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见那人衣襟盘扣处悬挂着的蜜蜡十八子,何掌柜便知此人身份不凡,当即改口笑道“谁说她们要走了玩笑话怎能当真她们姐妹的手艺那么好,我怎么舍得让她们走呢”
贵客指定苏家姐妹做活儿,何掌柜自然不敢再奚落她们,忙拉着云禾跟念柔的手,佯装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云禾心知这是她们唯一的手艺,如若离开,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其他合适的活计,于是见好就,顺着何掌柜给的台阶而下,并未反驳。
随后弘历拿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何掌柜,“这是定金,如若不够,另行添补。”
这定金也给的太多了吧何掌柜从未见过如此阔绰的主儿,双眼放光的她快速接过,欢喜笑应,
“公子放心,我必定为您安排得妥妥当当”
被忽略的李清霜拧眉提醒道“何掌柜,是我先找她做衣裳,你怎么能让她接别人的活儿”
他所要的物什可比李姑娘的一件衣裳要赚的多,何掌柜心里的称自然就偏了,“可是李姑娘您没给定亲啊这位公子先给的,那自得先为他做活儿。”
云禾掰着手指念叨着,“屏风加四件衣物,少说也得半年才能完工,李姑娘,念柔这半年都没空呢”
李清霜心下窝火,却又无可奈何,傲然扬首,“既然何掌柜只认银钱,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那我们李家往后也不会
何掌柜才不
表妹已然离开,徐闻远想跟念柔说些什么,然而念柔满目怨忿,转身就往屋里拐去,根本不愿搭理他。
眼下有太多人
何掌柜见状,忍不住抱怨道“这还没跟客人商定好呢小念怎么先走了”
云禾遂替妹妹致歉,“四爷见谅,念柔她心绪不佳,您有什么要求,管跟我说,我为您绘制图样,等定好之后,我和念柔一起绣。”
弘历当然不会介意,跟着云禾一起去往前厅。
何掌柜担心云禾太年轻,接待不了这样的贵客,也想跟过去,却被这位公子身边的下属给拦住,不许她近前,
“我们少爷就是冲着苏姑娘来的,您就甭进去碍眼儿了。”
略一思量,何掌柜会意一笑,立马止步,不去打搅。
进得厅内,云禾为他斟了杯茶,随口闲问,“四爷怎会来此您以前
弘历所用之物皆出自江南三织造以及内务府,他从未
“那日听苏嘉说起你
没成想,今日一到场竟碰上这档子事儿,他虽不知具体
“方才那位是你妹妹的未婚夫婿”
提及徐闻远,云禾便觉此人毫无担当,恨得牙痒痒,“婚约已然不作数,算不得未婚夫,陌生人罢了”
“打伤你大哥之人便是他们家他们那般仗势欺人,你们大可到官府告他。”
云禾也想啊怎奈情势迫人,“当时大哥受重伤需医治,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本就盘缠不多,无依无靠,实
徐家一介商人,究竟仗的是谁的势这可得好好查一查身为当政者,弘历眼看着百姓受了欺压却无处控诉,既愤怒,又悲哀,他若不知情便罢,一旦知情,便该为其做主,
“从前没人帮你们,如今苏嘉
云禾已然做好了吃哑巴亏的打算,四爷的话又令她重新燃起了希望,一双莹亮的星眸闪着期许的光,“真的可以告他们吗”
对视之际,弘历的神色异常郑重,“做不到之事,我不会随意承诺。”
徐家悔婚又打人,合该遭到报应,云禾也很想为大哥和念柔出气,难得四爷愿意帮忙,她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那就有劳四爷了,今晚我就回去跟我哥说,让他写一份状纸。”
轻“嗯”了一声,弘历道“待他写好,你让苏嘉交给我即可。”
忆起今日之事,云禾甚感庆幸,“这次多亏了四爷,否则我们姐妹二人怕是会被赶走,多谢四爷替我们解围。”
打量着她,弘历若有所思地沉吟道:“口头相谢,欠缺诚意。”
“”云禾懵然抬眸,满目诧异,一时间未能领悟他的意图,“那依四爷之见,怎样才算有诚意”
给银子他肯定不稀罕,以身相许似乎还不至于,云禾苦思冥想,猜测他到底想要什么报酬。
目睹她愁眉苦脸,认真思索的模样,弘历眉舒目展,朗笑道:
“姑娘勿忧,我不要什么贵重之物,只是觉着上回你包的饺子不错,我听苏嘉说你厨艺很好,想尝尝你的手艺。”
原是为这个啊云禾暂松一口气,笑应道“苏嘉那是恭维我呢实则我厨艺一般,只会做些个家常小菜。”
“苏州的家常菜,想必别有一番风味。”
四爷都这么说了,苏云禾哪好意思拒绝,当即应道“后日我休假,正好得空,顺便做几道菜,给您送过去。”
定好日子之后,云禾开始与他商议屏风的图案,“四爷想将屏风放
“摆
云禾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爽利的客人,定好大致内容,由她们自个儿
四爷可是她们家的大恩人,他要的屏风,云禾理当拿出最大的诚意来完成。
议罢此事,弘历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没再耽搁,就此告辞。
自从徐闻远来过之后,念柔便心不
她这状态不佳,若是绣错了更麻烦,看
念柔一走,她手头的活儿便得由云禾代替,云禾不能陪她,只嘱咐她回家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云禾不如念柔熟练,绣得稍慢些,傍晚时分,旁人都走了,她又多熬了半个时辰才将手里的活儿做完。
等她回家时,她本想与大哥商议状告徐家之事,怎奈大哥已用罢晚饭,到夜市摆摊去了,只能等明日再说。
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念柔自帐中起身,披着外衣出来,要帮她热菜,云禾只道不必,“热菜容易得很,我自个儿来,你去休息吧”
轻叹一声,念柔
看她眼圈红红的,云禾猜测她这一下午可能没怎么睡,大约躲
绕至她身畔坐下,云禾低声问她,“那会子徐闻远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退婚是他母亲的主意,他并不知情。”
这种话亏他说得出口云禾听着便来火,
“之前说不知情也就罢了,今日已然知情,他又是什么表现李姑娘说你是外人时,他没反驳澄清。李姑娘欺压你时,他没有站
实则念柔这一下午都
不听她吭声,云禾不禁开始反思自己说话的语气,“我说话直白了些,但我不是有心伤你,只希望你能看清他的真面目,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姐妹多年,云禾的性子她很了解,断然不会怪她,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其实你所说的那些,我都能深切的感受到。没见他之前,我还曾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徐闻远回来之后,愿意为了我和他家人对抗,义无反顾的娶我为妻。
可当真正见到他时,我才终于明白,不管退婚是不是他的主意,他都已经选择了妥协,选择放弃我,事实摆
说到后来,念柔再一次红了眼眶,满心的酸涩化作热泪溢出眼眶,烫得她心绞痛。
云禾最见不得妹妹为情伤怀,但又实
倾身拥住她,云禾心疼不已,顺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想哭就哭吧哭完可能会好受些,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会慢慢忘了他,只是需要一些时日。”
今晚无星无月,一片漆黑,而念柔的心也似一汪幽潭,陷入无边的沉寂,不知何时才能熬到黎明。
她心里虽难受,却也不能一直旷工,若再耽搁,何掌柜肯定会不高兴,是以第二日一早,她便强压下心底的悲楚,去往裁云坊做活。唯有忙碌起来,她才没工夫去想那个人。
四月二十六这日,云禾休假
苏鸣也起得早,这会子正
门外骤然传来敲门声,云禾以为是隔壁刘家的小孩子又来捡球,便净了净手去开门。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但见一人斜靠于她们家门前的槐树上,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缓缓抬首,望向她,冁然一笑,“苏姑娘,别来无恙”
这故作潇然的姿态看得云禾愣怔当场,缓缓蹙起的黛眉间难掩疑惑,“五爷你怎会找到这儿来”
墨瞳微转,弘昼顺口道“听我哥说的。”
“可四爷也没来过我家啊”
微微一笑,弘昼继续胡诌,“他听苏嘉说过。”
那倒是有可能,云禾并未多想,但仍觉奇怪,“却不知五爷来此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