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胤禟来了,泰芬珠听到崔凛的禀报后,有些惊讶,康熙西巡还没回来,胤禛这会儿在衙门,胤禟突如其来的拜访是要干什么呢?

    泰芬珠抿抿唇,嘱咐崔凛:“派人告诉四爷,九阿哥在府里。”不管怎么样,胤禟来这儿肯定是想见胤禛,当然要送个消息。

    说完话,泰芬珠起身往前院去,最起码得露个面儿。

    此时的胤禟正坐在虎宝身边看他练字,虎宝搁下笔,招呼胤禟:“九叔,您喝茶啊。”

    胤禟笑呵呵地抿了口茶,“你都长这么大了,过年那会儿怎么不进宫和我玩儿呢?”

    虎宝眨眨眼:“九叔,我小,过年下雪会冻着我。”

    胤禟低下头和虎宝对视:“你是不是都不记得我了?”

    虎宝笑了两声,不说话,他确实不认得这个九叔。

    泰芬珠走进来,笑道:“九弟,一路过来挺冷吧?”

    胤禟赶紧起身:“也还好了,四嫂快请坐。”

    泰芬珠笑着摇头:“你陪虎宝做功课吧,我不打扰你们。”

    胤禟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这不提前打招呼,四嫂和他没什么可聊的,四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好像他也只能和虎宝玩会儿。

    胤禛回来得挺快,让虎宝接着学,把胤禟领进了书房。

    胤禟低头喝着茶,胤禛扯了扯唇,好整以暇道:“你跑到我家,就是为了喝茶?”

    胤禟抬起头来讪讪地笑:“四哥,我就是不太好意思,但是又真的想求您帮忙。”

    胤禛点头:“说吧,我总得知道你想干什么吧?”

    胤禟舔了舔嘴唇:“我想去关外。”

    胤禛知道恪靖劝胤禟的事情,只不过,胤禛叹了口气:“九弟,你怎么会想要在这个时候去呢?”

    胤禟苦涩道:“四哥,我都二十了,真的不想天天待在阿哥所,至于时机,我觉得什么时候都不恰当,我就想今年过年的时候问问汗阿玛,您到时候帮我说句话好吗?”

    胤禛垂下眼帘,关外是龙兴之地,有盛京八旗在那儿,汗阿玛很有可能会犹豫啊。

    胤禟紧张地问:“四哥,我是不怕汗阿玛生气的,反正我现在也就是干坐着,顶多再回上书房上几年课而已。”

    胤禛看向胤禟,认真道:“你是要去哪里?你总不能随意走动的。”

    胤禟眨眨眼:“我听说齐齐哈尔前几年就建好了,黑龙江将军衙门也已经迁到那儿。我打听过的,这十来年俄国的商队来京城交易对我们而言挺麻烦,齐齐哈尔将来大约就是交易的地点,我就去那里。”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胤禟有些急:“四哥,我俄语真的很不错,我给你讲一段啊。”

    胤禛听完胤禟的表演,点了点头:“我没说你能力不行,只是九弟,如果是十二弟提出想要去,汗阿玛答应的可能会更大。”

    胤禟抿紧唇,他和十弟感情好,与八哥来往也不算少,汗阿玛肯定更乐意让他安稳地待在阿哥所,但是胤禟真的受不了,他觉得他能够负责对俄边贸,他就是想要离开京城。

    胤禛慢慢地喝茶,其实他觉得让胤禟去边境看看也不错,无论如何俄国是一个根本无法回避的大国,之前的争执是签了个条约解决的,以后呢?

    胤禟叹气:“四哥,这些我也能想到,反正我先和汗阿玛提一提,汗阿玛要是被我惹烦了,估摸就会同意。”

    胤禛点头:“可以,如果汗阿玛问了我,我会说让你去也挺好,你一直以来不就很喜欢西洋的书籍,也乐意和传教士打交道吗?”

    胤禟立马喜笑颜开,对啊,他应该直接说就是想要去见洋人。就算汗阿玛真的恼了他,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无所谓。

    胤禛留胤禟用了顿午膳才把他打发走,牵着虎宝往正院儿走,低头问道:“你九叔与你说什么了?”

    虎宝摇摇头:“就看着我写字,问我是不是忘了他,我确实不记得,所以就只笑了笑。”

    胤禛笑叹:“你这也整五岁了,其实得让你在前院住着。”

    虎宝咧开嘴笑:“阿玛,平时我都是在那儿睡觉,今天是您带我来的。”

    胤禛勾了下唇:“你说得对,就让你再赖几天,明年开春我就把你送进宫里。”

    虎宝嘟嘴:“阿玛,我会想你,能不能让我留在家里?”

    胤禛沉吟道:“你的两个堂兄都已经在上书房学了两年,如果你汗玛法提出来,难道让阿玛替你拒绝?”

    虎宝拽了拽胤禛的手,胤禛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虎宝眨眨眼:“阿玛,你蹲下。”

    胤禛直接把虎宝抱了起来,笑问:“要和我说什么悄悄话啊?”

    虎宝贴到胤禛耳边:“我都没见过汗玛法,他不会惦记我的,你替我找个借口不行吗?”

    胤禛一时没说话,这一两年乱得很,他从不带虎宝赴宴,泰芬珠给额娘请安时倒偶尔会带虎宝进宫,其实虎宝说得不是不行,和虎宝同龄的就一个三哥家的弘晟,只要他和三哥不提,汗阿玛轻易也想不起来,汗阿玛让弘昱早早地去上书房,本身也有抬举直郡王的意思。

    胤禛笑了笑:“我想想,不过你得做好准备啊,总要到上书房进学的。”

    虎宝高兴道:“好。”他阿玛这么说了,最起码他不用明年就去宫里住着。

    临近年关,康熙西巡归京,胤禟笑呵呵地来到了乾清宫,梁九功相当纳闷儿这位爷挑皇上用午膳的时候过来,但进去通传之后,康熙还是见了胤禟。

    胤禟一本正经:“汗阿玛,您用午膳了吗?”

    康熙莫名其妙:“朕刚要用膳,你就过来了,你说朕吃了没?”

    胤禟抿抿唇,他犹豫再三,不敢在上午或下午汗阿玛处理政务的时候过来,觉得午膳前比晚膳前要合适,所以才选了这会儿,但是汗阿玛貌似心里有火啊。

    康熙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吧,你找朕做什么?”

    胤禟清清嗓子,给康熙讲了段俄语,康熙勉强听完,胤禟立马问:“汗阿玛,儿臣去齐齐哈尔怎么样?”

    康熙愣了愣,反应过来:“你想去管理对俄国的贸易?”

    胤禟斟酌道:“汗阿玛,也不是管理,儿臣一点经验都没有,哪能管好?只是哥哥们都能为您效力,儿臣却觉得不论去哪个衙门都不甚合心,儿臣就乐意与洋人打交道,这京城就几个传教士,儿臣想去边境,最起码您将来要是还签条约,就不用找传教士了。”

    康熙打量了下胤禟,还是摇头:“不行,你还小,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胤禟讨好地笑笑:“儿臣先去那儿待两个月,您要是觉得儿臣适应不了再把儿臣召回来不就行了吗?”

    康熙耐心道:“与洋人打交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你天天窝在宫里,身边的人都不敢违逆你,你这点儿心眼能斗得过人家吗?洋人可不会因为你是皇子,就对你毕恭毕敬。”

    胤禟眨巴眼睛:“汗阿玛,所以最好您给儿臣配一个厉害的大臣,让他跟着儿臣一起去,如果他向您禀报儿臣做不到,您让儿臣回来不就行了吗?”

    康熙无语,他怎么发现这九儿子听不明白话呢?

    胤禟笑呵呵地看着康熙,康熙语气加重:“不行,你回吧,朕还要用膳。”

    胤禟可怜巴巴地喊:“汗阿玛!”

    康熙扯了扯唇:“你以为你今年十岁?”

    胤禟委屈道:“汗阿玛您认真想想呗,儿臣真的想去关外。”

    康熙盯着胤禟:“你让不让朕用午膳了?”

    胤禟不敢再缠磨,规规矩矩地行礼之后就离开,康熙看着胤禟往外走时回头看的幽怨一眼,哽得有些吃不下饭了,他最近都不想再看见九阿哥。

    可惜,很快就是除夕晚宴,胤禟在宴会上乱窜,逮着谁就和谁说他想要去齐齐哈尔,康熙原本不动声色观察众人的心情被胤禟直接给搞乱了。

    把胤禟叫到身边,康熙瞪着他:“你能不能消停点儿?”

    胤禟忧伤道:“汗阿玛,儿臣这几日做梦总能梦到齐齐哈尔,有个神仙告诉我,我要是不去那里会有血光之灾。”

    康熙怀疑地打量胤禟:“你这是魔怔了?就这么想要当差。”

    胤禟伤怀地摇头:“不,我只是觉得我该在北地与俄国人斗智斗勇,为您守好大清的国门。”

    康熙真的有些惊疑不定,喝了杯酒,扫了其他儿子们一眼,这些人都挺正常啊,怎么胤禟是这么个样子呢?

    胤禟的一脸向往让康熙有点儿动摇,他知道胤禟和胤禩关系不错,更知道胤禟和胤俄感情很好,要是让他仨分开倒也不错。可问题是派皇子到地方上,康熙既不希望胤禟太嚣张,也不想他受人欺负。最关键的是胤禟会不会在关外替胤禩拉拢人心呢?

    胤禟沮丧道:“汗阿玛,儿臣问过太子、大哥、三哥、四哥、七哥和八哥,他们都同意的。哥哥们都看好儿臣,您也相信我呗。”

    康熙叹了口气:“今儿是除夕,你先忘掉你做的神仙梦,让朕安稳地过个年行不?”

    胤禟扬起笑容:“好,汗阿玛快用膳。”

    康熙摆摆手,也就是胤禟是想要去关外,他但凡说别的地方,康熙高低得把胤禟关在阿哥所里清醒清醒。

    康熙收拾了下被胤禟搞得别扭的心情,开始与宗室拉拢感情,他这两年在外的时候太多,今年就不离京了,朝堂上的一些人也到了回家的时候,他得专心整理下官员。

    泰芬珠坐在厅里,看见两个小姑娘低着头走进来,心里只有无奈。没错儿,四贝勒府又进新人了,据德妃透露,这回的人选是康熙亲自定的,不止是胤禛,其他阿哥府上康熙都给指了人。

    泰芬珠喝了钮祜禄氏和耿氏敬的茶,温和地让两人坐下,先看了看钮祜禄氏,她的身量很小,因为她今年还不满十二周岁,虽然按这会儿的算法,她已经十三岁,可以参加选秀。再去看耿氏,她倒不至于让泰芬珠太惊讶,耿氏已经十五了,坐在那里很有几分娴雅。

    泰芬珠笑问:“这两天睡得怎么样?屋子有哪里不顺心吗?”

    耿氏微微偏头看向钮祜禄氏,虽然她年长些,但是钮祜禄氏出身满军镶白旗,而她却只是包衣。

    钮祜禄氏注意到耿氏的眼神,看向泰芬珠,才发现福晋在等她说话,脸有些红:“福晋,妾身都好,多谢福晋。”

    泰芬珠笑着点头:“那就行,小小年纪就来了这儿,总得住得舒心吃得舒服,你们的分例就那些,如果觉着不够,去找辛夷,我再调整一下。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钮祜禄氏腼腆地点头,不好意思地问:“福晋,妾身什么时候能见见额娘呢?”

    泰芬珠温和道:“一般都是过年前会安排你们见见家里人,这还有两个多月呢。”

    很多府里是不让妾侍见外人的,只不过宋氏和李氏都有孩子,名义上乌拉那拉家才是两个格格的外家,但是孩子们心里头不好奇亲舅家也不可能。

    所以打从开府,宋氏和李氏在过年的时候就都能见见娘家人,只是李氏的阿玛额娘在外地,虽然在京里有宅子,里头却只有她的大哥大嫂。宋氏和家里人关系一般,也就是年前见那么一面。

    两人没有太强烈的想家,毕竟开府前都在宫里住了六年,又都是年少离家,日子过得也平淡轻松,感情自然会浅些。而后头进府的张格格俩人对娘家更是平常,她们是在内务府当了几年差的,那会儿和家里人联系就很少了,何况她们的娘家人也都在外地。

    钮祜禄氏扬起笑容,高兴地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泰芬珠也不在意,其实她挺怀疑康熙给胤禛挑人的时候没有看年龄,虽然宫里阿哥们很早就会有妾侍,但是康熙应该是知道女孩子太小怀孕艰难的。

    因为泰芬珠听恪靖说过康熙认为恪靖嫁过去生个阿哥会很轻松,怎么会挑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来给胤禛做妾侍呢?德妃选的四个格格都是十五岁往上的,胤禛自己知道钮祜禄氏的年岁时,嘴角也抽了抽。其他且不说,钮祜禄氏看着就是个孩子。

    耿氏懂些人情世故,一直都在偷瞄泰芬珠和钮祜禄氏说话,泰芬珠看向她:“你也一样啊,我记得你娘家也在京城,等过年我安排你额娘和嫂子进来看你。”

    耿氏弯唇:“多谢福晋体恤。”

    泰芬珠笑了笑,安抚道:“你们安心住下,四爷这几天在潭柘寺,等他回来了,会去看你们。”

    钮祜禄氏脸腾的就红了,她额娘并没有想过她会被选中,觉得她年龄小皇上肯定瞧不上,娘娘们给皇子挑的妾侍也一直都是出身包衣,根本没和她讲成亲的事儿,但是钮祜禄氏在宫里住了几个月,也或多或少地明白些福晋的意思。

    耿氏就要沉稳很多,她容貌清丽,家里头是盼着她能伺候皇家子弟的,看出来钮祜禄氏根本就是个小孩儿心思,恭敬地给泰芬珠回话:“妾身多谢福晋。”

    泰芬珠只是点头,随即就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回去吧,初来乍到,有不懂的就问问身边的侍女,她们会说些府里的规矩,我不用你们来请安,你俩可以做些针线打发打发时间,或者和张格格她们凑到一起玩玩牌,只要别赌钱就行。”

    耿氏立马站起来:“妾身谨遵福晋教诲。”

    钮祜禄氏没赶上说话,只是行了个礼。

    泰芬珠温和道:“好,回吧,我也要忙了。”

    看着两个人离开,泰芬珠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地活动了身体,她昨天让太医诊过脉,确实已经怀孕一月有余,虽然之前就估摸着是怀了孩子,因为她身体一向健康,稍有些不对劲儿就很明显,但是确认了之后还是很高兴,如果再得个阿哥,她除了得一如既往地看紧下人守好府邸之外,就可以稍松口气了。

    她来到了这里,在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当然也会对身边的人产生一定的影响,为了以防万一,泰芬珠已经又没了四颗生女丹。而避孕的丹药泰芬珠自个儿吃了,她不敢频繁怀孕,怕自己的身体吃不消,三颗避孕丹在这些年里已经被她消耗完了,因为它一颗只能有效一年半。

    虎宝现在五岁多,府里就他一个阿哥,这已经是泰芬珠能给他争取到的最好的环境。刚刚看到钮祜禄氏的一团孩气,泰芬珠就估摸着她不大可能在最近几年生下孩子,看看再说吧,其实只要时间不同,生下的孩子自然也不会一样。只要她的孩子健康长大,后院生儿子就生儿子吧,泰芬珠习惯了府邸的平静,她不可能允许有人挑事儿乱了人心,也包括她自己。

    回到屋子里,陈嬷嬷端给泰芬珠一杯温水,泰芬珠示意陈嬷嬷坐下,陈嬷嬷笑笑,在凳子上坐下。

    泰芬珠笑道:“嬷嬷就爱操心,非要与我一起出去看看。”

    陈嬷嬷笑叹:“操心惯了,盼着进来的别乱了咱们府。”

    泰芬珠喝了口水,微微一笑:“嬷嬷也想多了,虎宝都这么大了,一般人不会再有什么坏心眼。”

    陈嬷嬷叹道:“您也说了,一般人不会,老奴想起三贝勒府里的事儿就害怕啊,三福晋的大阿哥都养到六岁了,别人一上午就能把孩子给害了,那可是嫡长子啊!三福晋六年的心血都抵不过有人起了心思,这人心真的难测。老奴也能看出来咱们府上的四位格格都是好好过日子的人,就生怕新来的心思不纯了。”

    泰芬珠点点头,安逸真的能消磨人的斗志,宋氏的平静由来已久,之前三四年胤禛经常离京,一年能有大半年不在家,李氏也干脆懒散了起来,今年端午在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泰芬珠看着李氏的容光满面心里都惊讶,倒是知道李氏带着姑娘天天在花园溜达,要的膳食也比从前要多,但是李氏的脸真的圆了一圈。

    陈嬷嬷琢磨道:“钮祜禄格格看着是个开朗豁达的,耿格格倒是挺有些上进心,不过四爷这又去了潭柘寺,她们一时半会儿八成见不到四爷。”

    胤禛今年老往潭柘寺跑,之前在家住了俩月,前几天就又住那儿了,泰芬珠还提醒过他两个格格马上要进府,胤禛也只是嘱咐她办好就行,胤禛现在整个人都围着朝堂转,泰芬珠想起佟国维以年老致仕的消息也是叹一口气,她可是听九格格说,佟国维中气十足,一点儿老态都不见。

    想起这个,泰芬珠问道:“给毓庆宫四阿哥的满月礼准备好了吗?”这个月初太子得了个阿哥,生母姓唐,这是毓庆宫自康熙三十六年三格格出生后的第一个孩子,听闻康熙很高兴,满月礼的场面应该也不会小。

    陈嬷嬷笑道:“都准备得了,您过下眼就好。”

    泰芬珠点头,今年宫里挺沉闷,这还是头一桩喜事。

    到毓庆宫赴宴的日子,九格格打早就过来等泰芬珠,胤禛无奈:“你自己找不到路?”

    九格格笑嘻嘻道:“我四嫂怀孕了,我来帮衬着些,四哥您又不可能和我四嫂坐一块儿。”

    胤禛不想搭理九格格的嬉皮笑脸,看见泰芬珠从里屋出来,打头就往外走,九格格挽着泰芬珠的手,小声嘀咕:“我四哥越来越严肃了。”

    泰芬珠笑着拍拍九格格的手,没搭话,因为胤禛已经转过头来瞪九格格了。

    等到上了马车,胤禛叹道:“我也是太心疼孩子们,虎宝不进宫念书,大格格不进宫赴宴,这可不行啊,大格格去别家的婚宴寿宴去得那么勤,光不去宫里让别人看了笑话。”

    泰芬珠笑呵呵道:“爷说得对,可也不止咱们大格格不去啊,九弟的婚宴直郡王的两个女儿还去了,十弟的婚宴也只有直郡王夫妻到场啊。”

    胤禛抿抿唇,宫里的气氛就没好过,大家说话都是小心翼翼斟酌再斟酌,孩子们觉得压抑,胤禛也能理解,但是这不能打定主意就要躲着了啊?

    胤禛叹一口气:“行了,这回这样就算了,等下回,如果别家孩子去,大格格和虎宝必须也到场。”

    泰芬珠立马点头,这不还有个前提条件是别家府上有孩子去吗?三福晋是打定主意不带孩子进宫,直郡王妃毕竟是继母,从来不为难四个格格,前两个月胤禔得了次子,是后院一个格格生的,张佳氏正一门心思地盼自己怀孕呢,根本不管这些。

    五福晋已经万事不操心了,哈达那拉氏也不乐意带着大格格进宫,怕磕着碰着了让纳喇氏闹腾,这就没问题了。只有在宫里上课的弘昱和弘昇,会到点了去毓庆宫吃个席。

    进了毓庆宫,胤禛留在前院,泰芬珠和九格格往后院走,哈达那拉氏还没来,姑嫂俩和三福晋九福晋坐到了一起。

    九格格眨眨眼:“九嫂,您这是怎么了?”

    九福晋笑叹:“我住在阿哥所好好的,能怎么样啊?我与三嫂说起九爷了,明明说好的等入秋就回京,结果九爷写信回来说齐齐哈尔雪太大,他今年不打算回来,汗阿玛也同意了。我着急呗。”

    九格格抿嘴笑,九哥过完年又央求了汗阿玛俩月,成功去了关外,九福晋这是想丈夫了。

    九福晋立马道:“你可别光想我啊,完颜氏、兆佳氏可都着急,九爷还没儿子呢,他要是看上洋人的美女,那可咋整?这可是我们院儿里完颜格格的原话。”胤禟这几年得了三个女儿,完颜氏生了俩,兆佳氏生了一个,九福晋还没开怀,胤禟却跑了,九福晋和几个格格不可能不幽怨。

    三福晋笑道:“明年九弟就回来了啊,别着急。”

    九福晋不依道:“瞧你们,就会笑话我。”

    泰芬珠弯唇,九格格捂着嘴笑,三福晋也笑看着妹妹,九福晋无奈道:“快别笑了,咱们进去拜见下太子妃吧?我看见太子妃回来了。”

    刚刚到毓庆宫时,宫人说太子妃还在宁寿宫,她们也没见着人。

    三福晋点头,四个人起身往屋里去,越是朝堂和后宫不安,她们就越得对毓庆宫周到恭敬,康熙看着呢!

    第102章

    石氏端坐在上首,声音温和:“都快坐,我回来得迟了,等着急了吧?”

    三福晋笑眯眯道:“我们也就是闲聊了两句,娘娘多虑了。”

    石氏微微扬唇:“弟妹们和九妹都自在些就好。”

    三福晋看向坐在一旁的三格格,赞道:“咱们三格格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眉清目秀的,叫人看着就欢喜。”

    三格格抿唇笑:“三婶过奖。”

    石氏失笑:“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整日只知道玩耍,我说她两句还要撒娇,如今听到你这番夸奖可不是高兴得不知所措了?”

    三福晋挑眉:“我说得可是实话,娘娘养了这么好的姑娘,我是忍不住就要夸。”

    泰芬珠笑着点头:“三嫂说得是,娘娘您太谦虚了,三格格落落大方,您教导有方啊。”

    九福晋和九格格也跟着帮腔,在太子妃面前赞扬她的女儿就是最好的话题。

    气氛融洽地说了会儿话,石氏还要招待旁人,泰芬珠和九格格找了个僻静处坐着。

    九格格纳闷儿:“三格格心情挺低落,我在她旁边儿,看见她眼眶稍有些红,总不可能是在祖母那儿受了委屈吧?”

    泰芬珠摇头:“肯定不可能,太后娘娘向来不掺和这些事儿,何况三格格又是太子殿下的嫡女。”

    九格格眨了眨眼,猜测道:“那就是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突然委屈了,可能是瞧见太子妃忙前忙后地给四阿哥操办满月宴,心里不大得劲儿。”

    泰芬珠点头,估计是替自己额娘委屈了。

    九格格摸了摸下巴,慨叹道:“到底是毓庆宫的阿哥,汗阿玛和祖母一大早就吩咐人送赏赐过来,三格格还是小,可能是看见祖母关心四阿哥,有些绷不住了,哎,其实没那么宠爱的。”毓庆宫有侧福晋所出的长子弘皙在,四阿哥也就是满月宴办得风光而已,这看得只是太子的面子。

    泰芬珠无奈道:“太后娘娘只是尽下曾祖母的心而已。”

    九格格叹了口气,没再搭话,太子妃这日子确实挺熬人。

    哈达那拉氏走了过来,笑道:“四嫂,您和九妹真会找地方坐,我可溜达了一圈,才瞧见你们。”

    泰芬珠抿唇笑了笑,“刚刚我们到的时候找过你呢,知道你还没来,就寻个地方说说话。”

    哈达那拉氏笑着叹了口气:“我也不瞒您和九妹,我和七爷今儿出门迟了,一下马车就看到八福晋在前头,我就和八福晋一路聊了过来,路上走得也慢了些,看着她气色不是很好,听说八爷今儿在衙门忙,打算直接从那儿过来,八福晋一人进的宫。”

    九格格摇摇头:“八贝勒至今都没个一男半女,八福晋的日子难过得很,之前祖母还问我他们府上到底为什么没有孩子,我也不知道啊。”

    哈达那拉氏眨眨眼,心领神会,这就不是太后的意思,太后闲着没事儿也不会关心这些,八成是皇上让太后训诫八福晋的。

    泰芬珠叹道:“我记得再过十来天,八贝勒还要迎侧福晋过门。”

    哈达那拉氏点头:“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这位舒穆禄侧福晋是正白旗出身,家里头父兄都在外地做官,挺不错的家境。”

    九格格瘪了下嘴,她汗阿玛这回可真是大手笔,每个哥哥府上都得了满军旗的秀女,也不知道人丁能兴旺起来不?反正九格格不觉得八福晋能辖制住八贝勒,他府上到底为什么没有孩子,问八贝勒自己可能更靠谱。

    泰芬珠不再搭话,想着换个话题:“我看来的人不少了,你和八福晋进去的时候,里头谁坐着呢?”

    哈达那拉氏挑眉:“我们进门刚好碰到直郡王妃,里头坐着的就五个宗室福晋,要说八福晋和她们关系是真好,我坐下那一会儿,感觉八福晋才是主人,太子妃都好像被冷落了。”

    泰芬珠无奈地笑笑:“八福晋性子爽朗,大家都乐意和她说几句话。”

    哈达那拉氏扯了扯唇:“之前的一些宴会,我觉着八福晋还会有意避让,今儿可却真没看出来,不过说起来她本身也为难,人家挨个的好言问候,她不笑着回两句也会让人觉得轻狂。”

    九格格抿抿唇:“她也只能在这种场合舒心些了。”

    哈达那拉氏略有些惆怅地点头,要说五福晋也没儿女,但可能是人家调整的好,反正哈达那拉氏看着五嫂眉目舒展,而且说话也和气,有个额娘开导着些到底不一样,五嫂这两年越发爱和娘家走动了。

    而八福晋,她姓郭络罗,可是与父族那边的人鲜有来往,玛尔浑和佟佳氏这对舅父舅母操心自己的前程还不够,对于八福晋本身的关心没多少,估计就盼着靠她维系和八贝勒的亲密。

    泰芬珠端着茶,随意一瞧就看到弘皙在往正院来,九格格好奇道:“和弘皙走在一起的是弘晋和弘昇吗?”

    哈达那拉氏笑了笑:“反正不可能是弘昱,不就只会是他俩吗?”

    九格格皱皱眉:“我可记得四哥他们读书那会儿都是踩着点儿来吃个席,这小哥仨倒是悠闲,这么早就跑过来了。”

    哈达那拉氏看向泰芬珠:“四嫂,你和四哥不会提出让虎宝来宫里上书房吧?”

    泰芬珠温和道:“四爷觉得虎宝太小,怕他进来跟不上哥哥们的课,觉得那样还得让师傅们单独操心他,所以就想着让他先在府里学几年。”

    哈达那拉氏扬起笑容:“我也是这么想的,七爷还怕我非要送儿子进宫,其实我哪舍得?就让孩子在府里住着,我天天能看到他,知道他过得好才安心。”

    九格格抿唇笑,她七嫂是怕儿子卷进前朝的政治站队里吧?她那些兄长彼此间亲疏分明,九格格都能发觉他们除了必要的人情往来已经不走动了,就类似她和四嫂之前与三嫂说了几句话,但是这会儿却不坐在一起这样的情况。

    大人们这样,孩子们也学着如此,五哥也经常给祖母请安,听祖母的意思,五哥挺发愁弘昇。弘昇在上书房和弘皙好,这种好就是将来他与弘皙亲近的资本,但是五哥尚且不与太子直郡王来往过密,弘昇因为年龄的缘故却一猛子扎了进去,五哥无可奈何但又不可能不担忧。

    哈达那拉氏喝了口茶,感慨道:“我来参加满月宴,却连孩子都没看一眼,我也是婶母呢。”

    九格格失笑出声:“我还是姑母呢,我不也没见着吗?太子妃做得是嫡母,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哈达那拉氏叹了口气,三格格那孩子性子挺要强,太子妃也够为难的。

    等到用过午膳,来客陆陆续续离开,石氏看着桌椅撤走毓庆宫恢复原样,带着三格格回了屋子。

    三格格自知理亏,依偎到石氏身边,抿抿唇:“额娘,我错了,我不该在曾祖母面前说侧福晋她们的坏话。”

    石氏无声叹息,搂住女儿,三格格立马喜笑颜开:“额娘,您不生我气了?”

    石氏轻柔道:“佛尔果春,额娘给你取这个名字,是盼着你聪慧灵醒,你不能只盯着别人说出口的挑拨离间的那几句话,你得认真地想这个人。”

    三格格撅着嘴:“额娘,李佳侧福晋那么不逊,老说些不中听的话,您从来只会忍,四弟弟出生,她一面羡慕唐格格要得宠了,一面还在您跟前儿说唐格格福气深厚,她打量大家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不成?”

    石氏耐心地听女儿说完,然后才缓缓道:“大家能看出李佳氏的小心思,可是这样的心思又怎么了呢?”

    三格格当即拧起眉头:“额娘,她不守规矩,在您面前搬弄口舌不算犯上吗?”

    石氏叹道:“佛尔果春,别意气用事好吗?你老嫌额娘不想办法,今儿你在太后面前告状了吧?可你瞧,太后娘娘会管吗?”

    三格格抿紧唇,太后只是听着,额娘斥责她,太后也不理,然后又额外给了她一套首饰,笑呵呵地让她回来试着戴一戴。

    石氏慢条斯理:“好孩子,额娘以前就同你说过,只是你大了些,心里的愤恨实在压不住,但经了今儿这一遭,你总该明白不是你琢磨的那样,你可以为自己争可以撺掇别人,可是首先你得想想别人同意不同意让你撺掇。”

    三格格咬紧唇,可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石氏温柔地替女儿擦掉,淡淡道:“佛尔果春,你得看明白太后娘娘不需要参与咱们毓庆宫的事情,她为你出头,你能回报人家什么呢?”

    三格格靠到石氏怀里,不说话,石氏抱紧她:“太后娘娘只是你汗玛法的嫡母,她的娘家在蒙古,你二哥哥是你阿玛的长子,她怎么能为难李佳侧福晋呢?你有替她想过如果她那么做了,接下来得怎么应付皇上和太子吗?”

    三格格哽咽道:“我没有为曾祖母想,我只是觉得额娘辛苦。”

    石氏勾唇笑了:“你觉得额娘辛苦,额娘就不算辛苦,只要你好好长大,将来嫁了人也过得好,额娘就觉得值当。”

    三格格抹了抹眼睛,起来坐在石氏身边,摇了摇头:“额娘不觉得值,额娘的不满我都知道,您本来不应该这么过得,如果不是嫁到这儿,最起码您也能过成三婶母那样,三婶母的娘家好,您的也不差,她就算失去了大儿子,可是总还有小儿子倚靠,您却只有我,我也恨自己不是个阿哥。”

    石氏一时无言,佛尔果春她是疼爱的,但要说让她自己来选,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个阿哥,不是阿哥真的就比佛尔果春贴心,而是如果那样她的夫家才真的算是她的家。

    三格格安静地抹着眼泪,石氏开口了:“佛尔果春,你是你,不需要处处为额娘想,额娘这么过有原由,你外祖父忠心事上,皇上选我为太子嫡福晋,这是恩赏,我没能替你阿玛生下儿子是我无能。我嫁进宫是为了我的父母兄弟,也是为我自己,太子妃难道不尊贵吗?你不能拿我如今的不顺心去说我当时成亲是错的,你看不上额娘过的日子,你就更应该努力过好自己,而不是老看弘皙不顺眼,你要记得,这种事情你没资格改变。”

    三格格咬着唇,好半晌说了一句话:“格格凭什么比不上阿哥?”

    石氏叹气,既然今天说到这了,那就索性把话说开。

    石氏扭头看向女儿:“你的想法瞒不过我这个额娘,佛尔果春,我就先说你最不解的,你总觉得你舅家不管我和你,那你希望他们怎么管呢?”

    三格格眨眨眼,苦涩道:“我不能给他们带来荣耀,不管也正常。”

    石氏无奈道:“佛尔果春,你将来是会嫁到蒙古的,这一点基本不可能改,你出嫁之后可以和你的舅舅们来往,也包括石家其他的亲戚,他们会和你保持联系,你的夫家也会知道你有个得力的外家,这就够了,你老琢磨着如果他们这会儿帮你阿玛,咱们娘俩在毓庆宫会更肆意,可是佛尔果春,现在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好了?你非要为了把后院压服帖,让石家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上去吗?”

    三格格张口欲言,石氏已经接着说:“你听额娘说完,事实上你个女儿家就是比不过弘皙,你阿玛永远都会这么想,你的不服气根本没用,弘皙在你阿玛跟前儿地位稳固,就算你舅舅见着了也得尊敬他,因为你阿玛是太子啊。”

    三格格闷闷不乐道:“所以人家侧福晋就是尊贵了?”

    石氏叹道:“虽然这么说有些像安慰,但是你安心和额娘过日子不好吗?咱们娘俩什么都不用操心,你汗玛法也喜欢你,你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将来必不会和额娘一样,额娘满意也好,不满也罢,总归额娘是盼着你过得好,这点你总该相信吧?”

    三格格点点头,石氏看她还别扭,叹了口气:“你就是不忿李佳氏,可人家确实有个长子,她的确是这毓庆宫里的得意人,额娘没能斗过她,你没那个必要和她斗,至于她在唐氏和我面前的搬弄口舌,也就是为了不让唐格格有资格与她较劲儿,很合情理的事情啊,她现在就指着弘皙,关注其他阿哥的生母很正常,你不觉得她在我跟前儿说唐氏,和你在太后面前说她一个样吗?”

    三格格瘪瘪嘴:“太后不搭理我,您也不会搭理她。”

    石氏弯唇:“我其实挺高兴她会觉得我偏向弘皙,看来我七年的功夫也没白费,即便是李佳氏这样挺聪明的女人,也会在事情过去之后慢慢遗忘,觉着我对弘皙不错,妄想我会帮着她打压唐格格。”

    三格格抿抿唇,轻声道:“额娘,我不会再折腾了。”

    石氏怜爱地摸了摸三格格的脸,摇头:“你从来懂事,额娘理解你今儿的失态,额娘也觉得格格没有哪处比不上阿哥,就像你恪靖姑姑,她在归化城的尊荣让额娘羡慕得不行,你该看着她,也多与你的婶婶们说话,像今天,你三婶四婶她们那么夸你,你就只说一句话,这回大家体谅你是个小孩子,可如果下回你再这样,她们就会想法子刻意避开你,等你长大就会嫁人,能给婶母姑母留个好印象的机会就这会儿,不要等到去了蒙古再后悔。”

    三格格站起来挨到石氏身边,有些害怕:“我阿玛会出事儿吗?我看弘皙不像以前那么得意洋洋了。”

    石氏抿抿唇,声音很轻:“所以不要再把心思放在后院,记得与人为善,佛尔果春,你如果真的聪明,就该替自己想,也该明白你替我和你阿玛想的事情,你其实都无能为力。”

    三格格搂住石氏的脖子,没再说话,石氏任由女儿靠着自己,她没有佛尔果春想得那么难过,石氏从不允许有人在三格格耳边提她当年嫁进来的艰难,不是不想和女儿说道说道,毕竟她在宫里就这么一个亲人。就是佛尔果春性子太倔强,可她的未来要靠皇家,石家只能是锦上添花。

    石氏出神地想,其实她也怨过家里头的,只是想一想她的荣华富贵都是阿玛额娘给的,石氏就再也没有那个底气怨了,除了联姻她真的回报不了家人任何东西。

    石氏微微勾唇,她一直都在熬着把三格格养大,这就是她在宫里的全部意义,倘若太子顺利登基,她的身份也可以帮着家族给弘皙弘晋牵线搭桥,如果他们认为有必要的话。如今的石家只忠于皇上,但难保将来他们不会想着下注。

    只是石氏更希望事情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发展,她很希望让太子也体验一番她在宫里的寂寥。

    胤禩要迎侧福晋进府,他的兄弟们都得去喝杯喜酒。

    踩着点儿到了八贝勒府,九格格和泰芬珠溜达着往内宅去,胤禛坐在了胤祐旁边,胤祐笑问:“十四不来吗?”

    胤禛挑眉:“八弟没往宫里派请帖,谁也不会非要出来啊。”

    胤祐低笑道:“九弟一走,十弟也关在阿哥所不出门了。”

    胤禛抿抿唇:“汗阿玛又要南巡了,我也想待在府里头躲清静。”可惜不行啊,衙门还是得去,各种事情都得关注,老大和老八交友广阔,胤禛生怕被他们坑了。

    胤祐摇头失笑,汗阿玛这回只打算带着太子和胤祥,他们都留京,别说胤禟往外跑,胤祐也想去外头待着了。

    胤禛目光扫着在场的人,宗室来得挺全乎。

    胤祐偏了下头:“我刚刚看到海善贝勒送来的礼物,真是贵重,在家守孝都不能安分些,合着他哥满都护的事情都不能给他提个醒儿?”

    胤禛扯了扯唇:“你就不能想人家是兄弟情深,为满都护抱不平吗?”

    胤祐被逗笑了:“满都护不犯错儿,有他海善当贝勒的机会吗?”

    胤禛挑唇:“人家海善原先是亲王次子,如今只是个贝勒,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胤祐笑得肩膀都抖,大约海善觉得这是太子害得吧,真够不讲道理。

    胤禛却只是弯了弯唇,这些事儿听起来费解,但是其实就是宗室在试探着干涉皇家内务,胤禩太着急了,他太想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拥有地位,最开始还只是来往亲密些,但是因为毓庆宫地位不稳,汗阿玛也无视了宗亲围在胤禩身边的事情,胤禩毕竟还跟着直郡王,直郡王毕竟还在帮汗阿玛制衡太子,一切顺理成章。

    胤禛和胤祐磕着瓜子看前院的宾客,泰芬珠和九格格看着八福晋进进出出的忙活,这里的气氛就要平和些,大家都是三五成群围在一起闲谈些琐事儿。

    玛尔浑的福晋佟佳氏跟着八福晋进了屋子,郭络罗氏无奈道:“舅母,您安坐就好,何必跟着我忙活?”

    佟佳氏坐下,挥手让侍女去门外守着,郭络罗氏也没再吭声,靠到了炕边儿。

    佟佳氏叹一口气:“宴席早就都准备好了,今儿哪有那么多的事情让你忙?别失态啊。”

    郭络罗氏别过脸,佟佳氏轻声道:“这几年什么药都吃了,什么庙也拜过,可能就是没有子女缘分,但是八贝勒待你很好啊,这个侧福晋也是皇上赐的,你不必这么难受。”

    郭络罗氏转过头来,面色平静,但是声音却在发抖:“好不好的,我也得高兴地把舒穆禄氏迎进府,我忙活还有错吗?”

    佟佳氏无奈地叹息:“喝口茶平复一下情绪,你该知道怎么做对你最好。”

    郭络罗氏依言灌了口凉茶,半晌,淡淡道:“舅母,我们出去吧,不能让人说我闲话,虽然皇上、太后、良嫔都在怪我。”

    佟佳氏抿紧唇,她心里也打鼓,这成亲六年了,怎么就能一点儿喜信都没有呢?玛尔浑也害怕是八贝勒身体有恙,那现在干的不就成了笑话?无论如何都得让八贝勒有个儿子,一个就行!

    郭络罗氏说是要出去,可是坐在炕边根本不动弹,佟佳氏任由她整理心情,说白了,大家都是女人,没人会相信八福晋高兴,但是也没人会因为她不高兴就不盼着八贝勒和别的女人生个阿哥。

    佟佳氏抿了口茶,八福晋的心情对她和玛尔浑而言不重要,不是不心疼这个外甥女,只是八贝勒关系着安郡王府的未来,同样也关乎着八福晋的命运,俗话说夫贵妻荣,八福晋的地位不都是八贝勒给的吗?他们也希望八福晋生个嫡子,让八贝勒与安郡王府更密不可分。可八福晋努力了六年都没能生下阿哥,只能说天意如此了。

    郭络罗氏扯出一个笑容:“我好像也只有这面上的荣光了。”

    佟佳氏认真道:“你不喜欢被她们追捧吗?你能在这贝勒府做女主子,能让郡王亲王的福晋都对你和和气气的,将来再把后院生下的阿哥抱过来养,我都羡慕你这样的日子,所欠缺的就是阿哥不是由你所出,但是这事儿咱们只能怪自己不是吗?”

    郭络罗氏用力点头:“舅母,您说得对,我们出去吧。”

    佟佳氏笑眯眯地和郭络罗氏一起出去了,这几年皇上想起来了就给八贝勒赐人,这回直接给了个侧福晋,这个外甥女是有些难受狠了,但是正因为这样,她们才得努力让八贝勒走得更高更远,要不然岂不是白白隐忍了吗?

    九格格看着八福晋开始安稳地坐下和众人谈笑风生,悄声和七福晋说道:“安郡王妃挺厉害啊。”

    哈达那拉氏叹道:“也不知道哪种劝法更好?”

    九格格挑眉,问题是五哥就只温和安静地过日子,五嫂也根本不需要应付这么多人,八阿哥人缘好,八福晋当然也得让人如沐春风,就是夫唱妇随,九格格暗自庆幸,幸亏她不用跟着舜安颜走。

    不想再提这个,九格格问刚刚回到这儿坐下的泰芬珠:“四嫂,您和直郡王妃说什么了?”

    泰芬珠笑道:“她不是也怀孕了吗?和我一样觉得坐这儿有些闷,在那边儿转悠下,没说什么,就是聊些养孩子的事儿。”

    九格格感叹道:“盼着她得个阿哥吧。”

    哈达那拉氏也点头,张佳氏怪不容易的。

    第103章

    泰芬珠撩开帘子瞧了眼外头,胤禛笑道:“刚刚出门雪还下着,马车就走了一会儿雪怎么可能停?”

    泰芬珠扬起唇角:“隔着窗子看就是白茫茫一片,等到晚上路更难走了。”

    胤禛挑眉:“放心,咱们进宫赴宴,会有人负责清扫这内城的积雪,你和九妹走路时慢些,怀着孩子可得小心。”

    泰芬珠笑眯眯点头:“我知道了,有九妹陪着我,您放心就好。”

    胤禛想到跟在后头的公主府马车,叹了口气:“我瞧着汗阿玛也习惯九妹除夕去宫里,而且还不带舜安颜了。”

    泰芬珠抿抿唇:“九妹也是没办法。”

    胤禛眨了眨眼:“她下嫁佟家就已经表示了汗阿玛对他们的恩宠,想怎么过都随她,我只是说九妹真的越来越能言会道,汗阿玛的话她也已经彻底当成耳旁风了。”

    泰芬珠弯唇,胤禛摇头失笑,九妹比他们这些人还不怕汗阿玛。

    胤禛跟着泰芬珠和九格格去宁寿宫给太后请过安,和胤禵一道儿往前朝去赴宴。

    胤禵笑嘻嘻道:“我就猜您和四嫂会这会儿来,就特意等了等,四哥,我挺乖巧吧?”

    胤禛扬唇:“你只要安心在上书房读书就好,离纳尔苏远些。”

    胤禵叹了口气:“因为我没给他说话,他都已经不搭理我了,我也得能和人家套近乎啊。”

    胤禛偏头看了看个子已经与他差不多的弟弟,心里发愁,九弟去了齐齐哈尔,也只能说是苦中作乐,胤禟根本不能插手当地政务,就只盯着俄国商人,他没爵位没俸禄,可以说是贴钱办差,不过胤禛从他来信里也能看出他心情确实不错。

    胤禛轻笑道:“不说这些了,你不是在学钢琴吗?好玩儿不?”

    胤禵兴致勃勃:“很有意思,这些西洋的乐器挺好玩,不过我学得一般,十六弟就得心应手,怪不得九哥去到关外不想回来了呢,不知道俄国有什么新奇的?”

    胤禛笑着摇头,他也不知道。但是胤禛知道胤禵几个已经不怎么专心上书房了,这就是胤禛担心的地方,胤禵没个正事儿然后身边围绕的又都是同样在宫里进学的宗室,唉!

    胤禵羡慕道:“九哥能到外面长长见识,我也想去外头逛逛。”

    胤禛失笑:“你九哥都多大了才捞到差事,你踏实在宫里住着,过上几年再说。”

    胤禵撇撇嘴,他自己也知道,就是怪委屈的,他们这些小儿子真可怜,之前好歹还能说是在上课,这会儿却是无所事事的闲逛,汗阿玛也当看不见。不过想一想九哥和十哥,胤禵心气儿就平了,他俩就小八贝勒一岁,偏偏境遇却是天差地别,也难怪九哥宁可去关外也要给自己找个事儿做。

    胤禛轻呼出一口气,感受着这寒冬腊月,也没再聊这个话题的心思,十弟和十二弟都还老实地待在宫里,胤禵根本就不用琢磨开府的事儿,至于差事?很难啊。

    胤禵突然笑了起来,胤禛扭头看他,胤禵悄咪咪道:“虽然汗阿玛给曹寅的女儿抬旗,但是纳尔苏也还是不高兴娶她。”

    胤禛微微蹙眉,其实他也在琢磨这件事情,要说江南三织造里肯定是曹家更得汗阿玛信任,纳尔苏是明摆着的亲近胤禔和胤禩,可汗阿玛硬是要让这两家亲近,这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曹寅偏向太子,希望曹寅盯紧太子麾下官员在南方的动向?

    反正胤禛觉得这场联姻是为了这个,至于胤禵说得什么包衣和纳尔苏不高兴,抬了旗就不是包衣了,而纳尔苏?谁管他高不高兴,汗阿玛一直都在尽力削弱勋贵和宗室之间的联系,本身就不可能再给他指一个满洲大族出身的福晋。

    胤禵以为胤禛误会了,连忙解释:“我可没与他谈心啊,纳尔苏就没长进,他的不情愿都挂在脸上,上书房的人都知道。”

    胤禛勾唇:“我知道你明白事理,只要你能安稳地过日子就很好。”

    胤禵一时无言,他其实也很想上朝办差,如今除了去上书房溜溜,就是待在阿哥所发呆,这和后院的格格有什么区别啊?

    胤禵抿抿唇,扯了扯胤禛的胳膊,胤禛看向他,胤禵满脸期待:“九哥去北边儿了,我去西边儿好不好?”

    胤禛愣了一下,摇头:“不行,噶尔丹虽然早就死了,但是他侄子还在,西边儿一直都不安宁,汗阿玛绝对不可能答应。”

    胤禵咬咬唇:“那能不能让我跟着传教士去西洋玩一玩?”

    胤禛有些无奈,轻声道:“你怎么也那么待见洋人?”

    胤禵反驳道:“四哥,你也见过他们进贡的东西,有些真的不错,九哥把他翻译的西洋书籍给我瞧了,挺有意思,而且咱们和朝鲜不也来往很多吗?朝廷还经常派遣使臣过去,我去西洋转转怎么了?那不也是番地吗?”

    胤禛皱眉:“咱们根本就没有能远航的船,难道你要坐传教士的吗?”

    胤禵不相信:“咱有水师啊。”

    胤禛低声道:“我抽个空和你细说,今儿除夕,去年九弟在宴会上缠磨要去齐齐哈尔,你可别也来这么一出。”

    胤禵点头,他当然不傻,九哥那么干了,他要是跟着学,汗阿玛就要恼了,他也没打算把九哥给坑回京城。

    进了屋子坐下,胤禵凑到胤祐身边:“七哥,这儿怎么只有您?其他哥哥们呢?”

    胤祐看了眼四哥,淡笑道:“五哥带着弘昇出去了,十二弟也跟着他们,直郡王和八贝勒刚刚离开的屋子,弘昱不还坐那儿吗?三哥和十弟没来,十三弟也没到呢。”

    胤禵咋舌,去年还没这样啊?大家都差不多一个点儿到的。

    胤禛抬头看了眼胤禵,胤禟的事儿给了他启发,也未必不会让别的兄弟觉得不用像从前那样恪守惯例,尤其是三哥这种时而奋发向上又时而随心所欲的,十弟这样好像要修身养性的,至于胤祥,今年这个弟弟的心情一直都挺低落。

    胤祐喝了口茶,他不想和在座的其他宗室子弟聊天,就只能慢悠悠地品茶了,等明年除夕,他也踩着点儿来。

    放下茶盏,胤祐压低声音:“太子和弘皙应该是在汗阿玛那儿。”

    胤禛挑眉,胤禵抿抿嘴,最近毓庆宫和内务府很不对付,也不知道汗阿玛会和他们说什么?

    此时的康熙正盘腿坐在炕上,弘皙乖巧地坐在他身边,胤礽微垂着头,只是听着对面的祖孙俩说话。

    康熙表情慈爱:“你今儿就又要长一岁了啊!”

    弘皙笑得眯眼睛:“孙儿已经十二岁,快要长成大人了。”

    康熙喉咙动了动:“听说你和你十六叔玩那些西洋乐器玩得高兴,可不能误了正事儿!”

    弘皙认真点头:“孙儿一刻也不敢怠慢,只有如今用功,将来才能为汗玛法效力。”

    胤礽兀自喝着茶,并不理会儿子的话有可能触动他汗玛法敏感的心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康熙余光看见胤礽的无动于衷,气不打一处来,只是耐心地接着和弘皙说话:“弘昱功课好不好?”

    弘皙抿抿唇,搂住康熙的胳膊:“汗玛法,弘昱弟弟的功课很好,但是没有孙儿的好,师傅们说孙儿读书很像阿玛小时候呢。”

    康熙看向胤礽:“弘皙确实是随了你的天分啊!”

    胤礽微微扯唇:“弘皙的确比弘昱强些。”

    康熙嘴唇动了动,嗔怪道:“人家当阿玛的都是谦虚自己儿子还不够好,你倒是已经满足了。”

    胤礽轻笑一声:“儿臣也是随了您,还记得儿臣幼时读书,您总爱和大臣们显摆,如今想来,您对儿臣的夸赞实在是言过其实了。”

    康熙看了会儿胤礽,叹道:“你的优秀,众人是有目共睹的,朕对你的满意同样是实打实的。”

    胤礽勾唇:“所以近来儿臣又开始温习幼时功课,想再得您一声夸奖,毕竟其他事情儿臣也做不好。”

    康熙声音有些淡了:“你是太子,居于东宫安天下人心就已经足够了。”

    胤礽点头:“儿臣一直约束毓庆宫众人,要他们谨守宫规以为表率,毕竟儿臣的声誉需要靠他们来维护不是?”

    康熙抿紧唇,好半晌:“太子的声誉与几个宫人何干?”

    胤礽挑眉,却端起茶接着喝,没有回话的意思。

    弘皙瞄一眼阿玛,赶紧道:“汗玛法,底下奴才惯爱嚼舌根子,毕竟众口铄金,阿玛不能不防啊。”

    康熙低头看弘皙,问道:“难道不能规范自身清者自清吗?弘皙,上书房的师傅没有与你提及推卸责任会失了担当吗?”

    弘皙一时张口结舌,犹豫着要不要下炕请罪,胤礽置之不理,任由祖孙俩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屋子里安静下来。

    康熙靠到软枕上,弘皙低下了头闭口不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也害怕请罪汗玛法会顺水推舟,可是弘皙真的觉得内务府有问题,他们对阿玛不敬,难道这个得怪阿玛不能够清静自守吗?

    梁九功对一切恍若未闻,只是恭敬道:“皇上,到赴宴的时辰了。”

    康熙看向胤礽,胤礽起身,语气温和:“汗阿玛,咱们走吧,别让兄弟们多等。”

    弘皙扬起笑脸:“汗玛法,王伯和叔叔们肯定都盼着您到了。”

    康熙扯了扯唇,爷仨缓步往外走,胤礽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朝堂和皇宫明明就需要一个太子,毓庆宫本来就应该拥有仅次于乾清宫的地位,偏偏汗阿玛好像特盼着有人不拿他这个太子当一回事儿,对于内务府踩在规矩上的慢待还挺欣慰?难道这就代表大家盼着皇上万岁万万岁了吗?

    宴席上,康熙笑呵呵地喝了众人的敬酒,看了看殿内的四个孙子,突然将目光转向胤祉:“老三,你儿子呢?”

    胤祉原本正探着身子和胤禛说笑,听到问话,诧异地扭头看了眼康熙,又转过头来紧张地盯着胤禛,胤禛抿抿唇,康熙已经拔高声音:“胤祉?朕问你话呢?”

    胤祉讪讪地站起身子,赔笑道:“汗阿玛,儿臣忘带了。”

    康熙是真惊到了,不可思议:“你忘记带儿子了?”

    胤祉已经理所当然地挺起胸膛:“汗阿玛,儿臣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亲自盯着孩子,我那福晋也糊涂,她没提醒我弘晟已经长大了。”

    胤禔看着老三,嘴巴都被震惊斜了,弘晟是他亲儿子不?

    康熙真的一时无语,缓了缓看向胤禛:“你家的弘晖和弘晟同岁吧?”这几个儿子的大阿哥康熙还是有印象的,取名字的时候也都看过孩子们的生辰,只是他平时事儿多,就没能想起来几个娃娃该进学了。

    胤禛笑呵呵道:“汗阿玛放心,儿臣明年带他来给您磕头,那会儿他也就懂事了。”

    康熙眨眨眼,他是这个意思吗?

    胤祉赶忙附和:“汗阿玛,我让弘晟明年给您念贺词。”

    康熙无奈道:“儿子到岁数了,就该与朕说,总得让孩子们来宫里听师傅们教导吧?”

    胤祉猛摇头:“不用了,就让弘晟在家待着吧。”

    康熙皱眉:“你就让儿子在家闷着?那不养成姑娘了吗?”

    胤祉叹道:“他只要能平安长大就好,反正总能当个贝勒,只有弘晟在府里头住,等到晚上有个人来告诉儿臣弘晟睡了,儿臣才能踏实睡下。”

    康熙竟然无言以对,转而看向胤禛:“你也这么想的?儿子不成材也无所谓。”

    胤禛讨好地笑笑:“儿臣最近在教弘晖佛学,希望让他心性平和,能感悟一下三千世界,等他学有所得了再让他进宫,毕竟贪多嚼不烂。”

    康熙彻底哽住了,将目光投向胤祐:“你家的弘晫呢?不用让他和堂兄们熟悉熟悉?”

    胤祐恭敬道:“多谢汗阿玛关心,等弘晫再大两岁,儿臣会向您请旨把他送到上书房,不瞒汗阿玛,这孩子胆小,儿臣怕他夜间哭闹扰了弟弟和侄儿们休息。”

    康熙抿抿唇,他刚刚就该直接宣布让这仨把儿子送进宫,这一个个的把理由摆出来,他也不好再多说,特别是这个老三,康熙不得不思考如果胤祉就是不让弘晟进宫,他要不要随了他?难道让梁九功到三贝勒府抢人吗?这种溺爱孩子的行为康熙虽然看不上,但是貌似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罚他们。

    不想再搭理儿子,康熙把坐在胤禔身边的弘昱叫到了身边亲切问话。

    胤禔莫名其妙地打量这三个兄弟,送儿子进宫是好事儿啊?上书房不仅有皇孙,还有宗室和大臣家的子弟,这是给儿子拓展人脉的好机会,他们想什么呢?

    胤祉低头呼出一口气,没有再和人说笑的心思,捏着酒杯灌自己,他又想起弘晴了。唉,就让弘晟轻松地在府里长大吧,等孩子十二三了,他这个阿玛带着他多参加几场宴会不就把人都认全了吗?胤祉有些忧伤地看着杯中酒,那么小就把功课都学完做什么?他儿子又不可能考科举,也捞不到什么差事,如今他这个三贝勒不也是天天混日子吗?弘晟只要能认字就行了。

    胤祺发愁地瞥向和弘皙坐一块儿的弘昇,他怎么就那么实诚?得,弘昇自求多福吧!反正他还有个小儿子呢。

    等到宫宴散场,泰芬珠和胤禛回到家,虎宝笑呵呵地坐到了胤禛身边,胤禛无奈道:“你明年除夕可必须进宫了啊!”

    虎宝搂住胤禛的胳膊:“阿玛对我最好了。”

    胤禛笑叹:“其实在宫里住着了解一下京城的情况对你也有好处。”

    虎宝瘪瘪嘴:“阿玛,我听祖母说过住到阿哥所后一天该怎么过,除了我身边的宫人,我只能接触到上书房的师傅和堂兄们。”

    胤禛好奇地问:“你不想见见你汗玛法吗?”

    虎宝眨眨眼睛:“明年我不就可以见到汗玛法了?”

    胤禛失笑:“我是说你现在就不好奇吗?”

    虎宝干脆地点头:“我想像过汗玛法的样子,如果只让我进宫见见,我是很乐意的,但要是让我进宫上课,直接住到阿哥所的话,我就不能天天见到您了,阿玛,我觉得您最重要。”

    胤禛被哄得眉开眼笑,抱着虎宝就开始给他讲宫里的那些事儿。

    泰芬珠坐在一旁含笑看着。

    热闹的正月过后,康熙在二月初带着胤礽和胤祥离京南巡。泰芬珠进宫给德妃请安,却发现十二格格笑得勉强。

    泰芬珠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十二格格摇摇头,德妃叹了口气:“她这不二十岁了吗?皇上出发前来永和宫,我就问了问十二什么时候出嫁。”

    泰芬珠迟疑道:“是嫁的部落不好吗?”

    德妃摇头:“皇上的意思是十二应该会嫁到翁牛特部,这个部落还好啦,在端静嫁的喀喇沁的北边儿,在荣宪嫁的巴林部的南边儿,还挨着承德府,额附也是个郡王,挺好的婚事。”

    泰芬珠越发不解,那更不应该愁眉苦脸啊。

    德妃叹道:“我问了十二的婚事,就和皇上聊起了公主们,皇上想着把十格格嫁给策凌。”

    十二格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偏头看向泰芬珠:“四嫂,这个策凌娶过妻子的,而且他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他大儿子都十二了,还有个八岁的小儿子。”

    泰芬珠回想起这个策凌是谁了,一个以军功著称的蒙古亲王,但是这会儿的策凌根本不起眼。

    德妃无奈地摇头:“我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他还与我说,我可以先私下透露消息给那拉贵人和十格格,我等御驾离京才告诉十二,她就难受了。”

    十二格格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啊?蒙古那么多的王公贝勒,为什么要嫁这么一个人?”

    德妃叹了口气:“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个策凌也是漠北喀尔喀出身,但是他可没有恪靖额附的部落强大。当年噶尔丹如日中天,他直接跟着长辈来咱们京城住下,部落里的人也都被划到了察哈尔八旗,也就是说他连块儿草场都没有,还只是个轻骑都尉,十格格嫁给他还得当继室,我就想不明白,咱们大清需要把公主嫁给这种人吗?”

    泰芬珠抿紧唇,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策凌确实是位猛将,但是这会儿的他真的普通至极。

    十二格格靠到了椅子背上,忧伤道:“九姐嫁的就够不如意了,这十姐姐的婚事更糟糕,汗阿玛的眼光不行啊。”

    德妃没搭理十二格格,看向泰芬珠:“哎,其实我认真琢磨后,觉得皇上可能是想要用策棱,我记得准噶尔那儿还有个噶尔丹的侄子在虎视眈眈,皇上可能是看上了策凌的部族原先在漠北,然后他现在也只能靠咱们,他不是在给皇上当御前侍卫吗?皇上可能是慧眼识人看出了他的本事。”

    十二格格不满:“那也不能拿十姐姐当赏赐给他。”

    德妃瞪眼睛:“你消停点儿啊,就你那眼皮子浅的能明白什么?”

    十二格格不依道:“额娘!”

    德妃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她:“是你能让十格格不嫁?还是我有本事改变皇上的想法?我可是把活儿交给你了,你不琢磨怎么劝十格格,在这儿怨天怨地干嘛?难道让她嫁给策凌后茶饭不思郁结于心吗?”

    十二格格咬咬唇,德妃被十二惹恼了,接着道:“你们可是公主,想我当年进宫做了宫女,就住巴掌大点儿的屋子,生完你四哥才好些,家里头都盼着我接着上进怀孩子,我要是你这副心思,我早该跑回家和我阿玛额娘闹腾着不活了,我也就早死了。那宜妃荣妃惠妃,哪个不是苦苦地熬过来?今天嫁给策凌的是十格格,只是她正好赶上了,谁叫她比你和十三格格都大呢?就算换成你,你汗阿玛也照样赐婚!”

    十二格格点了个头闭上嘴,德妃缓了缓,耐心解释:“好孩子,皇上只是通知额娘,咱们只能让自己坚强。十格格的婚事确实不好,可是她会留在京城,因为策凌的部落已经没有属地了,十格格想去蒙古也没个地盘给她建公主府。你就这么劝她,九儿和舜安颜前几年不也是让京城人看足了笑话吗?可是时过境迁,谁会天天盯着公主府看?九儿能不怕别人的风言风语,你该让十格格向九儿学才是。”

    十二格格讷讷道:“就是感觉那两个继子太不好了。”

    德妃叹了口气:“女孩子出嫁前幻想婚后的美好很正常,舜安颜和九儿成亲那会儿还没孩子呢,这会儿不也在佟家养了一儿一女?仔细地比较下来,大差不差啊。”

    十二格格默然,德妃不再理她,只和泰芬珠说:“你回去问问胤禛,看看这个策凌到底怎么样?打听打听他是个什么性子,皇上让我说,就是他自己也知道这婚事不大好看,但他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十格格嫁策凌就是板上钉钉。”

    泰芬珠点头:“额娘放心,等爷告诉我,我就进宫来与您说。”

    德妃弯了弯唇:“好,我也盼着十格格能想通。唉,当初我隐晦地说九儿嫁蒙古对其他公主才公平,皇上不搭理,太后说希望九儿嫁到科尔沁,皇上也婉言拒绝了。舜安颜和九儿过成这样,皇上如今也默认了,只要公主下嫁,皇上的恩宠就已经赏给额附了,以后的日子只是十格格自个儿的,她乐意和九儿一样老往宫里跑,皇上不会拦着,她要是学端静早些年那样只送年礼,皇上也不会多言,端看她怎么想了。”

    泰芬珠温和道:“当然还是和宫里多走动要更好。”

    德妃点头:“那可不?端静去年在喀喇沁部生了气,皇上接到她的信,不就让五贝勒去看了一回吗?那噶尔臧乱搞把自己身子搞弱了,吃药难受冲端静发火,也是个没数的。皇上让他袭爵,就也能给他治罪,他这不就乖乖地上折子给端静的儿子请封了世子?能过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听太后说噶尔臧那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端静厉害了,他自然就和气,他以前就是觉得端静好性子,喜欢摆威风。反正常与宫里往来总归没错儿。”

    十二格格抿抿唇:“额娘放心,我会好好劝十姐姐和那拉贵人。”

    德妃满意道:“不着急,再打听下策凌私下为人,等你四哥打探完再说。泰芬珠,你也别着急,等到给太后请安告诉我就行,十格格要嫁也得等明年了。”

    泰芬珠点头:“我知道了。额娘,内务府伺候得还行吗?”

    德妃笑叹:“我不挑剔,皇上指了太子的奶公管理内务府,最起码这几个月要让人家觉得省心。”

    泰芬珠弯唇:“那就好,您要是有想要的东西,我从宫外带给您。”

    十二格格看了看额娘和四嫂,慨叹道:“毓庆宫到底尊贵啊!”

    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是太子乳母的丈夫凌普,凌普本身的资历可根本不够格。

    德妃扯了扯唇,她早就习惯了皇上对太子的偏爱。

    第104章

    泰芬珠回到府里,换了身衣裳刚坐下,九格格就进来了。

    泰芬珠笑叹:“你这够准时啊!”

    九格格坐到泰芬珠旁边,失笑出声:“我知道您刚回来也挺惊讶的,我还想着得在前院等等您呢。”

    泰芬珠抿唇笑,接着喝手里的牛乳。

    九格格有些感慨:“要说我也经常见妹妹们,但是今儿和祖母聊天,才猛地意识到她们都该出嫁了,我竟然已经开府五年了!”

    泰芬珠放下杯子,把十格格和十二格格的婚事告诉给了九格格。

    九格格一时无言,叹道:“我和十妹妹挺要好,等她出宫,我俩凑一块儿玩也很不错。”

    泰芬珠点头,九格格坐了会儿,原本打算显摆下她新学的曲子,但到底提不起兴致,起身离开了。

    坐在桌边看了下府里的炭火支出,吩咐人去叫崔凛,泰芬珠站起来,被丹桂扶着转悠,她这会儿已经怀孕五月有余,得用心保持身体状态。

    等到崔凛进来,泰芬珠看向他:“大阿哥的两位师傅那儿炭火用得不多啊?”

    崔凛认真回话:“戴先生和李先生多与大阿哥相处,这一个月来,即便是戴先生上课,李先生也会旁听,反之亦然。少在屋内,炭火用得自然不多。福晋放心,奴才会定时去到两位先生屋里慰问他们,绝不会让先生们受冻。”

    泰芬珠满意道:“不错,你办事确实用心,大阿哥住在前院,凡事都得多注意。”

    崔凛恭敬地俯身:“奴才谨遵福晋教诲。”

    泰芬珠点了个头:“好,你回前院吧,记得等大阿哥回府让他来正院和我用午膳。”

    崔凛应下,转身离开。

    等着侍女把午膳摆桌上,泰芬珠搂着虎宝,问道:“你两个师傅不对付?”

    虎宝无奈地摊手:“李先生嫌戴先生夸夸其谈,戴先生觉得李先生装腔作势,确实合不来。”

    泰芬珠抿抿唇:“那你阿玛什么意思呢?”

    虎宝眨眨眼:“阿玛觉得无妨,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额娘,他们两个一起教我,互相想着压对方一头挺正常,以前还能维持表面的平和,但是我越大,他们就越想让我认可他们自己的观点。之前阿玛看得紧些,他们并不敢多对我说教,可如今阿玛认为我应该切身体会一下他们的真实想法。”

    泰芬珠笑道:“这样想当然可以,只是你能分辨出他们谁对吗?”

    虎宝认真道:“所以今儿我与小舅舅去街上溜达了啊,他们两个人可能对也可能不对,但是瞧一瞧外面的人到底是如何生活,再听他们的课,感觉就不大一样。”

    泰芬珠笑问:“有哪里不一样?”

    虎宝抿抿唇:“大部分人只想着挣铜板,他们没功夫思考圣贤道理。”

    泰芬珠皱眉:“你小舅舅带你去哪儿了?你之前可一直都说银子啊。”

    虎宝憨笑道:“没去哪儿,就是我看书铺里头的伙计很忙,小舅舅替我问了问他们的工钱,然后又去看了看卖艺人的杂耍,小舅舅把我举起来看得,其实我们站到那一会儿,别人就都走了,只剩下我和舅舅还有侍卫们,所以只好我们给赏钱了。”

    泰芬珠点了点儿子的脑门:“等你阿玛回来,你亲口告诉他这些,要不他就再也不可能让你跟着你小舅舅出门了。你怎么知道杂耍的?五格应该不会主动提出来吧?”

    虎宝笑呵呵道:“额娘英明,李先生和我闲聊时说他看过很多种杂技,我今天也是一时兴起。”

    泰芬珠笑叹:“好,就算你突然才想到这个,但是以后出门得提前与你阿玛说你想要去的地方。虎宝,如果你阿玛要罚侍卫们,你不能拦,因为他们确实是跟着你去了比较混乱的地方,你可以说明白这是你的主意,但是不能无理取闹,你得承认你有失考量,没有多带些侍卫。你小舅舅也有些不知轻重。”

    虎宝咬咬唇:“额娘,我做的决定也不行吗?他们只是听我的。”

    泰芬珠认真道:“你觉得在你阿玛心里谁重要?他对你是训斥和教导,对侍卫就会是惩罚,还会认为你小舅舅不靠谱。他只是特别注重你的安全。”

    虎宝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会提前告诉阿玛,等阿玛从衙门回来,我也会把这件事讲清楚,我这回确实是一时兴起,就挺好奇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对了,额娘,我和小舅舅在书铺里看见一个文人,书铺的老板恭维他在贝勒府里当差前途无量。我身边的一个侍卫说那人应该是八叔府里的,因为他见过跟在那文人身后的侍卫之前跟着八贝勒。”

    泰芬珠点了点头:“晚上你阿玛回家,你把这些都告诉他,咱先去吃饭吧,你下午不还有课吗?”

    娘俩一起用了个午膳,午睡过后各干各的。

    泰芬珠放下账本,刚想着胤禛快回来了,就看到他领着虎宝进屋。

    胤禛坐下喝了口茶,虎宝讨好地冲泰芬珠眨眨眼,胤禛搁下茶盏,无奈道:“我倒是不反对他去外头见见世情,但是五格制不住他,就让他好好读书,等我有空了再带着他出门。”

    虎宝笑眯眯挨着胤禛坐下,胤禛无奈地摇头,他有的时候也头疼,肯定不能让侍卫不听虎宝的话,那样天长日久虎宝不就习惯了由身边的下人安排?但是偏偏虎宝还是个孩子,他的做法有时候不安全,没办法,只能胤禛多盯着些了。

    泰芬珠等到用过晚膳,虎宝回了前院休息,才与胤禛提了十格格和策凌的事儿。虎宝毕竟还小,康熙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公布婚事,就先不让他知道了。

    胤禛一时无言,虽然九格格也是守着公主府过,但是佟家毕竟权势煊赫,只能说她与舜安颜脾性不合。可十格格这桩婚事只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就算策凌真有不为世人所知的本事,这会儿他不也还没展露吗?这只会让人疑十格格不受宠。

    泰芬珠叹了口气:“额娘被汗阿玛嘱托了这事儿,就总想让十妹妹能过得好,虽然这里头许多不如意根本没法儿回避,但是如果策凌为人不错,总归是点儿安慰。”

    胤禛沉吟道:“策凌与舜安颜不同,他在京城住了十多年,虽然有个爵位也当着御前侍卫,但是这些都是汗阿玛赏的,他自己算得上无根浮萍,他不敢对十格格不敬。汗阿玛会挑中他,只可能是因为他本身,他绝不会是个藐视皇家的狂妄之徒,十格格为难的只会是旁人在暗地里的冷嘲热讽。”

    泰芬珠无奈,这个问题的确不好开解,玛尔浑的福晋佟佳氏其实也是继室,但是这有个前提,玛尔浑的第一任妻子并没有留下孩子,佟国纲把女儿嫁给玛尔浑,和岳乐结成了亲家确实是里子面子样样都好。

    胤禛叹道:“我打听下尽快告诉你,额娘既然接了这么个活儿,总得尽心。”

    泰芬珠点头:“您不用着急,额娘说等下次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再告诉她就好。”

    胤禛应下。

    三月初一,从宁寿宫回到永和宫坐下,德妃赶忙问道:“怎么样?策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泰芬珠和九格格对视一眼,泰芬珠率先开口:“恭谨事上,低调沉稳,不怎么与旁人来往,也算得上洁身自好。”

    德妃咂摸这几句话,十二格格又问:“他的两个儿子呢?”

    九格格抿抿唇:“就是很普通的孩子,喜欢舞刀弄枪。策凌地位一般,俩个孩子就混不进去勋贵的圈子,心里有傲气也有不甘。”

    十二格格靠到椅子上,德妃总结道:“忠于皇上的一家人,就是策凌的地位和他的两个孩子可能让十格格不满。”

    九格格点头:“最起码策凌肯定会欢喜公主下嫁,这代表汗阿玛对他的看重,他应该是想着回到喀尔喀,希望征战沙场的。两个孩子不好说,或许会害怕他们阿玛只在乎公主,也可能会高兴家里的地位提高。”

    十二格格叹息:“不是十姐会在乎策凌的地位,而是大家就会议论。”

    德妃不在意道:“京城的勋贵什么事儿不议论?最起码十格格能留在京城,策凌也会重视她,等生个阿哥,就待在公主府里养孩子,风言风语就当过眼烟云好了,反正也没办法。”

    九格格抿唇:“十妹妹也很在意汗阿玛的宠爱。”

    德妃无奈:“皇上让我说就是顾及她可能失态,这就是皇上的温柔了,婚嫁这种大事不可能处处为你们考虑,有了荣华富贵就心胸豁达些,皇上有考量不错,可九儿你对你汗阿玛也不是完全的赤诚啊!”

    九格格低头不说话了,她不愿意为了表面的和谐让自己曲意逢迎马佳氏,让舜安颜和她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汗阿玛却也只是让祖母和额娘劝一下而已,他就是对佟家和她这个女儿都在意,非要苛求汗阿玛周到是有点儿过。

    十二格格也沉默了,汗阿玛疼爱太子,可是她们这些人知道了太子与汗阿玛不和也没什么触动,她们没有一心为汗阿玛着想,只盼着汗阿玛让她们事事如意,不能说成有多孝顺。

    德妃不再说这些,她明儿请那拉贵人和十格格来永和宫,与她们说道说道就好了。

    德妃笑道:“马上就是十二阿哥的婚礼,等你参加了这场婚宴就不要再进宫了,专心留在家里养胎吧。”

    泰芬珠弯唇:“多谢额娘体恤。”

    九格格轻叹道:“苏麻喇姑的身子有些虚弱了,原本说得明年办婚礼的,也改到这会儿了。”

    德妃慨叹:“她今年也九十三了,真是高寿啊,就冲着她的面子,你们给十二阿哥的贺礼也贵重些,皇上对这个孝庄文皇后的贴身侍女还是很有感情的。”

    十二格格好奇道:“十二嫂出身富察氏,是大学士马奇的女儿,汗阿玛给十二哥挑的福晋很好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冲着苏麻喇姑的面子?”

    德妃摇头失笑:“十二阿哥是皇上的小儿子,皇上自然要给他挑个好的。而且十二阿哥的舅舅三年前就开始担任步军统领,这可是个顶重要的职位,十二阿哥的外家和妻族都不错。不过皇上确实挺信任苏麻喇姑。”

    九格格咋舌,十二阿哥平时不声不哈的,他的舅舅都成了如此显要的高官,可要不是提及他的婚礼,大家愣是想不起来。

    泰芬珠扬起笑容:“额娘放心,我会打点好给十二弟的成亲贺礼。”

    德妃点头:“好,你和九儿回吧,这也不早了。”

    泰芬珠和九格格起身告辞离开。

    康熙不在京城,胤禵打着给胤祹准备礼物的名头出了宫。如今的政务都是大学士们整理后直接呈送御前的,胤禵与掌管宫禁的官员打声招呼就直接溜到了四贝勒府上。

    胤禵还特意提前派太监到衙门把胤禛叫回来,所以他刚在前院喝了盏茶就见到了胤禛。

    胤禛无奈至极:“你跑出来干嘛?”

    胤禵连忙上前:“四哥您快坐,反正待衙门里也是干坐着,就回来与我聊聊天呗。”

    胤禛挑眉:“你就只是来溜一圈儿?”

    胤禵忧愁地叹口气:“您怎么还不相信我呢?我在宫里多无聊啊,在阿哥所坐不住,到了上书房还不如在阿哥所呢!”

    胤禛淡淡道:“你碰到隆科多了?”

    胤禵眼睛一亮:“我的四哥啊,您这听话听音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我太佩服您了。”

    胤禛看着胤禵,胤禵莫名其妙:“四哥,我怎么了吗?”

    胤禛叹道:“我是想给你找个事儿做,可惜我无能。”

    胤禵抿抿唇:“又不止我一人无所事事,就算您和哥哥们能在衙门待着,不也是人家官员供奉的摆设吗?”

    胤禛没有恼,因为这就是事实,如今他最有意义的事儿就是回来检查虎宝的功课,汗阿玛不让他们插手政务的办法太多了,官员们揣摩圣意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

    胤禵犹豫道:“四哥,您就没想过找人给您说说话吗?”

    胤禛不答反问:“你不觉得胤祥如今的处境很尴尬吗?”

    胤禵低声回答:“之前我以为汗阿玛是要培养十三哥了。我可羡慕他了,我还在念书,他却已经成了大人,可是那段时间挺短。我开始还能打听下他跟着太子处理什么政务,十三哥会很高兴地告诉我他了解到哪里的税收情况,或者是某地的民情。但之后他的眉头就老是皱着,我慢慢看出太子与汗阿玛的隔阂,觉得十三哥还不如回上书房,可是他不理这话。”

    胤禛对于胤禵口中的胤祥并不奇怪,胤祥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也是个很守礼法的臣子,他觉得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直郡王和八贝勒是犯上作乱,认为汗阿玛只是一时有些偏执,胤祥是想要改变目前的局势。

    胤禛认真地琢磨过胤祥的心思,最终认为这是个心怀正义的弟弟,可惜在皇帝与太子的这种事情上谈正义很不合时宜。

    胤禵迟疑道:“其实我也有同样的困惑,毓庆宫是汗阿玛和文武百官都承认的,汗阿玛如今依然维护太子,可是为什么直郡王他们那么风光呢?直郡王早几年就与太子撕破脸,不敬储君怎么也不能说值得嘉奖吧?这样子算下来什么能做?什么又不能做呢?”

    胤禛认真问:“你觉得直郡王得受惩罚吗?”

    胤禵喉咙动了动:“就是真的时间太长了,早二十年是纳兰明珠与索额图斗,根本不能否认的是明珠代表直郡王,索额图代表太子,但是现在索额图死了明珠却活着,太子困在宫里不得自由,可是直郡王却可以随意办宴会。这”

    胤禛看见胤禵一脸为难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汗阿玛希望太子在,还是希望废太子?”废太子三个字胤禵说得极轻,胤禛听得都模糊。

    胤禛拍了拍胤禵的肩膀,沉声道:“冒犯储君总会有惩罚,只是看这个惩罚来得早还是晚,十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直郡王与太子撕破脸?”

    胤禵皱眉:“因为他是皇长子,有与太子叫板的身份。”

    胤禛顿了顿,点头:“对,所以你安心在阿哥所住着,这会儿你觉得无所事事只能吃吃喝喝的日子无聊,但是胤祥愁得瘦了,十弟把自己关在阿哥所里轻易都不出门。想要悠闲地过没那么容易。”

    胤禵叹道:“隆科多总领着侍卫从上书房外过,他特乐意与我们说话,之前汗阿玛在京的时候还好些,这些日子他更爱套近乎了。今儿还正好就逮着我一个人在宫道上,我简直是烦不胜烦,汗阿玛什么时候能敲打他一下?”

    胤禛淡淡地笑了:“佟国维去年因为老病回了家,隆科多着急些正常,他也快被收拾了,不过如果能在那之后低调下来,他估计就是佟家新一代的话事人了。”

    胤禵趴到桌子上,喃喃道:“所以我们只能安分守己。”如果太子顺利登基,老大和老八肯定捞不到好下场,如果不是,胤禵踌躇地抬头看向胤禛。

    胤禛淡淡道:“十弟能帮着八贝勒结交人脉,但是人脉总会有用完的一天,十弟不想亲自上阵摇旗呐喊,他不敢,你敢?”

    胤禵哑然,他也不敢,哥哥们都对直郡王和八贝勒敬而远之。

    胤禵沮丧地思考人生,胤禛没有劝慰的意思,之前胤禟想着做生意就是想给自己加点儿砝码,给不了老大和老八实打实的好处,人家凭什么拿胤禟当贴心人呢?都知道汗阿玛忌讳拉帮结派,把胤禟和胤俄拢到身边是有风险的。

    胤禵咂咂嘴:“四哥,您给十二哥准备好礼物了没?”

    胤禛点头:“准备好了。”

    胤禵笑了笑:“和我去街上给十二哥买个摆件儿吧?我打着这个旗号出来怎么好不带个东西回去呢?”

    胤禛瞪他一眼:“以后不允许随便拿哥哥们当借口。”

    胤禵赶紧答应,他真的有些怵了这些兄弟,十二哥倒是温和,但也不知道人家到底咋想。

    兄弟俩上街给胤祹挑了个礼物,胤禵搜罗了一大堆书,胤禛失笑:“你要当大文人了?”

    胤禵挑唇:“我给自己找点儿活做,九哥给我看的洋人书籍挺有意思,我还打算自己试着翻译下。”

    胤祹大婚,泰芬珠和九格格进了正院就坐到哈达那拉氏身边。

    哈达那拉氏磕着瓜子,轻笑道:“快看,那就是十二弟的舅母。”

    泰芬珠看了眼托合齐夫人身边的福晋们,目光一转就看到安郡王妃矜傲的坐在一旁并不搭话。

    九格格眨眨眼:“托合齐一家之前是安郡王府的奴仆,后来才转到内务府的,如今竟然能和安郡王妃面对面地说话了。”

    哈达那拉氏打趣道:“也不知道安郡王妃有没有为昔日故人感到欣喜?”

    泰芬珠扭头问哈达那拉氏:“她们从坐下就一直泾渭分明?”

    哈达那拉氏笑着点头:“你没看坐的位次都挺讲究吗?安郡王妃和八福晋、直郡王妃坐那一边儿,咱们是在这边儿的。”

    九格格低声道:“正院儿这样儿,前院估计更是。”

    泰芬珠认同地点头,哈达那拉氏扯了扯唇,飞黄腾达后再见旧主,托合齐应该会舒坦吧?

    胤祹招呼胤禛坐下,胤禛笑容满面:“十二弟快忙去吧,今儿是你大喜,这娘亲舅大,多去敬你舅舅几杯才是正事儿。”

    胤祹喵了眼那边儿的托合齐,笑道:“那四哥随意,弟弟先忙去了。”

    看着胤祹走远,胤祐挑眉:“您还挺关心十二弟的?”

    胤禛扯了扯唇:“可别再闹笑话了,九弟和十弟的两场婚宴都有不愉快。”

    胤祐轻松道:“您放心吧,托合齐可不是一般人,他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与人起争执。咱们看着他与玛尔浑尴尬,是因为安郡王府接受不了自己的包衣成了皇家的包衣,他们不乐意把这篇翻过去。”

    胤禛小声嘱咐:“反正离托合齐远些,也少引起他注意。”

    胤祐点点头,四哥觉得汗阿玛很有可能会让托合齐监视京城动向,胤祐也不认为汗阿玛会不盯着京师,不太清楚是谁干这个,但这些要害位置上的人都有必要远离。

    胤禩转悠到这边儿,笑着打了个招呼:“我刚刚还没见着您,四哥什么时候来的?”

    胤禛笑呵呵道:“我刚到,八弟来得早。”

    胤禩笑着摇头:“我来得那会儿人已经不少了。”

    安郡王的长子华玘过来找胤禩,胤禩笑道:“四哥和七哥坐着,我先过去了,”说完转身离开。

    胤祐看了会儿老八的背影,失笑:“四哥喝茶,咱俩聊吧。”

    胤禛端起茶抿了口,笑了笑却没说话,只是盯着在场的人瞧。

    胤祐见状也不在意,抬头百无聊赖地打量这婚宴,下半年胤祥要成亲了,太子肯定要参加,到时候看着这帮宗室得有多堵心啊!虽然也知道人家就是亲近老八,但真的是见一次惊叹一回,这种盛况能维持多久呢?

    胤禛低头慢条斯理地品茶,直郡王莽撞地在朝堂与太子急赤白脸地争吵,胤禩却总能维持风度,约莫直郡王是真认为能与他较量的只有太子,汗阿玛绝对是更喜欢他而不可能是胤禩。

    至于胤禩,胤禛笑着叹了口气,不光那些人喜欢,其实他也待见胤禩的性格,温文尔雅的人谁不乐意亲近?胤禩对着他这个四哥从来亲切随和,这样的愿意包容别人过失的皇子确实值得他们跟随,谁乐意主上是一个严苛的人?胤禛真的理解这些人。

    胤祐笑道:“四哥,咱们看十二弟拜堂去。”

    胤禛起身,和胤祐往厅里去。

    看着胤祹和富察氏走进来,胤禛嘴角挂着一抹笑,他也得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才是,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显出雷霆手段也不急嘛。汗阿玛带着太子南巡,胤禛听闻官员们对太子都挺赞誉有加,所以他过几天还是再去潭柘寺住一段日子吧!

    第105章

    胤祹的婚宴过后,四贝勒府又收到一张请帖。

    泰芬珠拿过丹桂拟的礼单仔细看了看又放下,这份贺礼得胤禛过目拍板。

    瞧了瞧外头的天色,估摸胤禛应该快回来了吧?

    胤禛正在前院听虎宝背书,只不过他今天稍有些走神,虎宝停下,胤禛眼睛眨了眨:“你都背完了?”

    虎宝自信地点头:“嗯,要不我默写一遍给您瞧?”

    胤禛扯了扯唇:“不用了,我知道你学功课认真。”

    书房里就父子俩,胤禛说完话又低头沉默了下来,虎宝挪到胤禛身边,轻声问:“阿玛不高兴?”

    胤禛勾了下唇:“怎么?你想要开导我?”

    虎宝有点儿脸红:“万一我可以让您茅塞顿开呢?”

    胤禛真的笑了,虎宝抿抿唇,但还是认真地看着他。

    胤禛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想要进宫,我就为什么发愁。”

    虎宝迟疑道:“您平常应该碰不到我的叔叔伯伯们吧?”

    胤禛失笑:“总会有碰上的时候,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学,也藏在家里不出去?”

    虎宝嘟嘴:“我哪里不出门了?您不说好一个月带我逛三次街吗?我前天还去酒楼吃饭了。”

    胤禛笑叹:“你就与我插科打诨吧,我说得是你不想和堂兄们相处。”

    虎宝认真解释:“我不怕他们的,但是祖母说了,弘皙哥哥得宠,汗玛法却没见过我,皇宫是汗玛法的地盘。”

    胤禛抿抿唇:“其实这天下都是你汗玛法的地盘,我也得听他的,你如果和弘皙关系好,或许对你有好处。”

    虎宝想了想,问道:“那能不能等我长大后再讨好弘皙哥哥呢?”

    胤禛搂住虎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谈不上茅塞顿开,他只是再一次意识到他只能等,虎宝不觉得等上几年会怎么样,其实他也不应该着急。真正需要着急的是太子,或许还有汗阿玛,他二人才是骑虎难下。

    虎宝犹豫着问:“阿玛,您需要我和弘皙哥哥玩儿吗?我可以到毓庆宫找他的。”

    胤禛低头看着儿子,温和道:“不用,即便你与弘皙亲近,我也不一定向着太子,只会让你小小年纪陷进这场风波。”

    虎宝不太理解,胤禛笑了笑,他好不容易留在京城不需要再跟着汗阿玛和太子外出,心里的打算也没变,当然不可能让虎宝趟这浑水。胤禛原先想着要是汗阿玛发话,那他必须恭顺地把儿子送到上书房,谁曾想汗阿玛就在除夕宴上那么随意地问了两句也再没下文,三哥和七弟都拒绝了,他更不可能同意。

    虎宝皱着小脸:“阿玛,那您不高兴怎么办?”

    胤禛失笑:“你难道是想替我与你叔伯打交道?”

    虎宝咬唇:“您和七叔好,我与弘皙哥哥和弘昱哥哥好,这不就两全其美?”

    胤禛直接笑出声来,他儿子这么大就懂两边下注了吗?

    虎宝拽了拽胤禛的袖子,这是在笑话他。

    胤禛认真地问道:“你去看卖艺人表演杂技,为什么要在叫好之后再赏他们银子?”

    虎宝皱眉:“人家要吃饭穿衣啊,我的一声夸赞不能带给他们粮食布匹,银子最有用。”

    胤禛点头:“对,那么你觉得你能用言语哄住大你四岁的弘皙吗?”

    虎宝眨眨眼,沮丧道:“应该不可能。”

    胤禛笑道:“那又要怎么两全其美呢?”

    虎宝抿唇:“阿玛,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如果今年过年的时候,弘皙哥哥亲近我,那是因为我是您的儿子,我是帮不了弘皙哥哥和太子殿下的。”

    胤禛轻笑:“所以我只能不高兴了。”

    虎宝嘟囔道:“那您去庙里的时候带上我呗。”

    胤禛摇头:“不行,你要听师傅讲课,而且你拜佛做什么?”

    虎宝欲言又止,胤禛静等他说话,这孩子在他跟前儿从来坦诚。

    虎宝小心翼翼问:“阿玛,您真信佛啊?”他阿玛抄写佛经的时候很专注,虎宝纳闷儿很久了。

    胤禛沉吟道:“有些信,也不太信,但是那终归是个能静心的地方。”

    虎宝勉强点头:“好吧,您住几天就回来啊,我还得向您请教功课呢。”

    胤禛睁大眼睛:“你不会是担心我出家吧?”

    虎宝讪讪地笑了:“您那么爱去庙里,我就打听了下谁会天天住那儿,那不就是和尚吗?”

    胤禛简直哭笑不得,无奈道:“得了,你快别琢磨了,我没打算当和尚,我抄佛经只是修身养性,我说你老偷看我干嘛?我也饿了,咱快去用晚膳行不?”

    虎宝赶紧点头,胤禛好笑地牵着他往正院走,这孩子的想法可真是天马行空。

    虎宝扒着饭,眼睛就瞄到了红色的请帖,疑惑地看向泰芬珠,泰芬珠早就注意到他在往那儿瞧,笑叹:“你倒是眼尖,阿灵阿的长女要成亲了。”

    虎宝不确定道:“是十叔舅舅的女儿吗?”

    泰芬珠点头:“对,等于是你十叔的表妹,其实也算是你阿玛的表妹。”

    虎宝眼珠转了转,说道:“从孝昭皇后那儿来算,阿灵阿是阿玛的舅舅,从祖母这边儿算,阿灵阿还是阿玛的姨夫,可是李先生说得敬而远之。”

    胤禛看向儿子:“总归是亲戚,试着亲近不成吗?”

    虎宝正嚼着米饭,赶忙咽下后,摇头:“我觉得不成。”

    胤禛叹了口气:“你先吃饭吧。”

    虎宝乖乖点头。

    泰芬珠旁观了父子俩说话,阿灵阿确实是一个棘手的人。

    用过晚膳,胤禛审视拟好的礼单,虎宝摆弄鲁班锁,泰芬珠靠在软枕上抿茶喝。

    胤禛提笔改了几样礼物,把单子递给泰芬珠,泰芬珠放下杯子,接过来看了会儿,“您的意思是就按着一般走礼来?”

    胤禛脸上有迟疑,但还是道:“先这样吧,如果有不妥,等下次他家办喜事的时候再补上。”

    泰芬珠点头:“好,九妹妹说她跟着我们走礼,十四弟会出宫参加吗?”

    胤禛抿唇:“十弟如果赴宴,他自然也得去,但是真说不好十弟会不会来,我其实一直在琢磨件事儿,你说十弟真的亲近钮祜禄家的人吗?”

    泰芬珠思索着这个问题,胤俄到现在依然住在阿哥所,能见到钮祜禄家的次数就那么些,单说感情恐怕真没多少,而且阿灵阿作为家主却一直与胤禩交往过密,胤俄这一年多都甚少与人来往,他真心亲近钮祜禄家恐怕是不可能的。

    看着泰芬珠摇头,胤禛叹息,与阿灵阿交往的分寸很难拿捏啊!

    虎宝瘪瘪嘴:“阿玛,我觉得祖母会不高兴。”

    胤禛轻叹:“你就安心读书,别操心这些好吗?这个婚宴你和你大姐姐都不用去,你额娘到那会儿也就快生了,你在家守着额娘行不行?”

    虎宝点头:“我听阿玛的,但是祖母真的觉得她的妹妹会向着您。”

    胤禛发愁地看向虎宝:“好儿子,你让阿玛明儿再考虑这事儿行吗?”

    虎宝轻声道:“我不烦阿玛,您快躺下歇歇。”

    胤禛既笑又叹:“虎宝,我知道你祖母希望她的娘家人和我关系好,只是你不也说对阿灵阿应该远着些?”

    虎宝纠结地皱起眉头,拉住胤禛的手,认真道:“我替您哄祖母。”

    胤禛弯唇:“那我就拜托你了,来,让我看看你这鲁班锁。”

    俩人玩了会儿,胤禛让虎宝直接在西次间睡下了。

    泰芬珠笑道:“行李准备好了,您明儿早上就去潭柘寺吗?”

    胤禛点头:“嗯,左右无事,我去那儿散散心。额娘平时对虎宝说些什么呢?”

    泰芬珠如实回道:“我一般隔一个月带虎宝给额娘请安,额娘很疼爱他,聊天的时候就也会提到额娘的娘家人,这里头阿灵阿的夫人被提到的次数就更多,毕竟阿灵阿近些年春风得意。”

    胤禛抿唇:“按说阿灵阿既是舅舅又是姨夫,和他多走动再正常不过,要是太冷淡还要让人说我六亲不认,但是他可不向着我,至于姨母,她现在养着六个孩子,看看安郡王府老福晋就知道夫家和娘家谁更重要了。”

    泰芬珠叹道:“额娘也知道阿灵阿更喜欢八贝勒,只是乌雅家是因为额娘才抬旗的,姨母也是为着额娘才能高嫁,额娘总想着让姨母劝着阿灵阿与您亲近,实在不行也得让阿灵阿和咱们保持和睦,额娘清楚您在朝堂不容易,盼着给您找个倚靠。”

    胤禛叹了口气:“额娘不知道老八跟着直郡王吗?”

    泰芬珠为难:“可是八贝勒依然风光,裕宪亲王还曾经夸赞八贝勒,额娘就想着大约汗阿玛很喜欢八贝勒,也并不忌讳他交友广泛。”裕宪亲王就是福全,他逝世前对胤禩的赞扬如今广为流传,毕竟福全是康熙的兄长,在宗室里也德高望重。

    胤禛嘴唇动了动,额娘和胤禵觉得不买太子的账应当无所谓,就也还会有人这么想。胤禩虽然广受赞誉,但只要依然尊敬太子就没事儿,或者说就连直郡王那样明目张胆地与太子作对都无妨。阿灵阿位高权重,即便稍亲近胤禩,也仍然值得套近乎,何况还有姨母这层关系在,额娘恐怕会认为对阿灵阿冷淡才是不可理喻。

    胤禛无奈道:“贺礼就这样准备,胤禵都没成亲,他的礼物不可能太贵重,何况还有十弟呢,这可是能看清他态度的关键。”

    泰芬珠点头答应,其实从长远看,阿灵阿就不可能支持胤禛,只是眼下的难做也不是假的。因为阿灵阿亲近胤禩,胤禛就不搭理阿灵阿?那估计就得有人传胤禛拉拢阿灵阿而不得,然后恼羞成怒了。总归胤禩没有明着与太子作对,胤禛也没有坚定地站在太子一边儿。阿灵阿的长女出嫁,贺礼不加厚就是极限了。

    五月初十,虎宝守着躺在小床上的弟弟,胤禛从卧房过来这边儿,见状就是会心一笑。虎宝回头看见胤禛就咧开嘴笑,胤禛坐到椅子上,轻声问:“弟弟可爱吗?”

    虎宝只是点头,却不吱声,胤禛莞尔,这两天二阿哥很碰巧地在虎宝说话的时候醒了三回,把这小家伙镇得只敢安静地看。

    胤禛拍拍虎宝的肩膀,指了指外头,虎宝又看了两眼酣睡的小宝宝,跟着胤禛离开了屋子。

    虎宝一到外面就很兴奋:“阿玛,我弟弟长得像我哎!”

    胤禛笑着点头,二阿哥的嘴巴确实很像虎宝,“你弟弟今儿办洗三,你得与阿玛一起去前院待客。”

    虎宝问道:“如果他们要来看小弟弟,我能拒绝吗?”

    胤禛认真嘱咐:“弘皙和弘昱都要来,还有弘晋和你五叔家的弘昇,你就与他们在前院玩儿,如果他们真的问了,你就承诺他们等小弟弟长到五岁了再给他们瞧。”

    虎宝慎重地答应:“阿玛放心好了,您专心与叔叔伯伯们聊天。”

    胤禛接着叮嘱:“你一定要带好随从,也别领着他们随便溜达,就在桌子旁坐着和他们看戏就好。”

    虎宝应下,跟着胤禛去了前院,很快就见到了登门的胤祐一家,胤禛笑道:“弟妹去后头吧,让弘晫和虎宝在这里玩儿就行。”

    哈达那拉氏笑盈盈:“这孩子闹腾,麻烦虎宝了。”

    虎宝仰起脸:“婶婶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弟弟。”

    哈达那拉氏笑容满面:“好,爷,妾身去看四嫂了。”

    胤祐颔首,虎宝拉着弘晫去旁边说悄悄话,他俩在一起玩过,算得上很熟悉了。

    胤祐笑看着:“孩子都长大了,已经能出来招待客人,前两年赴宴还都不带他们呢。”

    胤禛看还有空儿,坐下与胤祐闲聊:“再往前两三年,他们才四五岁,就弘皙弘昱和弘晋大些。这一年来咱们这些兄弟的府里除了老八纳侧也没有别的喜事,又都觉得孩子不稳重没往宫里带,这么算下来,这几个孩子还是在我的府上初次见面。”

    胤祐失笑:“说起来还怪有意思,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汗阿玛也没见过。”

    胤禛抿唇笑,从三十九年那会儿,汗阿玛和太子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张,汗阿玛不提孙子,他们自然不会往上凑,明知道有个弘皙代表太子,怎么敢让自己的儿子去争汗阿玛的宠爱?

    胤祐思索了下,问道:“十四弟今儿来吗?”

    胤禛收了笑:“弘皙都要来,他肯定也会过来,只是十弟已经与我打过招呼,他身子不适就不到场了。”

    胤祐挑唇:“九弟今年打算回来吗?”

    胤禛沉吟道:“九弟在齐齐哈尔干得挺好,他也拉起了一支商队,来信与我说总算能孝敬汗阿玛一二,汗阿玛也缺银子。”

    胤祐眨眨眼:“看来九弟打算在那儿长干了,十弟孤木难支?”

    胤禛轻声道:“反正阿灵阿的长女出嫁,十弟不就没去嘛,十二弟去探望过十弟后,就说不便出宫,然后宫里干脆就没人出来。”

    胤祐叹息,其实他也有些心灰意冷,汗阿玛与太子再不合,对于太子和弘皙也是独一份的恩宠,而且他俩不合都四五年了,如果从他们开府、太子和索额图开始拉拢官员算起,这就是八年。太子今年都三十二了,胤祐遍观史书,觉得也许太子能熬过去呢?

    短暂的聊天之后,宾客陆续到访,胤禛和胤祐忙着招呼,虎宝也等到了他的四位堂兄。

    弘皙已经是个小少年了,坐在虎宝旁边,亲切道:“弘晖弟弟,今儿咱们就算是认识了,以后常到宫里找我玩儿啊。”

    虎宝开心道:“好啊,我去给祖母请安之后,就去上书房找您。”

    弘皙笑了笑,弘昱已经插话:“你天天上课,弘晖找你,你还能扔下师傅出门?”

    弘皙扭头看向弘昱:“难道连片刻时间都没有吗?我总不用时时刻刻待在屋里吧?”

    弘晋帮腔道:“对啊,咱们也会休息啊,告诉弘晖什么时候去不就行了?”

    弘昱抬了抬眼皮:“人家凭什么等着见你俩一面?有那必要吗?”

    弘皙扬起唇角:“弘昱弟弟这就说得不对了,咱们都是兄弟,多见面才是好的,难道只有给你银子,你才乐意见我吗?”

    胤祺家的弘昇赶忙附和:“弘皙哥哥说得对啊,忙里偷闲地见见兄弟,这心里得多舒坦。”

    弘昱不理弘昇,只是看着弘皙冷笑:“不敢!您是太子殿下的阿哥,我们又是什么,岂敢要您的赏银?”

    虎宝听了几句,眼见弘皙还要开口,连忙扯住他的袖子,“哥哥,不吵了,我知道你们的课很繁忙,我不能耽误哥哥们上课,只能抽空聊几句话,不过哥哥都这么大了,您的功课是不是快学完了?等您上朝,您来找我玩儿啊?我留您住下。今儿我弟弟洗三,您看戏开心下,平常上课多累啊!”

    弘皙挑眉:“我可不与他吵,弘晖,你有个同胞兄弟真好,我额娘很喜欢小孩子,我也真盼着我额娘再给我生个兄弟,子孙满堂是福气啊!”

    胤祉家的弘晟看了过来:“弘皙哥哥,这是太子殿下的后院之事,您不该这么说。”

    弘皙诧异地看向他:“多子多福不对吗?”

    弘晟摇头:“对,但是您不能这么说,您应该说唐格格生下的四阿哥就是您的兄弟,您去年都得了个弟弟了,何必这么着急?”

    弘皙喉咙动了动:“我当然知道四弟是我的兄弟,我只是觉得多个兄弟很好。”

    弘晟低头不搭理他,虽然额娘和阿玛都很疼他,但是他们说话从来都是淡淡的,弘晟知道他有个大哥,但是被后院的格格害死了,额娘常常会抹着眼泪发呆,他也盼着阿玛额娘和好,但是额娘说不可能。他听不惯弘皙说李佳侧福晋,也知道弘皙很霸道,弘晟根本就不相信弘皙待见四阿哥,弘皙与弘昱如此争斗,他怎么可能看得惯同是太子儿子的小弟弟?

    弘晋装着听不见低头扒拉点心盘子,阿玛就是爱弘皙这个长子,他明明只比他小两岁!一般的话他肯定要帮着弘皙,但是这句话他不想给他解围。

    弘皙抿紧唇,他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同母所出的弟弟自然亲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心,但是这话不能说出口。他的两个兄弟与他都不同母,阿玛的兄弟们是同母所出的也就那么几个,这话太诛心了。

    虎宝扬起笑容:“咱们看戏吧,这个戏班子真的不错哦!我之前看着都入迷了。”

    弘皙点了点头,转过身子盯着戏台,不再说话了。

    虎宝招呼大家吃糖块,七个孩子都没再吭声。

    弘昱被那句话说中了心事,去年阿玛有了个小儿子,弘昱知道他不能再不满了,这个弟弟都小他九岁,可是弘昱确实害怕阿玛把注意力放到小儿子身上,事实上阿玛也确实很高兴又有一个阿哥,继母也快生了,大姐悄悄告诉他,继母怀得应该也是个弟弟,弘昱心思很乱。

    弘昇有一搭没一搭地抬头看戏,额娘失宠后,阿玛就开始喜欢瓜尔佳格格,瓜尔佳格格给阿玛生了弟弟,额娘嘱咐他必须和弘皙关系好,说阿玛眼里只有瓜尔佳母子,弘昇挺伤心,阿玛这么快就忘了他吗?今年都不去上书房看他了。

    弘晫冲着虎宝眨眨眼,虎宝也抿唇笑笑。挺好的,这不都安静了。

    等到开席,虎宝跟在胤禛身边认了一圈人,平平淡淡的洗三礼就此结束。

    泰芬珠生产挺顺利,很有精神地靠在床头听虎宝绘声绘色地讲今日见闻。

    虎宝讲到弘皙和弘晟,泰芬珠和胤禛都不惊讶,七个皇孙是被许多双眼睛盯着的,这事儿他俩早就听人禀报了。

    虎宝说完后,很是不解地问:“为什么弘皙会说那样的话?这也不是私下的场合啊。”

    泰芬珠温和道:“他也刚十二,偶尔说错两句不算奇怪。”

    胤禛笑了笑:“弘皙天天要说那么多,当然不可能每句话都得体,今儿是你弟弟洗三,他也是想说两句讨喜的话,只是忘了顾及身边的人,单说这话本身,你觉得不对吗?”

    虎宝低头叹了口气,胤禛笑问:“怎么了?这话不好回答?”

    虎宝认真道:“阿玛,这不能怪我们,只能怪爵位不容易得到。”

    胤禛怔愣了下,稍有些惊讶:“难道你觉得应该让人人都得个爵位吗?”

    虎宝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爵位是对宗室和勋贵的嘉奖,当然不能太多,要不怎么能算是酬功呢?只是阿玛,我们除了京城,哪里都去不了啊!不盯着爵位,又能盯着什么呢?”

    胤禛抿唇,一时无言以对,他们这些兄弟的爵位自然只能保证一个儿子前途无忧,另外的儿子确实是一眼能望到头的颓废日子,只能提个笼子养鸟玩儿,或者是找个戏楼看戏消磨时光。因为宗室无诏是不能随意到外地去的。

    胤禟纯粹是缠磨得汗阿玛烦了,要去的齐齐哈尔离内地也远,他去那儿之后确实也乖觉,轻易不与官员交流,只忙活着商队,要不然他早就被弄回来了。胤禟给胤禛的信都是经由康熙转交的。

    泰芬珠温和道:“这个事儿很复杂,虎宝你还不懂。都这会儿了,爷和虎宝去用膳吧!我都已经吃过饭了,倒是你们俩饿着肚子在这儿陪我聊。”

    胤禛认真地看着儿子:“不要再把这话说给旁人听,前明是藩王分封至外地,那些人不能随意来京城。咱们大清是把宗室留到皇城脚下,这都是有原因的,是为了保障皇室的安全,虽然同出一脉,可毕竟人心隔肚皮,不能放任他们到地方上蒙蔽圣听,你懂吗?”

    虎宝抿唇,点头:“阿玛,我听过李先生讲这些事儿,只是人之常情是事实,九叔一个大好男儿,他不想困在京城。您不也说虽然关外寒冷,但是最起码能有所作为吗?您都这样想,我的哥哥们和我好歹都能有爵位,可我们的弟弟怎么办?我的弟弟将来也只能做个镇国将军吗?还很有可能不会有差事,只是能拿一份俸禄。”

    胤禛哑然,这本身就是王府里其余诸子的未来,岳乐倒是能干,给了三个嫡子郡王的前程,可是汗阿玛三下五除二就把安郡王府一系削得只剩个玛尔浑,玛尔浑都没能接到岳乐的亲王,还是降等袭的郡王。

    这包括他小儿子在内的其他小侄子们确实没啥未来,只能当个富贵闲人,这还得指望下他们的兄长要不要兄友弟恭的名声,要不然把他们分家出去,给些华而不实的家当,比如说一个根本就是赔钱的铺子或者位置不好的田庄,那可就只能吹嘘下自己父祖是谁了。

    胤禛摸了摸胸口,倒也不大可能下一代就过成这样,但是他小儿子的孙子除非自己能力超群,要不然真够呛能重新爬到顶尖的勋贵圈子里,因为到那个时候很有可能就是连展露才能的机会都少,只能期盼本人特别出类拔萃了。

    胤禛拧了下眉:“那就盼着他们心胸豁达吧!咱们出去用膳。”

    虎宝眨眨眼,没再搭话,和泰芬珠笑笑,跟着胤禛离开了。

    泰芬珠看着父子俩的背影,叹了口气,所以很多宗室子弟确实是游手好闲地天天闲逛,心胸豁达后就是如此了,也只能这样。

    第106章

    泰芬珠算完中秋节要花用的银两,看了下时辰,起身走到屋檐下看着绵密的雨幕,林全大约快回来复命了。昨儿胤禛去了畅春园,虎宝一般都是上完课就会来正院和她一道儿用晚膳,这会儿快到吃饭的点了,雨却没有停歇的意思,她只能派林全到前院告诉虎宝不必过来。

    林全终于打着伞进了正院,等他到廊下,泰芬珠连忙问道:“大阿哥回屋子用膳了吗?”

    林全笑道:“福晋放心,奴才看着大阿哥进了屋子才走,膳食也刚好送到。”

    泰芬珠点头:“那就好,你下去歇歇脚吧,这雨天路难走。”

    林全躬身:“多谢福晋。”雨确实下得大,还刮着风,雨点儿打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泰芬珠转身进了屋子,脱下披风,净手之后去西次间看小儿子,瞧见他睡得安稳,嘴边漾开笑容。虎宝是按着属相起的乳名,可小儿子属鸡,就干脆按着出生时辰取了个晨字,泰芬珠更喜欢唤他晨晨。

    丹桂揭开门帘走了进来,泰芬珠起身去用膳。

    坐到桌边,泰芬珠慢悠悠地吃着饭,康熙真的精力旺盛,南巡抵京休息了半个月就直奔塞外,五天前才回到畅春园,昨天就召了皇子们过去见驾。

    胤禛本来说就是请个安很快就会回府,但是泰芬珠等到傍晚也没见侍卫回来传个信,派人去问了哈达那拉氏,才知道胤祐也没回去,估摸是康熙留他们住下了,再过二十天就是胤祥成亲的日子,也不知道康熙什么时候回宫?

    用过晚膳,听着外面雨声渐歇,泰芬珠约莫着虎宝会过来,果然很快就见到他笑眯眯地进屋。

    泰芬珠拉着他坐下,仔细打量虎宝身上的衣裳,虎宝笑道:“额娘,我过来的时候雨已经不下了,您放心好了。”

    泰芬珠眼含笑意:“那就行,洗个澡早些休息,今儿睡觉会舒坦的。”

    虎宝点头:“我一会儿就去。额娘,我昨晚也没顾得上和您聊王伯他们家,前天咱们去给王婶的阿哥过满月,感觉那气氛就不如我弟弟的满月宴要好。”

    泰芬珠沉吟道:“你的四位堂姐还有弘昱也做到落落大方了,别人没什么可指摘的。”

    虎宝抿唇:“那就是旁人会猜度他们不睦,说话的时候带了谨慎,弘昱回话就显得有些尴尬。”

    泰芬珠叹道:“要说你王婶有多盼着弘昱好,那不止我们这些妯娌,你阿玛也不相信,为了争爵位兄弟间斗成乌鸡眼的不在少数。要说弘昱和他的姐姐们对继母是坦诚的,大家更不可能这么想。不止你们说话要小心,我们在正院当着直郡王妃和大格格她们的面,同样只是聊些衣服首饰,连小阿哥都少提及。像这种别人的家务事,谁也不会想着粘手。”

    虎宝眨眨眼:“因为说不清个对错。”

    泰芬珠干脆利落地点头:“要说有弘昱在,直郡王府按理会是他的。但是大格格她们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直郡王妃这几年表现很不错,府里头已经是她管家了,明年大格格出嫁,这就得她来操心。之前你王伯跟着你汗玛法到塞外,府里只有你王婶这一个女主子,大格格和三个妹妹总得在面上尊敬她这个额娘,最起码请安是要的,总需要找个机会彼此都表达下善意。”

    虎宝认真道:“额娘你不需要让妾侍来请安,是因为府里头的人都知道她们不敢犯上,大姐和二姐只是上午来玩儿的时候顺道请个安,这是您的宽容,没人会认为宋格格她俩敢挑唆姐姐们不敬您。”

    泰芬珠弯唇:“请安这个礼节是身份的体现,但是有了身份可不代表别人就会敬着。朝堂上的事情额娘不懂,但是看看我们这些贝勒福晋,你能不能体会到纸面上的尊卑不一定能落到生活里?”

    虎宝若有所思:“所以谨言慎行是必须的,爵位想拿到手里不容易。”

    泰芬珠笑看着他,轻声道:“额娘会教导你弟弟尊敬兄长,你也得有大哥的风范。”

    虎宝有些不好意思:“额娘,您不应该说我是长子,根本不用操心吗?”

    泰芬珠嘴角上扬,温和地看着他:“我说别操心,你就不会操心了吗?人之常情永远都不能忽略,你听先生们上课这么久了,也去过别的府上,你替自己着想不是理所当然吗?”

    虎宝抿抿唇:“我弟弟才三个月大,我琢磨这些不太地道。”

    泰芬珠搂着他,认真地问:“那告诉额娘,你觉得怎么样才好呢?”

    虎宝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哪里有办法?长子继承不就是古人给出的法子吗?由着兄弟争斗,当然没有这样稳定。何况咱们府里的爵位也不全是阿玛说了算,恭亲王的儿子就只得了个贝勒。这么算下来,能顺当的承爵真的挺难。”

    泰芬珠笑叹:“好孩子,你不能这么想,你的思虑过多了。”

    虎宝面露不解,泰芬珠轻声道:“就拿满都护和海善来说,满都护是恭亲王的长子,他当初也只是想给八贝勒个投名状,那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考虑,只是结果不如他所料,反倒成全了他的弟弟海善。你现在该做的是让自己习得一二本事,而不是到将来想要示好别人,只能去踩人家的对手,那就是把自己当成探路的石子了。”

    虎宝无奈道:“除了读书习武,还能做什么呢?”

    泰芬珠笑语盈盈:“你这么大的孩子,当然得跟着师傅们学这些。你没有只干这个啊,去街上溜达、到别人府里赴宴,这都是你在学本事。如果只在这府里待着,你肯定不知道外面的人琢磨的是吃饱穿暖,而不是你学的儒家典籍和史书,你也意识不到银钱有多重要。咱们府里平和,不和堂兄们聊聊,你也不相信后院的女人并不是一味的柔顺,这都是你在了解世情。你阿玛是皇子,你能看到的这些人就是大清最尊贵的一群人。但是这天下有那么多的人,分散在这么辽阔的国土之上,想要江山稳定,是不是得把目光投向他们?你可以多思考,这也是学本事啊!”

    虎宝迟疑道:“额娘,我认为您说得都对,但是有些并不能搬到台面上与外人提及,会让人不满的。”

    泰芬珠声音温和:“把你的想法告诉额娘,咱们娘俩说话没有任何忌讳。”

    虎宝认真解释:“我所学习的是三纲五常,这些是在教导大家遵守礼法,还有四民之说,士农工商,其实就是说尊卑早有定论,不可违逆,虽然事实上,皇商的威风不小。阿玛与我提过他治理永定河的事情,说治理河道是一门技艺。小舅舅在准备科举,我问他,他说不会考河务。那我们河道总督衙门里的官员不就得等到上任之后再开始学习?为什么科举考试以儒家经典为主?不能添加进去一些书吗?阿玛说懂治河的人少,不应该多培养这种官员吗?”

    泰芬珠扫了眼只有她娘俩在的屋子,挑眉问道:“你有告诉你阿玛这些吗?”

    虎宝抿唇:“我是在阿玛书房里问他的,他向我解释后不允许我再提这些,但我告诉了您,您别让阿玛知道。”

    泰芬珠沉吟了一会儿,轻笑:“你只问你阿玛,却不问先生,是不是也隐约明白些?”

    虎宝点头:“我小舅舅学功课学得都暴躁了,他学问不好,但是即便是学得好的士子,应该也不想再加些课程吧?至于我的师傅们,他们太尊崇儒家经典了,我的问题其实是在质疑这些书治不了河,我哪里敢问?”

    泰芬珠眉眼弯弯:“你是这府里的大阿哥,却顾及师傅们的想法,你有没有觉得这不合尊卑?”

    虎宝摇头:“他们教导我知识,如果我与他们起了大的争执,别人很可能觉得我不尊师重道,这也是儒家崇尚的美德。我既然能猜到他们会生气我的问题,我为什么要自找没趣?那样也会徒留人话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泰芬珠笑眯眯道:“那么你会不会发现有很多的东西值得你去学,不只有你现在念的那些书,而且能专心读书的日子就这几年,人情世故也需要你慢慢琢磨,等到你十五六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再会将你当成孩子,你能经得起你的叔伯兄弟们打量吗?”

    虎宝真的惭愧了:“额娘,我不该胡思乱想,我不是温良敦厚的性子,连自己的亲弟弟我都要思量下,我不想让阿玛知道这些,您呢?会因为我不心地善良而不高兴吗?”

    泰芬珠笑叹:“你了解咱们大清的爵位,又亲眼见识到如今的宗室生活,我不觉得你想维护自己的地位有错,你喜欢弟弟和你为自己考虑不冲突。你能说出大家只能盯着爵位这话,额娘和你阿玛都很高兴,比起说他们那样是痴心妄想真的明理太多了,你确实得思考别人的处境,因为他们所做的行为大部分都是按着那个来的。但不是让你去愧疚,因为一家子兄弟不可能都有显赫爵位是事实。”

    虎宝不好意思地笑了:“额娘,我还是得认真地读书,搞明白我不理解的事情,要不然就只会是个一知半解的酒囊饭袋,只能紧守着我的长子身份,这样当然不能让人服气。”

    泰芬珠扬起笑容:“那就去洗澡吧?早些睡觉,明儿还有功课。”

    虎宝认真点头。

    泰芬珠看着大儿子离开,笑着叹了口气,兄友弟恭谁都喜欢,可是如果不说这些敏感的事情,那种兄弟情会脆弱得和纸一般,甚至虎宝还会因为害怕她不喜而对他弟弟表现得更加上心,但是这种自觉是被逼迫的不得不亲近弟弟的行为里有几分真心就难说了。

    泰芬珠已经发现了,自从小儿子出生,虎宝在面对胤禛的时候有了那么些思量,不是说疏离,只是虎宝会有意地避开会谈到堂兄弟们家里事的话题,聊些旁的,毕竟说话的时间就那么些,虎宝多请教胤禛些功课就可以。比如说去参加直郡王府三阿哥满月宴回来,虎宝只和胤禛聊胤禵胤祐,今晚才真的说起了对于弘昱和三阿哥的看法。

    在中秋节的前两天康熙带着大部队回来了,胤禛这次要带着虎宝进宫赴宴,就让泰芬珠把大格格和二格格也带上,因为胤禔的四个女儿也要进宫。

    今年大格格十二周岁,二格格八岁,两个小姑娘从来玩得好,这两天相处却有些尴尬,昨儿俩人一道逛花园,大格格扔下二格格径直离开了。

    离进宫还有一个时辰,虎宝坐在一旁听阿玛和额娘说话。

    胤禛开口就是叹息:“大哥的大格格要嫁到科尔沁,二格格也定下来会嫁给李永芳的曾孙,其实我觉得科尔沁已经很好了,和朝廷关系深,嫁过去也不会吃苦。唉!”

    泰芬珠也是无奈,即便恪靖在归化城的风光这些个小姑娘都知道,荣宪公主和端静公主在蒙古也好好地过着,但是想留在京城的心思还是改不了。康熙给直郡王二格格的赐婚圣旨在前天下达了,泰芬珠也不可能禁止这消息在府里传播,昨儿宋氏已经往正院来过一趟,她倒是也没哭求,就是问这个赐婚是全由皇上做主吗?泰芬珠只能说过几天告诉她。胤禛昨晚知道这事儿后就有些烦躁。

    泰芬珠和虎宝对视一眼,娘俩儿都没说话,胤禛这话也没法接,不患寡而患不均,之前十二格格和直郡王大格格的赐婚消息传出来就都挺平静,倒是十格格的婚事让大家私下议论了许久,虽然知道她能留京,但是策凌这个二婚确实让人咋舌,也不好说是羡慕多还是同情多,反正宋氏她们也没什么反应。

    但是直郡王二格格的这道圣旨就不一样了。九格格是嫁到康熙母家,这个可以说成是对于佟家的额外恩宠,十格格那个只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个李永芳是明朝降将,而且他是第一个归顺努尔哈赤的将领,还娶了阿巴泰的女儿为继室,挺有资历。他的儿子们官途也不错,只是如今已经有些没落了。直郡王的二格格嫁给李永芳的曾孙也算是在安抚降将的后人,就是没有九格格的婚事那样让人觉得不可复制。

    胤禛看向泰芬珠:“你觉得呢?今儿大哥家的四个姑娘不都会进宫吗?让咱们两个格格瞧瞧人家,我就不信我那大侄女儿也嫉妒她妹妹,要不要把这种亲疏远近表现得这么露骨啊?”

    虎宝抿唇,阿玛根本是在难为额娘,他自己都发愁大姐和二姐,怕她们彼此生了隔阂,阿玛也知道这和王伯家一母所出的两个堂姐不一样,额娘又能怎么办呢?

    阿玛不打算去求汗玛法,说六姑姑还是他送嫁的,他不能送了异母妹妹去蒙古,却与汗玛法商量能不能把自己的女儿留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恭听汗玛法的旨意了。

    泰芬珠温和回话:“爷,二侄女儿的婚事不是才定下来吗?咱们大格格和二格格就是刚知道这事儿,心思稍有些乱而已。大格格从来心疼妹妹,二格格也很亲近姐姐,你不用太担心。要不让她们姐俩儿留在府里别进宫了?”

    胤禛深吸一口气,摇头:“不行,我就要看看她们是个什么品行,我又不是送她们去死,实在不行我可以进宫请求汗阿玛把她们嫁到离六妹近或者挨着十二妹妹的地方,你早就在给她们攒嫁妆,我之前也说过必得给她们带足陪嫁,我又没说把她俩嫁出去就不管了。至于吗?因为这么个消息,俩人就要翻脸?哪怕她们装装样子啊!”

    虎宝稍微抬头看了眼阿玛脸上的不悦之色,复又乖乖地把头低下。

    泰芬珠闭嘴不再说话,宋氏昨儿上午是来了一趟,但是她也能听出来宋氏只是试探着问问,大格格和二格格每天都会约着玩一会儿,宋氏应该也没想到俩个孩子会在花园闹那么一出,李氏同样不傻,她们一定会嘱咐女儿,等会儿让两个格格哄哄胤禛就好了,她说再多都没用,胤禛就是气闷孩子们不友爱。

    胤禛兀自低头生气,过了一会儿紫苏领着大格格和二格格进来了。

    俩个姑娘面带笑意地行了礼,虎宝跳下椅子笑呵呵道:“大姐好,二姐也好。”

    大格格抿唇笑:“虎宝也好。”

    二格格冲虎宝眨了眨眼,虎宝开心道:“姐姐们快坐。”

    大格格看向胤禛:“阿玛,昨儿我与妹妹闹了些不愉快,让您替我们担心了。”

    二格格跟着点头:“阿玛放心,我嫁到哪里都可以的,我当然得让着姐姐。”

    胤禛看了看二格格一团孩气,不想与她讲道理,只对大格格说道:“直郡王可以把一个女儿留在京城,但我却不一定能。你与二格格争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有什么用?”

    大格格欲言又止,胤禛招手让她们都坐下,认真地看着这个大女儿:“我没有让你一点私心都无,只是你做事得三思而后行。也就是这会儿宗室女都嫁的晚了,在太祖太宗那会儿,像你这么大的都有可能已经是额娘,不能老想着事后一句话就可以抹平这些。知道吗?”

    大格格解释道:“阿玛,我就是一时有些失态,我比妹妹大这么多,真让妹妹替我嫁到蒙古,我也过意不去。”

    胤禛叹息:“我相信你与二格格感情不错。阿玛只是说你得长点儿心眼,你与她争执有什么用呢?做决定的都不是我,而是皇上!难道你觉得你和二格格争个高低就可以吗?”

    大格格张口结舌,她怎么发现她和阿玛说得就不是一件事儿呢?

    胤禛有些头疼:“我和你直说,你与妹妹争执会让我不喜,如果我真的有权力定你俩谁去蒙古,我肯定就会选你,因为不能是你闹了,你就如愿,二格格也是我的女儿,我是不可能因为你的不高兴就让她退让,你懂吗?”

    大格格一时语塞,她与二格格的待遇从来一样,嫡额娘不论准备什么,都是她俩一人一份,她和二格格之间从来没有过争吵,因为她们就没有可争的。

    虎宝出生时大格格已经记事了,她就知道阿玛和嫡额娘的感情特别好,她的额娘和二格格的额娘都不怎么受宠。阿玛也就这两年在家多些,之前府里只有嫡额娘在,她和二格格只需要跟着女先生学完功课,就能肆意玩闹。

    她从来没有想过阿玛会对她不喜这事儿,也没有想过阿玛不喜会怎么样,毕竟府里的事儿都是嫡额娘做主,她好像不需要阿玛给她什么。只有婚嫁这种大事,因为阿玛才是皇上的儿子,大格格才盼着阿玛在她和妹妹之间偏向她。

    胤禛叹了口气,只是嘱咐道:“进宫赴宴不同于去别的府里,如果不知道怎么回话,笑一下就最好。你俩跟好你们额娘,如果有人谈及嫁人的事儿,不允许再失态。我就明白地告诉你俩,姐妹之间必须和睦,不能让旁人看笑话,记住了吗?”

    大格格和二格格赶紧应下,又在屋里坐了片刻,一行五人登上马车进宫。

    胤禛带着虎宝往乾清宫去,他得带着虎宝给汗阿玛磕个头,也不知道三哥和七弟到了没,说好一起的。

    大格格跟在泰芬珠身边,小声道:“额娘,我真的就是一时气上了头。”

    二格格拽了拽泰芬珠的手:“额娘,我说姐姐必须让着我,她才生气的,没有阿玛说得那么严重。”

    二格格认真地看着泰芬珠,她额娘说了,嫁到京城当然好,嫁到蒙古也得接着活,可不能不与娘家走动。就没必要和大姐争,这事儿得看运气,还说阿玛也不一定有办法,十二姑姑是阿玛的妹妹,可也要嫁到翁牛特部。

    泰芬珠一手拉住一个,轻声道:“你阿玛太希望你们和睦,所以才会想着赶紧劝劝。放心,接着学功课也好好练骑马,你们大堂姐今年都十八了,你们可还小着呢,这会儿就不可能定下婚事,别难为自己啊。”

    大格格点头:“我知道了,额娘。”

    二格格也赶忙点头。泰芬珠笑了笑,大格格跟着去做客,从来都是一个人缘好的小姑娘,宋氏把她教得很好,也就是家里姊妹拌了几句嘴,胤禛这段时间因为朝堂心神绷得太紧了。

    泰芬珠领着两个姑娘到了宁寿宫,九格格已经坐在太后身边了,笑眯眯道:“祖母,您瞧瞧,我这俩侄女儿是不是与我一样俊?”

    太后乐呵呵地拉着大格格和二格格看了看,点头:“好品貌,比你这姑姑强。”

    九格格不依地挽着太后胳膊笑闹几句,太后给了俩人一人一套首饰,泰芬珠就领着大格格和二格格走了,今儿进宫拜见太后的宗亲福晋很多,九格格可以陪坐在太后身边,她这个皇子福晋就不惹这眼了。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带了家中姑娘,泰芬珠看了看坐在一块儿的皇孙女们,瞧着聊得还行。

    哈达那拉氏扯了下泰芬珠,嗔笑道:“你担心什么呢?今儿中秋,没人会找茬儿。”

    泰芬珠抿唇笑,却不吱声,哈达那拉氏凑近身子,压低声音:“我直说吧,大格格明年就要出嫁,她最在乎的就是弘昱,根本不可能随便招惹人。”

    泰芬珠轻笑:“我就是看着点儿,平平和和的自然好。”泰芬珠也觉得这几个孩子是不会挑事儿的,直郡王家的四个姑娘都是温和的性子,太子妃的三格格大方得体,五福晋带来的两个格格瞧着也安静,还有就是胤祐的庶长女,这个孩子也不多话。三福晋的嫡女才四五岁,根本就没进宫。

    哈达那拉氏也瞧了瞧纳喇氏的长女,这几年他们府上倒是和睦,纳喇氏又得了一儿一女,也安分下来过日子。

    泰芬珠轻唤道:“七弟妹。”

    哈达那拉氏不解地扭头,就看到佟佳贵妃进来了,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哈达那拉氏低声道:“咱们过去一趟吧,她好像也就是在找我们。”

    泰芬珠点头,南巡回京后,康熙又清洗了一遍宫廷才往塞外去,如今无子无女又姓佟佳的贵妃很得信重。

    第107章

    三福晋和九福晋本来就在门边儿站着,佟佳贵妃进来,三个人寒暄两句。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已经走到跟前了,给佟佳氏请安后,却一时没人起个话头,三福晋抿唇笑道:“娘娘快坐下吧,让您陪我们站这儿真失礼。”

    佟佳氏嘴角微扬:“我就是想着格格们都进宫了,过来见见她们,往日里见不到这些孩子们凑一块儿呢!”

    泰芬珠往旁边走了两步,弯唇:“娘娘瞧,咱们家的女孩儿都出落得亭亭玉立。”

    佟佳氏点头,抬步往皇孙女那儿走。

    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连忙跟上,她们都有带着姑娘过来,而佟佳贵妃之前并不轻易与她们说话的。

    三福晋转身出了屋子,九福晋跟着离开,低声问道:“怎么来外边了?”

    三福晋挑眉:“那又没有九弟的女儿,你跟过去做什么?”

    九福晋抿抿唇,迟疑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三福晋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帕:“不知道,有可能只是单纯来摆谱。”

    九福晋回头看了眼,“那咱俩去哪儿?”

    三福晋笑叹:“就在这里站会儿,等她走了再进去坐下,我是担心弘晟表现不好。”

    九福晋直白道:“弘晟也大了些,您怎么不想着把他送进宫?”

    三福晋摇头:“宫女太监被清理了那么多,我不放心。荣妃的日子也不如从前自在了,我儿子住到阿哥所要是吃些小亏都没办法较真儿。”

    九福晋叹气:“那段时间我也可担心,九爷不在,我生怕有慎刑司的人找上门。”

    三福晋无奈地看着她:“九弟没有回来的意思,你打算怎么办?”

    九福晋抿唇:“再怎么样,他明年也该回来一趟,到时候看吧。我是既盼着他在家,又觉得他在关外也好。”

    三福晋蹙眉:“你可以与婶母聊聊,劝劝叔叔。”

    九福晋无言,她阿玛七十是个都统,很有分量的勋贵,又有她和堂姐嫁给皇子,董鄂家想要搏一搏。只是九爷到现在也没个爵位,阿玛是希望他能跟着八贝勒,但是九福晋不乐意,出嫁从夫,她不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三福晋垂下眼帘,折好手帕,她额娘也希望把弘晟送到上书房,只是被她挡了回去。家里想要折腾,她不管,但是不能拿弘晟做筏子,三福晋根本不相信皇上会真心疼爱弘晟,那无非是递给皇上一个表态的法子,想要抬举胤祉了就问问孙儿功课,至于说的什么弘晟能因为这个得到荣耀?常宁的长子满都护也在上书房待过呢!

    九福晋揉了揉额角:“五嫂还在里面呢,我不打招呼就出来了,真够迷糊的。”

    因为胤祹被苏麻喇姑抚养的缘故,胤祺与这个弟弟一贯亲近,五福晋待十二福晋就也和气,刚刚她们两个就坐在角落里。

    三福晋轻笑:“九弟人缘好,你当然得周到,不过五弟妹刚刚就没过去,没事儿。”这种宴会上,佟佳贵妃不走到跟前儿,别人是不会起身行礼的,要不然这礼就行不完了,四福晋和七福晋过去纯粹是因为佟佳贵妃在向她们张望。

    九福晋轻轻地叹了口气,太子妃陪着太后,大嫂和八嫂在忙着交际,十弟妹夫唱妇都是踩点儿到,她只好和堂姐做伴儿。

    三福晋纳闷儿,佟佳氏在说什么呢?

    泰芬珠坐在一旁,面带微笑地听佟佳氏笑语盈盈地和格格们说话。

    哈达那拉氏扯了下唇,贵妃不与四妃说话,这是跑过来展现慈爱了?

    大格格与贵妃说了些话后就不再吭声,只是笑笑就算回应,佟佳氏又同直郡王长女聊了几句,笑盈盈地起身,他塔喇氏和十二福晋富察氏行了个礼就只是目送佟佳氏,佟佳氏笑着对泰芬珠道:“你养的两个姑娘真好,叫我看着就亲切。”

    佟佳氏说着话还在往前走,泰芬珠不好站在原地不动弹,只能跟在她后面,淡笑道:“娘娘过奖了,四爷的女儿本就很好。”

    佟佳氏挑唇:“我额娘是个喜欢热闹的,最爱办些赏花宴会,你可以带着格格们过去玩玩儿。”

    泰芬珠表情不变:“我也听说佟佳夫人很是风雅,多谢娘娘了。”

    佟佳氏顿了顿,笑道:“我要去陪伴太后了,你们随意就好。”

    泰芬珠又行了个礼,等到再坐下,哈达那拉氏笑叹:“贵妃真是心思灵巧,我看她给格格们准备的玉佩都很精致,估摸是觉得这个好拿过来。”

    泰芬珠认真道:“太后娘娘赏了她们首饰,她私下里再送玉佩,这很温和。”既不夺了太后的风头,也能展现她后宫第一人的风范和对小辈儿的慈爱。

    哈达那拉氏促狭地看了泰芬珠一眼,没说话只是端起茶盏。

    泰芬珠抿抿唇,隆科多被削得只剩个一等侍卫,佟国维在家养老,他的其他儿子也并没有身居高位之人,康熙下手其实挺快,就是对佟家的震慑力不是很强,因为康熙削隆科多的理由是他的属下违法,等于说隆科多只是一个失察之罪,明眼人都知道隆科多迟早会再被重用。

    哈达那拉氏抿了口茶,佟佳贵妃倒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只额外多问了直郡王的长女和太子的三格格,还与四爷的大格格多说了几句,她应该是想和四嫂多聊些,只是四嫂安静,也没人给她递台阶,佟佳贵妃和大家都不熟。

    泰芬珠弯唇:“你倒是不着急弘晫。”

    哈达那拉氏失笑:“我可想把孩子搂到身边,但是他总得见世面,只是我没有你和三嫂那么担心。”毕竟七爷有脚疾,也只与四爷来往多些,她的弘晫不会被太多人打量。

    泰芬珠无奈地笑,她好像理解康熙为什么频频往畅顺园去了,如今皇孙们都被纳入了众人观察的范围,佟佳贵妃要过来和皇孙女们说说话,顺带和她表达下亲近,这种无可指摘的行为又不太好明言禁止,因为康熙已经五十一岁。

    虎宝坐在胤禛身边好奇地打量乾清宫,弘皙走过来,给胤禛请了个安,面带笑意:“四叔,我带着弘晖去逛逛,这离开席还有一会儿呢!”

    胤禛笑了笑:“弘晖,你想不想跟着哥哥玩?”

    虎宝猛点头:“我想去。”说完就连忙站到了弘皙身边,弘皙勾唇,向胤禛欠下身,领着虎宝去找弘晫了。

    不远处的胤祉见状把弘晟交给弘皙,回到位子上坐下,无奈地看向胤禛:“安分地坐一会儿怎么了?今儿这么多人都在。”

    胤禛无奈:“三哥,中秋佳节,咱们聚到一起,怎么能拦着他们小兄弟玩儿?”

    胤祉靠回椅子里,长长地出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三叔不通情理,可弘皙真的不如用这时间琢磨下怎么讨好汗阿玛!这些都是表面功夫,要是太子成了皇上,不用弘皙来找,他们就会巴巴得把儿子送到他身边,本末倒置啊!除了让汗阿玛觉得弘皙想笼络堂兄弟,还能怎么样?真是随了太子,太子也可待见把人围拢到身边,没用!

    弘皙挺有哥哥样子,照顾弘晫人小,步子放得挺慢,几个人说笑着,虎宝目光扫到一个洋人,惊奇道:“他们也能来参加宴会吗?”

    弘皙随意地瞥了一眼:“这是一个自称罗马教皇的人派来的使者,咱们大清天朝上国,略给他们几分薄面而已。”

    弘晟诧异道:“还有教皇?干什么的啊?他派人做什么?”

    弘皙虽然挺不悦弘晟上次折他的面子,但还是回答了:“就是天主教会的领袖,他派使者过来宣布他的法令,说是不允许教徒祭拜祖宗和孔圣人,无稽之谈罢了,汗玛法没搭理他们,想着过些日子就打发走。”

    弘晋笑道:“番夷之地的人没见识,祭天祭祖那是天经地义,这个领头的人说起话来特可笑。”

    弘晫好奇了:“他怎么说的话?咱们过去问问好吗?弘皙哥哥。”

    弘皙瞪了弘晋一眼,这几个弟弟都是叔叔们的长子,他带出来是要负责的,与这仨西洋人说话做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弘晋摸摸鼻子,他哪里知道他们会感兴趣,眨眨眼:“哥,这咱们的地盘儿,让洋人给咱们逗个闷子怎么了?他们都敢指使我们不去祭祖!”

    弘皙看着就连弘昇也跃跃欲试,无奈地领着他们到了三个洋人面前。

    仨人中领头的叫多罗,他的汉语虽然生涩但是也勉强能让人听懂,对于弘皙等人的身份也大致明白,很是兴奋地向他们问好,弘皙淡淡道:“你们要在这儿待多久?”

    多罗严肃道:“我必须完成教皇交给我的使命,教徒只能信仰天主教,必须遵从教皇的命令,必须虔诚!”

    弘皙勾唇,没有搭话的意思,汗玛法见这人时他就在一边,根本就说不通。

    弘皙不吭声,其他几个小家伙只是好奇地打量他们的长相,多罗神色缓了缓,耐心地介绍起了教廷与教皇,胤俄到的时候就看到侄子们都围在洋人身边。

    胤俄抬步过去,看向弘皙:“汗阿玛应该快到了,回去坐着吧。”

    弘皙早就想走了,闻言连忙拉着弘晫离开,胤俄转过头看了眼多罗,多罗扯了个灿烂的笑容,胤俄直接进殿去了,九哥待见西洋,他又不喜欢。

    康熙今儿不仅宴请了宗亲和皇亲国戚,还叫了些大臣到场,都是朝堂上的得意人,其中,李光地最受康熙青睐,不久前,他成为了文渊阁大学士,如今被康熙唤到身边,君臣二人低声笑语,让人看了眼红。

    胤祉就很不屑:“一个卖友小人,却是心安理得。”

    胤禛嘴角微弯,三哥与陈梦雷很是投缘,陈梦雷这几年苦心孤诣地编书,但是汗阿玛却没有起用他的意思。三哥愤懑不平正常啊,要不然陈梦雷不就白陪他读书了?

    月上眉梢,宴会散场,胤禛和泰芬珠带着虎宝回了正院。

    胤禛心情不错,他在马车上已经知道两个女儿落落大方,不愧是他的姑娘。

    泰芬珠去看了看小儿子,回来就催促坐在软榻上的虎宝去洗漱,胤禛连忙道:“等等,我还没问呢,弘皙带你们去哪儿了?”

    虎宝如实告诉他,胤禛挑眉:“这么说来,那几个使者不想善罢甘休?”

    虎宝敷衍地点下头,胤禛轻笑:“你盯着茶杯干嘛?在琢磨什么呢?”

    虎宝叹了口气,皱起眉:“人家能来我们这儿,十四叔想去西洋却不成,我替大清发愁。”

    胤禛无奈地点虎宝的脑门:“你就不能想点儿正事儿?就这几个使者都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儿,你以为这是好事儿吗?你十四叔就是闲着无聊瞎琢磨,你还真替他想,你大概不知道他们的国家和我们比起来就是指甲盖大,他们挤破头想来大清见世面,我们根本不必去那番夷之地,隔着千山万水能图他们什么呢?”

    虎宝犹豫着点头,但是立马又说:“他们没有臣服于我们啊!”

    胤禛笑叹:“他们有进贡啊!这难道不算臣服吗?”

    虎宝摇头:“不算。”

    胤禛纳闷地看着他:“那你认为怎么样才算?”

    虎宝斩钉截铁:“得让他们国家的世子来大清受封,就像朝鲜王朝一样,王位继承由汗玛法说了算。”

    泰芬珠瞧了瞧儿子认真的小脸,挺会举一反三的。

    胤禛皱了皱脸,无奈地解释:“他们离我们很远,咱们的兵马过不去,人家凭什么在这种大事上听我们的?”

    虎宝更不解:“元太祖就能去那里,为什么我们过不去?”

    胤禛一时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明白,思考片刻回道:“元太祖是到过很远的地方,但是太过于广阔的领土无法治理,最后他打下的土地是被子孙分割了的,也就是说即便再重复一遍他的壮举,那些地方也不可能真的并入咱们大清。”

    虎宝眼睛突然亮了,跪坐到胤禛身边:“阿玛,这样宗室不就可以自己选个地方待着吗?齐齐哈尔远,元太祖去得地方更远!”

    胤禛被哽了一下,肃然道:“这些事情很复杂,你去洗漱睡觉吧!”

    虎宝不服气,可是又看见额娘在后面冲自己使眼色,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吧。”

    等到虎宝离开,胤禛扭头看泰芬珠:“他这想法太活跃了吧?”

    泰芬珠起身坐到胤禛对面,嗔笑道:“您这是高兴虎宝聪慧,不想当着他面儿来夸?”

    胤禛眨眨眼:“我说得不是聪明,就是,他不太应该琢磨这些啊?”

    泰芬珠想了想,不解道:“他确实在听师傅讲历史,就是从元明讲起的,知道这事儿不奇怪吧?”

    胤禛坐正身子想说什么,又泄了气,无奈道:“除了咱们这种人可以随意讨论明朝,一般士子是不敢在言语里涉及前朝的,虎宝琢磨的很多问题都特别敏感,就比如刚才那个为什么不能打到西边儿去?能是因为什么?噶尔丹虽死,但是准噶尔却依然蠢蠢欲动,八旗的战斗力从前些年就很不怎样了,三藩战场上绿营就已经出力很大了。”

    胤禛抿抿唇,接着说:“更别提钱粮的事儿,有些地方的税收不上来,还有些是因为要拉拢当地的士绅,免了几年的税。国库里的银子得用来维持官府运转,也得备着赈济灾害。能拿什么打?这个问题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就怕他们嚼舌根子,让汗阿玛觉得是在借古讽今。”

    泰芬珠担心道:“那就得多教导虎宝了。”虽然也听说有罗马的使者抵京,但是泰芬珠根本没与虎宝提,使者才刚见了康熙一面,也就是上层的勋贵知道,如今虎宝就是读书最要紧,用不着什么都与他说。

    胤禛不吭声,他也不是很想让虎宝变得规规矩矩,真要是让虎宝将什么圣主垂拱而治信以为真,那不又是个老八吗?早些年八旗还圈地呢,还是汗阿玛亲政之后才慢慢整治得差不多,圈地对宗室和勋贵多好啊,倚仗权势随意把地划成自己的,还不用给国库交税,就是对皇帝和江山不好而已。

    胤禛有那个念头,他自然不可能答应让虎宝变成个书呆子,把史书当成故事听不行,就得以古鉴今。最起码勋贵吹捧他们自己血脉高贵,虎宝不能也这么认为,他应该嗤之以鼻。明明都是跟着世祖才从关外跑到了这富庶的中原,他们得乖乖地匍匐在皇家面前!

    泰芬珠轻声道:“爷,您也洗漱下早些休息吧?我会叮嘱虎宝让他谨言慎行。”

    胤禛扯了扯唇:“不用太担心,我觉得虎宝挺懂事儿的,他只在我跟前儿问,这总比他只会照本宣科好,我会教导的,没事儿。”

    泰芬珠扬起笑容:“好,虎宝有您教育我放心极了。”

    胤禛得意地笑,起身去洗澡了,他儿子自然聪慧,随了他嘛!

    中秋之后,胤祥要成亲了,胤礽很早就来了阿哥所,而且没带太子妃。

    胤祥把人都撵了出去,亲自给胤礽倒了杯茶,低声道:“您怎么不与太子妃一起呢?”

    胤礽慢条斯理地刮着茶盖,淡漠道:“等她做什么?她站哪边儿你不知道吗?”

    胤祥还是劝道:“夫妻一心,这样会让人质疑您。”

    胤礽勾起嘴角:“夫妻一心是因为夫荣妻贵,石家人看不上一个无子的皇后,太子妃愤恨当年受的冷待,孤还不至于看不出她的疏离,三格格早晚会嫁到蒙古,讨好妯娌和恪靖在她的眼里更有用。”

    胤祥憋出来一句话:“妇人见识。”

    胤礽声音平淡:“出身不凡的贵女哪个都不傻,石氏更是清醒,她的太子妃做得让汗阿玛和宫妃都是赞不绝口,哪个人不说是孤有眼无珠和如此好的结发妻子生分呢?”

    胤祥舔了舔嘴唇:“殿下,咱们不说这些了。”

    胤礽叹气:“连孤的妻子都不看好,有几个人会相信孤有前途呢?”

    胤祥沉声:“您不用灰心,心向正统之人很多,臣弟福晋的阿玛就很支持您。”

    胤礽幽幽道:“兆佳大人的忠心不用怀疑,只是难啊!”

    胤礽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落在了桌上,胤祥皱眉,抬头看着他阴郁的神色,担忧道:“殿下,之前汗阿玛去塞外时不是把直郡王也带上了嘛?汗阿玛圣明烛照,您稍安勿躁。”

    胤礽冷笑:“让太子妃也暗中监视孤就是圣明烛照了?孤痛恨那里,孤不想再回毓庆宫了!”

    胤祥沉默,他去找太子,那些太监还会回避,但是如果是官员到了毓庆宫,有两个太监是绝不肯走的,前天太子打杀了一个,梁九功很快就又带过去一人,今儿太子这么早过来,胤祥根本不惊讶,那种时刻有人记录言行的氛围他也受不了。

    胤礽紧闭着眼,他不想再跟着汗阿玛走了,不想了!

    胤祥斟酌着言辞,太子总得把心情平复下来吧?

    胤礽艰涩道:“十三弟,孤能不伴驾出巡吗?”

    胤祥语气恳切:“殿下,这也是荣宠啊!汗阿玛的圣意岂能违背?”

    胤礽睁开眼看他:“我就像个摆件儿,需要的时候露出来给官员看,用不着的时候就待在屋子里,这不就是个关在笼子里逗趣的鸟?给上好的鸟食儿,笼子还是用金子打造,但是就是不能扑腾,也不能啄主人的手,那凌普就是给孤的赏赐!”

    胤祥看着太子激动的样子,心里满是迷茫与恐惧,不止是太子被监视,胤祥也察觉到他院子里的一些人被收买了,有一个心肠软些的小太监告诉他,不能不答应,与其说是收买,不如说是命令。阿哥所在皇宫里,皇宫的主人是汗阿玛!

    胤礽眼神发亮,恶狠狠道:“他肯定还要祭陵,我这回就不去!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抬上马车!”

    胤祥张口结舌,万一汗阿玛真能这么办呢?太子也有顾虑的人啊!索额图的两个儿子还活着呢!

    胤礽冷笑:“你别劝孤,孤非要他知道孤不是能随意摆布的!他得认清现实,他就是老了!连隆科多也是三心二意,汗阿玛为什么要如此打压我?我的威信都没了。”

    胤礽的语气很重,但是声音却极轻,他现在都不敢大声说话,即便是在十三弟的院子里,他知道十三弟被他拖累了,但是胤礽不想放手,只有这个弟弟对他赤诚。

    胤礽握住胤祥的手,哽咽道:“十三弟,你不会像他们一样的吧?对孤冷眼旁观,都是盼着孤倒台,汗阿玛觉得孤是老虎,但是他们都是饿狼啊!我对汗阿玛从来尊重敬仰,可是老大他们是讨好啊!这不一样!明明不论是谁都会想着结成党羽以自保,为什么只盯着我呢?就因为我额娘是皇后吗?赫舍里家就不该送她进宫,孤也没用,叔外祖父被我害死了,他护了我一辈子,我连他的命都保不住。”

    胤礽说着说着干脆拿手捂住了脸,胤祥怔愣地坐在椅子上,太子遭受的压力比他想像得大。索额图的罪行太子一清二楚,但是索额图是向着他的,太子怀念索额图,也变得憎恶汗阿玛的控制,接下来太子会不会彻底恨上汗阿玛呢?

    胤祥没有理会太子对他的问话,他根本不可能再脱离太子,他跟着太子已经六七年了,今儿会过门的福晋家族也是押注毓庆宫的,只是索额图这个心结该怎么办?

    胤祥看着太子从未有过的失态,但凡还能压住情绪,一向高傲的他都不可能选在今儿无声哭泣。胤祥真的体会到了太子与他们这些人的不同,太子对汗阿玛有很深的感情,时至今日,太子依然在纠结汗阿玛对他的打压,他因为这个产生的痛苦很有可能比储位不稳都多,太子觉得汗阿玛是背叛了他们的父子情深。

    时间流逝,胤礽的手放下了,他沾着杯子里的温水擦了擦脸,哑着嗓子:“十三弟,你出去忙吧,孤想在这儿坐坐。”

    胤祥轻声道:“殿下,您再思量下索相的事情,从大清律看,索相确实是糊涂了。”

    胤礽抿唇:“叔外祖父支持我是汗阿玛默认的,所以才有了明珠这个人拉帮结派,他那一派从根子上就是反对我的,叔外祖父被他们逼死,究其跟由就是因为我还有汗阿玛。”

    胤祥一时无言,太子把索额图和他绑到了一起,当然这确实是事实。只是太子认为那样明索相争的局面是汗阿玛亲手促成的,可他却在之后反悔了。即便索额图犯上该死,可是如果这么算,明珠也必须死,因为明珠反对太子早就是大清国上下官员皆知的事情,但是明珠还活着!

    胤祥无声叹息,行礼之后离开了书房,待他琢磨一下如何劝导太子这种想法。

    第108章

    既然中秋的时候大家都带了孩子进宫,皇三代们就也得来日子挨得很近的胤祥婚宴。

    泰芬珠带着两个姑娘到正院去,胤禛和虎宝刚被胤祥领到桌边,胤礽就踱步过来坐下。酒席的安排是他们一桌儿,虽然这会儿来得人已经不少,但是皇子里却只有胤禛到了。胤禛和虎宝给胤礽请了个安。

    胤礽面色平静:“四弟坐吧,十三弟大喜的日子,咱们兄弟不用如此拘礼。”

    胤禛对于这种场面早有心理准备,他猜到兄弟们都不会来得太早,老八与老大让人敬而远之,太子和十三却也不会让人想着亲近,比较亲近太子的胤祉与十三之间还有敏妃丧礼失仪的过节,胤祉今儿不可能早到。

    胤祥声音温和:“殿下和四哥坐着,有什么事儿派人找弟弟就好。”

    胤礽扯了扯唇:“十三弟忙吧。”

    胤祥转身走了,他不担心二位哥哥起冲突,太子会照顾他的面子,四哥更是个稳重的性子。

    胤礽喝了会儿茶,瞧了眼胤禛,又看向虎宝:“你平时在家做什么啊?”

    虎宝咧开嘴笑:“殿下,我每天听师傅上课,然后就可以玩儿。有时候阿玛还会带我到街上去,那里很热闹。”

    胤礽莞尔:“所以不想进上书房读书?”

    虎宝乐呵呵道:“殿下,我舍不得离开家,您别笑话我。”

    胤礽眨了眨眼:“孤也舍不得离开家,你说孤这么大的人了还恋家有错儿吗?”汗阿玛让他伴驾的意思哪个人不明白?胤礽想不通他就是厌倦坐马车了怎么就不行?汗阿玛那会儿想出巡只是他自己有了那个兴致,胤礽就只想待在毓庆宫都不可以吗?

    胤禛原本含笑听着,这会儿笑容却收敛了几分,虎宝干脆地摇头:“肯定没错,就像我阿玛喜欢去寺庙住着一样,我只要阿玛按时回来就好。”

    胤礽挑眉:“怎么?你阿玛得听你的?”

    虎宝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胤禛笑道:“这孩子见臣弟去了几趟潭柘寺,就以为臣弟要出家当和尚了,对臣弟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臣弟干脆穿上僧袍。”

    胤礽淡笑:“四弟好福气,有这么个贴心的儿子。”

    胤禛笑叹:“臣弟瞧着弘皙才是真的好,翩翩少年,对待弘晖他们都很周到。”

    胤礽扯了个笑容:“是比孤年少之时要谦恭,看来也不怪旁人追捧大哥与八弟。”

    胤禛抿抿唇:“殿下多心了,您的功课繁忙,本也该全神贯注,是如今上书房的课程宽松了些。”

    胤礽叹了口气:“孤听说过你告师傅们御状,十二弟也说过因为你,他们开始起早贪黑。如今弘皙他们的确又过得轻省了,只是孤无心管这事儿,那些功课不重要,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胤禛讷讷无言。胤礽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老大他尚且收拾不了,胤禛疏远毓庆宫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仔细算来,胤礽发觉他从没有认真地与胤禛这些人相处,等于兄弟之间就是个面子情。再说利益,他并没有真的给过胤禛什么,汗阿玛也不可能容许胤禛一个序齿在前的皇子死心塌地的依附毓庆宫,亲近他的胤祥到现在也没差事没爵位。

    而且胤祥其实也是汗阿玛塞到他身边的,原本还有胤祹,只是这个十二弟宁肯被汗阿玛认为不学无术也要和毓庆宫划清界限,胤祉和胤禛的面上尊敬也不过是在揣摩圣意而已。

    胤礽恍然明白,所有这些其实都是在按着汗阿玛的心思发展,那么如果最开始他与索额图就只一心看汗阿玛眼色行事呢?最起码索额图不会死,毓庆宫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威望大跌,一个连心腹都保不住的太子被人看轻几分简直太正常了。

    胤礽靠在椅子上,看着晴朗的天,他总要试一试留在京城。汗阿玛希望他顺服,他如今也知道不能为所欲为,能不能让一切平静下来呢?

    胤禛见太子沉默,也没有再起个话题的意思,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但是却还没见到别的兄弟来,胤禛抬头张望了会儿,终于见着胤祐和弘晫。

    虎宝很是兴奋地拉着弘晫到旁边的桌子上,胤祐见礼之后坐下,三个人继续沉默。

    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胤禔和胤禩姗姗来迟,胤祥笑着过去招呼他们,胤禔打眼一瞧,打趣:“十三弟成亲倒是安静,看来是都盼着你把福晋迎进来呢!”

    胤祥依旧笑意晏晏:“大哥来了,这不就热闹了吗?”

    胤禔挑眉:“我有这么大的面子?都等我出场呢?”

    胤禩打圆场:“大哥,咱们过去坐下吧,十三弟还要忙呢!”

    胤禔睨了一眼胤禩,转身走了,胤禩笑着点了个头赶紧跟上。胤祥深吸一口气,直郡王如此作为也是想让太子失态,只是他就不怕汗阿玛迁怒于他这个长子嘛!

    胤禔坐到胤礽身边,挑唇问道:“我听闻太子殿下打杀了个奴才?虽然都知道您鞭子使得好,但您也用不着亲自动手吧?慎刑司不成了摆设吗?”

    胤礽没瞧他,淡淡道:“你也想试一试鞭子的感觉吗?”

    胤禔讶异:“您难道还能鞭打兄长?”

    胤礽皱起眉头:“你也知道你年长?从没听说过哪家的长兄在小兄弟的婚宴上惹事儿!”

    胤禔顿了顿,“几句笑谈而已,您何必小题大做?”

    胤礽偏过头打量胤禩:“怪不得你乐意当他的跟班儿,原来是一样的品行,满都护在九弟婚宴上惹得五弟大动肝火,九弟干脆留在齐齐哈尔不回来了,都赖八弟的好人缘啊!这会儿直郡王恐怕想把这场子都掀了,孤可得想想到时候怎么劝发怒的大哥啊!”

    胤禔冷下脸:“殿下,这种无端猜疑过了吧?”

    胤礽反倒是笑了起来:“汗阿玛整治宫廷的力度还是不够,毓庆宫发生的事情这么快就能传到直郡王府,恐怕赶明儿汗阿玛在乾清宫里喝了几碗茶就也会有人巴巴得告诉你这个长子了?孤这个猜测有凭据吧?”

    胤禔紧盯着胤礽:“本就是一家人,我关心您的日子是否顺心也错了吗?”

    胤礽嘲讽道:“那你大可以去关心汗阿玛身边的奴才用得是否顺手?要是汗阿玛说不当用,你也可以从府里挑几个伶俐的送到乾清宫。这岂不是比关心孤这么个无用太子要直接了当的多?”

    胤禔彻底面无表情了,太子这话也太露骨了吧?

    胤禩赶忙岔开话题:“大哥,弘昱在瞧您呢,您过去同孩子说句话吧?”

    胤礽勾唇笑了:“对啊,既然这话不能往下接了,那就赶紧去那儿缓一缓,明珠倒确实是个挑弄人心的高手,可惜你这个徒弟资质一般,要不说揆叙怎么和八弟也关系不错呢?曾经权倾一时的明相当然得给自己儿孙找个好主子,大哥,你也不怕给旁人做了嫁衣裳吗?”

    胤禔咬紧牙关,却真的不敢在十三的婚宴上闹事儿,汗阿玛信不过太子,但同样信不过他,他不敢因为这些话发作,因为明珠的心思的确如此!

    胤禩面色难看,这根本就是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了,胤礽无动于衷,汗阿玛一心求稳,不乐意有任何一个人挑起事端。胤禔可以说些不中听的,汗阿玛只会不痛不痒地斥责几句,他倒要瞧瞧汗阿玛会因为这几句话拿他怎么样!他能顺服皇上,但是总不能连直郡王一块儿捧着吧?

    胤禔起身往弘昱那桌儿走,胤禛抬眼看去,虽然他要尽量低调,但是却不可能容许老大把火气撒到他儿子身上,太子未来如何胤禛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老大一定没未来!

    胤祉干脆转过椅子盯着,弘昱身边围着的都是宗亲家的孩子,毕竟胤禩没儿没女,那些人也只好嘱咐儿子在上书房亲近直郡王长子。至于他们这些兄弟家的长子都是与弘皙玩儿的,胤祉其实不情愿让弘晟也得选边儿站,但是弘昱和弘皙都不乐意堂弟们两边讨好,而直郡王和太子对此视而不见。这种场合里,当然是皇孙们坐一桌,弘昱的处境就稍尴尬些。

    胤禔还没那个胆子犯众怒,虽然他很不满意老三老四家的孩子对弘昱都是淡淡的,与弘昱说了些话后,胤禔坐回来一言不发,他发现他在嘴皮子上斗不过太子。

    胤祐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汗阿玛带着太子出巡一次,太子的暴躁就更明显,往常太子与他们说话是很吝啬言语的,大约是觉得那样会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可现在不同了。

    直郡王的言语挑拨不是没用的,只不过太子还能够有条不紊地反击回去,可是胤祐觉得太子的这种状态恐怕维持不了多久,因为太子如今依然不肯真的示弱于众人。

    胤祐不知道太子面对汗阿玛是个什么姿态,但即便他能小意奉承,汗阿玛想一想太子对于诸兄弟的倨傲,恐怕会警惕太子是想要卧薪尝胆,只是在乾清宫这儿委曲求全。没办法,太子的高傲太深入人心了,就算他想着彻底改变,还会有人怀有疑虑,更别说太子八成只愿意对汗阿玛小心些。

    胤祥的婚宴气氛一般,并没有胤祹的热闹,胤祹成亲时康熙和太子不在京城,众人都随意,可这会儿太子和直郡王在那儿坐着,皇子们都一声不吭,气氛根本活跃不起来。

    但不管怎样,之后京城的日子依然是平平淡淡的过,直到太子在十一月初卧床,可康熙祭陵的行程却是早就定下的。

    康熙听说此事时正在与李光地商谈政事,闻讯当即就往毓庆宫去。

    李光地缓步往衙门走去,心里念及这位太子学生,也是叹息,太子读书不错,理政的能力也有,毕竟是皇上手把手教导过的,就是心思浅些,不那么了解世情。

    不过李光地觉得这也正常,深宫里长大的太子都如此,前明的文官强硬是显而易见的事情,那弱势的是谁?可不就是皇帝了嘛!权力都被内阁把持,斗得过内阁的皇帝寥寥无几。李光地不觉得这值得惊奇,就拿他自己来说,这爬上来的过程不知道与多少人勾心斗角,有太多的时候得隐忍以待来日,有时候还得笑脸面对上官的斥责,这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有经历过吗?

    那么太子拿捏不住他这个老狐狸不就理所当然吗?总不能希望他李光地因为太子的高贵身份就心悦诚服吧?往上数几十年,爱新觉罗家还在关外渔猎呢!明明读过史书,也知道权臣犯上作乱的事情常有,太子前几年却依然愤恨有人不买他的账,这就是没长大啊!

    要李光地说,太子如今就得时时处处笑脸迎人,对兄弟们讨好些都不为过,因为皇上就是害怕太子翅膀硬了,这会儿就要懦弱立不起来才能让皇上高兴,不需要再死抱着从前的储君风范。皇上最疼爱的毕竟还是太子,太子可怜了皇上会心软的,可惜啊,太子做不到!李光地看得明白,太子的心气儿依然高,他所能做出的示好只是不失身份范围内的,索额图的死都没让他放下自矜,还能指望什么呢?

    李光地眯眼看了看太阳,太子以为的服软在皇上眼里不是服软啊!李光地见过太多,下头人以为是讨好,上官却觉得是分内之事的情况,太子觉得自己受委屈了没用,得皇上这么想才行,但太子能心平气和地思考这些吗?

    毓庆宫里,胤礽躺在床上,眼里有开心更有孺慕,他没想到汗阿玛会这么快就过来。

    康熙仔细地问询了太医,确定胤礽就是稍有些着凉,才安心地把人打发走。

    康熙转过身子,看着太子叹了口气:“你都多大的人了,得照顾好自己啊!”

    胤礽嘴角上扬:“汗阿玛,我很快就会好的,您别担心。”

    康熙声音温和:“不能觉得年轻力壮就不好好将养,要按时喝药多休息啊。”

    胤礽笑意盈盈:“汗阿玛,我都听您的。”

    康熙感受着这难得的融洽,心里轻松很多,但还是问了句:“朕即将去祭陵,要不等你些日子?咱爷俩儿一起去。”

    胤礽无奈地叹气:“我也很想跟着您去祭拜祖宗,可是却实在说不好什么时候能病愈,我怕耽搁了您的行程,让兄弟们陪您可以吗?”

    康熙垂下眼帘给胤礽掖了下被子,笑叹:“朕还是觉得你最好,你大哥莽撞,朕若是带上他,还得多操好些心。”

    胤礽顿了顿,轻声道:“大哥如今沉稳许多,我看他与人来往都是周到有礼,不再似年少时那般冲动,汗阿玛也该多瞧瞧大哥的好。”

    康熙淡声道:“老大身上就有那么一股子傲劲儿,朕还是带胤祐和胤祥去吧!”

    胤礽眼里含笑:“汗阿玛思虑周全,都怪我不争气,这一次不能随驾出巡。”

    康熙温声安抚:“朕预计明年要巡视一下京畿,到时咱们再一块儿四处转转。”

    胤礽听着话不自觉地抿了下唇,但立马又扬起笑容:“好,儿臣定会随侍您左右。”

    康熙笑了笑,又嘱咐了胤礽几句,起身离开了。

    胤礽偏转过头,目光无神,以老大为首的那帮子人日日盯着毓庆宫,他们最害怕的就是他这个太子不轨,就这样汗阿玛都不放心吗?他明明是真的身子不适,汗阿玛还要再试探下,就已经彻底把他当成政敌了吗?整顿宫廷,惠妃宫里的人被带走,毓庆宫被清洗,可直郡王府却是安然无恙,就由着老大在旁虎视眈眈,汗阿玛还要亲自防范于他,他这个太子做得是个什么啊!

    康熙不紧不慢地回乾清宫,太子就是不想跟着出巡,之前只是不情不愿,这一次干脆把自己整得受凉了,为什么呢?太子留在京城想要干嘛?他这个皇帝都可以离京在外,太子有什么必要非得留下来?就这么盼着把直郡王彻底压下去吗?如果真让太子如愿了,他下一步还想要做什么?太子受不了朝中有人与毓庆宫作对,那他会怎样看待他这位汗阿玛呢?他这个皇上才是太子的威望受限的根本原由啊!

    康熙传旨胤祐和胤祥随驾祭陵后,很快就启程了。

    胤禛依然按部就班地过日子,他如今又回到了户部,只不过除了翻翻卷宗也没有旁的事情可做,实在无聊,胤禛决定回家用个午膳。

    进了前院,胤禛就看到虎宝在堆雪人,皱眉:“你也不怕冻着,和我回屋洗手。”

    虎宝讪讪地跟在胤禛身边,解释道:“我有带手套,不会冷的。”

    胤禛瞪眼:“那你不用午膳在外头玩儿也不好。”

    虎宝点头,很乖巧地把手放到温水里,他阿玛这是不高兴了,他得包容他的小性子。

    胤禛问道:“你准备吃什么?”

    虎宝眨眨眼:“阿玛也没吃饭的话,咱们去街上找个酒楼吧?”

    胤禛翻了个白眼:“我就不信咱们府里的没外头好吃,也就是吃个新鲜罢了,得,那就去酒楼,你快些。”

    虎宝笑呵呵地擦干手,又换了个斗篷,跟着胤禛上了马车。

    胤禛点的菜都挺清淡,虎宝也没叫唤,他倒是喜欢吃重口味儿的,但这种的也行,都挺好吃,反正出来玩儿也就是图个新奇。

    苏培盛从门外进来禀报:“爷,轻骑都尉策凌询问能不能给您请个安?”

    胤禛诧异地抬起头,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策凌长相不错,说话更是温和,胤禛招呼他坐下,策凌笑道:“不瞒四贝勒,我已经用过午膳了。”

    胤禛嘴角微扬:“那也坐着再用些,不妨事儿的,我今日也只是闲来消遣一二。”

    策凌看了看虎宝:“大阿哥俊秀,我之前只在宴会上远远见过,随了四贝勒。”

    胤禛失笑:“你这是打趣了,我就是个一般人,你倒是真的英武,汗阿玛才选中了你做十妹妹的额附。”

    策凌苦笑道:“我的部落遭到噶尔丹那个老贼的攻击,不得不投奔皇上,皇上垂怜,让我一家都住在了京城,如今又恩赐公主下嫁于我,策凌铭感五内,有时候真觉着配不上如此隆恩。”

    胤禛笑叹:“你与十妹妹的婚事已定,何必再生如此感慨?一如既往地为汗阿玛效力即可,不过,你可必须待我十妹妹好,要不然我可不饶你。”

    策凌连忙道:“我哪里敢?十格格嫁于我真的委屈她了,我也是怕她心思郁结。”

    说完这话,策凌叹着气低下头,他已经是铁定的额附,十三阿哥的婚宴他同样去了,还看到几位格格结伴往正院去,但是十格格没有好奇他的意思,策凌原本觉得她应该会张望下,可惜没有。

    胤禛淡淡道:“你如果做得够好,十妹妹是能看出来的。”

    策凌嘴唇动了动,他不大明白这个四贝勒的意思。

    策凌有打听到德妃和那拉贵人关系不错,而且四贝勒之前约他喝过一次酒,所以今儿看到四贝勒身边的太监和侍卫,策凌才想着过来请个安,他猜测皇上是可能希望他去漠北为清廷征战,所以策凌也挺苦恼十格格不待见他,他现在没有任何资本,如果能与公主相处和睦自然更能够向皇上表忠心。

    胤禛声音温和:“十妹妹大约是忧虑你的两个儿子不喜欢她,你这个做丈夫和阿玛的,自然得多上心。汗阿玛既然看好你,那你肯定拥有过人本领,何必自怨自艾如今的不得志呢?再说了,你都即将迎娶公主,还称不上一句春风得意吗?”

    策凌点头:“四贝勒说得有理,我敬您一杯。”

    胤禛笑着喝了,与策凌聊起了蒙古和准噶尔,两人相谈甚欢,等到酒足饭饱,策凌把胤禛和虎宝送到马车上才离开。

    胤禛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虎宝时不时打量下阿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回到府里,虎宝跟着胤禛进了前院的卧房,胤禛挑眉看他:“怎么?我要小憩一会儿,你要同我一起睡?”

    虎宝眨眨眼睛,点头:“那也成。”

    胤禛哑然失笑,虎宝脱掉外衣,坐到床上抿抿唇,一脸的欲言又止。

    胤禛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虎宝试探道:“您是不是故意去那个酒楼的?策凌姑父今儿不当值,他是提前与人约好到那儿聚会的。”

    胤禛弯唇:“你为什么这么想?巧合不可以吗?”

    虎宝皱皱眉:“您怕我得寸进尺,一般都是您决定好去哪儿,然后才告诉我的,而且和我说了之后就立马去,今儿您好像太好说话了。”

    胤禛挑唇:“不错,你还算聪明,自然是我乐意,策凌才能在外面偶然碰到我。记住了,不要把你的行程提前告诉旁人,除非你可以带着大量侍卫出行。酒楼这种地方,尽量少去,以后咱们出门赶在用膳前回来最好。”

    虎宝点头:“我知道一道菜要过不少人的手,我跟着小舅舅去看过他家的一个酒楼后厨,虽然有贵客来时,那些人会小心,但是小舅舅说他们到底随意惯了。而且那里的伙计有的并不是家仆,掌柜的也不可能天天盯着所有伙计,酒楼里人多的时候确实很乱。”

    胤禛叹道:“你还说呢,我带着你和你七叔吃饭,你小舅舅领着你和弘晫在酒楼里闹腾,他可比你们都能闹,五格还是消停地待在家里读书吧。”

    虎宝抿唇笑了,躺下给自己盖好被子。

    胤禛嘱咐道:“这事儿不允许对任何人提及,要是你说漏嘴,我就不带你见人了。”

    虎宝认真答应:“阿玛放心,只是策凌姑父与咱们亲近而已。”

    胤禛轻笑道:“睡吧,一会儿接着用功读书。”

    虎宝闭上眼睛,胤禛勾唇,汗阿玛慧眼识人,最起码策凌的政治眼光真的不错,他的确提前知道策凌要和同僚宴饮,但是也是临时起意,不管怎么样,结些善缘总是好的。

    胤禛叹了口气,他说得不是吓唬虎宝,内城的宗室太多,而这些人态度不明,基本都偏向直郡王,真的需要处处小心,以防进了圈套,酒楼是个挺乱的地方,就怕防不胜防。

    第109章

    康熙祭陵归来,这一年已然临近尾声,岁末的户部极忙,胤禛天天拨拉算盘珠子,回到府里用过膳就是闷头在书房忙碌。

    虎宝坐在一边儿写写画画,他晚上一般都是干这些闲事儿,反正寒冬腊月的也只能待在屋子里。

    胤禛眉头紧锁,搁下笔,把账本都收起来,靠到椅子上悠悠地叹了口气。

    虎宝抬头看了眼胤禛,随即接着低头画大象,胤禛抱胸坐着,好笑道:“大象就那么吸引你?”

    虎宝认真点头:“它真的好大,我之前觉得马已经很大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动物。汗玛法真富有,宫里还养着那么多的猎犬和鸽子,我还是了解过宫廷机构才知道的,平常也没人提起。”

    胤禛用手托着腮,漫不经心道:“这些都是旁枝末节,有什么可惊讶的?养着那些大象无非是有个好意头罢了,太平有象嘛!象又与祥同音。”

    虎宝仔细地给大象点完眼睛,才回道:“那也很值得惊叹,我估摸着也只有汗玛法才养得起。”

    胤禛叹了口气:“你懂什么啊?前几年山东闹饥荒,拨了那么多银子下去,你汗玛法南巡去检查才发现用到实处的微乎其微,赈灾根本就是一团乱麻。”

    虎宝满意地把画拿给胤禛显摆:“阿玛您瞧,是不是画得越来越好?”

    胤禛弹了下他脑门:“我在这儿发愁,你让我看你的涂鸦?”

    虎宝撅起嘴:“阿玛,我只是想哄您高兴。”

    胤禛叹道:“看着财政这么大问题,我也得高兴得起来啊!”

    虎宝眨眨眼:“阿玛,您可以给汗玛法提建议。”

    胤禛抿唇:“这里头既有官员的问题也有仓储制度的漏洞,之前你汗玛法做了很多努力了,今年老天爷挺给面子,那边儿已经风调雨顺,你汗玛法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不能烦扰他。”

    虎宝点点头,又捧着画儿回到桌子前坐下,翻开一本游记。

    胤禛站起来走到书柜前查找前明的赈灾记载,想要有些启发。

    半个时辰后,虎宝合上书打了个哈欠,他阿玛真能熬,胤禛看向他:“你快回去睡吧!”

    虎宝眯缝着眼睛:“阿玛,您明儿也得早起,您真的不困吗?”

    胤禛皱了皱脸:“你说这个让我想起来了,我明儿必须得去趟南苑,但是户部也是得去的,那我干脆在那儿住一晚好了,省得着急忙慌地往家赶。我要去和你额娘说些话,咱们走吧。”

    虎宝睁大眼睛:“我也想去南苑。”

    胤禛招呼苏培盛给虎宝披斗篷,牵着他往正院走,轻笑道:“咱们正月的时候都要去的,会在那儿举行围猎,我是奉命过去查阅场地的,很快你也能去瞧瞧。”

    看着府里已经挂上的大红灯笼,虎宝欣喜道:“好啊,咱们能待几天?”

    胤禛不确定地说:“大约就是五六天,很简单的一次狩猎活动。”

    虎宝点头,反正能去玩儿就已经很好了。

    泰芬珠正坐在炕上整理许多礼单,康熙又传来旨意说十三格格和十四格格在明年也要出嫁,十三格格就是敏妃的长女,她要嫁给敖汉部的一个郡王。十四格格是袁庶妃的女儿,这母女俩平时深居简出,为人随和安静,十四格格被指婚给汉军旗的孙承运,孙承运的父亲孙思克是河西四将之一,在汉军旗很有地位。

    胤禛进来看到这些礼单,咋舌:“这明年要办多少喜事儿啊?”

    泰芬珠把成亲时间递给胤禛瞧:“您看看,反正一整年都有公主出嫁,翻过年十四弟成亲后,直郡王的大格格就要嫁到科尔沁了。”

    胤禛笑叹:“之前十格格都二十二了,汗阿玛也不提她的婚事,这一想起来给公主赐婚,十四格格就也要在明年成亲,内务府够忙的。”

    泰芬珠点头:“所以得提前准备贺礼,就怕到时候礼物不齐全。”

    虎宝看了看十四格格的礼单,疑惑道:“汗玛法是不是觉得姑姑们不挑出嫁的地方呢?”

    胤禛失笑:“难道让你汗玛法把女儿分个三六九等?有兄弟的就尊贵些,也嫁到京城,没个同母兄弟的,就干脆嫁到蒙古?你要是蒙古王公,你怎么想?”

    虎宝抿抿唇:“那样确实不行,姑姑们是因为汗玛法才尊贵,我们也是因为汗玛法才高高在上,怎么能让汗玛法看我们的面子呢?”

    胤禛叹道:“就是如此啊!蒙古是大清的屏障,北边儿可还有个俄国,岂能轻看人家?咱们满人入主中原,蒙古人就是我们的得力帮手,就拿科尔沁来说,孝庄文皇后就在那儿长大,一直也都有宗室女嫁往科尔沁。偏偏现在就连科尔沁也成了他们口中的蛮荒之地,忘了太宗当年是如何笼络科尔沁的,住到这京城还没两代人呢,自己的老家就成了苦寒之地,虽然那地方也确实挺冷,但是富贵迷了眼,忘了自个儿从何处来也是真的。”

    虎宝点点头,胤禛轻叹:“不说这些了,满意不满意的,照样得嫁,咱们不管那么多,你十二姑姑能想开就好,其他人我去劝人家还得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可问题是我弯着腰陪他哭,他姑娘就不用嫁了?不还得该干嘛干嘛吗?我提前说两句到时候怎么做就是说风凉话?真是不知所谓。”

    泰芬珠和虎宝安静地听着,胤禛说着来了气:“要说起来,舜安颜那混蛋不就是跟着他直郡王鬼混吗?也没见他那个长兄替九格格出头啊?轮到自己女儿了,在那儿感慨良多,我就该给他一拳!我妹妹嫁到佟家过得一般,那佟国维可是亲近老八的,老八可是他老大的跟班儿,我今儿果然是糊涂了,我怎么会闲着没事儿给他说好听话呢?我应该义正言辞地警告他这是对汗阿玛的旨意有所怨望!”

    泰芬珠斟酌着言辞:“爷,在乾清宫前,您当然得保持风度。”刚刚用晚膳时,胤禛着急到书房算账,只是满脸不爽地说了下这事儿,但是泰芬珠早就猜到胤禛心里依然生着气。

    胤禛轻哼道:“也就是看在他是汗阿玛长子的份儿上,我就不信汗阿玛不恼怒,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父先是皇帝再才是父亲,汗阿玛的宠爱真是把他的眼睛蒙住了,总觉得汗阿玛不可能狠心收拾他。”

    虎宝趴在桌子上竖起耳朵听着,泰芬珠无奈道:“虎宝去睡吧,要不你明儿没精神。”

    胤禛也附和道:“你别老听这些,你还得见直郡王和弘昱呢,到时候可得绷住啊。”

    虎宝乖乖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洗漱。”

    看着虎宝出去,泰芬珠问道:“您是要明儿住到南苑?”

    胤禛叹了口气:“汗阿玛让他和我去准备围猎之事,他明天上午过去,我下午再到好了,其他都无所谓,安全一定要保证。”

    泰芬珠表情也很严肃,在康熙四十二年曾经有一匹马受惊冲向了康熙,那是在西巡的路上发生的事情,那会儿正是索额图被处死,太子一党人人自危的时候,成功制服那匹马救了驾的就是鳌拜的族人傅尔丹,这件事被定义为一个意外,但是意外能造成那样的场面,就怕有人想要模仿,康熙已经是个老人了,要是真的能吓到他,估计是许多人的盼望。

    胤禛看着桌上的礼单,无声叹息,山东持续了两三年的饥荒不止造成了财政的困难,也加剧了满汉官员的对立,因为汗阿玛派出了京城八旗高官去监督赈灾,这种明面上的不信任让很多汉臣内心惶恐,之后处罚的地方官员里满官的惩处也要轻的多。但是事实上派出去的高官并不能够在短时间内掌控当地情况,反倒是有些人干脆选择了沆瀣一气,汗阿玛急于见到成效,结果就是官员们选择了报喜不报忧。

    胤禛不琢磨这些的时候还好,他也能够明白老大的不甘和老八的渴望出头,对于老大心疼女儿的心情也能理解,毕竟是远嫁,当阿玛的难过些也正常,搁往常他是不会那么恼火的。

    可是今年户部开始清理之前几年的赈灾账目,他被汗阿玛叫去汇报情况,看着这糟糕至极的银两支出,汗阿玛和他的脸色都不好,等到老大进来听完南苑的事儿后,就感叹着聊起了他女儿,替大格格在汗阿玛面前表功。

    当时胤禛都被噎住了,明年宫里要嫁四位公主,有两位会嫁到蒙古,老大为什么会认为汗阿玛能怜惜他的大格格?汗阿玛在四十一年的时候既头疼索额图又忙活着赈灾,灾情是天定,索额图总与老大有关吧?都说为人子得孝顺,老大要是孝顺汗阿玛,他就不该对汗阿玛立的太子不满,他完全可以像胤祹那样用自污的方式避开争端。既然开始聊权力,那就盼着老大愿赌服输,别到时候再谈什么父子之情!

    过了年,康熙带着皇子皇孙往南苑而去,泰芬珠还要照顾不满一岁的晨晨,没有跟着住过去,听侍卫传信说胤禛和虎宝今儿就会回来后,赶忙吩咐膳房准备了羊肉火锅,虎宝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她身边,这几天泰芬珠特别惦记他。

    天蒙蒙黑,这父子俩终于回来了,泰芬珠才和胤禛说了句话,虎宝就按捺不住兴奋直接抱住了泰芬珠:“额娘,您想我了没?”

    泰芬珠蹲下笑盈盈道:“你觉得呢?额娘都在这儿徘徊很久了。”

    胤禛拍了拍虎宝:“快起来,咱们回去用膳,你不刚刚就嚷嚷着饿了吗?”

    虎宝笑呵呵地一手拉一个,仰头看泰芬珠:“额娘,我觉得火枪比弓箭好用,以后我想要每天都练火枪。”

    胤禛嘲笑道:“你和那枪一般儿高,你也得能拿的起来啊!”

    虎宝嘟嘴:“额娘,您帮我劝劝阿玛,我真的想要学火枪,太子殿下打枪特别厉害。”

    泰芬珠惊讶地看向胤禛:“殿下很会打枪?”

    胤禛点头:“之前毓庆宫是有火枪的,现在应该没了,汗阿玛不允许宫中出现这个东西,太子应该是前些年玩儿过,他手一点儿也没生,打得很准,这几个小家伙兴奋地拍手,然后汗阿玛也展现了下打枪本事,虎宝和弘晫就念叨到现在,我和七弟都烦死了。”

    虎宝讨好道:“阿玛,我可以每天多学一个时辰,您帮我找个师傅和火枪呗!这个比弓箭厉害多了,汗玛法拿枪打猎物一打一个准儿哎!”

    胤禛抿抿唇:“你汗玛法用弓箭射也是一射一个准,那火枪还有射偏、哑火儿的情况,弓箭只要练得好,就可以随心所欲,甚至能比火枪射得更远,还不用装填弹药。”

    虎宝皱着脸不吭声了,他阿玛简直一点儿机会都不留给他,还有七叔也是,明明那么疼爱他,听说他想要火枪也是笑着摇头,不管他怎么求,七叔都是摇头,弘晫都哭了,七叔也只是笑着看他俩。

    泰芬珠低头看着虎宝,琢磨着怎么给他解释,等到进了屋子,胤禛把下人撵出去,拉过虎宝,认真道:“火枪很危险,这种武器是朝廷极力管制的,太子殿下的毓庆宫都不能再有火枪,阿玛不能把这种东西拿到府里,你汗玛法会发怒的,懂吗?”

    虎宝嗫嚅:“西洋的商人都可以有,您不行吗?”

    胤禛看着虎宝,严肃道:“所以他们只能在澳门居住,来到京城的传教士都不允许携带火枪和火药,这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虎宝委屈地点头:“阿玛,我不会再闹了。”

    胤禛神情缓和了些,搂过儿子细细劝说:“你生在皇家,要懂得眉眼高低,我们都只夸赞汗阿玛英武,你们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火枪上,这回你和弘皙他们都对火枪感兴趣就算了,下一回三思而后行,火枪好用,见过的人都知道,那它为什么没能流传开?你要是能琢磨明白这些,也就不会再想着玩火枪了,何况火枪还有很大的缺陷。”

    虎宝认真答应:“我明白了,以后在外头我只多听多看,尽量少说话。”

    胤禛满意地笑了,随即又问道:“你在我这儿可以问你想知道的,对火枪还有什么疑问?”

    虎宝犹豫道:“火枪比弓箭好上手,火枪的那些问题不能解决吗?让工匠们试着改进一下?”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虎宝,你知道弘皙与弘昱合不来,这是因为直郡王和太子殿下不对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沾染武器这种敏感的东西。制作火枪的工匠是被严密看管的,更不允许外人过问,难道我可以去你汗玛法面前提及这些吗?”

    虎宝赶紧摇头:“千万不可以,我就是一时好奇而已,咱们吃饭吧!”

    胤禛笑着点头,泰芬珠笑眯眯地出去让人摆膳,羊肉是现宰的,很是鲜嫩,胤禛笑叹:“你没去不知道,十二格格和十三格格骑着马是真的飒爽英姿,汗阿玛连连夸赞,同意了我去给十二格格送嫁。”

    泰芬珠弯唇:“那十二妹妹可要高兴了,她之前就盼着您去送嫁,十三妹妹呢?哪个兄弟陪着她?”虽然也不非得由皇子出面,不过同一年出嫁的俩女儿,康熙应该不会落下十三格格。

    胤禛眨眨眼,轻声道:“三哥。”

    泰芬珠嚼羊肉的动作停了一下,听德妃说,康熙原本有意让十三格格由宜妃抚养,但是宜妃正巧着了凉卧病在床,那会儿恪靖说是要回京过年,然后又因为管商队就来信说不了,郭贵人可能是心情不大好,反正宜妃和她逛了挺久御花园,然后姐俩就都躺了五六天,康熙干脆就把十三格格交给荣妃了,在康熙看来这俩人没区别,荣宪公主在巴林部过得也不错。

    泰芬珠咽下羊肉,叹道:“十三弟对两个妹妹挺上心的,这回他要和三哥打交道了。”

    胤禛无奈:“三哥被降为贝勒,在汗阿玛看来他剃头的事儿就了结了,十三弟最起码面上得尊敬三哥,荣妃对十三格格还有抚养之恩的。”

    泰芬珠点头,因为她平常能见到的就是后宫的妃嫔和公主们,所以难免会站在她们的立场上思考康熙的用意,但其实除了有年长皇子的四妃,康熙偶尔会在其中平衡下之外,其他的人康熙大约轻易是想不起来的,时至今日,能对后宫产生影响的就是佟佳贵妃和四妃了。至于公主们,康熙给了封号和嫁妆,旁的他不会考虑,要不然就不会有策凌二婚娶公主的事情。

    胤禛突然笑了,看向泰芬珠:“不瞒你说,我之前也幻想过汗阿玛会特别喜欢虎宝,但是我又到了户部后,就觉得那也太为难汗阿玛了。大清如此辽阔的国土,官场上下那么多的人,不是这儿有灾情就是那里闹贪污,汗阿玛一天也只有十二个时辰,所以他从来只关注太子殿下和直郡王,仔细想想,我就能理解老大在汗阿玛面前的底气,汗阿玛对我和三哥来说更像是大汗,在他眼里约莫是个阿玛。”

    泰芬珠温和道:“汗阿玛确实是精力有限,您和三哥还好,额娘与我说,汗阿玛很喜欢十五弟和十六弟,但只是偶尔问他们功课,认真算一下,他们就是在出巡的时候才能多与汗阿玛相处。”

    胤禛嘴角微扬,从锅里夹了片羊肉,看见虎宝低头扒了口饭又看向他们,笑道:“没有说你不优秀的意思,只是你汗玛法真的太忙,我都只能听他传召,何况是你呢?”

    虎宝自信地说:“等我能为汗玛法效力的时候,他自然也会传召我,如今我就是在积攒本领。”

    胤禛满面笑容:“对,有本事立足朝堂才是最重要的,那是个讲博弈的地方,光有个皇孙的身份可不够。”

    虎宝信服地点头,泰芬珠嘴边带着笑意,这种家天下,皇子皇孙如何对待既君也父的皇上是个很纠结的问题。尤其是在康熙步入晚年之后,恭敬远比亲热要安全,要更能让他放心,毕竟康熙害怕的就是子孙夺他手中皇权,这会儿与他只讲私情不讲尊卑,不就是在戳他敏感的神经吗?

    虎宝努力充实自己才是对的,靠耍宝得不到重视,康熙看重的是皇权与江山,即便逗得他老人家一时欢愉又如何?看康熙待太子就知道了,作用不大。更别说伴君如伴虎,隔了一层的皇孙压根儿就别指望得到纯粹的疼爱,三福晋不傻,她的娘家人更不傻,他们在三福晋拒绝送弘晟到上书房后不也没纠缠吗?说白了,三福晋的兄弟们也都知道,凭弘晟不可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无非是想着能给胤祉刷下存在感而已,既然三福晋坚决不同意,也就罢了。

    康熙去年下达的多道赐婚圣旨,让这一年的京城变得特别热闹,开春后胤禵就迎娶了完颜罗察的嫡女。

    罗察七年前是工部侍郎,被卷进了河道积弊案中,不过这样有家族倚靠的旗人官员被再次重用也就是迟早的事儿。完颜氏一族中自然也还有能人,只不过这得看胤禵的前程了,他有前途,这些姓完颜的当然会通过十四福晋联系他,反之,就只会是沾亲带故的亲戚而已。

    等所有婚事办完,胤禟风尘仆仆地回京了,他的时间赶得很巧,康熙去祭陵刚走,他就进了京城,跑到胤祺府上歇了一晚,直奔四贝勒府。

    胤禛今儿就没去衙门,看见胤禟的那一刻早就想好的寒暄之言也没能说出来,胤禟得意道:“四哥,是不是认不出我了?”

    胤禛咧开嘴笑:“你这都壮成这样了?”

    胤禟弯了弯胳膊给胤禛看,挑眉:“我吃得都是肉和奶酪,那地方菜蔬少得很,我经营的商队总得我亲自盯着吧?这样多正常?”

    胤禛回过神来,笑道:“赶快坐下,我估摸着你今儿就会来,特意没去衙门。”

    胤禟坐到椅子上惬意地喝了口茶,感慨道:“我还特意绕到归化城见了见六姐,这回来除了见五哥,可不就是四哥您了吗?”

    胤禛笑而不言,胤禟为了能在京城转悠几天,特意磨蹭到这会儿,不过这话就不能说出口了。

    胤禟慢悠悠地品茶,这再回到中原,他看哪儿都顺眼,干坐着也很高兴。

    胤禛叹了口气:“你真的养了个儿子?”

    胤禟干咳两声:“四哥,这事儿汗阿玛已经在信里教训过我了,您就别再说了,这又无妨,他额娘是俄国人,又不可能到京城来。”

    胤禛抿抿唇:“你那不纯粹是卖身吗?”

    胤禟一听这话立马放下茶盏,认真道:“这我就得和您掰扯掰扯了,咱们不管是阿哥娶亲还是公主下嫁,哪个没有目的?有单纯是一时兴起的吗?我也想做对俄国的贸易,但是我手里一没银子二没人脉,不就只有我这张脸和能糊弄外国人的皇子身份吗?您要是我您会怎么选?汗阿玛是见到我孝敬的银两才默认我待那儿,我要是不想法子尽快弄钱,我估计早被汗阿玛召回来了,无奈之举而已,您就别生气了。”

    胤禛语塞,舔了舔嘴唇:“那接下来怎么办?你还要回去,然后不带福晋和妾侍?”

    胤禟摸了摸下巴:“我还没完全掌控商队呢,不能带着女人过去碍奥丽娜的眼,再过两年呗!反正我也年轻,不着急生个黑眼睛的儿子,再说了我这会儿连个爵位都没,无所谓啦!”

    胤禛认真劝告:“汗阿玛很可能觉得你丢人,然后就把你留下了。”

    胤禟不屑道:“绝对不可能,我只和您还有汗阿玛提了,外人都不知道的事儿怎么可能丢脸?您别说漏嘴就行,我怕额娘和姨母说我不靠谱儿。汗阿玛很喜欢我的孝敬,他盼着我再给他孝敬呢!”

    胤禛无奈地看着他:“你不会以为京城的官员不和关外通信吧?董鄂七十不可能不打听。”

    胤禟语重心长道:“四哥,您小看我福晋了,我都不与京城人提的儿子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要是纳个旗人女子,那我的后院就会炸了锅,但是洋人,嘿嘿,我福晋她们只会高兴。得了,不说这些,我大侄儿呢?我给他带了好多新奇玩意儿!”

    说着话,胤禟就起身往外走,胤禛扶额,他刚刚就发现胤禟的行为举止很随意,也不知道胤禟还能不能如愿回到齐齐哈尔?

    胤禟催促胤禛领他找大侄儿,胤禛无奈地起身跟上。

    第110章

    胤禟跟在胤禛后面进了屋子,虎宝正在提笔写字,坐在他身边的李绂听到动静抬头看去,连忙起身:“晚生给贝勒爷、九阿哥请安。”

    胤禟惊异道:“你还记得我,咱们好像就见过一面吧?”

    李绂恭敬回话:“九阿哥天潢贵胄,晚生自然印象深刻。”

    胤禛无奈地挑唇,九弟这性子是真的散漫了,虎宝已经站到胤禟跟前儿,笑眯眯道:“我给九叔问好了,您快坐啊。”

    胤禟哈哈大笑地抱起他:“你都长这么高了,怎么样?能认出九叔吗?”

    虎宝笑得眼睛眯缝起来:“九叔和我阿玛像,与我长得也仿佛,我当然能认出九叔。”关键是虎宝昨儿就知道九叔回京了,也清楚阿玛今儿特意在家等九叔。

    胤禟被哄的心花怒放,叔侄俩接着腻歪。

    胤禛挥手让李绂离开,胤禟抱着虎宝坐下:“我给你带的玩具都在你阿玛那儿,你一会儿可得和他要啊,不喜欢的话再与我说,你九叔我如今可是财大气粗。”

    虎宝眉开眼笑:“好啊,九叔真大方,您挑选的礼物一定都特别好。”

    胤禟愉悦道:“只要你玩得开心就值,四哥,您也不带我侄儿到郊外散散心,这书堆得也太厚了。”

    胤禛弯唇:“你小时候不也是这么学的吗?再说了,这入了冬冷得厉害,哪儿也不好去。”

    胤禟笑呵呵:“我这两年冰嬉练得可是越来越好,等再过些日子,咱们一块儿去西苑热闹热闹怎么样?”

    胤禛笑着摇头:“知道你在外边儿自在,但是大家不都闷在府里吗?而且去年我们就没去西苑,今年应该也不会了。”

    胤禟抱着虎宝一时没说话,他不是真的没心没肺,要不然也不会算好时间在这个时候回京。

    胤禛看到坐在胤禟腿上的虎宝冲自己眨眼睛,嘴角微扬:“你既然来了我这儿,就也往旁的兄弟府上跑一趟,如果打定主意要回齐齐哈尔,那么等到过完年直接走人就是,这些日子安心陪陪你福晋,其他事都与你无关。”

    胤禟紧了紧抱着虎宝的手,叹了口气:“太子真的截留了蒙古的贡马?”

    胤禛淡淡道:“那就得问问旁人了,宫里的事情谁敢断言呢?”

    胤禟抿唇,太子除了伴驾出巡外,只会待在皇宫,御史风闻奏事总得有个消息来源,能打听到太子骑的是蒙古送来的御马,这种事儿被爆出来是为了什么谁人不是心知肚明?

    虎宝低头卷着自己的袖子,九叔胆子不大啊,想要问阿玛的意见,还得让他也在场,其实阿玛不可能对任何一个叔伯恶言相对,他们四贝勒府中正平和。

    胤禟叹息:“谁会费心去记马厩里的马匹?没必要锱铢必较这种小事儿,让外臣看咱们家的笑话。”

    胤禛勾起一抹笑:“九弟啊,虽然朝堂上的对错从不可能分明,但是你心里得分个黑白,要不然你不就把黑的白的一块儿得罪了吗?”

    胤禟咬咬唇:“我一个在关外做生意的,哪有资格分黑白辨对错儿?”

    胤禛挑眉,却没再顺着说下去,只是道:“汗阿玛有心办一个俄文馆,你可以想法子在那儿挂个名儿,总不能白回来一趟。如果能多为汗阿玛效几分力,你的日子总归要轻松很多。”

    胤禟笑叹:“您的话就是醍醐灌顶啊!我五哥昨儿和我喝酒,我还没醉,他就迷迷糊糊的,只一意让我留京,说是我可以去理藩院帮衬他。理藩院有五哥忙活就够了,哪里用得上我?我是哭笑不得还不知道如何应对。”

    胤禛微微一笑,胤祺倒也算得上心明眼亮,但是他不沾染杂事儿,所以对于如今的局势没有切身体会,汗阿玛不怎么召他,他也不大可能感觉到汗阿玛的变化。

    虎宝好奇道:“九叔,您的俄文很好吗?”

    胤禟很是骄傲:“这两年多我都在和俄国人打交道,俄语用得多,能不熟练吗?如果那俄文馆真的建成,我当他们的头儿都绰绰有余,可惜我还看不上这么点儿差事,边境才能大有作为!”

    虎宝笑了笑:“那您认为俄国有可能与我们再动兵戈吗?”

    胤禟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回道:“这个我真的说不好,我顶多打听些来咱们这儿的商队的背景,再深的话人家也不可能说了。四哥,咱们不是把一些俄国的逃人编成了佐领吗?我之前就在琢磨这个事儿,由他们来翻译两国的文书,咱们也太被动了!”

    胤禛迟疑道:“毕竟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大清手里,想也不可能放肆吧?”

    胤禟皱眉:“关键是没有制衡的人啊!如果有个精通俄语的官员管着,倒也确实无所谓,他们不过是做些打杂的活计,可如今他们篡改些文字,我们根本就辨别不出,怎么能如此轻忽呢?”

    胤禛默然,胤禟的这个问题与虎宝的为何不培养治河官员其实如出一辙,并不是简单的加两本书那么简单。这冲击的是儒家的统治地位,科举考试选拔的是官员,官员代表着的是家族的前途,想要动这块儿的利益难之又难,几乎不可能。

    即便是一个皇帝加了,下一朝也很可能再改回去,除非朝中能有更强大的党派维护现状,所谓人亡政息,就是没能培养出足够多的愿意支持改革和新政的官员,而去哪里找改革科举考试带给官员的利益呢?他们得不到好处,就会万众一心地向皇帝请命,绝大多数皇帝自然会顺应民心,官僚毕竟是皇帝的帮手。

    胤禛叹了口气:“胤禟,有些话不必说出来,找几个人学学俄文可以,但是成体制的培养官员没那个必要,俄文馆就是个翻译的地方,没什么前途,出身好的士子看不上,家境普通的去哪里找师傅和书籍?反正我们和俄国的来往基本也就是商队贸易,有你盯着就让人安心多了。”

    胤禟扬了扬唇角:“四哥放心,我回到齐齐哈尔后肯定努力打探消息,多与那些商队领头人推杯换盏,他们俄国人有的干脆留京城住下,我们这儿却没人到莫斯科,哎,要不我干脆去趟莫斯科吧?”

    胤禛嘴角抽了抽:“千万不敢,那么远的地方可不能随意做决定,你去齐齐哈尔是顶着视察边贸的名头,到俄国去可就是越权,而且你那么干了,汗阿玛一定会得到消息,你一定会被召回京城接着住阿哥所。”

    胤禟略有些遗憾地点头,他在外头待久了,真的不想困在宫里无所事事。

    三个人又聊了许久,胤禛留胤禟用了午膳,席上笑语连连,胤禛这些日子也憋闷,见到胤禟确实高兴。

    等送胤禟离开,虎宝抬脚就要去正院,胤禛挑眉:“我还没去呢,你倒是跑得快,你干嘛去?”

    虎宝笑呵呵道:“阿玛,晨晨见不到我就睡不着,我这是去关爱弟弟。”

    胤禛轻笑:“你就胡诌吧!你弟弟这会儿八成都睡了。下回找个靠谱的理由。”

    虎宝跟在胤禛旁边往正院去,只是笑着也没有反驳,阿玛既然没拦他,说一句就说一句,他就是想去看看额娘和晨晨。

    到了正院,二阿哥确实已经睡了,虎宝趴在他床边看,胤禛瞧过之后出去找泰芬珠,问道:“你和九妹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十妹?”

    泰芬珠坐在梳妆镜前散开头发,她也准备小睡一会儿,轻声回道:“约好明天去,十妹也说她那会儿有空。”

    胤禛皱了皱眉:“明年二月份汗阿玛要派策凌到漠北,这其实是好事儿啊!如果策凌能有所建树,得个台吉或者郡王,十妹面上也有光不是?怎么能传出十妹不满此事的谣言呢?她还不赶紧站出来澄清,这图什么呢?”

    泰芬珠斟酌道:“十妹明白事理的,大约是一时不开怀,您也知道十妹的性子,有些纤柔,这又怀孕了,可能不想理会这些。”

    胤禛眨眨眼:“反正你和九妹看着劝吧,我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女儿心思,她之前可根本不待见策凌,策凌离开,她一个人待府上多清静自在啊?”说完话,胤禛直接躺床上睡了,他最近很忙的。

    泰芬珠看着虎宝回了厢房睡下才去午休,她也好多日子没见十格格了,只能去她府上瞧瞧才能知道个分明。

    次日,泰芬珠和九格格下马车后,跟着人进府很快就见到了等在屋外的十格格。

    十格格笑着迎上去:“四嫂,九姐,这么冷的天,真是麻烦您们来看我了。”

    泰芬珠嗔笑道:“你都有身孕了,怎么敢待在外头?咱们快进屋。”

    十格格笑语盈盈:“我也是听到侍女禀报才出来的,就一小会儿,并不碍事儿。”

    等到坐下,九格格握住十格格的手:“你之前都没去给祖母请安,说好要进宫看那拉贵人,你也没去,又是在传出妹夫要去漠北之后,多让人说嘴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十格格收了笑,叹道:“我能是怎么想?我知道四嫂和九姐是真关心我,我就与你们说了实话。策凌离开京城,他的两个儿子怎么办?之前那俩孩子不在我跟前儿,策凌都是去看过他们之后回公主府来,他的长辈早就去了,策凌这一走,我要不要把成衮札布和他弟弟接过来呢?”

    九格格和泰芬珠对视一眼,她俩也想到这个问题了。

    九格格摇头:“我觉得不用接,成衮札布都是快十四的小伙子了,他能照顾好自己,就让他弟弟和他住外边儿,你派人多去看看就是。”

    十格格咬着唇不说话,九格格接着道:“你的心思我和四嫂也能猜个大概,只是十妹,你想要让别人都夸你好,这事儿就不是难,而是根本就做不到。就拿咱们熟悉的人来说,直郡王妃与继子女没起过冲突吧?惠妃对她也是赞赏有加,直郡王更没有在外说过她,但是不照样有人揣度她与弘昱不和吗?而且,十妹你自己说,你相信直郡王妃对弘昱没有杂念吗?”

    十格格轻叹:“我的确不那么认为,自从我知道我得做个继室,我就觉得很多礼法规矩就是说说罢了,就说策凌要奉汗阿玛圣旨去往漠北,他要真得个像样的爵位,难道让我的孩子遵守什么原配儿子才更加尊贵的礼法?我不甘心,我可是公主。”

    九格格叹了口气,十格格又道:“张佳氏倒确实是汉军旗,可是弘皙,他的生母李佳侧福晋可是出身正白旗包衣,这样的皇孙都能万众瞩目,她一个直郡王妃生的儿子怎么就不能盖过弘昱?我信不过她对弘昱的真心,无非是因为我对成衮札布哥俩也没什么好感罢了,推己及人,我根本就不想见继子。”

    泰芬珠问道:“妹夫有提此事吗?”

    十格格神色淡淡的:“他当然没直说,只是感叹着和我聊几句他儿子,我没接话,他也就没再提。我没有给祖母请安是因为我刚有孕那会儿确实不大舒服,没进宫见我额娘,是因为我能猜到我额娘怎么劝我,想着见九姐您,也是我知道您就会这么说,其实我是优柔寡断,明明清楚自己的心思,但又舍不掉温柔善良的好名声,我挺可笑的。”

    九格格认真道:“你也说了你可是公主,你从来不为难继子,也不在他们面前摆继母的谱儿,这还不算良善吗?汗阿玛就我们几个女儿,这天下的其他女人都得让自己柔顺,看我们的一些肆意行为自然心里不忿,勋贵里这样的夫人多了去了,你在乎她们给你的名声,你就上当了!”

    十格格嘴唇动了动:“说实话,我是个没主意的,在宫里就是循规蹈矩,那会儿还觉得日子无聊,可我现在真的很怀念,万事有额娘和嬷嬷替我打理,我可以和妹妹们骑马玩闹,什么都不用操心。这嫁为人妇的生活不是我能拿捏的,我也就是仗着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而已,我能感觉到策凌不满意我对他儿子的无动于衷,九姐,你有句话说得太对了,这天下的额附就这么几个,策凌就是盼着我能替他周全,为什么不单独给公主写个礼法呢?”

    九格格眉毛立了起来:“策凌对你不满?他这还没建功立业呢,就翅膀硬了?”

    泰芬珠也皱起眉头,十格格笑叹:“他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行,但是我好歹与他处了这么长时间,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也正常吧?最起码他不是欢欣鼓舞地认可我疏远他儿子,人家的这种心情难道不算正常吗?”

    九格格抿抿唇一时无言,泰芬珠认真道:“来这儿之前,我和九妹担心你愁眉苦脸,如今见你能条理清晰地说起这些事儿,真的放心大半了。十妹,那拉贵人肯定最希望你能过得好,你如今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经,这些都无关大碍,你不用费心琢磨。”

    九格格连忙点头:“对,你这么想,就算你真的与策凌闹掰又如何?你照样住公主府,照样能进宫见祖母和你额娘,他满意与否好像无足轻重啊!”

    泰芬珠见十格格苦笑,又劝道:“我知道十妹向来与人为善,但是你自己也说了,这嫁人和在娘家就不一样,你总归不能盼着大家都夸你好。”

    九格格无奈极了:“我知道你从来要强,估计你还觉得策凌是自愿把儿子留在外头,别人也认为这正常,十妹妹啊,咱不在乎这些行吗?汗阿玛都没说你当了继室得咋办,外人更是闲聊起来众说纷纭,汗阿玛要的是策凌的感恩戴德,你想求什么呢?”

    十格格喉咙动了动,低声道:“我额娘说我太软弱,她既说了我得顾及额附,又说关照成衮札布他们也就是面上情,根本不用左思右想,觉得我心思太重。”

    九格格挑眉:“那拉贵人说得没错啊,十妹,我和舜安颜根本就是陌路人,你难道觉得我得为此伤怀不已吗?”

    十格格赶紧摇头:“九姐好好过日子就是,舜安颜不逊是他的错儿。”

    九格格失笑:“你这么想可以,但是人家佟家人不这么看也是事实,我都如此,你干嘛左右为难?得了,你既然不想管继子,那就随着心意来,勉强把成衮札布他俩接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你城府还没那么深呢,人家孩子能看出你的不待见,更别说这府里的下人也有可能不那么恭谨,到时候更糟糕。”

    泰芬珠点头:“十妹现在想得简单,觉得把俩个孩子接进府就万事大吉,但你能保证让孩子们满意吗?要真有个不长眼的说几句难听话,你还得接着操心,多派人看望孩子更好。”

    九格格又补了句话:“你不想接,成衮札布也未必乐意来,你别扭,他寄人篱下就好受了吗?策凌很大可能也是一厢情愿,看看同僚,就也盼着儿子妻子都环绕他身周,估摸以为他去漠北为汗阿玛效劳,你替他照顾儿子也应该,好面子而已。你表达一下对他儿子的关心就够了,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十妹,策凌和他的儿子都知道需要捧着你这位公主,你又这么快就怀孕了,你明明是占尽上风。”

    十格格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就这样吧,额娘之前就说了一大堆我得怎么做,可是我自觉做不到,还是打发人送些银子布料轻松。麻烦四嫂和九姐来看我了。”

    九格格扬唇:“你过得高兴就成,运气这么好留在了京城,旁的就别在意了。”

    十格格点了点头:“我就是知道别人嘲笑我当继室,也笑话策凌地位低,才想着要面面俱到,如今认下这样不可能也就死心了。”

    泰芬珠温言劝道:“妹夫去了漠北肯定能大展身手,汗阿玛的眼光不会错的。”

    九格格叹了口气:“你这继室和直郡王妃那种不一样,你完全可以自己选要不要多见继子,反正尽力让自己舒心,十妹,你这么大的人了,得学着自己拿主意,也别把风言风语看得太重。”

    十格格眉眼弯弯:“九姐,我知道了,您和四嫂多陪我一会儿好吗?”

    俩人自然答应,等到用过午膳,九格格上了马车,才悠悠叹道:“我们这些公主长在宫里眼界太窄了,说得直白些就是经不住事儿,我和十妹其实一样,反倒是十二妹多听额娘教导,我能看出来她就挺能与人争辩。我想如果让我这会儿再去与马佳氏对上,我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只会别过脸,脑子里琢磨的都是彻底翻脸之后怎么办?我就没想过与她小吵一架,真够单纯的。”

    泰芬珠弯唇:“你也很好,只是舜安颜有旁的心思罢了。”

    九格格抿抿唇:“马佳氏特支持舜安颜,我之前恰巧碰上她,她可是容光满面啊!”

    泰芬珠没再接话,太子的名声今年毁的够呛,不止是截留贡马这一项,凌普往毓庆宫送超分例待遇的作为也在上头加了把火,面对这种逾制的指控,太子会怎么办呢?

    康熙祭陵回京,立马就召见了胤禟,胤禟低着头进了屋,恭敬地给康熙行了大礼后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

    康熙淡淡道:“你总算舍得回来了?”

    胤禟仰起脸讨好地笑:“汗阿玛,儿臣是想着能给您尽孝心,您把儿臣养这么大,儿臣也就现在才能回报您一些银子,还是儿臣无能。”

    康熙冷笑:“朕缺你那些银子吗?回来了就消停着住下吧!”

    胤禟委屈巴巴:“汗阿玛,儿臣想接着给您挣银子。”

    康熙挑眉:“知道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吗?”

    胤禟嘟嘴:“汗阿玛,儿臣是幼子,有哥哥们服侍您,我额娘也还有五哥这个大儿子在,您就当儿臣是去求学好了。”

    康熙一言难尽地看着胤禟作怪的脸:“你起来好好说话!”

    胤禟赶忙爬起来,康熙眉毛拧成疙瘩:“你怎么想的?在外头养个私生子,你有打算把他带回京城吗?”

    胤禟如实地摇头,康熙更生气了:“你这样就叫没担当!想朕是怎么给你们做阿玛的?朕盼着你们一个个的都能明理有出息,你却没学到半分!”

    胤禟抿紧唇,汗阿玛的阿玛做得也就那样儿吧!老十还窝在阿哥所,十三瞧着也是前途未卜,不过最受宠的太子都混成这样儿了,说他们这些人也没啥意思。

    他儿子额娘就是俄国人,到京城来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京城是个好地方,但对他的混血儿子不是,别看汗阿玛这会儿这么说,他儿子就不可能被皇家承认。参政权力更是个好东西,可惜局势如此发展下去就是胜者为王败者寇!

    康熙劈头盖脸地训了胤禟半天,才招手让他坐下。

    胤禟恭敬道:“多谢汗阿玛。”

    康熙开始聊正事儿,对俄国他一直都挺关注。

    等到把胤禟问了个底朝天,康熙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喝了口,“虽然是在关外,但是礼仪规矩不能丢了,万幸你还知道怎么回话,你倒是干得不错,只不过朕还得考虑一下,你安心住下吧!”

    胤禟已经有所预料,只是问:“汗阿玛,儿臣能否去拜见太子殿下?”

    康熙抬了抬眼皮:“去吧,难为你知道礼数,哥哥们府上都去过了。”

    胤禟恭敬应下离开,如果他能在这段日子里不沾染是非,汗阿玛应当会允许他返回齐齐哈尔,汗阿玛不缺他这个儿子,也挺乐意踢走一个可能惹是生非的,更别说他还能给孝敬。

    胤禟等在殿外,看着全是陌生面孔的毓庆宫,心里难以抑制地升起恐惧,汗阿玛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

    被太监直接领进了卧房,胤禟就看到太子在自斟自酌。

    胤礽瞥了他一眼,淡声道:“一路辛苦了,坐吧!”

    胤禟谢过后坐在椅子上,很有些拘谨:“殿下,臣弟给殿下带了些礼物,就放在外面。”

    胤礽颔首:“谢了。”

    胤禟尴尬地笑笑:“您少喝酒,多饮会不利身体。”

    胤礽玩味地看向胤禟:“这个是在分例里的,孤不算逾矩吧?”

    胤禟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道:“咱们满人好酒,殿下饮些无妨,您若是爱喝,臣弟给您搜罗些美酒。”

    胤礽语气加重:“可别!谁知道你送上来的是什么绝世美酒?孤没那福分享受,你趁早把那些送到直郡王府,让老大偷摸喝吧!孤琢磨着御史是不敢藏在他府里盯着他的,孤就不同了,孤的一饮一食都得合礼法,毕竟孤是太子啊,太子不遵守礼法,天降灾情于大清怎么办?那孤不就成了罪人?孤现在都是按着白纸黑字来坐卧起居,应该没错了吧?哦!就是这喝酒的时间不对,以后孤换一换,你这回就先见谅啊!”

    胤禟语塞,四哥说太子情绪糟糕,但是他没想到是这么个糟糕法儿啊!何必拿这些个规矩为难自个儿?这毓庆宫不会是个四面漏风的筛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