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过药,林望舒目光稍稍清明了些,她慢慢坐
她别故土弃神位,一身孑然,任由天罚诅咒加身,辗转流浪于大千世界,偶尔和故人的书信往来也不过寥寥数语,多半是问她是否平安。
一封信笺压
她伸出手,展开了信
「二姊
展信安。
听闻二姊已经找到长姊踪迹,长姊既已入轮回,既定之事不可追,还请二姊勿过度伤怀。
阿留前日炼丹,偶炼得一物,有吸纳天地华之赋,佩戴上有与万象气息融为一体之效,于疗愈、隐匿二道颇有功效。云天私心采撷二姊残余灵力,已命此珠认二姊为主,还望二姊笑纳。
诸多情感溢于言表,纸短情长,难以赘述,还望二姊携长姊早日回来。云天必设酒果一桌,替二位姊姊洗尘接风。
弟云天
叩首敬上」
林望舒摸了摸信封里,果然摸到一颗清透的琉璃珠,琉璃珠散
这种力量不是灵力或者鬼力,而是纯粹的自然之力,是信中那位阿留的权能。想到曾经那懵懂纯澈的少女,如今想来已经成为坐镇一方的上神。林望舒眉眼轻舒,指尖燃起一点墨色鬼火,将信笺焚。
每每传书都是如此规矩,此处世界并非阿留所庇护之世界,从那边的一切传书往来都需要及时焚毁,以免留下暗通款曲的证据。
她与阿珏曾经是结拜姐妹,既然是姐妹,又何时升起的情愫呢
林望舒记不得了。
但她能记得住曾经多少日日夜夜,她易容化形离开统领的鬼蜮,乔装前往人族国度城池,与珏私会。
那时候她们抛开彼此的身份,不再是位高权重的一族统领,不必成为族人眼中的标尺准则,而是两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子,像世间千千万有情人那样相偎相依,交颈厮磨,亲密无间。
可转瞬如同泡影,曾经允诺与她长相厮守的珏死
林望舒擦去泪水,将琉璃珠紧紧攥
所以她要可能活下去,要履行曾经的承诺──
长相厮守,切莫分离。
*
日光洒
天一门自古规定凡元婴期以上者皆可自立门户,可徒授业,传承衣钵,鹤熙峰便是天一门掌门特批给碧珏清修之地。只不过目前灵气稀薄,难以修行,偌大修真界内元婴期以上修者寥寥,处于化神期的碧珏已经能
“双玉,你为什么非要护着一个洒扫弟子”流越跟
她和碧珏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相伴,本以为两人结成道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当碧珏跪
她一直被娇生惯养着,要天得天,要地得地,实
只是碧珏依旧准许她上鹤熙峰,踏入这一片旁人不被允许的禁地。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一座山峦宝地亦鲜少由二位修者共享,只有身为道侣共择一处清修之所的可能性才大些。这又让流越隐隐升起了些许期待。
闻言,碧珏叹了声“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会说你骄纵跋扈,任性妄为,于你名声不利。”
“可那个弟子肯定有问题”流越没忍住抬高了声音,“如果她没有问题,她为什么要用易容术”
对此碧珏只是淡淡回答“天一门并没有禁止弟子使用易容术。”
流越一时语塞。
那女子那双邪异的眼睛让流越现
片刻后,传信灵鸟如期而至,报明镜堂堂主携少堂主来了。
明镜堂少堂主名镜浅,少年时期曾隐居
鬼界和仙门的关系虽然紧张,时常互派斥候刺探底细,但明面上交易还要照旧。有不少仙门法器灵药的原材料需要从鬼界采集,因而每年三月中旬到四月下旬,鬼界会对外开放一段时间,
“不知湘陵道友说的是哪一座鬼城”
坐
碧珏虽然外表亲和,可骨子里却是疏淡远人的性子,起先镜浅以为碧珏对此事兴致寥寥,便大力邀诱的对象是流越。如今见碧珏起了兴致,镜浅立即解释
“就是那名字怪怪的鬼城,叫什么来着”镜浅翻了一下身上的竹片,“对,见鬼城。”
“原来是见鬼城。”碧珏盯着面前浮动的茶沫,目光晦暗不明。
“现
流越看向碧珏“双玉,你不是去过见鬼城探查么”
面对流越突然的
“那你”
“并没有见过那位鬼王。”
流越还想追问下去,但瞥见眼前人浅淡眸色之中透出的不耐,只得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说到见鬼城,我刚好认识一位奇人,自号云凌君,听说她通晓天文地理,对世间万事了如指掌。要去看看么”镜浅提议。
流越嗤笑“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现
她转向碧珏,只见碧珏正摆弄着供
碧珏素手轻展,将碧桃花稳稳掷入了简中,一句话为镜浅的提议定了音“湘陵道友常与奇人异士相识,此行诸多凶险,多一分情报亦好。”
“难得看双玉道友簪花,莫非双玉道友偏好玉茗花”镜浅听碧珏如此说,又注意到其头上的玉茗花,本打算投其所好,编造出自己得了盆上好玉茗花要邀请碧珏共赏一事。
“并非偏爱,信手为之而已。若是让湘陵道友误解,这花不簪也罢。”
说着,碧珏将雪白的玉茗花从
镜浅碰了一鼻子灰,耸肩无奈笑笑,流越早已习惯碧珏如此,对镜浅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三人离了天一门,去寻访镜湘陵所言之奇人。梅枝横斜疏影倒映
“这就是了。”
镜浅看上去和此处主人极熟,只是出示了贴身玉佩门口的小童便放她们进了去。绕过抄手回廊进了一处耳房,屋子间以屏风一扇百蝶穿花缂丝屏风隔断,只见一女子端坐于屏风之后,纤纤素手研墨,袖袍挽起,雪腕上系着一截大红攒心云纹络子。
碧珏目光不动声色
管改了音容形貌,但林望舒身上依旧是挥之不去的幽冷气息,
怎么最近总遇上这样的人,莫不是她撞了邪
流越暗暗想。
“原来是镜湘陵小友。”林望舒眼波流转,跳过了流越,数落
“碧珏。”碧珏淡声回答。
“我叫流越,是天一门掌门的”流越见自己被忽视,抬高了声音,但被进来的小童打断了。
小童托着两杯清茶走了上来,像往常一样给镜浅奉茶。可到第二盏时候,小童为难地看向林望舒
主人只吩咐让她端上两盏茶,而却有三人到访。
林望舒施施然起身,将托盘上的茶盏端起。流越觉察到这女子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想到自己若是接了碧珏就无茶可饮,连连推辞,但林望舒径直绕过了她,而将茶盏递给了碧珏,让她悬停
“你你看没看见这还有一个人”流越何尝受过这样的冷遇,气得浑身颤抖,偏偏她离碧珏极近,把林望舒奉茶时和碧珏十指相缠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竟然敢
“我患有眼疾,并没有看清这位姑娘。”
流越大怒,佩剑出鞘半截“你”
“流越师妹。”
碧珏息事宁人地拉了拉流越的衣袖,才让流越暂按住怒气,但还是愤愤地瞪了林望舒一样,把剑柄重新按了回去。
碧珏接过茶盏,礼貌客气地道谢,可并没有喝茶,而是将茶盏放到了她和流越中间的小桌上。
看到这个动作,林望舒无意识地蜷了蜷指节,她指节上留有碧珏的体温,可她又分明感觉到碧珏的抗拒。
碧珏头上的玉茗花不见了,不知道是丢了还是摘下了,她插得那样紧,应该不会存
林望舒心绪纷乱,面对镜湘陵的问题是甚至有几分力不从心。
还好她
她的状态确实很差。管有那枚珠子不断吸取自然之力替她调理身子,可隐隐的钝痛还是从她体内不断传来,就像无数蛊虫噬咬着她的血肉,她强撑着回到内室,眼前昏蒙,想要扶住雕漆立柜却抓了个空。
真是,如果她的灵体还
她意识浮浮沉沉,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人握住了她的手,舒缓温润的灵流
林望舒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见攒丝银蝶飞边的青碧衣角,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茫然间又不知应该从何开口是对她
前者她一时不知从何提起,后者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还是问那朵玉茗花去哪了碧珏不喜欢么
“好些了么”
碧珏攥起手帕,雪白帕子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块血渍,可碧珏毫不
帕子触感清凉,混合着碧珏清淡的体香,钻入林望舒的每一寸肌骨。
林望舒苍白的脸庞泛起薄红,她轻轻点了点头,伸手去抓碧珏的袖口,细嗅着碧珏身上的气息。
她想和碧珏近一些,再近一些。
碧珏温婉端凝,那双眸子若琉璃白玉,平日里看不出有多情意深厚,可林望舒却相信着碧珏对她存着爱怜,只是碧珏并不擅长表达。
是了,珏从来不擅长表达爱意。
珏到死前,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爱”,而是“抱歉”。为何而生歉意爱愈满溢,亏欠之心随之愈增,往复堆叠,绵绵不绝。
“玄兔,我要准备清修闭关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随我上山吧。”碧珏眸光微敛。
一听这话,林望舒未免有些激动,呼吸急促起来,隐隐牵动了体内的剧痛。碧珏见状,迅速点
碧珏的唇瓣温软,灵力经过这柔软的气息循环流转不休,迅速侵占着林望舒的每一寸生息,如潮水漫上紧密贴合,不留寸缕间隙。
那双白玉眸
可当分离的时候,柔情如退潮一样数消散,碧珏又恢复了往日无心神女清冷自若的样子,仿佛刚刚缠绵的吻不过是对眼前人的赐怜。
“玄兔,你这次上山是以我的未婚妻的名义,随我居住鹤熙峰。”
“你随我上山之后,要像其它人那样唤我的字双玉。”碧珏补充道,“而且我对天一门所说的你是一个并无灵力的凡间女子,你要小心谨慎,勿起争执,勿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