
其他的污染者也像获得了某种许可,纷纷扑上去撕咬长鼻兽人的肉。
长鼻兽人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张大的嘴还停留在那一瞬间不甘地怒喊,整个人就已经成了污染者的食物。
鲜血淋漓的场面让剩下的兽人后背发寒,哪怕他们已经知道宇兰豢养污染者的事实,也不免为这个场面感到头皮发麻。
更甚者,他们害怕现在的长鼻兽人就是他们以后的下场。
“兰……兰哥,这都是那个褚仝的错,居然还有引诱污染者的手段,我们一定会尽力铲除他!”
“没错,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反应快的兽人立即向宇兰立下军令状,生怕慢了一步,这些污染者就会向他们扑过来。
宇兰点了根烟,神色阴冷地笑道,“我可不喜欢只会说大话的人。”
众人被他笑的心里一寒,连忙保证,“我们一定铲除他,帮兰哥解决心头大患!”
宇兰抽着烟,嗤笑了一声。
他可不觉得这群废物能拿褚仝怎么样,但不妨碍他想看到狗咬狗的画面。
“天亮了。”
他吐出一口烟,抬头看向远方,从云层冒出的一缕金丝穿透了诡谲阴冷的红光。
——
褚仝和卫想容在天亮后回到了他们的住所,刚推开门,在客厅守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四小只立马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纷纷站起来说:“我们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出事倒是不会出人命关天的大事,毕竟他们十分信任褚仝的能力,可下一秒,他们就看到他衣衫褴褛的手臂还有他被穿透的肩膀。
“这是怎么回事!”小黄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他们昨天傍晚回到家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褚仝留下的一张纸条,因为褚仝和卫想容都不在,他们没办法安心休息,干脆齐刷刷的等在客厅里。
结果一等就是一个晚上,向来无人能敌的褚仝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事。”褚仝扯下了绑在手臂上的袖子,黑红的血已经凝固,又往外渗出了一些鲜红的血,顺着往下淌满了整条小臂,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卫想容看向四小只,反应灵敏的小红立马拉着其他三个人去拿药箱。
外营区没有配备药箱这种私人东西,受了伤要去专门的医疗点接受治疗。
那里环境不怎么好,而且每天接受治疗的人很多。
所以他们用的是自己带的药箱,里面大部分都是从卫想容当时的病房里找出来的医用品。
小红端了盆热水,小黄将药箱提了过来,小绿为褚仝重新拿了件衣服,小蓝站在原地想了想,等他们三人把东西送完之后,他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其他三小只立马看向他,却见小蓝煞有其事地“嘘”了一声。
他们福至心灵,顿时默契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前天刚吵完架,是该多给他们一点培养感情的时间。
他们齐刷刷的向小蓝竖了根大拇指,小蓝立马洋洋得意地挺起了胸口。
听到关门的声音,褚仝脱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
明明只是一件简单处理伤口的事情,却因为这扇关上的门而使得气氛怪异起来。
要是以前,他不会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浮动,可现在他却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在树上和卫想容紧扣的手,还有一错而过的呼吸。
“褚先生,你怎么不脱了。”
卫想容柔和的声音响起,脱了一半的褚仝忽然有一种不自然的紧张感。
他抿了下唇,没说什么,两手交叉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那瞬间,他结实流畅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绷起又舒展,从他滚动的喉结到他的胸口再到牵引着他的腰线而起伏的腹肌,都堪称一场视觉盛宴。
褚仝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很漂亮。
察觉到卫想容的视线,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更加明显。
虽然他确实赤着上身,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应该这么不自然,现在他却有种被赋予了另一种意义的紧张感。
就好像,他和卫想容突然变成了无法直接坦诚相待的关系。
褚仝咽了下口水,有几分僵硬地转过身,面向了卫想容。
那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卫想容的眸色幽幽转深,他看着褚仝堪称完美的身体,上下滚动着喉结,说:“褚先生,你身上的血好像渗到裤子里了。”
红黑参半的鲜血从他的肩膀顺着他的胸口一路蜿蜒而下,在裤腰处留下了一道濡湿的痕迹,又往里渗进了更深的地方。
而卫想容的眼神也延着血迹的脉络深深地看了过去。
褚仝的呼吸沉了一分,胸口也略有几分起伏。
他拿起湿毛巾,低声说:“不用管。”
以前受伤的时候他连处理伤口的事情都不会做。
湿毛巾擦去了身体上的血迹,水珠却和血液混在了一起,在他层层起伏的肌肉上滚落了更多湿漉漉的水滴。
褚仝动作一顿,一只手将毛巾拧干,隆起的肌肉和结实的臂膀却在水珠滴滴答答的声音中散发出了一丝性感的气息。
卫想容的眼神更深了。
褚仝那种仿佛赤.身.裸.体的感觉也更加明显。
四周的空气被蒸发,平白透出一股子干燥的热意。
卫想容一只手轻轻地抚着鬓边的碎发,他看着褚仝的身体,舔了下干燥的唇,又将唇抿紧,嘴角下方的痣在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下变得有些色.情,又点缀出了一丝散发着甜味的肉.欲。
褚仝一边用拧干的毛巾擦着身上的血迹,一边滚动着喉结,毛巾每到一处,他的肌肉都会随着呼吸绷紧。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呼吸却莫名变成了喘.息,仿佛空气被压缩,捏紧了他们起伏不定的心脏,又蒸腾着热意,让气氛变得粘.稠浓郁。
整个房间只有褚仝擦拭身体的声音。
卫想容轻抚鬓角的手延着耳垂到了脖颈,那只苍白干净的手解开了一颗衬衫纽扣,使他的喉结看起来更加明显,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褚仝的身体,轻声说:“褚先生,我来帮你吧。”
褚仝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了他。
两人在对视中都无法看透对方眼中的情绪,却又不可避免的被对方的眼睛吸了进去。
褚仝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一句嗓音略哑的“好”。
——
他坐在床沿,手臂的伤在洗清那些血迹之后,已经自愈了大半,无需过多的处理。
比较重的是他肩膀的贯穿伤,就在他胸口的上方。
卫想容的动作比起褚仝的粗糙多了些细致的柔和。
他用沾了水的手帕一点一点的把伤口四周的污血清理干净,只是指尖总是不可避免的触及到褚仝的胸口。
那身紧致又充满弹性的肌肉也会随着他的触碰而用力绷紧,再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擦药的时候,卫想容的手指抚了上去,再用指腹从伤口边缘向着四周抹匀。
褚仝抬着头,目视前方,身体在卫想容的动作下阵阵收紧。
直到卫想容无意间触碰到他的胸口,他猛地抓住了卫想容的手,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良久,他哑着嗓子说:“可以了。”
卫想容轻轻一笑,没有说什么,开始给他的伤口缠上绷带。
褚仝原本要转身,只是直到此刻,他才发觉他和卫想容离的太近,近到他分着腿,而卫想容的膝盖正抵着他的大腿根。
他动弹不得,甚至有种他坐在卫想容大腿上的错觉。
于是,卫想容将绷带绕过他身后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抱住了他。
卫想容只是瘦,但并不是个纤细娇小的男人,甚至高挑的身形也并不比褚仝差,长手长腿,自然也就不可能呈现出卫想容小鸟依人的画面。
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互相依偎,亲密而又暧昧的拥抱。
卫想容的双手穿过褚仝的肋下,又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麻烦褚先生将手抬起来。”
褚仝抿着唇,将手抬了起来,不过他和卫想容太近了,抬起的双手无法安放,最后,他将手搭在了卫想容的肩头。
原本亲密的距离变得更加暧昧不分。
褚仝心口一跳,一种十分奇异的局促使他搭在卫想容肩上的手忍不住缓缓收紧。
而卫想容则是睫羽一颤,垂下的眼眸晦暗幽深,如同深夜的湖泊藏着更多更深的情绪。
他在褚仝的身后为他绑好了绷带,苍白微凉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抚过褚仝的脊背,褚仝忍不住一颤,不受控的尾巴隐晦地撩.拨过他的手腕。
“卫想容。”褚仝嗓音低哑地开口。
火热粘稠的氛围让人难以呼吸,褚仝连尾巴上的毛都立了起来。
“好了。”
卫想容敛眉出声,他收回手,唇轻轻擦过褚仝的耳垂。
褚仝侧头看向他,正对上他的眼神。
他们现在依旧是头颈相交,几乎耳鬓厮磨的姿势。
但在这一刻,好像有什么变了。
第046章 末世
1
褚仝将门打开的时候, 偷偷摸摸准备贴在门上听悄悄话的四小只被吓了一跳。
他们齐刷刷地看着褚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各自挠了挠头,眼神游移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褚仝手上拿着那件换下来的衣服, 对小蓝说:“找个地方烧了吧。”
“是!”没找到地缝的小蓝立马站直身体, 就差没对褚仝敬个礼。
褚仝瞥了他一眼, 没说什么。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高领长袖,十分贴身, 完美的契合了他身上的肌肉,使他看起来高大英挺, 又有种隐晦的性感。
“褚哥好帅啊。”准备去烧衣服的小蓝小声嘟囔了一句,嘟囔完立马就溜了出去。
听的清清楚楚的褚仝顿在了原地, 他抿了抿唇,余光看向了卧室的方向,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耳垂。
而在褚仝看不见的角度,坐在轮椅上的卫想容则在阴影中直直地看着他的身影。
——
四小只坐在餐桌上,兴高采烈地告诉两位“大家长”,他们在外营区找了个工作。
这段时间,关于他们为什么一直没能进入避难所的内部,还有这里的管理者为什么没有通过他们身份核查的事,他们从没有问过。
他们对褚仝拥有百分百的信任,相信对方不说是有解决这件事的能力,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尽可能的解决他们的生活问题。
褚仝抬了下眼, 没说什么。
卫想容倒是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 温和地问道, “是什么工作, 能告诉我吗。”
他笑起来极为好看,四小只顿时涨红了脸, 兴奋地说:“我们在搬砖!”
“我们在收垃圾!”
他们说的极为大声,样子也看起来骄傲极了。
褚仝挑起眉,好整以暇地看向了他们。
卫想容却笑容不变,更加柔和地问,“累吗。”
“不累!”他们齐刷刷地摇头。
搬砖,顾名思义是真的搬砖,随着外营区涌入的普通人越来越多,他们需要搭建更多的帐篷,修建更多的房子。
只不过鉴于他们很有可能是研究员的身份,所以他们只做一些简单的递送工具和收捡器材。
而小红和小黄两个女孩子的收垃圾则是在医疗点进行工作,将一些用过的医用品进行收集,再统一处理。
对于使用过的医用品哪怕是在现在也要谨慎处理,毕竟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生病,更不敢在身体上出现感染的问题。
工作完会统一发给他们一些饼干或者巧克力等干粮,也可以收集小票,只要收集到足够多的小票,他们则可以去换米面等粮食。
他们并不缺干粮,所以他们都想收集小票,四个人,一次就是四张,收集够了他们就可以去换面粉回来,让褚仝给卫想容做阳春面吃!
卫想容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柔声问,“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
褚仝侧头看向了他。
卫想容的肩侧垂着乌黑的辫子,整个人看起来亲和又柔顺,他直视着褚仝的双眼,说:“褚先生应该不会拒绝吧。”
褚仝对上他的双眼,又移开目光,淡声道,“不会。”
“我们的工作要下午开始,一直到凌晨,褚哥和卫哥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下。”小红眼眸亮亮地看向他们,语气里带着关心。
毕竟他们整整一个晚上都没回来,褚仝身上还有伤,现在又不是在外面生死逃亡的时候,自然偶尔也可以放松一下。
“谢谢小红。”卫想容眼波流转,眉眼弯弯的向她道了谢。
“不……不客气。”小红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指。
从和卫想容待在一起开始,他们从褚仝身上所缺失的情绪价值就全在卫想容这里补回来了。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长得好看还总是对你笑说话又温柔的人呢。
——
只是可惜,褚仝和卫想容还是没能享受到这份好意,他们刚躺上床,外面就拉响了警报。
褚仝腾的一下坐直,他看向了躺在他旁边的卫想容,又飞快地移开目光,拿起桌上的刀说:“我出去看看。”
话说完,他就循着警报声赶了出去。
而长发散落在枕头上的卫想容则是撑起手臂,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侧过头,看着窗外还算明亮的阳光,刺耳的警报声传递着危险的信号,他神色不明地撩起耳边的发,发出了一声轻笑。
“怎么回事!”
褚仝拉住了一个抱着药箱往里跑的医护人员,对方反应激烈的挣扎,可在看到他的兽人特征后立马停下了动作,脸色发白地说:“污染者暴动了!”
大白天,怎么可能。
褚仝拧紧了眉,除非有什么原因能够吸引到污染者,否则大多数污染者不会在白天发起大批量的暴动行径。
他的脑子里猛地想起了卫想容的兰花。
可是不会是他,卫想容没理由这么做。
他抽出手上的刀,逆着人潮向入口赶了过去。
虽然改造者在外面不受欢迎,但在这个时候却更能体现出他们的作用。
无数个改造者的身影快如残影般赶向可能会被攻陷的缺口,这个时候没人会逃,因为这是避难所,一旦被攻陷,所有人都会死。
褚仝看到外面蜂拥而至的污染者,也被惊了一下,上次看到有这么多污染者暴动还是在蒲公镇的时候。
他沉下眼,握紧了手里的刀。
不会是卫想容,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他再次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句,而后提着刀冲了上去。
污染者很多,但褚仝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拥有智商的污染者。
长长的尾钩一甩就捅穿了一个兽人的腹部,虽然对方反应及时地挣脱开,但还是被带出了一大块血肉。
看到那渗人的出血量,褚仝知道,对方恐怕活不了了。
他目标精准,立即提着刀冲向了那个尾钩污染者,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一边舔着尾钩上的血肉,一边冲他发出威胁的嘶吼。
他并不废话,长刀一挥就砍向对方的尾钩,对方却抓过一个低级污染者挡在前面,褚仝眼里一冷,立即将那个低级污染者劈成了两半。
尾钩污染者则用那双猩红的眼睛阴测测地瞪了他一眼,跑了。
褚仝皱紧了眉,对方的智商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更不能留了。
他提着刀追上那个尾钩污染者,动了杀意的他几乎是将对方追着打,在警惕心拉满之后,他完全将对方当成了一个变异的改造者,而不是一只没有脑子的污染者。
对方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哪怕褚仝身上有伤,可他的自愈能力强大到堪称变态,只要不死,他就能迅速恢复,且完全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
褚仝打定了主意要解决对方,那只尾钩污染者大概也察觉到他攻势迅猛的杀意,开始往后方藏,也将他往污染者里引。
只是褚仝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面对挡在自己面前的污染者,他连眼皮子都没眨,几乎只他一人就在暴动的污染者中开出了一条血路。
猩红的血液溅在了他的脸上,他目光如炬地看向前方,浑身的煞气一时不知道他和污染者究竟谁更可怕。
尾钩污染者感觉到了危险,长长的尾钩开始不安的四处甩动,猩红嗜血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冲他发出威胁的嘶吼。
可惜,褚仝只将他当做刀下的猎物。
他以无人可挡之势冲向了那只污染者,挥下的长刀势必要斩断对方的头颅,可就在这个时候,宇兰出现了。
滋滋作响的电流劈断了前方的树,一棵又一棵接连倒下,有不少压住了要进攻的污染者,还有不少正好呈交叉之势堵住了入口。
处在污染者堆里的褚仝差点被一棵比人还粗壮的大树压倒,他及时避开却还是被树枝刮了一下,等他将面前茂密的枝干砍断,那只污染者已经跑了。
褚仝听到有不少人在说:“天选者大人来了。”
“是天选者,是兰大人!”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而宇兰则勾着笑,一只手伸向上空,噼啪一声巨响将不少人吓了一跳,也吓住了那些污染者。
原本要冲破防线的污染者开始后退,不多时,他们就在滋滋作响的电流中退到了密林深处。
一切都结束的很快,甚至有种虚无感。
褚仝回头看向了对方。
而那些人则沉浸在了获救的激动中,比起后天人为的改造者,他们自然更推崇拥有超凡力量的天选者。
更何况宇兰刚刚那一手足够把那些普通人震住了。
这一场暴动没有伤到多少人,除了那些在外面排队等待进入的灾民,伤的最多的居然是改造者。
褚仝看着对方,眼里闪过了一丝冷意。
他将长刀立在身后,没什么表情的往回走。
只是却在这时响起了宇兰的声音。
“这一次污染者暴动的太奇怪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一样。”
褚仝脚步一顿,侧头看过去,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对方的眼里阴暗无光,嘴上却带着怪异的笑容说:“不过这还只是猜测,毕竟如果真的有能吸引污染者的东西藏在我们这里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四周顿时散开了一股慌乱忧虑的气场。
褚仝直直的与他对视,眼里早已没有以前对他的顺从与沉默,只有冰冷的凝视与杀气。
宇兰的眼神则比他更冷更沉也更加阴狠。
他冷冷地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现场。
——
卫想容坐在窗前,当褚仝回来的时候,他神态轻柔地回过头问他,“解决了吗。”
“解决了。”褚仝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卫想容对着他笑了一下。
“没什么。”
褚仝低头擦干净刀上的血迹,“唰”的一声将刀回了鞘。
而卫想容始终眼眸悠悠地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褚仝抬起头,在无声的对视中,他看见卫想容散落在肩侧的长发,轻声说:“我帮你扎辫子吧。”
“好。”卫想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见他向自己走近,他又颤动着睫羽,无声地转动着腕上的佛珠。
就在这个时候,毛绒绒的尾巴毛撩拨上卫想容的手腕,他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了下来,慢慢摸上了尾巴。
褚仝则垂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微缓地撩起了他垂落的长发。
2
这一场暴动虽然没有太大的损失,但还是给外营区的灾民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不过影响归影响,外营区正常的运行不能停,四小只还是要照常工作。
褚仝推着卫想容的轮椅将小红和小黄送到了医疗点,看着两个小姑娘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他们停在了原地没有进去。
医疗点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墙角,也是外营区防护最好的后方,毕竟这里大多都是些老弱病残。
而此时这一条不过几人宽的小路,几乎躺满了各式各样的病患。
除了之前污染者暴动时受伤的改造者,这里最多的居然是饿的面黄肌瘦或是因为其他的外伤感染而引发并发症的人。
他们大多睁着一双大又无神的眼睛,随意垫了块布就躺在地上,有的前胸贴后背几乎瘦作干尸,有的双脚长满了可怕的脓疮,正衣衫褴褛地靠坐在墙角。
这一场灾难并不单单来自像怪物一样会吃人的污染者,更多的是来自于污染者所引发的其他后果。
改造者的虐杀,食物的稀有,内心的恐慌,还有人性的扭曲。
为什么在这样的灾难下,饿死的远远要比被污染者杀死的要多,是因为全世界都在一瞬间陷入了饥荒吗,不是的,是大多数人都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主动走出去。
四小只从没挨过饿,那是因为他们的天塌了还有褚仝这个强大的改造者在前面顶着。
而这些人能历经千辛万苦来到避难所,只怕还有更多人死在了来避难所的路上,也有更多人怀着恐惧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卫想容,今天的污染者暴动来的很蹊跷。”褚仝不是个会在心里胡思乱想的人,他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也体现在他解决问题的方式上。
更何况他和卫想容本就不是能互相信任的关系。
只不过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却心里一沉,眉头也皱了起来。
总觉得如果现在的他再以质问的态度面对卫想容,卫想容会生气,会难过,而他也会产生失望的情绪。
于是,他又说:“卫想容,我没有怀疑你。”
卫想容眼神清淡地看着前方,眼中的情绪像雾一样朦胧不清。
他和褚仝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只是比起更加冷静又更加坚定的褚仝,他的信任会更加吝啬。
褚仝说没有就没有吗。
如果没有,为什么还要来问他。
又为什么欲盖弥彰地说这样一句话。
卫想容应该生气,同时还应该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因为褚仝凭什么要这样对他说话。
可是,他又没那么生气。
他半垂下眼,摩挲着腕上的佛珠。
他没有回应,也不说话,褚仝却真的以为他生气了。
毕竟卫想容是一个连称呼都要客客气气对待的人,又娇弱又矜贵。
这段时间褚仝连和他说话的语气都要比平常软上三分。
想想自己刚才的话似乎确实重了一点。
褚仝抿了下唇,只是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卫想容浓密的睫毛还有他高挺的鼻梁。
他看不清卫想容的表情,更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
“卫想容。”他干脆停下来,半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说:“我没有怀疑你,真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认真极了。
本来就没怎么生气的卫想容看见他那双透澈的眼睛,好像一下就透过褚仝打开的心门看见了他的内心。
卫想容仿佛间听见了褚仝有力的心跳,连带着自己的心脏也更着跳了一下。
他舔了下干燥的唇,心间层层叠叠地泛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一种贪婪又娇作的情绪漫了上来。
“真的吗,褚先生,你的心也是这么说的吗。”
褚仝愣了一下,肃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说:“真的。”
卫想容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了褚仝的胸口,先是轻轻一点,再将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
他抬起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美的充满风.情。
“可我想亲耳听听它是怎么说的。”
褚仝顿住了,然后他的心脏更加用力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但他仍旧没有拒绝,他站起来,低头看着卫想容,站在了他面前,而后,在卫想容的双手环住他的腰的时候,他又局促的收回视线看向了前方。
他就这样直挺挺地站着,不敢看他,也不敢动。
卫想容察觉到了他的僵硬,但他的动作却没停,他伸出两只手从前至后环过褚仝劲瘦的腰,再将手掌贴上褚仝的脊背,又顺着他的脊柱一寸一寸地抚摸到了他的尾椎骨。
他将指尖若有若无地停在上面,并没有摸上那条不停甩动的尾巴。
但他却更深层次的感受到褚仝为了方便身后的尾巴露出来,穿的一直是低腰裤这个事实。
他贴在褚仝饱满紧致的胸口,无声地扬了下嘴角。
褚仝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在轻柔的触碰中,他忍不住浑身一酥,一只手也撑上了卫想容的轮椅。
他滚动着喉结,一股热意由内至外的让他小腹收紧,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前方又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四周顿时陷入慌乱。
他神情一肃,立马就要赶过去,可想起卫想容还在这里,他又连忙看向他。
正好这个时候小红和小黄也从帐篷里跑了出来,褚仝立即说:“找地方躲好。”
他又看了卫想容一眼,抿了抿唇,“和小红她们找地方躲好。”
卫想容眼睫一颤,他松开手,注视着褚仝快速消失的背影。
“卫哥,你不用担心,褚哥不会有事的。”
小黄却以为他在担心褚仝,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安慰他。
卫想容抚过鬓角的碎发,指尖顺着长长的辫子从颈侧落下,他收回手,雪白的耳朵染上了一层极浅的绯红。
他没有说话,小红却觉得他这个样子并不像小黄说的那样担心褚仝,更像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显得他整个人有种异样的风情和柔软。
想到刚刚冲出来时看到卫想容抱着褚仝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她喉咙干了一下。
——
现在是下午接近黄昏的时间,血月还没有出现,太阳远远地沉了一半,半红半黄的光正是晚霞最绚丽的时候。
要是平时这样的景色自然正好,惬意又舒适,可偏偏在如此美丽的景色中却是一大片畸形的污染者。
他们比早上还要更加凶狠,形态各异的想要闯入外营区,不少人躲不及时,立马就会被捅穿头颅。
鲜血和尖叫在这一场晚霞中绘成了一副色彩浓郁的画。
他一手抓住一个幸存者往后扔,另一只手直接扭断了污染者的头颅。
没有想到他们的进攻会来的这么迅速,他没有拿刀,干脆长出兽爪,狠狠的将污染者撕成两半。
被他救下的幸存者瞳孔地震,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惊恐,又惊又怕的往后缩。
褚仝随手擦去了脸上的血迹,冷冷地说:“躲好。”
话说完,他以绝对迅猛的姿态将冲过来的污染者全都撕成了碎片。
或许这个样子的他在普通人眼里残暴又可怕,可在宇兰眼里,这正是他强大的表现。
杀戮本就不是一件优美的事。
而是充斥着暴力、血腥还有绝望。
宇兰站在昏暗的角落,轻飘飘的向旁边扫了一眼,几个蛰伏的兽人立马向褚仝冲了过去。
察觉到后背的杀气,褚仝反应敏捷的回身,一只手就抓碎了对方的肩骨,可在发现对方是一个改造者之后,他眉头皱了一下,收了力道将对方丢在身后。
他继续救人,将试图闯进来的污染者解决,那些兽人却开始围在他的四周,将目标对准了他。
褚仝眼眸一沉,冷声道,“你们在浪费我的时间吗。”
几个兽人互相对视一眼,阴笑一声说:“明明是你挡了我们的路。”
褚仝踢飞一颗石头,直接击穿了一个污染者的头颅。
精准又强大的力量将几个兽人惊得愣了一下。
这时,他们才不得不正视从褚仝身上散发的威压。
他们之中不乏有比褚仝的雪狼还要更加凶狠的猛兽,可在褚仝的煞气中,传递危险的本能却在向他们发出想要逃生的警报。
褚仝将逼近到面前的污染者徒手撕开,眼神冷漠地看向他们说:“我现在没空处理你们这些蠢货,一切等解决了这些污染者再说。”
他甩了甩手上的血污,眼眸锐利地盯上了那个尾钩污染者。
现在,他已经多少猜到这一切和宇兰有关了。
第047章 末世
1
那个尾钩污染者非常狡猾, 这次他不再藏在那些污染者堆里,而是像只灵活的老鼠在人群里游窜。
只要褚仝出手,他就会藏在那些改造者身后, 让那些改造者当他的替身。
褚仝眼眸一眯, 他伏低半身, 干脆放出了野兽形态,更快更精准地冲向尾钩污染者, 在对方想要逃窜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尾钩。
即便那是对方的大杀器, 可再灵活的杀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毫无反击之力。
而褚仝的打法向来血腥又暴力。
“轰”的一声,他直接抓着对方的尾钩, 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地面尘土飞扬,对方被他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但通过手上颤动的尾钩,他知道,对方还没死。
命真硬。
他冷冷地抓着手上的尾钩,手臂青筋暴起,一只手将对方抡了起来,打算直接一击毙命。
“兰大人,是兰大人!”
“天选者大人来了!”
褚仝神色未变,面无表情的继续手上的动作,可就在这个时候, 他头上的兽耳敏感的立了起来, 他立马一个起落避开了直击他后背的雷电。
但这还没完, 一股更强更危险的雷电迎面而来, 他不得不凝神避开,也就是这一刻, 他手上的污染者用尾钩刺透了他的手腕,再飞速逃窜。
只短短一瞬间,尾钩污染者就已经消失不见。
而其他要攻入外营区的污染者也开始缓缓后退。
宇兰再次像一个救世主那样光芒万丈的出现,再享受所有人的追捧。
褚仝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贯穿伤,黑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手心流淌。
刚刚,宇兰想杀了他。
他也再一次确定,那个聪明强大的尾钩污染者和宇兰有关系。
非常疯狂,又非常不可思议。
但宇兰确实在做一件令人发指的事情。
不过他知道,他就算说出自己的猜想也没人信,即便刚才宇兰的攻击全是对准了他。
可谁能证明呢。
那可是伟大的救世主,尊敬的天选者大人。
褚仝握紧了手心,粘稠的血液浸湿了他的指缝,他眼眸锐利地看向宇兰,眼里带着掩藏不住的杀意。
宇兰同样神色阴鸷地看向了他,只不过脸上却带着高傲又自得的笑意。
他就这样看着褚仝,高声说:“真奇怪啊,为什么污染者又向我们发起围攻了呢,总不可能真的被我猜对了吧。”
他张开嘴,一字一顿地说:“我们这里真的藏着什么害人的东西。”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四周的人就立马陷入了极致的恐慌。
在岌岌可危的灾世中,一个人要么强大到坚不可摧,要么敏感到随时都能崩溃。
很可惜,往往大多数人都是后者。
而宇兰看向他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他什么,并且在以此威胁他。
褚仝握紧的拳骤然放松,他甩去了手上的血渍,充满攻击性的眼神也恢复成往日的冷酷。
很不巧,他偏偏是那种越受到刺激越容易冷静的人。
他不再给宇兰一个眼神,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不管宇兰要做什么,他都要将宇兰的危险告诉卫想容。
然后再找个机会杀了他。
——
医疗点在相对比较偏僻的后方,前方的战斗基本不会波及到这里。
所以四小只汇合之后,就推着卫想容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卫想容却突然开口,“等等。”
推轮椅的小绿连忙停下,低头看向了他。
“怎么了,卫哥。”
卫想容却眼神悠悠地看向前方一个昏暗的角落,温声说:“先生,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的样子,请问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四小只愣了一下,齐刷刷的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动了一下,似乎非常害怕,他瑟缩着抖个不停,好半晌,才颤颤巍巍地露出了半张脸。
“啊,是你!”小黄记忆不错,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面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正是迢迢小队里的人,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子里第一个被推出来的男人。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小黄本想上前,可在看到对方之后又犹豫着往后退了一步。
无他,实在是这个男人看起来太凄惨又太可怕了。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的脸呈可怕的青灰色,透着一股死气,而他的眼睛则是布满了红血丝,两颊的肉也都深深地凹了进去。
他紧紧地攥着身上的黑色外套,用力的将自己包了起来,可还是能看到衣服上粘稠的血迹,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更是滴滴答答的延着衣角流淌。
“救我……救我……”
他张开干裂的唇,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卫想容,步履蹒跚的向他们走了过来。
四小只有些害怕,可看到对方这幅凄惨的样子,他们又不能将对方丢下不管。
更何况在相对比较安全的外营区,他们的警惕心也会下降。
“你怎么了?”小红犹豫着问了一句。
“救我……救……我……”
对方张开嘴,只会说这一句话。
他两只眼睛都盯向了干干净净的卫想容,眼里带着异常的执拗和癫狂。
而就在他扑上来的这一刻,小绿眼疾手快的将轮椅往后拉开,男人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小绿连忙抱歉,“对不起,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他只是觉得心慌慌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卫想容,却见他神色柔和,在他俯视的姿态中,平白有一种怪异的悲悯感。
“你想让我怎么救你。”
男人仰起头,僵硬地张开嘴,“杀了……杀了我……”
他挣扎着向卫想容伸出手,四小只这才看到他被衣服掩盖的身体究竟是如何一副景象。
从胸口到腹部几乎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好肉。
他衣服上的血也不是从外面沾上的,而是从身体层层浸透了出去。
可即便这样,对方居然还活着。
“你们队里那头母豹子呢。”卫想容抚摸着腕上的佛珠,垂眸问他。
受到巨大冲击的四小只出于对危险的本能想立马离开原地,却看到卫想容还神色如常的问对方问题。
小绿心里着急,想劝卫想容离开,却看到他那张苍白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而他的声音却无比柔和。
一股寒意莫名爬上了他的后背,他想起了之前在南香镇他也是这种感觉。
那时的卫想容也是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说着草菅人命的话,他的脸上却是像现在这样,淡然又凉薄,仿佛他嘴里的命不是命。
他并不关心别人的死活。
小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死了……都死了……”男人无神地看着头顶的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夕阳落下,血月已经升上了半空,诡谲阴冷的红光覆盖了整片大地。
男人撑着地,姿态诡异地爬了起来,他嘴里不停地呢喃,“死了……都死了……”
而他那双眼睛则散发着森冷的红光。
“污染者!”
小红发出一声惊叫,几个人反应过来,立马要逃。
可男人更快,四肢着地的就向卫想容扑了过来。
刚刚那瞬间,小绿松了手,现在再想去拉轮椅已经来不及了。
“卫哥!”他面色惊慌的白了脸。
也就是这个时候,“噗嗤”一声,一只尖锐的利爪刺透了男人的喉咙,同时捏碎了他的脖颈,扭断了他的头颅。
褚仝站在卫想容面前,所有的鲜血都溅在了他的身上,他回过头,看着身后依旧干净得体的卫想容说:“没事吧。”
卫想容眸色幽深地看着他,柔和的笑道,“没事。”
褚仝抿了下唇,将手上快要畸变的污染者丢了出去。
他冷声说:“我发现外面的污染者很有可能和……”宇兰有关系……
只是他这段话没能说出来,之前向他发起攻击的那些改造者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
而后面层层叠叠的跟着不少的幸存者,他们皆是一副怀疑惊惧的眼神看着他们。
“真奇怪,这里怎么会有污染者。”
宇兰一身长风衣,衣冠楚楚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四周的人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看向他的眼神是极致的信任和崇敬。
只短短的一天,两次找不到理由的污染者暴动,宇兰就已经俘获了他们的心。
在危机四伏的境地下,这些人就是这么脆弱,又这么容易愚弄。
卫想容善看人心,宇兰也不差。
甚至他更喜欢摆弄一些匍匐在他脚下的弱者。
因为往往越弱的人他们的心智也更薄弱。
此时此刻,宇兰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要捧着肚子大笑出声。
他夹着一根烟,盯着他们,一脸奇怪地问,“这里怎么会有污染者呢,嗯?”
“我们怎么知道!”明白来者不善的小蓝立马冲动地站了出来。
“可是,他是死在你们手里的啊。”
宇兰抽了口烟,借着朦胧的烟雾,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又怎么样,谁知道污染者会出现在这里。”小红拦住了冲动的小蓝,目光如炬地看向对方。
“总不可能,对方是被你们引来的吧。”
宇兰的语调不紧不慢,按照特有的节奏自说自话,他目光明确地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卫想容,带着某种明显的暗示。
毕竟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中,他一个站不起来的残废比大多数正常人都活的要好,甚至还一副干净整洁的模样,实在太格格不入了。
不论其他,仅是这点异样就能将众人敏.感的内心引入了怀疑的漩涡。
要知道,这里有许多待了很长时间的幸存者。
在褚仝他们没有来之前,这里从未发生过白天有污染者暴动,甚至还在一天之中发生了两次的事情。
而这里大多数人都对褚仝他们留有深刻的印象。
毕竟一个长得好看的残废,一个英俊强大的改造者,四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再加上他们每个人都一副没有受到灾世影响的样子,实在太引人注意了。
2
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四小只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褚仝更是眼眸冰冷地看向宇兰,浑身都带着蓄势待发的攻击性。
每个人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带着异样的变化,像一根根尖锐的针扎向了他们。
四小只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黑白不分的委屈,顿时憋红了眼睛。
宇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被怀疑针对的场景,他极为享受这种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在他看来,他做的这一切自然不算高明,可这正是他傲慢得意的地方。
因为只是一些小小的手段,这些蠢货就全都将他当做伟大的救世主,更将他的话奉为天旨。
而这个时候,卫想容仍旧是那幅游刃有余的姿态。
他一只手轻搭着轮椅扶手,指尖不紧不慢地敲打着节奏。
一,二,三……
他在心里细细地数着时间。
——
就在这个时候,靠近外营区入口的地方走出了一个纤细的青年。
他看起来精致柔弱,一张漂亮的脸雌雄莫辨。
本来他是想等在改造者的入口,想找一个强大的兽人依附,可污染者的暴动发生的太快,他躲不及时,被一个人推到了墙上,头一撞就晕了过去。
不过他运气比较好,身上除了一些剐蹭,并没有其他过重的伤。
他晕晕乎乎地走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入口还有满地的鲜血残骸,不禁脸色一白,打了个寒颤。
就在他环抱着自己想往里走的时候,忽然一株洁白的兰花吸引了他的视线。
在这样充满腥臭的地方开出了一株如此纯洁鲜艳的兰花,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眼睛一眨,不禁蹲下身体将那株在风中摇曳的兰花摘了下来。
好香啊。
能在这种地方看到兰花,就好比在黄沙遍地的荒漠中长出了一棵嫩绿的细芽那样让人心生希望。
他爱不释手的将那株兰花拿在手里,原本灰蒙蒙的心情也变得明媚起来。
拿着手上的兰花,他准备站起来,却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就好像,有东西在他的头顶不停地流着口水,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爬上了他的后背。
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回过头,一张血肉淋漓的嘴正对着他的后脑勺滴滴答答地流着涎水。
而在他的身后,数十双猩红的眼睛像红灯笼一样闪着阴冷的光。
扑通一声,他瘫软在地上,脸上面无血色,却因为极致的恐惧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宇兰一根烟已经快抽完了,他弹了弹烟灰,正要开口,却见卫想容那只在轮椅上打节奏的手停了下来。
同时,对方转头看向了他,脸上缓缓扬起了一个笑容。
宇兰心脏一缩,这个笑容和当时他在树林里看到的一样。
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在场的人被吓了一跳,随即纷纷白了脸,惊恐道,“污染者又来了!”
这一句话就像一个信号,四周的人顿时陷入极致的恐慌当中。
他们什么也顾不上了,仓皇之下只想逃命。
连四小只也下意识想推着卫想容逃跑,却见卫想容慢悠悠地说:“我们的天选者大人不是还在这里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像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处逃散的人立马将热切的眼神看向了宇兰。
“对啊,天选者大人还在这里!”
立马成为视觉中心的宇兰神色扭曲的将烟头攥进了手心。
他被对方算计了!
他阴毒地看了卫想容一眼,转而看向褚仝说:“如果外营区沦陷了,你永远也不可能进入避难所!”
此时此刻,宇兰只是出于被算计的愤怒,自大的他还没有预知到自己的死亡。
几个改造者互相对了个眼色,连忙跟上了离开的宇兰。
褚仝垂眸看向卫想容,看见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不知道他在心里想了什么,他转身就走。
卫想容却伸手抓住了他的尾巴。
褚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卫想容也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但眼里的情绪却很浓郁。
在人来人往的喧闹与奔逃中,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安静。
良久,褚仝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挣脱了他的手,向着污染者暴动的入口赶了过去。
卫想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即便是没开窍的四小只也察觉到此刻的氛围变化,磕磕绊绊地说:“卫……卫哥,你别难过,褚哥是赶着要去救人……”
“把我送过去。”他收回手,神色清淡地看着前方。
“什么?”四小只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他们立马着急地说:“卫哥,你别冲动,现在外面很危险,我们……”我们不是褚哥,护不住你。
卫想容却继续没什么表情地说:“把我送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的神态很平和,语气也是和往日一样轻缓的语调,四小只却觉得周围的空气迅速下沉,没来由的让人觉得窒息。
“好。”小红深吸了一口气,接过小绿手上的轮椅,将他向着入口推了过去。
其他三小只互相看了眼对方,咬了咬牙,也逆着人潮跟了过去。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只有一轮红色的血月悬挂在上空,在夜里散发着冰冷的红光。
之前为他们安排住处的女工作人员看到他们要往外走,连忙拦住他们说:“你们现在过去干什么,大家都要躲到地下的隧道里,现在外面已经快防不住了!”
四小只猛地一惊,怎么会。
“走。”坐在轮椅上的卫想容淡淡出声。
“抱歉,我们必须要过去!”小黄咬着牙根,挣脱了对方的手。
女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着急,可又没办法,只好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外营区的灾民进入隧道。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入口已经被踏平了,密密麻麻的污染者让人头皮发麻。
外营区几乎所有富有战斗力的人都在这里了,无论是改造者还是普通人。
而褚仝手里正提着一个瘦弱的青年,另一只手拿着一株兰花。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那株兰花看的很入神,好像丝毫察觉不到他已经快被污染者包围了。
“褚哥!”小蓝忍不住发出一声大叫。
褚仝缓缓回过了头,先看了眼他们,再将视线落在了卫想容身上。
随后,他将手上的青年远远地丢了出去,对方歪着脑袋,软绵绵地早已死去,头颅和脖子被一口咬断,只松松地连着一层皮。
“褚哥……”小红担心地看着他。
却见褚仝将手上的青年丢出去之后,他一个起落竟然要离开外营区。
卫想容眼眸幽深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前方,并不关心那个青年,也不在意四周人的死活。
“你没事吧。”小蓝拿着一根钢管,将快要扑到他们面前的污染者一棍子抡死,又连忙将旁边跌倒的幸存者拉了起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长的女人,她手上拿着一把菜刀,上面鲜血淋漓,刀刃也出现了豁口。
“谢谢。”
被小蓝拉起来之后,她就继续义无反顾的冲进污染者堆里,那幅架势一看就是有深仇大恨。
四小只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一些游荡在四周的污染者解决。
随着褚仝离开,大部分污染者已经跟着他追了出去,顷刻间,外营区的污染者就少了近三分之二。
“卫哥,我们……”小绿回过头,脸却唰的一下白了。
轮椅上空空荡荡,刚刚还坐在上面的卫想容不见了。
他身体一晃,心脏也几乎要停止跳动。
完了。
其他三小只也跟着回头,看到空无一人的轮椅,同时一个踉跄。
完了。
宇兰扛着卫想容,语调怪异地说:“小叔好手段啊。”
他追着褚仝的脚步,脸上带着阴气森森的表情。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兽人咽了咽口水,到现在他们已经想逃了。
毕竟他们也知道现在的事恐怕已经超出了宇兰的控制范围,无论是那个叫褚仝的兽人,还是这个叫卫想容的男人,都不太好惹。
可他们又怕宇兰一怒之下先结果了他们。
颠簸下,猩红的鲜血从卫想容的嘴里溢了出来,他神色如常地拭去了唇间的血迹,只是越擦越多,不多时,大量涌出的血就滴滴答答地淌了一路,也染红了他的手。
跟在后面的兽人看到这一幕,胆战心惊的想要出声,却看到他抬起眼,眸色黑沉地看过了过来。
所有的声音立马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卫想容那半张被血染的脸,唯有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的模样,顿时觉得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
3
褚仝引着所有的污染者到了一个峭壁的边缘,他停下脚步,看着身后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污染者,又低头看了眼脚下。
峭壁不高,只是很陡,褚仝脚尖一动就能滚落不少的石块,而在峭壁的底端是一副宛若尸山血海的画面。
无数的残骸和枯骨堆满大地,远远地看起来像个万尸窟。
褚仝看到了一件熟悉的衣服,还有被啃了大半只剩了半张脸和一只眼睛的长鼻兽人。
宇兰豢养污染者的事坐实了。
虽然知道宇兰这个人丧心病狂,但亲眼看到这令人发指的一幕还是觉得不可理喻。
浓郁的腥臭即便隔着几米的距离也能闻到,而就在这些尸山血海中,一条长长的尾钩甩了出来,接着是一双长着利爪的手,还有一双猩红的瞳孔。
他看到了那个尾钩污染者,对方也看到了他。
那双猩红的眼睛立马盈满了浓郁的恨意,对方张开鲜血淋漓的嘴,冲他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嘶吼。
身后那些追过来的污染者立马停下来,同样跟着嘶吼出声。
看来这个尾钩污染者不仅聪明,还是这些污染者的头领。
是了,控制一个有智商的头领比控制成百上千的污染者容易多了。
褚仝冷酷的神色不变,在那个尾钩污染者攀上峭壁向他扑过来的时候,他脚腕一转,瞬间后撤半步,并且眼疾手快地抓住那条尾钩,狠狠的将其砸在了地上。
再次在这上面吃亏的尾钩污染者立马用尾钩的尖端刺向褚仝的手腕,他还记得褚仝这里有伤。
只是经过半天的时间,褚仝手腕上的贯穿伤早就好了大半,根本不会对他的行动造成影响。
也就是这个时候,成百上千的污染者向褚仝扑了过来,褚仝抓着手上的尾钩,一跃到了树的顶端,他看着手上的兰花,指尖一弹,小小的兰花立马掉下峭壁。
所有的污染者齐刷刷地转过头,眼神狂热的要跟着那朵兰花扑下去。
“滋”的一声,那朵兰花却在半空化成了灰。
褚仝立马转头,在看到被宇兰扛在肩上的卫想容时,他瞳孔一缩,浑身的气压顿时冷到极致,被他抓在手上的尾钩污染者也发出了一声痛叫。
“我猜,他没办法再开出一朵新的兰花了吧。”
宇兰将卫想容放了下来,看着他被血浸透的半张脸,他笑出了声,样子是扭曲到了极致的愉悦。
天选者最了解天选者,再强大的能力也有被限制的地方。
而他也不相信世上还有天选者的能力比他还强。
卫想容眼眸半垂地坐在地上,他慢吞吞地抬起脸,眼神深邃地看向了褚仝。
“你想怎么样!”褚仝目光如炬地看向宇兰。
“这可不像你啊,褚仝,不过一个废物而已,怎么,你还真的上了心了?”
宇兰一只手捏起了卫想容的下巴,看着他这幅苍白的病美人模样,被血染红之后,那张脸更是添了点病态的妖冶。
他眸色渐深,幽幽地说:“这么一看,确实长得一副能勾起男人兴趣的模样。”
“宇兰,放开他。”褚仝提着手上的尾钩污染者落回了地面。
兰花被毁,所有的污染者都焦躁地攀在树上,或是匍匐在地面,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褚仝和宇兰身上不停的打转。
“我可以把这个污染者还给你。”他将手上没有反击之力的尾钩污染者丢在了地上,一只脚踩在了对方的尾钩尖端。
四周的污染者更加暴躁,隐隐从喉咙里发出了嘶喊。
宇兰看了眼那个污染者,眯起眼说:“你先松开他。”
“你先放开卫想容。”褚仝毫不退让。
宇兰松开了卫想容的下巴,给旁边的兽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拖着卫想容过去交换。
“如果你们喜欢粗暴一点,我也不介意踩断他的尾巴。”
褚仝用力地碾着脚下的尾钩,尾钩污染者立马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
拖着卫想容的兽人回头看了宇兰一眼,咽了咽口水,将卫想容从地上抱了起来。
褚仝皱了下眉,但他没说什么,而是一寸一寸地松开了脚下的尾钩。
卫想容始终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却在这时,他回头看向了宇兰,向他展开了一个笑容。
宇兰的心里一个咯噔响起,他连忙低头,一株破土而出的细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开出了花。
“怎么可能!”在所有污染者向他扑过去的时候,他目眦欲裂地发出一声怒吼。
卫想容张开不停溢血的唇,无声地张开了嘴。
蠢货。
宇兰心里一狠,一股强大的雷电之力将向他扑过去的污染者烧成了焦炭,他眼神阴毒地看向卫想容,眼眸一眯,蓝紫色的雷电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要将那个兽人和卫想容一起电死。
褚仝反应迅速,立马向着卫想容冲了过去,被他松开的尾钩污染者却甩开长长的尾钩缠住了他的脚腕。
此时此刻,尾钩污染者已经恨极了褚仝,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杀死他。
褚仝咬紧牙根,另一只脚狠狠地踢过去一块石头,抱着卫想容的兽人被击中手腕,立即痛叫一声,将卫想容丢了出去。
也就是这时从后方打过来的雷电将兽人烧成了炭。
场面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其余几个兽人互相看了几眼,打算偷偷的逃跑,却还没跑出去一步就被宇兰用雷电之力解决了。
“废物!”
而宇兰的四周已经开满了兰花,白苍苍的一片,干净又纯洁。
所有的污染者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热状态,前仆后继的向宇兰扑了过去。
宇兰想离开,可越来越多蜂拥而至的污染者堵住了他的路,他寸步难行,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看向撑在地上不停往外呕血的卫想容,一脸狰狞地说:“那就一起死吧!”
卫想容神色平和地抬起头,慢条斯理地挽了挽鬓边散落的发。
直到这个时候,他也想要自己看起来如往日一般的得体优雅。
面对宇兰充满怨毒的眼神,他微笑着张开满是鲜血的唇。
还没完呢。
他的目的可不仅于此。
他侧过头,看向一脸煞气的褚仝一脚踩爆了尾钩污染者的头,又抬眼向他看了过来。
他们隔着无数个暴动的污染者遥遥对望,卫想容的那双眼里似乎蕴含着极为浓郁的情绪,他深深地看着褚仝的眼睛,似乎想要将他看透。
而褚仝在他的眼神下,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用力攥紧了那样跳的急促起来。
卫想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此时此刻,卫想容就通过那双眼睛在对他呢喃着声声细语。
褚仝听不清,也听不明白,但这种感觉很相似,就好像是他和卫想容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他撩起卫想容的头发为他扎辫子的时候,卫想容环着他的腰说想听他的心跳的时候。
那是一种如蜻蜓点水般泛起层层涟漪的感觉。
他抿着唇,喉咙忍不住阵阵发紧。
褚仝有时是一个能把情感和理智剥离开的人,但现在看着似乎在对他诉说的卫想容,他好像被牵引一般,浮动的情感隐隐大于了理智。
他不会允许卫想容死在自己面前。
之前卫想容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他都没对卫想容动过手,只想着安抚他,而被他哄好的卫想容那么乖,他怎么会允许卫想容死在这里,死在如此肮脏的地方。
可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从污染者堆里挣扎出来的宇兰鲜血淋漓,除了那张俊美的脸,身上已经看不出一块好肉,他抓住卫想容,神色狰狞的将他拖向峭壁。
褚仝看到这一幕,心里的戾气升到了顶点。
他嘴里长出了獠牙,手上也长出尖锐的指甲,他眼神凶狠而阴冷地盯着宇兰的后背,浑身都带着阴寒刺骨的煞气。
而宇兰则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峭壁。
他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能让他陷入这种狼狈的境地。
可惜,卫想容再怎么样也只是个站不起来的残废。
他拖着手上的卫想容,一边走一边笑。
忽然,他腹部一热,走到峭壁边缘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一只长着白色指甲的兽爪捅穿了他的腹部。
“我很感谢你愿意给我口饭吃,可我也同样记得正是因为你才让我知道原来活着是一件这么不容易的事。”
褚仝贴在宇兰的后背,那双银灰色的兽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
宇兰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拧着眉,大滩大滩的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他迟钝地转过身,却看到褚仝那只推向他的手。
早在从污染者堆里出来的时候,宇兰的雷电之力就用完了。
他整个人都从峭壁边缘滑落下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上忽然传来一阵拉力,他猛地一震,看向了卫想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电光火石间,他眼里一狠,反手攥住了卫想容,用力的把他往下拖。
而褚仝拉着卫想容,也被带出了一段距离。
“卫想容!”
褚仝紧紧地拉着他,注视着他的脸。
这张苍白柔弱却总是干净得体的脸已经满是鲜血,向来打理整齐的头发也散落在一边。
卫想容这么爱干净又这么讲究,还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他深深地看着他,放轻声音说:“别怕,我不会放手的。”
卫想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眼中看到什么。
听到他这么说,他笑了一下,说:“褚先生,你真冷静啊。”
话说完,他又轻声道,“褚先生,你离我近一点。”
褚仝半个身体都跪在地上,缓缓的向他靠近,直至他们的脸不过毫厘之分。
卫想容偏过头,贴在他的耳侧说:“小红他们身体里没有种子,我骗你的。”
褚仝神情一顿,转过头,却迎上了卫想容的唇。
“种子那么珍贵,当然只给了褚先生一个。”
卫想容贴着他的唇微微一笑,顺着他微张的唇缝将舌尖探了进去。
褚仝猛地一震,他震惊于卫想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可很快他就顾不上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腹部正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不过,我现在要把种子拿回来了。”
卫想容发出一声柔和的低语,深深地吻过褚仝的唇后牵出了一道暧昧的血色银丝。
褚仝身体一空,他瞳孔紧缩,看着从卫想容的嘴里盛开的兰花,眼里带着不可思议。
“卫想容。”
卫想容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挣脱了他的手。
“卫想容!”
随着他的坠落,无数个污染者像受了什么指引一样跳下了峭壁,纷纷疯狂的随着卫想容掉进了那个肮脏的万尸堆。
宇兰满眼惊恐,血丝弥漫了他的双眼。
“不!不可能!”
一股从生命中激发的雷电从他身上炸开,顷刻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卫想容的身体也在这场大火中被吞没。
但他却看着峭壁上的褚仝笑了。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褚仝。
卫想容善看人心,也善用人心。
褚仝聪明冷静,表面不喜欢揽责任,实则极其富有责任心,且内心坚韧,强大可靠,不愿意杀人是不想滥用力量欺凌弱小。
即便是面对卫想容,他也时常心软,虽然是卫想容刻意为之,可正是因为褚仝的退让,他才想得寸进尺。
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谁不想要呢。
解决宇兰只是顺手的事,他势必要进入避难所的内部,可进去之后呢,大概就没有阳春面可以吃了吧。
卫想容是个心情不好就能牺牲一个镇的人,同时,也是褚仝给摸摸尾巴就能哄好的人。
他本来没想让宇兰死的这么快,可他太烦了,既然要死,不如就死的有价值一点。
现在,他收回了种子,褚仝没了桎梏,会怎么选,怎么做。
那一点点心软能在褚仝心里撕开一个口子吗。
这个赌不可谓不大。
他轻叹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明天的太阳。
3344:【……】
无话可说。
第048章 末世
1
等四小只他们赶到的时候, 那里除了几个改造者的尸体,只有地上残留的一大滩血迹。
褚仝孤零零地坐在峭壁边缘,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四小只脸一白,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他们还从未在褚仝身上感受到如此浓郁的情绪, 除了那一次。
“褚哥……”
四小只停在恰好的距离, 犹豫着叫出了声。
褚仝缓缓转过头,小红和小黄立马捂住了嘴。
无他, 实在是褚仝那双眼睛太空洞了,好像里面所有的生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不过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褚仝的双眼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冷静,只是眸色要比平时更黑更深也更沉。
“外营区怎么样了。”他哑着嗓子出声。
“大家都没事, 剩下的那些污染者也被大家解决了。”四小只眼带担忧地看着他。
“好。”
回答完这一句,褚仝又转身看向了峭壁。
虽然很不忍心,但小红咬了咬牙,还是说:“对不起,是我们没有守好卫哥。”
“和你们没关系。”
褚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淡淡的红光在黑夜中尽数洒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遥远又虚幻,但他的背影却依旧伟岸。
小蓝比较冲动,立即握着拳说:“我不相信卫哥会出事!”
“我也不信。”小绿跟着说了一句。
小黄皱了下眉,犹豫片刻后,也说:“我也不信。”
她的感觉一向很准。
卫想容虽然看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但他绝对不是个容易受到伤害的人。
而且这一路上即便大家都在一起, 可卫想容也始终有一种让人难以看透的感觉。
他让人看到的只是他想让人看到的那一面。
褚仝依旧没说话。
他信吗, 他当然不信!
卫想容是什么人, 他至少比四小只要更了解他。
他才不相信卫想容会为了外营区的幸存者去付出自己的命, 更不相信他会因为宇兰去承受如此大的代价。
即便卫想容从没说过,褚仝也知道他从未将宇兰放在眼里。
不, 应该说,卫想容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样一个自大又傲慢的人,他所做的一切绝对都是以利己为最终目的。
褚仝闭了闭眼睛。
他不信,所以他要等在这里。
不管多久。
——
重生是一个特别痛苦的过程。
因为你每一根骨头,每一处经脉,每一块血肉都要重新生长,再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人,其所要承受的痛苦和千刀万剐相比都不为过。
卫想容恍惚间又看到了自己第一次重生的景象。
那是他时隔十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也是一场彻底的焕发新生。
卫想容是一个从出生就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他掌握了卫家亿万家产,卫家的每一个人,乃至他的父母都要供着他。
只是他的身体却像早就坏掉的齿轮那样无法运转。
可即便他是个残废,所有人见到他也会尽力来恭维他。
卫想容当然看的见他们的不甘和怨恨,可那又怎么样,他们还不是要乖乖地捧着他,匍匐在他的脚下。
谁让他的父亲是个没用的草包呢。
所有的遗产都在他手上,所有的权力也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起初,他的父母还会在他面前拿着长辈的架子来痛骂他,但后来,他父母给他生了个弟弟,一个小他十八岁的弟弟。
也就是同年,他由半身不遂变成全身瘫痪,蓝天白云也变成了那一间永远将他禁锢的病房。
他的父母也变了,母亲和蔼,父亲慈祥,每天都会带着弟弟来看他。
那确实是他枯燥的生活里唯一被点亮的色彩。
他也确实想过要不要为这个弟弟立一个遗嘱,毕竟,哪怕是一条用来逗乐的狗,他也会慷慨的分条骨头出去。
只不过他的父母太急功近利了,在他流露出想要立遗嘱的念头的时候,他父母就商量着要怎么弄死他。
卫想容从不缺帮他做事的人,他有钱有势,没有人会拒绝他开出的条件。
整间病房,不,整个医院都是他的人。
在知道这件事后,他对那个弟弟就没兴趣了。
只是他的父母仍旧不遗余力的每天来看他,给他送花,陪他说话。
见他的父母如此努力,他又想着,要不然就给他们些好处吧。
可这次没等他流露出这种想法,南市就沦陷了。
那是一场爆发的极为突然的灾难,原本管控污染者的医院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失控,所有的污染者在袭击了医院的医护人员之后全都跑了出来。
他们完全畸变成了一个个可怖的怪物。
只短短一天,南市就变成了一座空城,除了没来得及跑和跑不掉的人,那些站在上层有权有势的人全跑了。
他的父母也跑了。
明明,他还想着要为他们立一份遗嘱。
他听着外面刺耳的尖叫和嘶吼,觉得热闹又新鲜。
可这些声音消失的很快,大概不到一个晚上,人就全死了。
卫想容好像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眼前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耳边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
除此之外,只有死寂绝望的味道。
褚仝他们后来看到的病房并不是病房原来的样子。
第一只污染者闯进来的时候,那里就脏了。
不过卫想容还觉得挺有意思。
因为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的脑袋会开花,分成了四瓣,连脑花都能看见。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们流着涎水向他靠近,浑身都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卫想容有些忘记自己第一个被吃掉的部位是哪里了,是头,还是身体。
但很奇怪的是他一直都活着,一直都很清醒。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是如何从自己的身上咬下一块肉,也能清楚的嗅到从自己身上散发的血腥气。
那时的他一定非常丑陋。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没有发出一句声音。
他的死亡是无声无息的。
这一直是他的遗憾。
所以他始终不愿意闭眼睛,始终不愿意死去。
他的眼神执拗而又疯狂地看着天花板的某一处,好像要将它看透,看穿!
或许是他已经死了。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所以他觉得自己没死。
总之,他一直能看到,也一直能听到,他们撕扯他的丑态,他们咀嚼他的声音。
直至那些污染者嚼碎了他的骨头之后摇摇晃晃地走了,他也依旧能听到,能看到。
只是好像这个世界又只剩下他一个了。
即便如此,他也仍旧不愿意承认自己死了。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长出了一粒种子,在他的血肉残骸中发了芽。
那是一粒真真正正由死亡孕育由鲜血浇灌而成的种子。
强烈的痛感传递到他的大脑的时候,他甚至有些迟钝,意识难以和身体产生链接,于是,痛也不是痛,而是他对于自己身体的感受。
从骨头开始,慢慢生长出经脉和血肉,最后是苍白光滑的皮肤。
他重生了。
在一片肮脏的血色中,他重生了。
他脱掉了原本那具残缺的躯体,获得了新生。
天选者为什么能被称为天选者,那就是他们能够拥有自然的能量。
可自然是什么,是大地,是天空,是无处不在的风,是随时流动的水,还是在万物生长中屹立不倒的树和傲然盛开的花。
是种子,是只要不死就能发芽的种子。
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卫想容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那片天空,厚重的云层射出了一道金色的阳光。
他缓缓地展开一个笑容,当初,他执着地盯着天花板,就是想穿透那面厚重的墙看一眼高高悬挂的太阳。
在他看来,他的重生只有初升的太阳才能与之相配。
——
褚仝随着日出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向远方的金光,光芒万丈,日照大地,宛若重生一般带来无穷无尽的希望。
他寒冷凝固的内心也随着那道光拂去了一丝尘埃。
忽然,他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直勾勾地盯着峭壁下方,在四小只的尖叫声中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卫想容眼眸深邃地注视着褚仝的身影,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脸颊。
褚仝半跪在他的面前,低低地垂着头。
他抓住卫想容的手,苍白的唇抿了又松,可最终,他也只是拥住了卫想容赤.裸的身体。
卫想容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微笑着说:“褚先生,我说过,我不会死的。”
2
褚仝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沙哑地说:“小蓝,衣服!”
正探头往峭壁下方看的四小只愣了一下,还是小红先反应过来,用手指敲了下小蓝的头,没好气地说:“脱衣服啊,笨蛋。”
“啊……哦!”小蓝连忙反应过来,将自己身上的外套丢了下去。
小绿也紧跟着脱下了自己的衬衫。
他们没有褚仝的兽瞳视力那么好,所以只能看到下面黑漆漆的一片全是烧焦的痕迹。
只不过卫想容苍白的皮肤很显眼,尤其他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即便被褚仝用衣服包好,还是露了一截在外面。
小蓝又被敲了下头,却是小黄嘟囔着说:“看什么看,流氓。”
看着小黄那张红通通的脸,小蓝无语地摸了摸脑袋。
你看起来才更像流氓吧。
褚仝带着卫想容攀上峭壁,借力跃了上来。
本来小蓝和小绿觉得都是大男人,看看也没什么,但看到卫想容披散着长发,一双又白又长的腿露在外面,莫名的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四小只同时扭头,看看天,又看看地,咳了一声说:“天亮了,我们回去吧。”
褚仝侧头看了卫想容一眼,淡声道,“走。”
——
外营区还在进行休整,虽然没有多少人员伤亡,但里面还是有不少的东西都遭到了破坏。
看到他们出现,大家纷纷动作一顿,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小红大声说:“所有的污染者都被解决了,之前将污染者引入外营区的事和我们没关系,你们爱信不信。”
大概是跟在褚仝身边久了,四小只多少有些不屑于解释的傲气。
尤其在受了委屈的情况下,他们更不愿意和这些乌合之众多说。
虽然归根结底大家都没有错,可被冤枉的感觉还是不怎么好受。
不管这些人信不信,就算不信他们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只能目送着他们走进去。
他们回到了他们那个小公寓,褚仝将卫想容抱进了房,小绿他们本想跟进去看看,却被小红扯住了手臂。
小红对着他们摇摇头,又用手指比了比。
几人立马反应过来,一脸惊叹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小红:“……”
小蓝又偷偷摸摸的将门关上了,然后一脸正色的向她点了点头。
小红:“……”
听到关门的声音,褚仝动作一顿,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将浑身赤.裸的卫想容放在床上。
卫想容静静地看着他,在他要直起身的时候,他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耳朵,又爱不释手地揉了揉。
褚仝垂眸不语,片刻之后,他拿开了卫想容的手。
此时此刻,他们应该说些什么。
看着他的眼睛,卫想容靠坐在床头,向他抬起了那只苍白纤长的手。
褚仝定定地看着他,但最终,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尾巴递了过去。
捏着手里的尾巴,卫想容满意地扬了下嘴角。
他长发披散,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只有褚仝蓬松的尾巴盖在他的小腹,他看起来像个美丽的精灵,又像个充满诱惑力的妖精。
抚摸着怀里的尾巴毛,卫想容语气柔和地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的天选者能力。”褚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卫想容轻抬眼眸,缓缓地勾起一个笑。
“重生。”
兰花只是他的附加能力,因为他的种子诞生自他被污染者啃噬的血肉上,那是一株同时交织着重生和死亡的花。
“你说种子只有一粒是什么意思。”褚仝皱了下眉。
卫想容笑的眉眼弯弯,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褚仝的小腹,温声软语地说:“因为那是我的生命种子啊,怎么样,伤口自愈的感觉很好吧。”
褚仝抿紧了唇,他猜对了。
卫想容的身体是孕育种子的土壤,象征重生的种子只有一颗,只有将种子种在他身上,他才能控制他,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每催动一次种子,身体就会遭到反噬。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漫开了一层寒意。
会不会是卫想容的身体本就到了临界点,所以他才要借这个机会重生。
可是,卫想容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重生,毕竟只要他身体里没了种子,他完全可以出尔反尔将卫想容丢在这里。
卫想容会是一个主动让出掌控权的人吗。
他心脏一缩,低头看向了卫想容。
卫想容也在看着他,那头乌黑的长发就这样散落在他雪白的身体上,他仰着头,用那双深不见底,又潋滟着风情的眼睛,无声而又专注地看着他。
褚仝忍不住喉头一紧。
卫想容,真的是个充满危险的男人。
危险在于他可怕的内心,还有他那双宛若漩涡一般能让人沦陷的眼睛。
他滚动着喉结,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卫想容顺着褚仝的尾巴尖一路抚摸到他的尾巴根,苍白修长的手指深深陷入他蓬松的尾巴毛,一寸一寸攀附而上。
而他那只点在褚仝小腹的手则延着他的腹部攀到了他的胸口。
卫想容半个身体趴在床上,他像条生了根的美人蛇,一只手在前,一只手在后,拥住了褚仝的身体。
褚仝没有动,所有对卫想容的猜测和怀疑都已经被他压在了心底深处,此时他看向卫想容的眼神只有被引.诱的浮动。
卫想容为什么这么大胆。
因为从很久之前开始,他身上就再也没有触发过干预电流。
这一连接着褚仝的警示,成了他作弊的利器。
3344:【……】
倒是没想过还有这个用处。
“褚先生,你给我扎的辫子散了。”
卫想容落在后方的手轻轻地揉捏着褚仝的尾巴根,察觉到他的僵硬和颤栗,他那只落在褚仝身前的手轻抚过他的胸口。
褚仝又处在了理智和情感的交界处,有时候情感不用太浓,欲.望就会在上面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踽踽独行这么多年,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是个完全没有感情的杀手。
相反,他所有的冷静不过是在压制会影响他判断的情绪。
就如每次动手杀人那样,将所有的情感剥离。
可后来,他还是感觉到了厌倦,并且不愿意再提起过去。
褚仝已经对卫想容退让了太多次了。
所以,即便是这次,哪怕是这次,就算是这次……
他轻叹一声,一只手扶住卫想容的身体,一只手撩起他乌黑的发丝。
“那就重新再扎一次。”
他垂眸看着卫想容的脸,又看着他的眼睛。
而卫想容扬起唇,对着他笑了。
——
外营区这里的事上报的很快,上面很快就派了人来接手。
那些人的效率也很高,在得知这里有几次反常的污染者暴动之后,立即展开了调查。
最后查到了宇兰用改造者和普通人喂养污染者的事实。
包括峭壁下方的万尸窟。
以防万一下面的尸体和污染者没有烧透,组织的人又放了把大火,最后意外抓住了几个游荡在外面的污染者,统一解决了之后,外营区周遭的环境彻底清扫完毕。
褚仝他们被扣下的身份核查也被通过。
只不过卫想容依旧没有点明自己的天选者身份,他上报的身份是研究员。
虽然对于卫想容当时“死而复生”的事抱有疑虑,但四小只知道什么该问,什么该说。
他们相信褚仝,既然褚仝并不主动提及和卫想容有关的事,他们也不会去问。
再过一天就能进入避难所的内部了,四小只都很开心,齐刷刷地涌进了小红和小黄的客卧,商量着要带哪些东西过去。
褚仝则是走向了坐在窗前的卫想容,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卫想容看着窗外仿佛被血染红的天空,轻声说:“褚先生在进入避难所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褚仝眼眸悠远地看着前方。
“你呢。”
卫想容微微一笑,“不知道。”
褚仝垂眸看向了他。
在这之前,他只想将四小只平安送达,送到之后他就离开,随便去哪里,即便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满目苍夷,他也想认真而仔细地看看这个世界。
走走停停,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可现在,卫想容身边还会出现第二个能让他种下种子的人吗。
不会。
褚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大概是因为卫想容的那句,“种子这么珍贵,只给了褚先生一个人”这句话吧。
褚仝对于卫想容的很多话都不太相信,唯独这句,他听了进去。
而如果没有他,卫想容身边也不会再有人给他做阳春面,给他梳头发,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哄他。
没有尾巴摸的卫想容说不定会在生气的时候直接拉着整个避难所的人去陪葬。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褚仝有些想笑。
即便他的身体里没有了种子,却也有一份隐晦的责任扛在他的肩上。
嗯,就是肩负哄卫想容高兴的重任。
要不然这个世界就会再次迎来一个大灾难。
褚仝越想越觉得好笑,他也就真的笑出了声。
卫想容抬起头,看见他那双对着自己笑的发亮的眼睛,一眼就知道褚仝在笑他。
他偏过头,眼睫也垂了下来,没多久,褚仝就主动的将自己的尾巴递到了他的怀里。
摸着毛绒绒的尾巴毛,他心情好了些许,却听到褚仝又笑了起来。
褚仝是一个爱笑的人吗。
绝对不是。
但现在褚仝却笑的毫不掩饰。
卫想容一边被笑的不太高兴,一边又觉得怀里的尾巴毛实在软的不像话。
两相拉扯间,最后还是软绵绵的尾巴尖尖占了上头,他在心里短暂的原谅了褚仝的冒犯,却忽然听见他说。
“卫想容,我看过你的腿没有任何问题,你为什么会站不起来。”
第049章 末世
1
卫想容捏着他尾巴的动作停了下来, 眸色顿时变得晦涩不清。
只是褚仝却突然少了之前的体贴,他继续问,“卫想容, 我能碰一下你的腿吗。”
沉沉的黑夜下, 气氛有些凝滞, 好像平白有一股凉风将四周的暖意吹散,连心里都多了个填不满的窟窿。
卫想容直直地看着褚仝的眼睛, 那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他没说话,只松开了褚仝的尾巴, 独自推着轮椅离开了这里。
而褚仝回头注视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
接手外营区的是个改造者, 一头红狐狸,他兽化的没有这么严重,只有一双红色的耳朵和一双颜色偏深的眼睛。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人看着有些斯文,又有点灾世前精英人员的样子。
只不过在看到他们之后,对方顿了一下,那双镜片后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卫想容。
“先生。”男人轻喃了一声。
这一变故让四小只齐齐转头看向了卫想容。
他们还记得当初卫想容说要带一封信过来交给他的家人。
这个男人是他的家人吗。
看起来不像,倒更像是下属。
“先生,我还以为……”男人张开嘴,可很快看到褚仝和四小只,他又推了推眼镜, 瞬间恢复如常。
“我叫苏内尔, 请把轮椅交给我吧。”
男人变得很快, 这个叫做苏内尔的红狐狸立即伸手想要接过褚仝手里的轮椅, 只是褚仝没松手,看向他的眼神还带着一点审视。
苏内尔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不过看在对方将卫想容保护了一路的份上,他仍旧保持礼貌的态度说:“褚先生,你可以把先生交给我了。”
褚仝没说话,他低头看向了卫想容。
被他这一个动作取悦到卫想容扬了扬嘴角,轻声说:“苏内尔,放手。”
苏内尔愣了一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褚仝,最后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手。
褚仝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卫想容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大概是卫想容的态度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对方的态度一直很客气,甚至客气的过了头。
对方不仅充当司机亲自将他们送过去,一路上还会问他们饿不饿,渴不渴。
四小只一阵恍惚,他们觉得他们这不是去往避难所的路上,而是要去什么高端人士的大庄园,路上还专门有个管家来伺候。
他们疑惑了,并有点不安。
不过褚仝倒还是那幅不动如山的模样。
一直将他们送到避难所的门口,车停下来,要接受审核还有身体检查。
四小只看着面前高大的城门,森严的警卫员,还有前方宽阔明亮的大街和恢宏的高楼大厦,不禁晃了下神。
这里真的是避难所吗。
不知道为什么,四小只有些茫然,又有些难过。
为他们辛苦奔波的这几个月,也为无数个死在外面的普通人。
“没有问题了,请进。”
接过文件,苏内尔将他们带到了一座宏伟壮观的高楼前。
他们终于来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地方,却突然觉得并不是那么高兴,反而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喘不上气。
甚至于看到里面西装革履、光鲜亮丽的人时,原本还算干净整洁的他们也显出了一点狼狈。
“褚哥,我……”小蓝拉了拉褚仝的衣袖,但他又说不出他不想进去了这种任性的话。
“过来跟我进行登记吧。”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接过他们的档案,从上至下地扫了他们一眼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小红和小黄定定地盯着对方的高跟鞋。
那双高跟鞋很漂亮,可在灾世中,没有人会穿高跟鞋。
因为声音太大,还跑不快。
“这里就是光明研究院,登记完身份之后,研究院就会给你们分发住处。”
苏内尔扶了下镜框,礼貌又疏离地说:“在这里每个人都需要工作,如果你没有工作就会被请出去,而你所需要的任何生活用品和食物,包括住处,都由你工作的地方来负责。”
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你必须要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这样你才能在这里生活。
除此之外,没有人会对你负责。
苏内尔又转头对褚仝说:“这里有一个改造者基地,你可以在那里进行身份登记,他们会为你安排你的工作和住所。”
“那卫哥呢。”小红看向他。
当时,卫想容上报的身份也是研究员。
苏内尔抬起下巴,脸上露出一个高傲的笑容,“先生当然是要去天使研究院。”
“什么!”
四小只齐齐变了脸色。
苏内尔不知道是不是不满他们的反应,他眸色一闪,微笑道,“先生是天使研究院的创立者,基因改造的理论和资金支持全部来自于先生,我们一直在这里等待先生的回归,他当然要回到天使研究院。”
四小只立马看向了褚仝,却见褚仝正看着卫想容。
他的脸上没有过多震惊的表情,甚至平淡的过分。
或者说,他早就猜到了卫想容不简单,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他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你们进去吧,待会儿我再来找你们。”褚仝先给了四小只一个安抚的眼神。
四小只还处在惊疑不定当中,只是他们留在这里又没有用,咬了咬牙,还是进去了。
等四小只离开之后,褚仝看了卫想容一眼,却转身就走。
只是他刚走出去一步,尾巴就被抓住了。
他神色如常,仿佛意料之中那样转过身看向卫想容。
“褚先生是想功成身退了吗。”
卫想容脸上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明晃晃的带着不高兴。
“不是我功成身退,而是你不再需要我了,卫想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褚仝冷静地看着卫想容的脸。
这句话划清界限的意味很浓,褚仝却想起了当时在峭壁边缘卫想容那个带血的吻。
褚仝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那个吻当时是为了拿出他身体里的种子,可仅仅如此吗。
他不信卫想容非要通过吻他才能拿出种子。
还要吻得这么深。
卫想容直视着他的双眼,明明他这句话应该惹得卫想容不快,但卫想容却真情实意地笑了。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也随着笑意荡开了层层波纹。
褚仝被他笑的眉一皱,抿着唇移开了视线。
卫想容却抓着他的尾巴,一点一点地摸上去,直至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卫想容的双手也从前至后松松地环住了他的腰,指尖揉捏着他的尾巴根。
自从发现褚仝对这个位置表现的极其敏.感之后,他就不再执着于他的尾巴尖,每每总要用这种更加亲密暧昧的姿势从下至上,从他的尾巴根揉捏到他的尾椎骨。
动作也会由原来的轻柔带上了几分轻佻。
还有些……下.流。
褚仝忍不住轻轻颤栗,警告般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卫想容却以这个姿势抱住了他的腰,抬头看向他说:“褚先生在说什么气话。”
气话?
褚仝皱了下眉。
他是在阐述事实。
卫想容身上的秘密太多,他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从很早之前他就没了对卫想容生气的力气。
和他计较也没有用。
反正到最后,还是他去哄卫想容。
“卫想容,我已经完成诺言了。”
说完这句话,却见卫想容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卫想容好像笃定了他在说气话。
环在他腰侧的那双手即便被他抓着手腕也依旧在自顾自地把玩着他的尾巴。
“褚先生待会儿登记完再来找我吧。”
他还是这么我行我素。
褚仝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这之前,他确实揽上了卫想容这个责任。
他承认,他确实受到了卫想容的蛊惑,对他动了心。
他担心卫想容在避难所没人照顾,担心他会自己一个人生闷气然后拉着整个避难所的人去陪葬。
担心没有人做他的腿带他去想去的地方,担心没人为他做阳春面,担心没人在意他。
即便四小只还在这里,可卫想容一个骄傲又矜贵的人,想必是不会主动开口说一句软话,也不会主动让人帮忙。
那么他一个人在这里该怎么办。
可现在他知道了,卫想容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他身边根本就不缺为他做事的人,也有的是人想留在他身边。
甚至他身上的基因改造还出自这个少年天才。
基因改造的理论首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哪年,那时的卫想容还只是个十八九的少年吧。
他能有今天,其实还要感恩于他。
褚仝的眸色越来越深,唇也越抿越紧。
好吧,他有点生气。
他掰开卫想容的手,又看了苏内尔一眼,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卫想容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细微的干预电流窜到了他的指尖。
“哈。”他笑了。
安静躺尸的3344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
完喽。
2
“先生。”
苏内尔恭敬地弯下腰。
那一丝电流消失的很快,如同褚仝能快速恢复冷静的理智。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轻幽幽地说:“他们在这里吗。”
苏内尔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在。”他看了卫想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那就去看看吧。”
他收回自己的手,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腕上的佛珠,眼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
——
褚仝没有去改造者基地,而是在卫想容离开之后,他就从角落里走了出去,抬头看着面前的高楼。
之前动摇的内心又回归到了最初的想法。
他闭上眼睛,半靠着墙,心里却怎么也无法静下来。
这一等就是一天,当太阳下沉的时候,他的内心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干脆利落的做下决定,反而有些空荡荡的怅然。
“褚哥!”
四小只齐齐从里面出来,看到褚仝之后,他们各自涨红着脸,看着有些激动。
“当初保存完好的资料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们明天就可以参与研究了,他们还给我们分了一个大房子,有一百多平,不是四个人一百多平,而是一个人就有一百多平!”
小蓝手舞足蹈地说个不停,可说着说着他又有些难过。
他不愿意和这里的人一样,可他又变成了这里的人。
这一路上,他们一直目标明确的向着这里前进,再危机的情况下也没有丢下自己的背包,那里面不仅有让他们生存的食物,还有他们一路保护好的文件。
现在到了目的地,也到了他们想要的终点,可心里却更空了。
“褚哥,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要住一百平的房子。”小蓝揉了揉眼睛。
其他几小只的情绪也低落下来。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褚仝不会留在这里。
当初褚仝就说的很清楚,他只负责将他们送到目的地,送到之后他就离开。
看着一路上跟着他摸爬滚打的四小只,褚仝的眼神也难得的柔和下来。
他摸了摸小蓝的头,说:“你们都是很厉害的人,不用觉得愧疚,说不定未来你们就是拯救世界的救世主。”
不是改造者,也不是天选者。
而是手无缚鸡之力却真真正正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的普通人。
他们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也没有庞大的野心,真诚而善良的活着就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最好的回馈。
褚仝说出这句话就代表他真的不会留在这里。
他们也知道,这里不属于褚仝。
他是一个不会停下脚步也不会为什么而停留的人。
哪怕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他也是一缕随时都能散的风。
这段时间褚仝愿意做他们的大树就已经非常难得且珍贵了。
小红擦了擦眼睛,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条项链。
上面挂着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玻璃瓶,透明的玻璃里是非常细的沙,闪烁着盈亮的微光,沙中又有些灰白色的灰。
她看着褚仝说:“褚哥,这是月学姐的骨灰。”
褚仝神情一顿,他抿了抿唇,接过了那条项链,眼眸半垂地看着那个小小的玻璃瓶。
四小只都有些不太好受。
当时实验室里只有他们几个人了,褚仝来的很及时,可意外还是发生的很快,最后,那里只活了他们四个,褚仝的妹妹死在了踏出门的那一刻。
褚仝不愿意让她的尸体成为那些污染者的食物,他放了把火将对方烧了,走的时候,小红偷偷抓了把骨灰放进了项链里。
不知道褚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想要踏上这片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他想看看这个世界,走走停停,没有目标,没有归处,也没有后路。
那太孤单了。
也未尝不是另一种绝望。
小红将这条项链保护的很好,当时褚仝那把火放的很干脆,在漫天的烟雾中,她没能看清褚仝的脸,也不知道身上带着血的他在想什么。
原本她是有些害怕褚仝的,可那一刻开始她就不怕了。
她只是觉得难过。
月学姐是一个很好的人,温柔开朗,从没有人想过她自幼和哥哥相依为命,来自一个怎样不见天日的地方,长大的途中又受了多少的磨难。
她像月亮,也像太阳,她的眼睛总是亮亮的,她说她很久没和哥哥见面了,她有些想他,也有些担心他。
如果可以的话,她能和哥哥一起走出这座城就好了。
一定有些地方的阳光比南市还要明亮,一定有些地方的花比南市还要鲜艳。
一定有一个遍地是光又鸟语花香的地方。
说起这些的时候,她憧憬地看着远处的天空,琥珀色的瞳孔里是非常动人的希望,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小红疑惑地说,要是想走的话不是随时随地迈开脚步就能走吗。
那时的她只是笑,可她明明在笑,那双眼睛却好像在哭。
后来见到了褚仝,一个满身煞气又冷酷的人难以和她口中说的哥哥划上等号。
他们的见面非常匆忙,在一片兵荒马乱的尖叫和刺鼻的血腥味中,他们还没来得及认识彼此就要交付信任。
小红只觉得这个手起刀落的兽人让她感到害怕,也无法卸下心防。
可后来她觉得月学姐说的对,褚仝确实是一个可靠又值得信任的人。
他拥有和月学姐一样美丽的灵魂。
“月学姐说,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和你一起走出那座城,去一个遍地是光又鸟语花香的地方。”
小红很难过。
现在还会有这样的地方吗。
褚仝将小小的玻璃瓶攥进了手心。
“谢谢。”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透他的心,如同当时他放火的时候,将他的脸蒙住的烟雾,像一个脆弱的铠甲,包住了他。
避难所的夕阳和外面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孤独又遥远,还有心里无法填满的空虚。
——
卫想容站在透明的窗前,看着里面那个小了他十八岁的弟弟。
他的父母比他想象的还要没用且愚蠢。
“当时出现天选者之后,您的父母认为既然可以将人与动物的基因相结合成为改造者,那么自然也可以人为改造成天选者,于是将他送进了实验室。”
苏内尔直起身,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道冷光。
天使研究院是一个不在乎人伦道德,人命底线的研究院。
当然,他们只会用利益来交换,让人心甘情愿参与实验,而不是自降身份的去胁迫。
卫想容父母的想法不可谓不疯狂,可偏偏天使研究院有更疯狂的研究员。
当确认他们确实是出于自愿之后,这场不可理喻的实验就开始了。
天选者为什么是天选者,那就是由人的意志所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
一个十岁的小孩恐怕还没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灾难,又哪里有足够的意志去面对可怕的绝境。
理所当然的,他精神崩溃成为了植物人。
“实验失败之后,您的父母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也无法承受这个打击,在第二天就离开了避难所。”
苏内尔这样说着,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却见卫想容发出了一声轻笑。
恐怕不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而是发现他这个弟弟无法再为他们提供价值,他们自己也没有能力在这里生存下去,更怕天使研究院把这个累赘丢给他们,所以天一亮就跑了吧。
“那么在悲痛至极之下,他们一定没忘记从这里带走足够多的物资吧。”卫想容不紧不慢地转动着腕上的佛珠。
苏内尔抿了下唇,垂眸道,“是。”
卫想容又笑了,只是他的眼神却暗的像阴暗腐败的沼泽。
“他还有醒过来的可能吗。”
苏内尔斟酌后,诚实地说:“可能性很低,除非他真的能变为天选者。”
但这个可能性比他恢复正常还要低。
卫想容垂下眼,淡声道,“那就这样吧。”
苏内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向那个戴着呼吸机的小孩,不禁想起了以前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四周只有冰冷的仪器围绕的卫想容。
那时的他也是这么苍白,但他的眼神却黑沉沉的像透不进一丝光的夜。
——
卫想容坐在窗前,俯瞰着楼下的一切。
这里能将整个避难所的广场尽收眼底,也一眼就能看到前方的出口。
他眼眸半垂地看着站在楼下的褚仝,对方正仰着头,看着窗内的他。
抚摸佛珠的动作不知不觉变快了些许,卫想容目不转睛地看着褚仝,身上那点暗含着不满和不快的情绪也越来越明显。
用3344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他现在正等着褚仝上来哄他。
只不过很显然,褚仝出现在这里,只是想远远地看他一眼。
并且3344很想提醒卫想容,褚仝从外面根本看不见他。
果不其然,褚仝对着窗看了许久也不确定卫想容是否在里面,好半晌之后,他终于决定转身离开。
卫想容捏着佛珠的力道变重,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忽然,褚仝仿佛有所感应地回了头,他又走了回来。
卫想容神色微缓,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却见褚仝将手上的唐刀放在了广场上。
从一开始,这就是属于卫想容的东西。
这一次,褚仝没有再回头。
卫想容一拳打在轮椅扶手上,眼神阴冷刺骨。
混蛋!
没多久,他又眼眸幽幽地扬起了嘴角。
褚仝,走得了吗。
第050章 末世
1
穿破黑夜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褚仝看着前方的风刃, 眼眸冰冷地站在了原地。
无数个黑漆漆的影子将他包围,到处都弥漫着肃杀的气势。
苏内尔十指交叉的从黑暗中走出来,那双掩在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精光, 看起来又阴又冷。
这个样子的苏内尔和白天那个彬彬有礼的男人一点也不一样, 变成了一只真真正正精明狡黠又邪恶的狐狸。
“褚先生, 你就这么走了,那四个孩子可怎么办呢。”
对方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只是褚仝却极其厌烦对方说话的方式,明晃晃的威胁也总要拐弯抹角。
他冷眼扫了眼四周, 一个风系天选者,数不清的改造者, 看来天使研究院在这里的势力比想象的还要大。
“他告诉过你我最讨厌别人用他们的命来威胁我吗。”
苏内尔微微一笑,摊开手说:“抱歉,我只负责拦下你。”
所以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褚仝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捏了捏手腕,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可以试试。”
苏内尔轻笑道,“褚先生想硬来?”
“不,我只想和你切磋。”褚仝抬起了下巴。
除了那个藏在暗处的天选者,这里没有人可以拦下他。
但他看苏内尔不顺眼很久了。
苏内尔推了推眼镜,眸中闪过一道冷光, 他微微一笑, 解开了袖口, 礼貌的弯下腰, “请赐教。”
话音刚落,褚仝已经像道影子一眼闪到了苏内尔的面前, 苏内尔半身侧开,用那张带着微笑的脸打出了一道凛冽的拳风。
褚仝却面不改色地接住了。
苏内尔眼中微讶,却见褚仝神色冷酷地捏住他的拳头,五指张开,如游蛇一般滑到了他的手腕,狠狠一捏,再用力一扭,苏内尔的整条手臂就在这股渗人的力道中被扭断。
骨头的碎裂声贴在两人的耳侧响起,褚仝冷眼一瞥,另一只手借着这股力扣住了苏内尔的臂膀,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只一个瞬间,苏内尔就被他摔了出去。
从前至后,这一系列动作不超过三秒。
苏内尔半跪在地上,他脸色发白,一只手捂着肩膀,另一只手软绵绵地垂在身侧,细看之下,还能看到他额头上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冷汗。
他眼中寒意渐起,正要抬手让人拦下褚仝,却听褚仝面无表情地说:“带我去见他吧。”
褚仝没那么喜欢硬碰硬,尤其是在这种明显会两败俱伤的情况下。
苏内尔抬起头看向他,又掩下眼中的神色,面不改色地站了起来。
他知道褚仝是在对他泄愤,但这个亏他不得不吃。
“那就辛苦褚先生了。”苏内尔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是那幅礼貌得体的态度。
他拖着那条被扭断的手臂走到褚仝面前,用一把手铐拷住了褚仝的双手,面对他充满冷意的眼神,他也只是说:“这是先生的意思。”
褚仝眸色渐深,抬头看向了高高在上的窗。
——
卫想容姿态优雅地坐在轮椅上,听着开门的声音,他游刃有余地扬起了一个笑容,这才缓缓转身看向身后的褚仝。
苏内尔将人送到就退了出去,并关好了门,此时只有褚仝一人站在那里。
他两只手都被手铐锁紧,看到他手背上绷起的青筋,卫想容一只手支着下巴,姿态慵懒地说:“别费力了,那是为改造者特质的手铐。”
卫想容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研究员和改造者。
更何况褚仝的基因改造还是出自于他的研究院。
苏内尔作为他的心腹,早在南市沦陷之前就被他派往了东部正在建的避难所,只是中间出了意外,那时南市封禁,对方没能赶来接他。
后来再去的时候,他已经遇上了褚仝。
对方是个极其有能力的人,更难得的是他有着不属于狐狸的忠诚。
卫想容不会把全部的信任交给一个人,苏内尔算是他比较放心的一个。
对方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天使研究院已经在避难所扎根,且发展出了庞大的势力。
当然,这就是卫想容给自己留的后手。
如果他没能凭借褚仝的心软在他的心里撕开一道口子,按照褚仝的责任心也会将他送进来。
而只要进来了,褚仝再想出去那就由不得他了。
“卫想容,你想怎么样。”褚仝站在原地,神色冷峻地看着他。
面对他如此冰冷的语气,卫想容眸色微暗,一只手在扶手上轻轻地敲打着节奏。
褚仝一眼就能看出他在不高兴。
“褚先生,你要站在这么远的距离跟我说话吗。”卫想容抬起那双闪烁着波光的眼睛幽幽地看向他。
褚仝蹙了下眉,但在他的视线下,他还是顺着他走了过去。
卫想容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他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褚仝,轻声问,“如果我想要褚先生做什么,褚先生就会做什么吗。”
“我不是已经被你威胁了吗。”褚仝眼眸半垂地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没什么情绪。
听到他这句话,卫想容的眸色变深了许多。
他很不开心。
褚仝看出了他的不开心,可他什么也没说。
卫想容扬起嘴角,抬起下巴道,“坐下。”
什么?
褚仝看了眼四周,坐哪里,坐地上,还是……他眉头微跳地看向卫想容,还是坐在他的腿上。
很显然,卫想容就是这个意思。
“卫想容。”他眼中冷意渐起,警告般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果不其然,面对他这种态度,卫想容眼里的情绪顿时就沉了下来。
“褚先生,我生气了。”
褚仝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他□□,坐在了卫想容的腿上。
同时,他两只手还被拷在身前,在卫想容的眼神示意下,他只能环住卫想容的脖子。
于是他们胸腹相贴,呼吸相闻,变得密不可分。
可这只是针对姿势而言,褚仝并未完全的放松。
也不知道他是不愿意和卫想容贴近,还是怕坐坏了他的腿。
但不管是哪种,选择权都不在他手上。
卫想容顺着他的尾巴根一摸,褚仝立马腰一酥,严丝合缝地坐在了卫想容的腿上,那双被拷住的手也蜷缩着抓住了卫想容的衣服。
不过他很快就松开了,抿了抿唇,对着他说:“卫想容,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卫想容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又抬着下巴移开了视线。
褚仝就这样坐在卫想容的腿上,由着他一边环着自己的腰一边把玩他的尾巴。
良久,他叹了口气。
“明明连腿都不愿意让我碰,现在让我坐在这上面算什么,你的腿究竟是好了还是没好。”
要是想摸尾巴,又何必让他坐在这里摸。
卫想容动作一顿,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抓着他的尾巴重重地捏了一下。
褚仝腰一挺,强烈的酥麻感立马让他敏.感地抖了起来。
他侧过头,贴着卫想容的耳朵说:“你不要太过分。”
卫想容眼一抬,从他的尾巴根直接撸到了尾巴尖。
褚仝又弓起了腰,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额头也抵在了卫想容的肩膀上。
卫想容大概就是拿捏了无论褚仝有多气愤都不会对他动手的弱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果然,褚仝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抬起头,近距离地看着卫想容的脸,眼中闪烁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自认自己已经算是了解卫想容,可有时候还是无法真的猜透他在想什么。
例如现在。
卫想容摸着他尾巴的动作停了下来,纤长的手指顺着他的尾椎骨摸上了他的脊背,手臂慢慢环紧了他的腰。
而他那双潋滟多情的眼睛也看向了他。
对视中,空气安静了下来,时间也停止了流动,只有彼此的呼吸交织着缓缓上升的温度。
卫想容眼睫一颤,侧过头,又停了下来,若有若无地贴着他的唇。
浓密的睫毛掩住了他的眼眸,褚仝无法看清他眼中蕴含的情绪,也没有足够的把握猜透此刻的他在想什么。
只是在这种隔靴挠痒的距离中,他们靠近彼此的脸,似有似无地贴着对方的唇,心跳的频率也在同时加快,撩人心弦的心动逐渐在暧昧不清的氛围中腐化了冷静的理智。
卫想容轻声说:“褚仝,吻我。”
褚仝眼眸一动,思绪聚在一团,又很快散开。
他的心脏跳出了正常的频率,扑通扑通跳的急促又剧烈。
这一刻,他什么也想不明白,问不出问题,也得不到答案。
只在卫想容那双专注的眼中,他看到了自己。
他闭上眼,也关闭了大脑,轻轻一贴就吻上了卫想容近在咫尺的唇。
2
这个吻开始的很温柔,也很纯情,只轻轻地贴在一起,偶尔摩挲着对方的唇。
但不知道是谁先张开嘴,这个吻就变了,变得急切又火热起来。
褚仝的手抓住了卫想容的衣服,抓住了他的长发,卫想容环紧了他的腰,手掌也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
他们由唇与唇的相贴变成了舌与舌的交.缠。
男人间纵然有含情脉脉,可也总抵不过由欲.望勾起的渴望。
这是一个完全摒弃了理智和思考的吻。
只有原始的本能和男人间夹杂着色.欲的贪婪。
他们忍不住越吻越深,气息也变得急促而火热,濡湿的唇与湿热的舌密不可分,身体也在紧密的相贴中互相磨蹭。
这一切都像越烧越旺的火。
直到呼吸被汲取的一干二净,心脏也在窒息中涨的快要炸开,唇舌之间才依依不舍地牵出一道丝线。
可他们的距离仍旧没有拉开,被唾液浸湿的唇依旧亲密相贴。
卫想容在彼此的喘.息中抬起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轻吻过褚仝的唇,睫羽一颤,又含上他的唇,再暧昧又撩动心弦地咬他一口。
火辣辣的刺痛也成了褚仝心跳加速的催化剂,他喉头一紧,滚动着喉结,又抓紧了卫想容的长发。
谁也没说话,只静静的平复着心跳。
良久,褚仝才睁开双眼,也放出了被摒弃的理智。
“卫想容,你……”
话没说完,卫想容又轻啄了他一口,然后偏过头,将脸埋进他的肩颈,环在他腰上的手也摸上了他的尾巴。
他侧过头,看到卫想容绯色的耳朵,心尖被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他咽着口水,双眼直视着前方。
然后他想着,卫想容的腿应该好了吧。
毕竟他已经在他身上坐了很久了。
“褚先生,只要我还在这里,你就走不了。”卫想容突然嗓音低哑的开口。
褚仝侧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走的了,他也不必回来了。
卫想容继续说:“能不能走也从来不是你说了算。”
是,卫想容说了才算。
“我会给你一段时间,让你想清楚,希望褚先生能做出一个让我满意的选择。”
褚仝:“……”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卫想容抬起脸,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看了眼休息室的门,下巴微抬地说:“现在请褚先生自己过去吧。”
褚仝侧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房门,兽瞳能够清晰地看到里面有张宽敞的床。
行吧,还得自己走过去。
他站起来,低头看了眼卫想容的腿,看不出什么分别,他直起身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只是走出一步,他忽然心念一动,回头说:“要我把你抱过去吗。”
卫想容抿着唇没说话,手指扣了扣轮椅扶手。
他又叹了口气,向着卫想容伸出他那双被手铐锁住的手。
卫想容看了他一眼,安静了几秒之后才抬手环住他的脖子。
即便褚仝的手被拷住也不影响他抱卫想容的动作,手臂一抬,卫想容就被他稳稳地抱进了怀里。
他一个要被“囚.禁”的人,不仅要自己配合,还要把这个“坏家伙”给伺候好了。
其实褚仝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在产生犹豫的那一刻,他就不可能再干脆利落地迈开脚步离开了。
反正他要往前走的路也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不如暂时在这里停一会儿。
——
——
“醒了?”
卫想容反应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他侧过身,看向站在门口的褚仝,又看了眼自己另一边的枕头,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直直地看着对方说:“谁允许你随意走动的。”
褚仝:“……”
他将水杯放上架子,走到床边,上床,平躺,再将被拷住的双手放在头顶,然后看向他说:“可以了吗。”
卫想容勉为其难地放缓了眼中的神色。
只是很快他又半躺在床上陷入了沉默。
在没有走出病房之前,他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有精密的仪器来辅助他,走出病房之后,他身边有了褚仝,连上下轮椅这样的小动作也由他来替他完成。
此时半躺在床上,他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他感受着自己的双腿,却觉得他的大脑与他的双腿出现了断层,没有感知,也无法控制它。
淡色的唇越抿越紧,他半垂的双眼也渐渐升起充满戾气的情绪。
长长的黑发从他的肩侧落下,半掩住他苍白的脸,却挡不住他身上死寂阴冷的气场。
“我做了阳春面,再不吃就凉了。”褚仝忽然对他开口。
卫想容神情一顿,周身的气场瞬间归于平静。
褚仝继续对他说:“要我抱你过去吗。”
卫想容没说话。
但卫想容不说话就代表着默认。
他总是会有些奇奇怪怪的小倔强,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主动低头。
褚仝又坐了起来,他弯下腰,等卫想容将手挂上他的脖子,他才稳稳的将他抱了起来。
外面的餐桌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阳春面,看样子就是在卫想容刚醒时做好的。
卫想容坐好之后,抿了抿唇,矜持地说:“还没有洗漱。”
褚仝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
忘记他是个爱干净又讲究的人了。
也是,毕竟这里也不是危机四伏的野外,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卫想容从不会委屈自己。
褚仝推着轮椅将卫想容送进卫生间,他靠着墙站在门外,侧头看着外面明亮的天。
自从灾世开始,好像时间就模糊了四季。
现在是夏天还是秋天了。
最近树叶掉的很快,应该已经是秋天了吧。
听到里面没了声音,他直起身,又进去将卫想容带了出来。
看到卫想容手上拿着一根红丝带,并眼波流转地看着他,他张了张嘴,说:“再不吃就真的凉了。”
卫想容半垂下眼,唇又抿了起来。
他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说:“知道了。”
大不了他把那碗凉的吃掉,再重新给他做一碗新的。
——
知道褚仝没有离开之后,四小只很高兴也很激动的要来看他,只是褚仝难以将自己被拷住的双手展示出来,只能颇为不得体的用衣服将手铐盖住。
倒不是他怕引起什么误会,而是四小只还都是没开窍的孩子,想的太多,不好。
褚仝忘不掉他们关的那两次门。
可以看的出四小只有些不自在,一方面是在天使研究院的地盘,一方面是出于卫想容的身份。
两者同为研究院,研究的方向却不一样。
光明研究院致力于用更温和更人道的手段将x物质从人的体内清除,天使研究院则是想通过改变人的基因来抵抗x物质的入侵。
本质上他们的目的相同,只是在传统层面上,两者难以互相接纳。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使研究院已经成功了,因为接受过基因改造的改造者都不会受到污染者的感染。
只是改造者容易受到野兽的本能影响,另一方面就是现在看到的都是改造成功的改造者,没看到的背后还有无数个人都死在了研究院的病床上。
有很多人说,血月和污染者的出现就是在对人类进行大批量的筛选。
而在光明研究院的人眼里,天使研究院的基因改造也未尝不是在筛选体质更强更好的人类。
天使研究院更像一个亦正亦邪的中立者,这才是光明研究院无法和天使研究院共处的原因。
四小只作为新一批还没完全被光明研究院腌入味的懵懂学生,他们对天使研究院还没有太大的偏见,更何况褚仝还是个改造者。
只是这一路和卫想容经历了不少的生死,突然得知他的身份是天使研究院的人,那份引起轩然大波的基因改造的理论还出自他的手,一时之间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但不得不说,卫想容真的很厉害。
“卫哥,听说你们这里的实验器材都是最新最好的。”小蓝舔了舔唇,又给卫想容倒了杯水。
听他这么说,其他三小只也把盈盈发亮的眼睛看向了他。
别怪他们变得快,实在是光明研究院和天使研究院没什么太大的可比性。
光明研究院做的是传统研究,用的都是老一套的东西。
天使研究院却是横空出世,在建立之初就有大把大把的钱哗哗的往里流。
而且早在灾难大肆爆发之前,天使研究院就做好了一系列准备。
天使研究院有钱,很有钱,卫想容也有钱,非常有钱。
“如果你们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一套给你们。”卫想容温温柔柔地开口,一句话就将四小只拿捏了。
“真的吗,卫哥,你就是我亲哥!”小蓝直接就蹦了起来。
其他三小只没小蓝这么不要脸,但看向卫想容的眼睛也在闪闪发光。
卫想容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腕上的佛珠,轻飘飘地扫了褚仝一眼,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而接收到他的眼神,褚仝回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为了挡好手上的手铐,他已经端端正正,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了。
四小只不像卫想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磨,在向他请教了一些关于研究上面的问题之后,就带着敬佩和满足的心情走了。
连关于褚仝为什么留在这里的问题都没来得及问。
褚仝更是一句话都没说。
很快,宽敞的室内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卫想容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他掀开眼皮,看向一直“乖乖”坐在那里的褚仝,嘴角一扬,慵懒地说:“过来。”
褚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