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日青云观山脚下,季睿就看出这是个有故事的人。虽说他从不是一个烂好心的人,但当时还是被这人的一双眼睛给牵动了恻隐之心。
说实话,季睿就没打算这一百两能回来。这么巧又是在道观门前,就当是结个善缘了。
没想到,这人不但没有拿着一百两跑路,反而还真翻倍赚了回来。但季睿觉得,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当时,分明从她眼里看出,她是要拿钱跑路的。
虽说经商赚钱的天分确实不错,但他不差钱啊。
而这时,小‘青年’也猛地抬头看向季睿,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热切。
“小人不求名也不求利,有道是千里马难出,伯乐更难有,小人在青云观山脚下摆了数日的小摊,都没人愿意相信小人,给小人一个机会。”
“那日,仿佛是太上老君听到了小人的愿望,就在小人准备放弃之际,小郡王您就从天而降了,在周围一片嘲讽冷眼中,小郡王您慧眼独具,只有您看到了小人身上可用之处,您就是老君赐给小人的伯乐,小人做梦都想遇到的贵人,能跟着您就是小人前世修来的福分,为您当牛做马都是小人求之不得的。”
小‘青年’说这话时,一脸的诚恳激动,看着季睿的眼神更是虔诚得跟看太上老君座下仙童似的。
这马屁
绝对能把一个七岁小孩吹到天上去。
一旁小小全子都不免多看了青年两眼。
这小瘦子,还好没进宫,长得倒是一副‘奸诈公公’相,要是进了宫贴身伺候小郡王,怕是他小全子的事了。
“您就可怜一下小人,让小人跟着您吧。”
季睿是有事没事就开屏,但他更喜欢自己开啊。
就在小‘青年’以为自己能哄到小郡王时,就见他两手一摊,很是无所谓道:“可是,我不差钱啊。不需要人为我赚钱,钱太多不知道怎么花也是很苦恼的。”
小‘青年’:“”
生平头一次听说钱太多烦恼的。
简直是跟那天一样,让她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听说青云观香火旺,不少城内富人喜欢去青云观拜神。有的商人谨慎,有的商人喜欢冒险,但所有商人都有一个通病,好奇心特别重。
尤其是对于赚钱这方面,听到什么赚钱,他们就想探一探试一试。
她摆了一个很明显的局,俗话说,愿者上钩。
一百两而已,对于好奇心比较重的商人,撒出去了就算回不来他们也不在意,不过几顿酒钱,就当给青云观捐香火钱了,商人重利,商人也信神。
常去青云观烧香拜神的,有几个不信?想来平时也没少广积善德,以求生意顺利,财源滚滚。
没人比她更了解商人了。
这一百两恰好踩在一个他们愿意一试又不会追究的点上。
她只要拿到这一百两,就可以带着幼弟找个宁静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做点小生意,忘记过去的事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她没想到,还没等来好奇的富商老爷,倒是突然来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孩。而且钱袋里的金叶子制造工艺精致,细算下来都不止一百两了。
小孩子好奇心重,格外好骗,随便就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落魄陌生人一百两。可小孩又不笨,知道哪里鱼龙混杂,她势单力薄,要是被人看见她凭白得了一百两,想必是很难守住。
确实,这样一来省了她很多麻烦。
她怀揣着‘骗’来的一袋金叶子,站在城门口不知多久,最后鬼使神差地进了城来到了小孩口中的妙居茶楼。
一番打听,果然小孩身份尊贵不凡,居然是长公主之子,镇国公府嫡孙,福宁小郡王。哪怕不知道福宁郡王,逝世的长公主殿下,还有镇国公府,她却是听说过不少。
当时她脑子里就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但下一秒又被她摧毁殆尽。恍惚地离开妙居茶楼,她本该带上幼弟尽快离开,找个偏僻地方隐姓埋名,重新生活。
可她还是选择冒险多留了几天。
这几天里,她打听到了更多这位福宁小郡王的事情,最让她惊讶的是,这位小郡王深得当今圣上宠爱,从小就生活在宫中。
让她下定决心投靠小郡王,是在她听说小郡王豪掷千金捧花魁后。
如果
她能为小郡王赚到更多的钱,想来小郡王也愿意给她和幼弟一个容身之所。有了小郡王的庇佑,那些追杀的人哪怕打探出他们踪迹,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比带着幼弟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更安全可行。
所以她必须用这一百两钱生钱,不止一倍,更多更多一点,才能让小郡王更看重她一些,那她和幼弟的安危就会多一层保障。
如此短的时间,想要赚回几倍的钱,除非走非常之道。
剩下的时间,她走遍了盛京城大小赌坊。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在每个地方都小赢一点,三赢一输,每隔几天换一个地方。
如此,才赚到这三百多两银子。
虽然不算很多,但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她以为,见了小郡王,这事儿至少有八成把握,要是再哄得小郡王高兴,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可没想到
季睿见她有些愣住,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又说:“我是真不差钱,不需要你为我办事,这样吧,这三百两你都拿去,以你的能力随便做点小生意也成,就当咱两相遇一场的缘分了,主仆什么的,真没必要。”
不管她是有什么隐情,季睿都不想多管,麻烦上身,就会引起一系列麻烦。女扮男装,胆大心细,能力不俗,却又狼狈不堪,遮遮掩掩,背后指不定牵扯了什么呢。
季睿可不想一时善心发作,把自己的平静安乐日子给搅混了。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下没多久,怔愣的小‘青年’忽然解开发髻,一头乌黑长发唰一下披散开来,散落肩头。而原本还只是过分清秀的小青年,一下子就变成清丽不俗的姑娘家了。
看得季睿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
自爆身份的姑娘,此刻眼眶微红,带着明显的湿意,一双杏仁眼褪去扮男装时的硬气,柔软得像是那山间迷了道的小鹿。
真真是我见犹怜,让人只想怜香惜玉啊。
“小郡王,求您救救小女吧,小女家破人亡,实在走投无路了,还有一个幼弟需要抚养,小女只想寻个安定的地方,女子在这世间多有不易,小女也是没了办法了。”
季睿:“”这次是真想喷奶茶了。
没想到,他才七岁就遇上了美人计。
不是,姑娘啊,你是不是用错对象了?
沈菁要是知道季睿心中腹诽,肯定要说:没有用错。
她打听过了,福宁郡王季睿不止一掷千金捧花魁,还是个小小年纪就怜香惜玉的主儿。倒不是什么从小风流,好女色,而是他对女子似乎比大多深情男子还要体贴宽容些。
这是她专门去韵雅阁打探出来的。
外界传闻小郡王纨绔成性,小小年纪风流好色,但韵雅阁的姑娘却完全不是这么说的。
十拿九稳的事儿突然被小郡王一个“不差钱”给打碎了,沈菁一时慌了心神,她真的很需要小郡王这个靠山,如果失去这个机会
她和幼弟也许会被追杀的人找到,哪怕侥幸逃过,以后躲躲藏藏求生,她不敢做大生意,也无法好好照顾培养小弟,平头小老百姓,无钱无势,更何谈报仇雪恨。
“小郡王,求您收留沈菁吧,如果您不需要沈菁为您经商赚钱,沈菁也能做个端茶洗脚的丫鬟,只求您给我和幼弟一个容身之所。”
而一旁的小全子和小禄子也微微瞪圆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青年一下子变成个年轻姑娘了。
难怪,刚才看着有些娘兮兮的,像个天生做公公的材料。
看着女子一双含泪的眼睛,季睿抱着奶茶杯杯,想了想,说:“可我也不缺端茶倒水的丫鬟啊。”
沈菁脸上哀求的表情一顿,手指下意识拽紧了衣袖,忽然砰地一声,就见她极为用力地磕了一个头,季睿都听得耳朵一跳。
“我做什么都行,小郡王,求求您,求您收下我吧。”
“三百两已经足够你开一家小店了,为何你宁愿为奴为婢,也要留在我这里做事?”
季睿不等沈菁再开口继续编造谎言,又道:“我不缺钱也不缺丫鬟,我为何要留你和你幼弟两个麻烦?”
闻言沈菁猛地抬头,额头还有刚磕出来的红肿大包,眼底神色却有些不稳,“您您”
难道小郡王派人打探过她的事情了?
不,应该不是的。
她一路逃亡到盛京,为了躲避追杀,行事极为小心谨慎,小弟更是被她藏在一处农家,要不是小弟路上感染重病,发了高热,急需一笔钱,她也不会轻易在青云观脚下摆摊骗人。
即便查,应该也查不到她到底是何人。
顶多是发现她处境艰难,逃亡在外。
而最近她在城内的行事也处处小心,除了有一次发现赌坊派人跟踪,她并没发现可疑的人。
那么
小郡王根本就没被她刚才的话哄骗!
她只以为小孩子好奇心重,好哄骗,加上探听到小郡王性子简单,喜好玩乐,是个单纯好说话的。
如此想着,沈菁看向嘴角天生带着笑弧的小郡王,这一眼看到的,好像不是一个好哄骗的天真孩子,而是一只笑面小狐狸?
沈菁瞳孔止不住地晃了一下,从小她就跟在爹爹身边做生意,天南海北地走过不少地方,生意场上见多了人精,披着假面具的人也不少,她自认自己眼力还是有的,一般第一印象都比较准。
可是
季睿笑了笑:“你这么盯着我看,是不是也觉得我好看?”
沈菁一愣。
“我也觉得我是最好看的,每次照镜子,我都要多喜欢自己一点。”季睿无比自恋地说。
沈菁:“”
她忽然脸一红。
为自己刚才使用的那一点美人计。
小郡王是在暗嘲她不自量力吗?
确实,她长得不算姿容出众的,原本只能算清秀的一张脸,如今也是蜡黄憔悴,别说怜香惜玉了,怕是还让人不喜。
沈菁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番哄骗试探蹩脚得让她想找个洞钻进去。
爹爹说的没错,千万不要骄傲自大,小看任何一个贵族出身的子弟,哪怕这人面上看着再无害。
“是沈菁不自量力了,还望小郡王恕罪。”沈菁红了耳根,季睿见她羞愤欲死的样子,不知她脑补了多少,就在沈菁不知下一步还能怎么办时,就听季睿问道:“说说你遇到的麻烦吧。”
闻言,沈菁还有些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看你经商赚钱颇有才能,也很自信,想必不是个毫无经验的,多半家里是做大生意,见过一些世面的。”季睿说:“家破人亡,是商业竞争,还是得罪了权贵,还是说两者皆有。”
如果不是家破人亡,不至于带着弟弟逃亡。
看她不但放得下身段,又女扮男装像模像样的,胆大心细,不像一般官宦之家能养出的小姐。
那就只能是豪商之家了。
家族生意做得怕是不小。
如此如果没有官商勾结,想要一口吞下,还弄得家破人亡,只剩姐弟两一路逃亡,怕是不太可能。
沈菁见他像是随便猜了一下,却完全说中了她的情况。
如果小郡王真要让人去查,按照这个思路去查,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她出身,家中出了何事。
这下,她心底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
先前居然还想哄骗他
接下来,沈菁就慢慢讲述了她的遭遇。
和季睿猜测的差不多,她家原是郴州大豪商,算得上是首富那一类,在郴州青州郑州,三洲地界都有不少产业。
而她家也算得上当地数一数二的慈善富家,官商官商,在这个时代,生意越大,与当地权贵的关系就要处得更小心。
沈家从不敢得罪权贵,与三洲的官员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当然,这是灾祸降临前,沈家人以为的。
俗话说,灭门知府破门知县。
沈家这次的灭门大祸还不止一个知府参与进去,由于沈家家大业大,商业对手自然不少,最有名的就是另外两家豪商,和沈家多年老对手了。
这两家豪商和青州知府、郑州知府都交往密切,还结了姻亲,沈家没有女儿去结交,也不愿意把家中女儿当做讨好官家的筹码。因此每年只能大笔大笔银子送上去。
在沈菁爹爹看来,只要能解决麻烦,舍去一些钱财没什么。一家人平平安安更重要。
但沈家却不知,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每年上交了那样大一笔金银,不但没能避货,反而是引火烧身。
沈家被污蔑,被设计,要不是有人暗中给沈家传递消息,沈父提前送沈菁和小儿子离开,怕是沈家一家不留一个活口了。
而沈菁带着幼弟逃亡,一路上还要躲避官府追击,往日对头派来的杀手,这一路可以说是惊险重重,要不是沈菁机灵谨慎,少年时又常常跟着家父在外行商,不似寻常闺阁大小姐,要不然,她和幼弟早死在路上了。
“所以,你替我做事,是想靠我帮你报仇?”季睿问道。
“不是。”意外的,沈菁一口否决了,但是,她也承认,“一开始,我确实也动过这个念头。”
可是福宁郡王又凭什么替她一家翻案报仇?
再说了,两州知府参与其中,很难说,里面有没有更高层级的官员身影存在,比如,那位巡抚大人。
光是知府在地方上的权势就可以说是只手遮天,强龙难压地头蛇,一般京官去了,要么束手无策,要么狼狈为奸。
都说商人狡诈,当官的却比商人更奸诈狠辣。
她爹爹似乎是听到些什么风声,送她和幼弟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报仇,寻个安定的小地方,好好活下去。
报仇?
和一地知府斗?还是和那些豪商斗?
她一个逃亡在外,生死难料的孤女,还要顾忌幼弟,那些人只想要了他们姐弟的命,斩草除根,怎么会让他们轻易逃脱。
哪怕侥幸找个偏僻小地方活下来,任凭她经商天赋如何厉害,如何有自信,可要从一无所有,处处受桎,发展到比肩豪商的地步,太难了。
但是
如果得了小郡王庇护,她和幼弟至少有了安全保障。
而她也有了一个好的商业起步资源,她会尽自己所能提小郡王赚到更多更多的钱,强到,慢慢地一步步地吞并那些一口口咬下她沈家的恶狼。
比权势,她沈菁没办法,但比做生意,她沈菁不输任何男子,至少要让那几个豪商家族付出代价。
但其实,要动那些豪商,就免不了要和当地权贵交锋,有了福宁郡王这个招牌,何尝不是给她竖立了一个盾牌。
说到底,这才是她为何肯为奴为婢,为季睿做事的主要原因。
她沈菁,也需要一个名头大一点的权贵做支撑。
至于和那些当官的仇恨
沈菁只能藏起心中滔天恨意,努力让自己放下。
官场比商场黑,官官相护不是说说玩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沈菁对官场势力不了解,但她也明白,想动一个四品官有多难。
所以当时只是一时有那个冲动的疯狂念头,借由小郡王,告御状什么的。
但很快她就清醒了。
首先,她证据不足,其次,官场她不了解,说不定不止自己姐弟要遭殃,还会连累小郡王。
沈菁之前在青云观上了一次香,希望那些贼官贪官没好下场。
谁知道呢,都说商场如战场,官场又何尝不是。
没准,根本不用她亲自报仇,只需等着,看着,活得好好的,总有一天也能看到那些人大难临头。
季睿听了就:“”
这沈姑娘有点意思啊。
审时度势,也知道不能以卵击石,还能在绝望无力中,找到安慰自己的绝妙法子。而且,没有因为仇恨失去理智,丧失基本良知。
还知道不能连累他?
虽说这话也不是十分真就是了。
求神拜佛不一定管用。
但沈姑娘那个想法也没错。
朝堂官场,处处是坑,谁知道,哪一天就栽跟头了呢。
而且
季睿眸光轻轻一闪,好像平静的湖面落下一片羽毛,激起一瞬的波澜。
“你先跟我回公主府,至于要不要留你做事,我还要考虑一下。”季睿话没说死。
沈菁却是眼睛一亮,激动地想再次磕头感谢季睿。
季睿一个眼神,小禄子就出手制止住了沈菁,“再咳下去,脑袋要破了,血溅当场,很吓人的。”
沈菁这才讪讪一笑,不磕头了,身子却止不住地发着颤,可见有多难以平静下来。
季睿却并没有她那么好心情。
相反
要不要留下沈菁,他还很犹豫。
沈菁这人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值得一用。
但说实话,他并不需要。
他刚才说的是实话,他不差钱,也不用别人帮他赚更多的钱。
可偏偏
在他无意发现了公主娘亲留下的宝藏,本打算无视,继续放置在一边,可又觉得有些可惜之际。
沈菁撞他手上了,又是可以一用的人才。
直到回到公主府,季睿都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用她。
坐在房间里,季睿双手撑着下巴,小眉头锁着,弄得小全子都有些莫名奇妙,他还是第一次见小郡王脸上出现烦恼的表情。
“小郡王,您可是不想留下那位沈姑娘,又见她身世可怜,不舍拒绝?”小全子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自家小郡王有多怜香惜玉,对女子多贴心,他见过的不要太多。不止是宫里的小宫女,还有那韵雅阁的卖艺女子,小郡王都是一点架子没有,那嘴哟,哄起人来,姑娘们更是受不住。
打赏的时候更是一点不手软。
他是拦都拦不住。
小郡王每次都说什么,女子多有不易,能有点钱财傍身总是要好过一些的。
外界传言他家小郡王风流好女色,呸,才不是,他家小郡王只是格外怜香惜玉。
这时,季睿摇摇头:“不是啊。”
不是什么不是。
小全子心道:明明就是舍不得人家姑娘为难。
季睿还不知道自家小全子心中腹诽,他忽然摆摆手,让小全子和小禄子都出去,他想自己一个人想想正事。
小全子:“?”
季睿:“你什么眼神?”
小全子用力摇摇头,然后拉上小禄子快速退了出去,季睿哼了一声,很快小脸又是一垮,扭头看向身后的大床。
有一天晚上,他被渴醒了,半夜起床喝口水,结果被亲爹绊了一下脚,不小心扑倒在床边,脑袋Duang一下,好巧不巧地磕到了一隐藏机关上。
刺啦响了几声,床里边就出现一个大黑坑,季睿探头一看,是往地下延伸的。出于好奇,他顺着洞口走了下去。
这才发现,原来他床底下还连接了地下小密室。
就是在那里,他发现了公主娘亲留下的小‘宝藏’。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其实出宫没几天,季睿就无意发现了这个小密室。只是看完里面的东西后,他就选择放置在一边。
原本,如果不是意外打开了这个密室,他怕是要等到十五六岁才看到这些。
或者是,永远都不会看到。
而为什么要说这是‘宝藏’呢,因为这里面有钱,有人,还有公主娘亲无法继续扩张的商业版图,还有她诸多来不及去做的遗憾。
包括提前为季府做的一些筹谋。
如果哪一天发生意外,大盛朝真容不下镇国公府了,靠这些东西就能转移到一个安全地方,隐姓埋名生活下去。
至少能给季家留些血脉。
可如果他平平安安的,镇国公府也没到绝路,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公主娘亲似乎也有打算将这些东西就这样掩埋下去,让他平安无虑地生活一辈子。
谁知道,他倒是提前发现了这间密室。
当娘的,心情应该也挺复杂。
既希望孩子能出息些,在这个不太安稳的世代有能力立足,又希望孩子能一生无忧,哪怕是个一事无成的也不错。
也难免期待过,她的儿子也许能替她完成很多未来得及做的事情。
季睿看完密室里留下的信就差不多明白了。
既然公主娘亲都没要他如何如何,季睿更理所当然地把这些东西抛掷在密室里。只是,看过的一些东西,抹不去,总在他心里挂着一丝。
比如公主娘亲发展势头很好的商业版图,最后却不得不终止。
季睿也才知道,大盛朝原来这么穷了。
后金朝还没被灭国之前,一直是大盛朝最强的对手,几乎是年年都要对大盛发动一些挑衅战事。大盛朝还好几次被人快打到盛京城,使得大盛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
那时除了后金朝,南疆的小周朝,还有草原上的各个大部落也时不时要来制造些麻烦。
大盛朝还没发展起足够强悍的军事能力之前,多是拿钱消灾。这就造成国库进一步空虚。
国库空虚,只能更加剥削百姓,那些手头真正有钱的反而不受丝毫影响,百姓负担加重,民不聊生,大盛朝不但穷,还埋下了不少朝堂党派势力威胁皇权的隐患。
季睿也是那会儿才知道,大盛朝朝堂势力的党派斗争如此严重。什么关西望族集团、江南文官集团、寒门清官、勋贵外戚,还有宗室势力一直就没消停过。而皇帝舅舅维持如今这一个平衡的局面使了多大的劲儿。
哪怕季睿还没接触过如今的朝堂,光从公主娘亲留下的信件内容来看,也不难猜出一些。
也难怪
他祖父都退了这么多了,镇国公府都如此低调了,却还有人下黑手。
原来上次也真不是他多想。
确实暗地里有人想借着纨绔子的手,对季府小一辈动手,刺激他祖父的神经,好让祖父彻底‘反了’皇帝舅舅,使得镇国公府彻底覆灭。
皇帝舅舅登基、执政初期,镇国公府都是守卫他皇权的最锋利的刀。
这把刀既守卫皇权,也锋利到足以威胁皇权。
公主娘亲在时,就是这把刀的刀鞘,她本身就代表着皇室宗族和外戚两方势力,而有了镇国公府加持,她既能压制宗室,又能让外戚那边老实听话。同样,镇国公府也能在她的护持下,不用担心被人折断。
但刀鞘没了,这把锋利的刀,没了保护壳,锋芒毕露,所有人都看不惯它。
皇帝舅舅同样如此。
但比起其他人想彻底断了这把刀,皇帝舅舅却是不到万不得已,只想让这把刀变钝生锈,变得砍东西虽然不那么锋利了,拿在他手里也不那么担心了,却还能靠着声势,吓一吓其他人。
拖着它,耗着它,直到最后一点价值被榨干,到时候这把刀是旧得自己裂开了,还是被下一任持刀者嫌弃,一脚踢开了,对皇帝舅舅来说都不重要了。
而这对一把锋利无比、威风赫赫的名刀来说,何其残忍。可是权利斗争就是如此。
草原北元王庭的内斗给了伺机而动的皇帝舅舅一个绝佳机会,他给了镇国公府两个选择。
是断刀而亡,还是变钝生锈,慢慢地,苟延残喘,被丢弃。
如果是断刀而亡…….季睿相信,镇国公府会彻底覆灭,皇帝舅舅同样要遭到小小反噬,朝堂如今的平衡局面会遇到接踵而至的小麻烦。
如今皇子们逐渐长大,皇帝舅舅大概也是不想在这个关头出现一些脱离掌控的意外。
所以最好就是让刀变钝生锈。
皇帝舅舅似乎有很大的把握,敢用祖父爱女的命去警告他,逼他做出变为钝刀的选择。
祖父最后也确实如舅舅所愿。
这样的局面,皇帝舅舅满意,别的势力却并不满意。
大盛朝的军事力量,包括最强大的北境军,大部分还是掌握在皇帝舅舅,还有皇帝舅舅的刀——镇国公府手上。
朝堂上其它的党派势力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却又按耐不住想搞事,打破平衡,试图让镇国公府自取灭亡,他们好找到个突破口。
而皇帝舅舅能走到如今这个还算良好的局势,那就不得不提他的公主娘亲了。
刚才说了,大盛朝很穷。
要发展军事力量,首先就要有钱有粮。
正始帝时期,也就是明熙帝的父皇,那时候国库穷得耗子都没几只,可他却让外祖父发展出那么强悍一支北境军,靠的是谁?
靠的就是关西集团,还有外戚的钱粮支持。当时宗室势力也很强盛,正始帝为了压制宗室,又抬高了外戚,和背后关西集团的地位。
但这样一来,大盛朝的军事力量真正的持刀人就不是皇权,他祖父季远也难免要受制于人。
钱粮实在太重要了。
然后问题关键来了,他的公主娘亲真就是一个奇女子。不止政治手段不凡,还有着超凡绝伦的经商天赋。
皇帝舅舅执政五年,就敢和后金朝真刀真枪对着干,后面都是有公主娘亲提供的强大钱粮支持。
也是有了这些钱粮,北境军不再受制于其他势力,逐渐收拢到皇帝舅舅手中。
原本公主娘亲的商业帝国还会继续发展,为皇帝舅舅提供强有力的支持,姐弟两携手并进,再慢慢地一步步蚕食其它势力,可是,事情出现了变故,她意外产子,离世,让这一切不得不按下暂停键。
季睿看到这些,当时的心情还挺微妙的。
算下来,他就是那个变故,那个暂停键,似乎他也要为此负一点责任?
不过还不等他这么想下去,公主娘亲就先释怀了,只说天意难违,顺应天意也没错。
公主娘亲离世前,已经把大部分产业交给皇帝舅舅,却还留下一些,算是以防万一吧。
为季府和他留一条后路。
看起来留下的这一些并不是最赚钱的产业,如今也暂时停下发展,只维持现状。目前每年经营所得也大部分都投在了全国各地的善堂,尤其是战事频发的北境和南疆这些地方。
这些年大盛朝战事频繁,国库都穷成那样了,百姓生活能好到哪儿去,天灾人祸不断,不少孩子生下来都养不起,被遗弃的不算少。
即便有了公主娘亲那些产业支持,皇帝舅舅手头也算不上多宽裕,毕竟是要用在一个国家上。
这些私产,他还不能交由户部来管理。
国库那么穷,那些当官的能没一点责任?
季睿想,舅舅每年从这些产业里掏银子填补窟窿的次数应该不少。
舅舅那边先不提,反正他一个当皇帝的,自己知道怎么弄。
但公主娘亲留下的这些产业情况却不太好,由于她生前弄的善堂不少,原本还请了先生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有天赋的似乎还计划一直培养。
季睿当时看得眉心一跳,公主娘亲一开始的图谋,不小啊。
当然,现在这些图谋已经随着公主娘亲的离世终结了。如今善堂依然在,却更多是给流离失所的孩子提供一个温饱地方。
而且问题是,现在公主娘亲那些产业已经有些支撑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开始入不敷出。
这个密室每年都会送来一份最新账目明细。
季睿看了,各地的善堂花销加起来确实是一笔很大的数字,每年接收的小孩不减反增,而产业发展却陷入停滞,甚至有些还在后退。
没有一个强大的管理人出谋划策,掌控全局,这些产业迟早要被别的商业势力一口吞掉。
季睿那点犹豫和纠结就是因为这个了。
要是放着不管,可能要不了三年,这些善堂就会支撑不下去了,可要是管吧,免不了操心,而且有的事情一旦管了,又会牵扯出一系列麻烦来。
要阻止那些产业的颓势,甚至是继续发展壮大,对季睿来说都不难。可他一,不想管这些,二,就算他管了,如今他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亲自去做些什么。
他才七岁,还要在皇宫继续住下去,生活在各方眼线中,稍有异动就会引起注意。
镇国公府如果再出一个‘长公主’,皇帝舅舅那边先不提,其他势力肯定就不是这样暗戳戳搞事了。
绝对立刻马上要搞死镇国公府和他。
当然,季睿也可以借由公主娘亲留下的东西,慢慢发展势力,但是,在舅舅眼皮子地下搞事,想不被发现太难了,到时候他咋说,怕是反而弄巧成拙,引得舅舅疑心四起。
当皇帝的,哪个不多疑,一旦失去信任那是再也找不回来。
而且问题最最关键的是,季睿不想啊,他只想摆烂,这辈子少操心,顾好自己,顾好眼前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镇国公府如今也不算最糟糕的情况,当一把钝刀避祸挺好的。以后就算真走到那一步,靠着公主娘亲留下的东西,也能避一避祸。
季睿其实不用做什么。
但看着那些信……
季睿此刻坐在密室双手捧着脸,叹气,还是叹气。这时,由于他叹气频繁,即便是没风的密室里,铺在地上的信纸也被他的气息吹动了。
季睿低垂着眼皮,一张信纸恰好凑入他视线里,上面一行隽秀的字格外醒目。
天意难违,顺应天意也没错。
季睿:“”
视线默默飘走。
没一会儿又默默飘了回来。
盯着那张信纸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
季睿:“唉——”
算了算了。
既然事情这么凑巧,那就留下沈菁吧。
至少,那些产业交到沈菁手上管理,各地善堂也能维持下去了。
而他也顺便为大盛朝百姓尽一份小小的心意。
别的不说,把一些实用的理工科知识传给这些孩子,也许,未来也能多几个实干人才,为大盛朝的建设添砖加瓦,改善一下百姓的生活。
但这些还需观望,至少要看沈菁有没有那个实力,还要找到合适的老师,又不能太过,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季睿摇摇头。
这也算是他一个小小的让步吧。
公主娘亲啊,更多的,儿子就管不了了啊。
做了决定就不再纠结,季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出了密室,叫来小全子,让他去隔壁通知亲爹,“就说我今晚想自己睡,让爹爹自己找住处。”
小全子心道,小郡王终于受不了那震天响的呼噜声了吗?
等小全子去隔壁找亲爹了,季睿这才站在室内,小手在空气中打了三个响指。下一瞬,眼前一花,待季睿眨眨眼睛,身前已经跪着一抹黑色身影。
季睿:“!”
高手啊。
“你就是公主娘亲留下的暗卫一号?”季睿问。
“是。”暗一很冷酷,嗓音也是那种久未开口的暗哑。
“你没被舅舅的人发现吧?”季睿有点不放心地问,舅舅也是派了一个小影子来保护自己的。
至于为什么知道只有一个,还要多亏了隔壁的哥哥们。
“没有。”
季睿:“”
暗一是真的惜字如金。
公主娘亲说她留下了一支暗卫队,她的暗卫队还是在皇帝舅舅的支持下组建起来的。具体没多说,但意思是皇帝舅舅知道这事儿。
季睿都难免感叹,他们姐弟两关系是真好,皇帝舅舅也是全心信任着公主娘亲。
但暗卫队培养不易,损耗也大。
公主娘亲离世前,暗卫队也给了皇帝舅舅。
不过她还留了一支以防万一,舅舅也不知道,人数不多,由暗一领导,加起来也就五十人。
如果
没有意外,这一支暗卫队不会动。
而季睿也是能命令这支暗卫队的唯一一人。
突然想到什么,季睿又好奇问了一句,“那你和舅舅身边的暗影大人,谁厉害一些?”
这个暗一给人的压迫感不比那位盯着他读书的暗影弱,甚至更多了一些看不透的迷雾。
“卑职。”暗一没一点犹豫地说,想到什么用暗哑的嗓音补充道:“卑职是上一任暗影。”
季睿:“哇哦。”
居然还有这一层渊源在。
更多的季睿没问,反正他又不需要这支暗卫队做点啥大事。找暗一出来也不过是为接下来安排沈菁一事,还有各地善堂的事。
而密室里每年的账目明细,还有各地善堂情况都是暗卫队在盯着,由暗一负责送入密室。
季睿问得差不多了,就把沈菁的安排给暗一说了。
暗一愣了片刻才回道:“是。”
似乎他也没想到,季睿特地让他现身,只是为了安排这么一件事。
“对了,你之后还是留在公主府,虽然我叫你出来了,也不用跟着我进宫。”季睿让人退下前又道。
在宫里,有皇帝舅舅的小影子足够了。
就算暗一说自己比暗影大人厉害,那万一呢,打草惊蛇,到时候他几张嘴都不够圆的。
少惹麻烦为妙,他没有其他目的,本来就只是做个小善事而已。
暗一又是一愣,然后低头回道:“是。”
季睿这才摆摆手让人下去,这边安排好了,剩下的就是沈菁了。
毫无疑问,沈菁是个不错的经商人才,但是要把这些暗地里的产业交给她来管,季睿还不够放心。
他需要沈菁更心悦诚服地为他做事,也需要沈菁畏惧忌惮,否则公主娘亲留下的这些东西就会引起不必要的隐患。
季睿让小禄子把沈菁和她幼弟一起叫过来。
沈菁一开始似乎是挺有自信能哄得季睿收下她,所以来茶楼找季睿的时候,把藏在农家的幼弟一起带了过来。
沈菁幼弟长得瘦瘦小小,这段逃亡之路让他受了不少苦,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见了季睿眼神胆怯,在姐姐的带领下,恭恭敬敬朝季睿请安。
姐弟两请了安,就恭敬等着季睿下一步吩咐,沈霖像一只惊弓之鸟,小身子颤抖着想躲在姐姐身后,而从沈菁下意识的动作中,不难看出,沈霖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有在意的人最好,季睿更放心一些。
“沈菁,我可以留下你做事,而且,不是端茶倒水的丫鬟,我会给你资源,让你尽情发挥你的商业才能。”季睿说,不等沈菁激动跪谢,又继续道:“等到了年纪,我也可以帮你幼弟入京学读书。”
沈菁:“!”
只看她震动的眼神,季睿就知,沈菁很心动。
“奴婢必定尽心竭力为小郡王做事,以报答您对沈家的大恩大德。”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季睿看着再次跪在地上的姐弟两,抬手打断道:“你们姐弟的身份我有办法隐藏,沈霖如果有出息,以后也许会出仕做官,到时候你们姐弟想报仇什么的,我也不会多管。
“但是,和我也没关系。”季睿直直看进她眼睛说道。
“我也不用你为奴为婢,只需你为我做十五年的大管事,到时候,你们姐弟想如何就如何,放心,这十五年我也不亏待你们。”
十五年,到时候善堂那边再怎么也能培养出一批了,找出几个接替沈菁的人想必不难。
这样善堂也能一直发展下去。
“十五年后,不论最后生意发展到如何地步,我都分你一半。”季睿说。
沈菁:“!!!”
她这下是真的激动震惊到失去言语了。
天下竟有如此好事?
“当然,你也需要完成我这边的试用任务,一年内,如果你能完成我定下的目标,我就正式雇佣你。”
“我沈菁一定竭尽全力,小郡王,沈菁愿意终身为您办事,我”沈菁情绪失控,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那倒不用,到时候你要是改变主意,想报仇什么的,还得连累我,算了。”季睿可不信她能把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忘记。
沈菁神色一顿,继而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道:“即便我幼弟读书有出息,以后考中状元又如何,要和那些大官斗,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季睿仔细分辨着沈菁话里真假,发现她是真的不打算找当官的麻烦。
确实,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小官,和那些早就绑定了利益链的大官斗,不过是以卵击石。
不过要是有强大的财力支持,再徐徐图之,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这需要一定的政治谋略,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幼弟能平安长大,我就被无所求,他要是真有出息,我也希望他做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不要因为仇恨蒙蔽双眼。”
沈菁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季睿,“当然,报仇一事,沈菁也不会忘,那些参与此事的富商,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也请您放心,在没有把握前,沈菁不会轻举妄动,连累了您。”
“沈霖,还请您多多关照。”
聪明人总是不用说得太直白。
而沈菁这是主动回应,她愿意留下幼弟当‘威胁’自己的筹码,让季睿放心。
季睿看向沈菁的目光也微微一变,先前,倒是他小瞧了沈菁。
如果她真是这般想的,那这件事确实很适合交由沈菁来做。
当然,就算这只是她目前的想法,或者是故意在这演戏,季睿也不担心,对于沈菁这样聪明的姑娘,以后要想让她心生忌惮不敢胡来,反而更容易。
“一年为期,你要能让我满意,我会护你幼弟安全,而刚才我的承诺也不变,十五年后,不管你是去是留,说好分你一半就是分你一半。”
季睿是要当甩手掌柜的,顶多提供一些脑子里的知识,如果沈菁真有那个实力,要是发展得好,那大多是她的功劳,分一半而已,不算什么。
沈菁握紧了身侧的手,深深朝地上一磕,“小郡王的大恩,沈菁这辈子都无以为报。”
她没有急着拒绝,以此来向季睿表忠心。
沈菁知道,眼前这位跟幼弟差不多年纪的小郡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已经看错一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也许
就像小郡王所说,她以后可能会改变主意。
那这一半就是她所需要的东西。
但如果她没有改变主意,那这些就不算问题。
季睿明白,沈菁也明白,目光短暂一交,一大一小就彷佛有了默契一般,领悟了对方的意思。
事情说得差不多,季睿就让姐弟两先下去休息,等他这边安排。
终于
季睿一个仰倒,像一张饼子瘫在床上。
从发现密室起就挂在心头那一丝丝在意,在今日得到了解决。
这天晚上,没有了亲爹雷鸣般的呼噜声打扰,季睿一觉到天亮,难得睡了一个无比香甜的美觉。
他甚至还梦到了皇帝舅舅。
睡得头顶软毛都竖起的季睿,一起床就蹬蹬蹬地跑到桌案后,抓起笔给远在行宫的皇帝舅舅写信。
舅舅啊,我肯定是想你了,做梦都梦见你了呢。
而隔了几天收到这封信的明熙帝:“”
王明盛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皇上,看到皇上那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嘴角,心里偷笑:也不知道小郡王又写了什么哄得皇上如此高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季睿怎么也没想到,在小暑假即将结束之际,突然传出一个噩耗。
东宫还不满周岁的小皇孙夭折了。
前两月就传出小皇孙生病的消息,后来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大好,上次在青云观,季睿还专门为小皇孙求了平安符,让人送到东宫。
古代小孩子夭折率很高,哪怕是生在皇室,医疗水平算是这个时代的顶尖程度,也依然无法保证一个小孩儿的成活率。
由于还不到序齿年纪,所以小皇孙的丧礼一切从简。
太子妃希望儿子能走得更安宁些,到了地下也能早日投胎,来生福运亨通,所以特意把小棺柩在慈云寺停了三日,日夜念诵经文,然后才入土为安。
那一日慈云寺下起了绵密秋雨,暑气被雨丝冲散,隐隐有了些凉意。
太子表兄提前从行宫赶了回来,送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最后一程。
看着被人小心翼翼运送离开的小棺,太子妃终于控制不住,恸哭出声,太子也湿红了双眼,双拳握紧压抑胸中悲痛。
太子妃本就因为照顾生病的小皇孙,劳心耗神,面色憔悴,再经历长子夭折之痛,整个人宛如一张单薄的纸片,一戳就要碎了。
好在太子抬手环住了太子妃,让崩溃的妻子靠在他怀里落泪。
这个时候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季睿站在一旁的角落,看一眼互相依靠,彼此安慰的夫妻两,默默目送在雨中消失的小身影。
送别了小皇孙,季睿坐上了回公主府的马车,太子妃表嫂还要在慈云寺斋戒祈福一个月。太子表哥也要留下来陪太子妃几天,他过来送季睿上了马车。
季睿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转身刚要走的单薄身影,喊了一声,“太子表哥。”
太子脚步一顿,回身看向季睿,眼里带着询问。
看着神情还有些恍惚,眼底散布着疲惫黑影的太子,季睿心里叹了口气,比起日夜操劳小皇孙病情的太子妃,太子表哥看起来情况更糟糕,精神不济,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轻飘飘的。
苦夏苦夏,有的人夏季确实会瘦,但太子表哥这瘦得也太多了。
“怎么了?”见季睿叫住他又不说话,太子嘴角勉强扯动了一下,笑比哭还难看,“别担心我和你表嫂,我们都是大人了,知道照顾好自己的。”
太子对上季睿一脸的不放心,麻木僵冷的心里突然暖了一下,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外两张面容。
听到消息的父皇,顿了一下,抬头对他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然后就又低头沉浸在那一堆又一堆,怎么也处理不完的奏折中。
母后闻声过来,站在屋内,皱了皱眉头就快速移开目光,对他道:“既然事情无法挽回,子嗣这一块你更要加紧一些了,不止是嫡子,庶子多生几个也无妨。”
和太子妃成婚以后,他就少有去侧妃妾室屋里。
之前母后就派人私下给他和太子妃都提过,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只不过他们夫妻没听。
母后一直不满,还冷落过东宫一小段时间,直到沐盈诞下他的第一个儿子。
而母后此时高高在上的样子,倒像是在说:看吧,叫你开枝散叶你不听,孩子就这么没了,你现在知道不听话的后果了吧?
如今随着他们兄弟一个个长大,成家的成家,参政的参政,几个兄弟在朝堂、军中做得越来越好,后面还没出宫开府的兄弟也逐渐长大。
很多事情即便还没摆上台面,大家也心照不宣地着手准备,暗中开始了初期的较量。
比一比谁做事更优秀。
比一比谁更得父皇的心。
比一比谁更得朝臣的夸赞。
甚至是,子嗣同样是他们比较的一环。
子嗣多,意味着后继者可选择性也多,小孩子夭折率高,即便活到成年谁又能保证他足够优秀,担得起大任。
传承稳固,那些跟随的大臣才会安心,朝堂也才会稳固。
如果子嗣过于单薄,就连父皇都会担心。
太子从没想过只要一个孩子,只是在他和沐盈心意相通后,新婚最初这一两年,他不想那么快就生下庶子庶女。
他和沐盈都还年轻,多生两个孩子也可以。
而且,太子也带了些故意反抗王皇后的意思。
他已经不是无知幼童和脆弱少年了,他不需要母后再处处控制他,唯她命是从。他是太子,一国储君,不是母后手里的牵线木偶。
他会靠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担起一国的重任,保护自己的妻儿,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可是太子发现,好像不管他如何努力,始终都够不上他努力追赶的父皇,强大到能驱赶吓走狼子野心,窥视着他地位的兄弟。
他,好像还是那个无法完全摆脱母后掌控的小太子。
看着站在台阶下,朝他挥手的太子,季睿也挥了挥手,这才放下车帘子,马车轮子滚滚,压过了季睿轻叹的气息。
太子表哥从小就是个心思重,又脆弱的孩子。
这些年虽然也变了不少,但他的本质还是那个喜欢碎碎念,喜欢柔软小动物的温厚小太子。
看得出来,他压力很大。
太子表哥其实已经很优秀了,可他潜在的性子有些自卑软弱。
这好像也怪不得他,毕竟生长环境摆在那。
王皇后暗戳戳的极强掌控欲,皇帝舅舅自己卷死人不偿命,对储君更是高要求高标准,加上周围一个比一个优秀上进的兄弟。
太子表哥能不自卑嘛。
偏偏皇帝舅舅是个对称赞吝啬得不行的人,要是对谁越严格,嘴上就越爱挑刺儿,还会不断施压。
可能是他自己在高压艰难环境成长起来的,所以多储君就格外严苛。
之前太子表哥还未成婚前,偶尔还能看到他带着笑意离开勤政殿,多半是得了舅舅一个‘不错’的夸奖。
但至从他十五岁开始在勤政殿分担政务,季睿就见他眉头很少松开过。
正式参与处理政事后,皇帝舅舅对他要求也更高了。
之前有一次去东宫看小皇孙,还听见太子妃吩咐刘太医给太子开一副安神的汤药,说他近来睡眠不是很好。
太子妃和太子把他当自己人,这些小事一般都不避讳着他。
季睿倒是想建议太子表哥适当休息,该放松就放松,不要卷生卷死的,这样下去就是熬到登基怕也是个短命皇帝。
不过每次只要他一说“身体才是革命本钱”之类的言论,刚开个头,太子表哥就会用一种“哎,又来了又来了”的无奈眼神打断他。
然后说:“你啊,也该勤奋一些,不要老是想着玩乐。”
那样子好像在说:你自己懒惰不努力,没啥人生抱负就算了,还整天想拉着别人跟你一起玩,要不得知道吧?
季睿:“”
总之,有时候劝皇帝舅舅休息都比劝这些皇子休息简单些,跟皇帝舅舅还能撒撒娇,这些个皇子只会当他有毛病。
恼火。
这一大家子多几个像他这样摆烂的多好。
季睿坐在马车里,想着日渐消瘦的太子表哥,也不知道是受了苦夏影响,还是真的压力太大工作太忙,或许两者都有,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看着愈发像短命的了
人比人是会气死人的,皇帝舅舅那是能比的吗?
开局那么艰难,还能做出这样一番成绩,执政期间灭了一直以来的强敌后金朝,杀伐果决,运筹帷幄,控制人心,各方势力在他的按压下都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舅舅还一点都不松懈,每日工作的热情劲儿无人能比,“贴身秘书”王大公公有次闲聊,无意间脱口而出。
有时候皇帝舅舅一天处理的工作量能比得上某位皇帝(正始帝)一个月的量了。
什么概念?
正始帝可不算昏君,前期执政也算不错,后期稍显懈怠,一些决策是有些昏聩,但那也是相对来说。
谁知道皇室会出公主娘亲和舅舅这一对猛人姐弟。
皇帝舅舅对自己都是高要求,对他选出的后继者,难免也拿同样的标准要求。
可人跟人是有差距的啊。
太子表哥已经算是很优秀了。
哎——
这样下去,孩子可能真的撑不住了
季睿摇摇头,这些事儿都不是他能插手的,只能希望是他多想了吧,太子表哥也许比他想象的要坚强。
再说了,现在有太子妃陪在身边,待这件事告一段落,夫妻两从伤感中缓过来,总会好一些的。
如此想着,季睿很快就转移了思绪,随着马车震动,有风从车帘子缝隙钻进来,不知是不是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里带着一丝明显的凉意。
季睿掀开帘子,感受着迎面扑打而来的凉爽。
看来小假期要结束了。
又过了十天,明熙帝带着大部队启程回京了。而季睿也与镇国公府的长辈兄弟告别了。
季睿要提前一天先回宫,收拾好包袱,祖父和爹爹他们也来公主府送他。
“祖父,记得保重身体,想我就给我写信,我有空也会出宫来看你的。”季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叹气。
出宫怕是难了。
“乖孙,放心,祖父身体好着呢,你自己在宫里也要吃好睡好,想出宫玩了就跟你舅舅说。小孩子还是要多玩玩的。”
然后,祖孙两目光在空中相触,一切尽在不言中。
季远叹了一声,拍拍季睿道:“哎,记住读书也别太费劲儿,身子骨重要。”
一旁的哥哥们:“!!!”
季睿和祖父话别完,移动两步,看着一整个暑热天都在种地的爹爹,黑得两只眼睛的眼白部分格外明显。
“爹爹,种地也别太累着自己了。”季睿看他爹虽然黑了,但又壮了不少的身材,干巴巴地说。
季定邦鼻子一酸,一双带着厚茧的大手握住季睿的小嫩爪,颤抖着,说:“你别担心爹爹,等第一波菜长出来了,爹爹就送进宫你尝尝。”
“好的爹爹。”
“你要想吃什么跟爹爹说,爹爹去买回来种。”
“我不挑食的爹爹。”
季定邦吸吸鼻子,大手又拍拍儿子肩膀,“回吧,爹爹空了就去宫里看你。”
季睿:“好的爹爹。”
和沉迷种地的爹爹话别玩,季睿又和几个叔母挨个抱了抱,话别完,就见到两个叔叔一个左眼圈黑了,一个右眼圈黑了,朝季睿咧着嘴笑。
季睿:“”
听说是昨日不小心踩了他爹爹的菜园子,被他爹爹追着揍出来的。
“睿哥儿记得常回来看看。”
“宫里要有谁敢欺负你,报我们镇国公府大名,我们”
话没说完,两叔叔就被祖父横了一眼,然后两位叔叔立刻变得老实巴交。
季睿:“嗯,两位叔叔,我记住了,要是谁敢欺负我,我就报两位叔叔的名字,吓死对方。”
两位叔叔又咧开嘴笑了。
最后就是他的十一个哥哥了。
季睿刚挪几步过来,就对上十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
季睿:“”
差点忘记,他的哥哥们都是水龙头做的。
猛汉外表有一颗‘萌犬哈士奇’的心。
“哥哥们,等我设计出新的军事游戏就让人送出宫给你们玩。”
目前推出的游戏已经有丛林模式,草原模式,沙漠模式,山地模式了。
原本季睿一开始是看他们精力旺盛,无处发泄,就突发奇想弄出个军事游戏,让人打造了一套草原模拟军事战争游戏。
谁知,几位哥哥都爱不释手,很快陷了进去,人一多不够玩又开始打架争抢起来。于是季睿就相继推出后面几个系列。
他偶尔也会和哥哥们一起玩,但他好歹是游戏设计人,手握‘SSS’级别绝版幸运卡。
一张下去,就能让对方全军覆没。
通常在哥哥们志得意满之际,一张下去,杀得他们当场裂开。
后来为了得到季睿珍藏版的‘SSS’级障碍卡,几位哥哥简直要把季睿当神一样供起来,那听话的样子,几个叔母和叔叔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段时间,镇国公府都减少了很多鸡飞狗跳的吵闹声。
几位痴迷玩军事游戏的哥哥,一听季睿要设计新的地图,立马眼睛一亮,刚才的水汪汪瞬间消失无踪。
跟看见了肉骨头的修勾不要一模一样。
季睿:“”
你们对我的爱是不是太浅薄了点?
最后季睿站在公主府门口,挥了挥手,再次朝着那座辉煌庞大的皇家大宅院走去。
第二天,明熙帝就抵达盛京,回到宫中。
明熙帝走下御撵,余光下意识扫了一圈,结果哪有什么小身影来迎接。
呵呵,还说想朕
一旁扶着人下车的王大公公,敏锐地察觉到皇上心情变化,他心头一动,问道:“皇上,可是要先回福春宫休整一番?”
走了这么远的路,确实应该回去歇一口气,明熙帝面无表情地说:“嗯,朕也有些乏了,也不急着今天处理政务。”
王明盛就:“”
听听,这是咱家那个一心只有政务的皇上说的话吗。
刚才在御撵上还嫌闲得慌,把孙相叫过来商讨事务。
但王大公公只是心头小小腹诽了一下,很快就让人准备好御轿,高喊一声:“皇上起驾。”
明熙帝径直回福春宫,另外几位娘娘也是乘坐车撵直接回了各自的宫殿,大臣们送到宫门口,顶头上司一走,众人也疲惫得懒得交流,拱一拱手就各自钻回自家马车,打道回府。
说是别宫避暑,听着像是在度假,实则比在盛京城还要忙。
孙相他们有几次累得哟,都默默羡慕了一把留在盛京城‘休假’的谢太傅。希望接下来都不用去什么别宫避暑了,留在盛京城办公挺好的。
毕竟要是遇到太热的天,皇上还会体恤一下,让他们休息两天。
明熙帝还不知道自己‘工作狂’属性弄得心腹大臣们都吐槽连连,眼见着福春宫大门要到了,门口也依然瞧不见那抹熟悉的小身影。
很好。
明熙帝嘴角弧度倏地往下耷了耷,表情就跟‘欠了老子一个亿’那般臭不可言。
王明盛也奇怪,不是还让人提前回宫禀报了嘛?难不成小郡王又溜到别的地儿玩去了?
御轿在宫门口停下,明熙帝大步下了轿,看着宫门口跪了一地的奴才,他冷声道:“都起来吧。”
余光扫见王明盛还要再高喊两声“皇上驾到”,明熙帝横了一眼过去,没好气道:“还喊什么!”
王明盛:“”
就在王大公公碰了一鼻灰,瞬间老实下来时,一道刺耳的难听的声音猛地传来出来。
然后就见季睿从门后走了出来,那难听至极的声音原来是季睿拉二胡拉出来的。
王明盛恨不得耳朵聋了。
明熙帝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被那声音刺激得五官都差点扭曲成一团,“停停停,你又在胡闹什么!”
终于,那犹如铁锹摩擦铁片的刺挠声停下了,王明盛等人松了一口气,季睿这时高喊一声,“欢迎舅舅回家,这可是我为了迎接舅舅特意去学的曲子,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好不好听?”
明熙帝:“”
你怕是想要了朕的命!
季睿说着又要开始拉了,“舅舅我还没拉完,你”
“等一下!”明熙帝赶紧打断他,并趁季睿愣神之际,疾步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凶器,随手丢给王明盛。
“诶——我的二胡,我曲子还没拉完”
“行了行了,朕听得差不多了。”明熙帝一把捞起季睿,扛着就往里面走,快速给王明盛使了个眼神。
给朕毁尸灭迹。
朕以后再也不想听到这种声音。
王大公公神色一肃,表示:奴才遵命!
季睿被舅舅扛着走了,眼看着自己刚上手没两天的小二胡就这么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伸出尔康手。
无泪凝噎:小胡,走好。
把人扛到主殿门口,明熙帝刚要把人放下,季睿已经顺杆子往上爬,一把抱住明熙帝,“舅舅,你掂掂,我是不是又瘦了点。”
闻言,明熙帝习惯性地抱着人掂了两下,再一看小混蛋哦,还是不胖不瘦的小脸,“天气热,瘦一点也很正常。”
就是好像还黑了点
不过不等明熙帝吐槽,就听到面前小家伙叹息一声。
“嗐,这还不是想您想的。”季睿摇头晃脑地说:“想舅舅啊,每天吃嘛嘛不香”
“哦?那朕怎么记得,有的人在信里写说,陈记摊子小馄饨好吃,麻记甜豆花好喝,还有”
季睿忽然一脸羞涩地捂住自家舅舅的嘴,“哎呀呀,我这不是替舅舅吃,替舅舅尝尝嘛。”
明熙帝呵呵一声,好在季睿脸皮够厚,小嘴立刻开始跟他叭叭城里好吃的东西,还很小心机地说:“舅舅,下次我带你出宫,全都尝一遍。”
他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明熙帝的眼睛,明熙帝干脆冷嗤一声,抱着人进了主殿,坐在书案后,“朕又不是你,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再说了朕这宫里什么没有。”
季睿瘪嘴,“那不一样,舅舅你去尝尝就知道了。”
“不去。”
“去嘛,我们一起去。”
“呵。”
“舅舅~”
“听说元宵灯会特别好看好玩,到时候我们也出宫玩吧。”
明熙帝:“朕看过了。”
“什么?”季睿瞪大眼睛,像是遭到了背刺,控诉道:“舅舅你居然背着我去看灯会,你居然不带我一起玩。”
满意看到小混蛋急了,明熙帝这才老神在在地说:“呵,朕去看灯会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朕上哪儿带你去。”
“”季睿哦了一声,然后不满道:“你也不说清楚,害我误会你,还以为舅舅你像之前那样背着我吃独食呢。”
“”明熙帝抱着人的手,抓住胡说八道的小混蛋屁股蛋,扭了一下。
“嘶——”季睿震惊,“舅舅你居然掐我!”
明熙帝呵呵,心道:朕在别宫的时候就想掐你了,叫你整天胡闹。
明熙帝专挑肉多的地方掐,掐得季睿跟一条缺水的鱼儿似的,一个劲儿地摆尾蹦跶。
“舅舅我错了。”
“你还知道错?”
“啊啊啊啊王公公救命啊。”
“呵呵!”
王明盛刚把二胡‘毁尸灭迹’,一进来就撞见皇上和小郡王玩耍的场面,王大公公很有职业素养地面带微笑,候在一旁。
至于小郡王被自家皇上掐屁股蛋什么的嗷嗷叫唤什么的
奴才眼瞎耳也聋,奴才不知道哇。
和皇帝舅舅胡闹玩耍一阵,在舅舅洗去路上疲惫,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后,季睿也缠着他一起去睡个午觉。
明熙帝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跟着去寝殿躺下了,没一会儿明熙帝的呼吸就平稳下来,季睿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哎,眼底的青色不少,想来又不注意休息,整天都在忙工作了。
季睿摇摇头,这人真是劝不听啊。
等睡了午觉,季睿又缠着明熙帝陪着去散散步,散完步舅舅看书,他就在一边儿练字。
嘤嘤嘤——为了让舅舅休息一天,宝宝付出太多。
明熙帝看书间隙,扫了一眼临摹字帖的人,这一看,明熙帝眼角就是一抽。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临摹字帖还能写得这么”明熙帝忍无可忍,说:“丑得出奇!”
季睿:“”
你信不信宝宝不写了。
小混蛋一脸的不服气和委屈,彷佛下一秒就要撂挑子不干了,明熙帝想到他同样烂到出奇的读书天资,顿了顿,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季睿腰杆一挺,甩笔就不写了时,那只抓笔的手就被人握住了,明熙帝站在他身后,带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着。
“用力匀称,起笔干脆,收笔利落,一撇一捺要到位,不要短一截又长一出。”明熙帝真是第一次这么耐心地教人写字。
当年他的大皇子还小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抓着手随便写了两个字,根本不用他一字一句地教。
“你看,这不就好看很多嘛。”
季睿挑了挑小眉毛,“嗯,看着是要好一点。”
“好一点?”明熙帝都听笑了,就你刚才那丑得辣眼的东西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好吧。
“舅舅你还教不教了。”季睿先不满了。
丑点怎么了,丑点又不是就认不出来了。
明熙帝:“”
差点也要撂挑子不干了。
朕堂堂一皇帝,手把手教你练字,朕还没不耐烦呢,你倒是急上了。
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明熙帝哼了一声,抓着那只小手继续练字,嘴上却不饶人道:“你不是最爱美嘛,什么都要好看的,怎么字丑成这样你倒是不嫌弃了。”
“”季睿磨了磨牙,眼珠子一转,忽然道:“舅舅你嫌我字不好看,那你每天都手把手教我练字好了,保管以后我的字也跟你的一样好看。”
“呵,你想的还挺美,每天教你练字,朕又不是闲得慌。姚少傅一手字写得也很好,只要你在崇文馆认真学,以后好歹也能见人。”
季睿瘪嘴,“可我就是喜欢您写的字啊,姚少傅写的好,但您的字最好看,我就要您教我。”
听到小混蛋满口的夸赞,明熙帝一边嘴角有点压不住了,但语气却不耐道:“胡闹,朕是一国之君,又不是你的书法先生,哪有什么闲工夫每天都教你。”
“您还是我启蒙先生呢,您也没教我什么啊。”季睿突然想起这茬,吐槽道:“启蒙先生本来就要教人练字的。知道您忙,您大忙人,可只要您每天提前一个时辰回福春宫,不就能教我练字了吗?”
“一个时辰而已,能耽误什么功夫?”
明熙帝嗤笑一声:“一个时辰朕都能看一百封折子了,还不耽误功夫?也就你整天无所事事,才说一个时辰不耽误事。”
季睿:“那就半个时辰?”
明熙帝下意识就接道:“半个时辰还差不多。”
说完,明熙帝表情就是一顿,刚要改口,就看到在自己手把手的带动下,小混蛋那字确实不算辣眼睛了。
余光又不小心瞟到那几个丑字,最终,明熙帝让了一步,“行,朕以后不算太忙的时候,就尽量每天抽半个时辰教你练字,但是,既然朕亲自教你练字了,你要是还写出那种丑字,朕可饶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再说了,字写得好不好,还不是要看你这个先生的功力,你不认真教,我怎么写得好?”季睿顶嘴道。
明熙帝呵呵一声,“朕既然教,难不成还能马马虎虎混过去?你才是给朕上点心,要是一个月后没有进步,朕就不教了。”
“一个月就进步?舅舅您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季睿扭头,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质问他。
听得明熙帝差点翻白眼,没好气道:“学不学,不学算了。”
还要求高,朕都已经对你降到最低要求了。
都丑到这种地步,一个月后再如何也能有点变化了吧,朕对你可没有太高的期待。
“学学学,舅舅您这脾气啊。”季睿摇头,看向明熙帝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也就是我宠着你了。
明熙帝一个用力,带着季睿的手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然后甩开手,拿起刚才放下的书,“自己练。”
季睿:“”
切,说你脾气不好你还不爱听了。
终于等季睿艰难地练了两篇字,揉了揉手腕,累得不行的样子。
就弄得明熙帝很无语,尤其看他还好意思让王明盛给他端一盆热水来,用热帕子敷一敷酸疼的手腕。
明熙帝看一眼那两篇练习的字,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字。
就这?朕两岁每天练的字都比这多!
“哎,王公公你看我这手腕啊,酸得不行,你说,不会累出毛病了吧?”
明熙帝:“”
王明盛:“”
你怕是要懒出病了!
“刘太医说了,小孩子的手是很脆的,小小年纪练字太多容易导致手骨变形,我这手长得如此好看,要是变形那就”
“闭嘴!”明熙帝实在听不下去了,额头布满黑线,看向季睿的眼神稀奇得跟看什么鬼东西似的。
“你再胡说八道,明天开始就练三篇大字。”
季睿一秒闭嘴,双手还在嘴边做了个‘关门’的手势。
明熙帝气不顺地瞪了他一眼,看书的心情都没了,起身准备去院子里走两圈,走完正好用晚膳。
“诶,舅舅你等我热敷完一起啊。”
明熙帝脚步更快了。
“算了算了,今天不敷了,我得陪着舅舅散步才行,我舅舅离开我是不行的。”
明熙帝:“”
一个闪身快速出了主殿。
季睿:“”
哦豁,差点忘记我舅舅也是会些轻功的。
哼过分。
有内力了不起哦。
“小禄子,抱我追上舅舅。”
话音刚落,小禄子就抱起季睿,身影一闪,快速追了上去。
他家小禄子也是难得的武学奇才呢。
就这么缠着皇帝舅舅跟他耗了大半天,还久违地一起在大池子里泡了个澡,互相搓了背,第二天一大早,季睿还在扯小呼噜,明熙帝就神清气爽地去上朝了。
而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季睿简单吃了个早饭,带上小全子和小禄子就开始了他满宫探访之旅。
毕竟这么多天没见了,几位娘娘肯定都想死他了。
季睿是个甜心宝贝,当然是懂事地主动前去,让娘娘们多看他两眼啦。
第一站就是淑妃的春和宫。
听到熟悉的“娘娘您是不是想死我啦,我也想您啦”。
在别宫待了两个多月,耳边过分清静的淑妃,一下子坐起身,看向门外,嘴上嫌弃道:“本宫才回来,这小东西就上门噌吃噌喝了,吵吵闹闹的,人都还没见到,声音就先传过来了。”
但是淑妃嘴角明显是往上扬的。
“去,把本宫从行宫带回来的小特产让人煮了,给小东西尝——嘶!”淑妃话还没说完,就先倒抽一口冷气。
指着刚冲进视野的季睿,震惊道:“天老爷啊,你这两月上哪儿野了,都快黑成小煤球了。”
季睿:“!”
整个人猛地一个急刹车,看着淑妃娘娘嫌弃的表情,差点当场裂开。
我,黑了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六皇子好气啊。
在别宫过了两个多月舒坦日子,没想到刚回宫就被气得跳脚。
他在别宫就听说了嫂子有身孕的喜讯,买了不少特产和小孩子玩耍的东西,这不一回来就要亲自去一趟二皇子府,给二哥和嫂嫂道一声喜。
谁想,倒霉催的半道上遇上了季睿。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六皇子一见他就没好脸色,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就要走自己的路。
他今天心情不错,不想被季睿破坏。
但季睿能这么简单放过他吗?
“小六表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季睿喜滋滋地凑了上去,看见几个小太监大包小包捧着的东西,季睿很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六表哥真是的,还带这么多特产回来啊。”
六皇子:“”
本殿下带多少关你屁事,又不是给你带的。
结果下一秒就听季睿问。
“有我的吗?”
六皇子当即就要冷笑一声,并且嘲笑他痴心妄想,季睿就说:“不会吧不会吧,小六表哥你肯定不会这么小气的吧?”
六皇子:“!”
季睿那眼神实在太可恨了。
六皇子一想到被季睿挑走的那一袋子特产,都到二皇子府了,一口气还不上不下堵得慌。
当时就该当季睿放屁。
可惜本殿下那一袋子特产了!
可恶,他倒是会挑,那可是本殿下花了不少银子买的野味干货。
可恶啊啊啊!
六皇子在这闷着脸生气,刚路过一影壁,就见前头一抹鬼鬼祟祟的男子背影,当即大喝一声,“哪来的宵小之徒!”
怒喝声还没落下,六皇子就如猛虎出闸,伸手去抓,谁知那道身影还挺灵活,居然躲过了,六皇子冷哼一声,出招更加凌厉。
没想到,对方还有些拳脚功夫。六皇子冷笑一声,不过雕虫小技。
很快,对方只走了十来招就被六皇子钳制住了。
听到这边打斗的动静,皇子府的护卫也快速赶了过来。
把人压着跪在地上,六皇子用了力掰着对方手臂,“你是谁,敢在皇子府内院东张西望,行迹鬼祟?”
“疼疼疼,你先放开我!”
“还不回本殿下的话。”
六皇子更用力了,简直像是要把人手臂给掰折了。
“啊——你这莽夫,放手!”
终于,有护卫上前拦住六皇子,及时出声解释道:“六殿下手下留情,这是赵二小姐,皇子妃的嫡亲妹妹。”
六皇子看着被自己压制住的小个子,有些呆。
“还不放开我!”赵文璇疼得龇牙咧嘴的,脸色一片涨红。
这一声娇喝终于让六皇子回过神来,一回神就对上那双冒着火焰的圆杏眼,因为疼,还有些水意,显得眼睛尤为明亮逼人。
六皇子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倏地松开了手。
赵文璇唉哟一声,跌倒在地,揉着自己的胳膊和膝盖,扭头怒瞪某个莽夫笨蛋。
被人这么瞪着,六皇子只觉得手脚都不知怎么摆弄了,支支吾吾道:“谁,谁叫你穿,穿一身男装,还,还鬼鬼祟祟的,本殿下,还以为”
“拜托你动动脑子,这里可是皇子府的内院,一般男客敢随便乱走吗?你动动脑子都知道,我不是一般男客啊。”
赵文璇真是无语了,走个路还能被人当贼抓,来不及解释就被几招放倒,疼得她胳膊都像是要断了。
“!”被人骂没脑子,六皇子这小暴脾气能忍?不能!
他指着赵文璇鼻子喝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穿着男装本就不正经,还怪本殿下冤枉你,你要不穿这么奇怪,本殿下会把你当贼抓?”
“谁规定女孩子不能这么穿了?大盛朝有这律法吗?”赵文璇直接一个白眼翻上天。
“你,实在粗俗无礼,哪有一点姑娘家该有的端庄优雅!”六皇子还是第一次跟女孩子吵架,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骂。
这对赵文璇来说毫无攻击性,“要你管,本姑娘又没吃你的饭。粗俗就粗俗了,总比某些笨蛋强。”
“你——”
就在双方要越吵越凶之际,听了下人禀报,在附近散步的二皇子妃赵文君被人扶着赶紧走了过来,一见这架势,顿觉头疼,及时出声喊道:“六弟,你来了啊。”
再一看穿着男装,双手叉腰举止不雅的妹妹,赵文君没好气地道:“赵文璇,你又是怎么回事?”
赵文璇见了姐姐,气焰登时小了一些,笑着朝她靠近,“姐姐,我专程过来看你的啊,还有我的小侄儿。”
“你怎么又穿成这幅模样,娘看见了又要骂你没规矩。”赵文君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低声训道。
“姐姐,这比女装方便嘛。”赵文璇吐了吐舌头道。
赵文君睨了她一眼,意思是等会再跟你算账,这才又抬头朝六皇子笑道:“六弟,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家中小妹,文璇。”
“文璇,快给六皇子请安。”
姐姐在场,赵文璇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给六皇子福了一礼。
六皇子也懒得计较她行礼敷衍,上下打量一眼,状似恍然道:“啊,本殿下想起来了,二哥和嫂嫂成婚那日,那个哭得一脸眼泪鼻涕的小胖妞,就是你吧?哈哈哈哈。”
赵文璇:“!”
赵文君:“”
怕妹妹又胡来,赵文君赶紧悄悄拉住她的手,还捏了捏,示意她不要闹。
“姐姐,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赵文璇说着,转身就走,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六皇子一个。
赵文君没拉住人,赶紧点了一个人跟上去,低声吩咐一句,“看着二小姐一点,别让她在外边儿逗留太久,要亲眼看着她回到府上。”
这边赵文璇转瞬就没了身影,下人也很快跟了上去,见状赵文君才放心了些,转头正要叫上六皇子进去。
“六弟?”怎么好像在发呆似的,“怎么了?”
六皇子一下回神,挠了挠脸颊,有点奇怪道:“没事儿,我就是在想,小胖妞变化还挺大,那时候哭得好丑,胖得也像个刚出笼的白包子。”
赵文君:“女大十八变嘛。”
再说了,你小时候也是个大胖小子,壮的跟头小牛犊子似的。
而且
你是不是忘了,你二哥成婚那天,你也偷偷躲着哭鼻子来着。
“她是不是忘记了,我看她哭得太脏还给了她帕子擦脸。”六皇子有些不爽道:“忘恩负义,还”
还骂我没脑子!
赵文君笑笑:“六弟,我们先进去喝杯茶?你二哥等一会儿就下衙回府了,听说你今儿要来,让人早早准备了你爱吃的。”
“嫂嫂,这是我从别宫那边带回来的一些特产和药材。”六皇子拍拍手,几个太监捧着东西上前,“还有我给小侄儿提前备好的小玩具。”
“六弟有心了。”赵文君笑着说,又让人把东西都拿下去,刚要领着六皇子进殿喝茶,忽然有丫鬟横冲直撞地跑了出来。
还好赵文君周围伺候的人多,而六皇子更是眼疾手快把她护在身后。
“皇子妃,求您救救我家如姨娘吧。”
赵文君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过她还没开口,六皇子已经厉声喝道:“放肆,一小小奴婢胆敢冲撞嫂嫂,来人,拖下去打!”
那丫鬟猛地抬头,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满脸的惊惧与不可置信,直到护卫上前拖人了,她才想起求饶呼救。
可惜,六皇子不是那种心软之人,一个眼神过去就有人捂住了丫鬟的嘴。
刚才要不是嫂嫂身边伺候的人多,指不定就让这奴婢给撞上了,就算没撞上,突然冲出来也会吓人一跳,嫂嫂正是需要安心养胎的阶段,哪能一惊一吓。
不管是真的没规矩,还是心怀不轨,在六皇子看来都死不足惜。
“嬷嬷,派人去请刘大夫,去给如姨娘看一看,她快临盆了,别让她出了事。”赵文君在一旁如此吩咐道。
闻言,六皇子眉头皱了一下,可这到底是二哥内院的事儿,他也不好多说。
前几月,二哥府上有了第一个孩子出生,是个庶女。
两个妾室都是嫂嫂违背二哥意愿,嫂嫂做主给二哥纳的,嫂嫂怎么可能做危害子嗣的事。
更何况她如今也要有自己的亲子了,哪怕对方生下庶子,自己养着就是,嫂嫂傻了才会做“去母留子”的事。
嫂嫂和二哥的感情可是有目共睹的,要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养一个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六皇子只是相对其他兄弟来说,要鲁直一些,性子暴躁些,不代表真是个傻子。
一看就是那妾室不安分。
偏偏在这时候冲出来
想在本殿下这里给嫂嫂上眼药?危害子嗣?然后让二哥或者母妃对嫂嫂生出不满?说不定还要搞点其他什么的,栽赃陷害嫂嫂呢。
六皇子虽然对内宅阴私手段了解不多,但毕竟是生长在皇宫内院的,可不是完全的无知。
忍了又忍,六皇子坐下后,还是忍不住对赵文君说:“嫂嫂,有的人你也不要太给她脸了,人善被人欺。”
万一有的人不安分,敢对嫂嫂出手,那
赵文君听出他话里的关切之意,放下茶杯笑道:“六弟放心,府上没人敢欺我,再说了,还有你二哥在呢,也没人能欺我。”
呃——
六皇子觉得自己又犯傻了。
那倒是,以二哥对嫂嫂的在意,肯定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哪会容得下别人欺负了嫂嫂去。
见六皇子眼底一闪而过的懊恼之色,赵文君心里一暖,笑意加深道:“六弟,等你小侄儿出生,到了习武的年纪就跟着你习武可好?我啊,希望他像你一样,身体壮壮实实的才好呢。”
“哈哈哈哈那肯定没问题,他想习武我就教,不过,”六皇子摇摇头,“小侄儿肯定是像二哥,更喜欢读书的。”
噗——
赵文君没忍住,乐了出来。
季睿至从被淑妃娘娘‘嫌弃’之后,他连满宫探访的兴趣都没了。
接连在淑妃宫里养了四天的脸了,他季漂亮,必需白回来。
而且。
他还带上了小九。
季睿回宫第二日就收到小九的‘叶子’礼物,仔细看了看小九,突然说:“小九啊,你咋也黑了呢?”
小九眨眨眼睛,慢一拍说:“黑了?”
季睿点头,“黑了,你本来就不算白,现在都快成小麦色了。”
小九眨眨眼睛:“哦。”
“你还哦,男孩纸不能不白。”季睿恨铁不成钢道。
一旁的齐轩铭:“”
小郡王,不要给九殿下灌输奇怪的东西。
小九可一点不觉得奇怪,看着季睿愣愣地点头,“哦哦。”还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爪爪。
季睿也同时伸手。
两只同样长着肉窝窝的小手一比对。
季睿叹气:“小九你真的好黑哦。”
这么一比对实在太明显,小九看着哥哥白嫩嫩的爪子,再看看自己的,慢吞吞地说:“是哦。”
齐轩铭:“”
不,您一点不黑九殿下,男孩纸,这点肤色很正常。
还有,小郡王您就只是脸黑了一点点而已,男儿家,这点程度算什么,你比大部分姑娘都白了,你还想怎么样?
季睿摸摸小九的头,怜惜道:“小九放心,哥哥不会让你变成黑球球的。”
小九似乎更偏向镇国公府那边的基因,想到包括爹爹在内的那几坨黑煤球,季睿觉得,给小九美白要从小做起。
“走,以后跟我一起去淑妃娘娘宫里变漂亮。”
小九点点头:“嗯嗯。”
齐轩铭终于看不下去了,“那个,九殿下每天还要读书”
“读书时间多的是,不重要,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咱们小九再黑下去了。”季睿不想身边多一个只有眼白最白的黑球球了。
齐轩铭:“!”
读书才是当务之急吧。
“小郡王,我觉得”
“小铭,你要不要也保养一下,我觉得你没有之前嫩了耶。”
齐轩铭额头滑下三根黑线,“不用了。”
“哦。”看小铭不情不愿的,季睿也不勉强,但牵着小九出门时,他还是友情提示了一下,“现在的姑娘都喜欢白白的男孩纸哦。”
小铭再过几年也要说亲了吧。
齐轩铭:“”
他也听说了。
小郡王一个人留在盛京城,不止逛韵雅阁还一掷千金捧花魁!
九殿下再这么被小郡王带着,灌输奇怪的东西,真的真的不会变成下一个纨绔种子吗?
齐轩铭深呼吸一口气,忽然握紧身侧双手,不行,他可是九殿下的伴读,更身兼九殿下半个‘先生’之责,绝对不能看着九殿下变成小郡王这样啊。
眼见两人快走远了,齐轩铭赶紧跟了上去。
以后但凡小郡王拉着九殿下去哪儿玩,他必须在场!
这会儿,季睿带着小九,跟春和宫的小主人似的,躺在遮阳伞下,脸上糊了一层惨白的美白泥,一旁还有宫女给掏耳朵,太监捏腿儿。
两人都舒服得睡着了,扯着小呼噜。
淑妃:“”
皇上不会又怪本宫把他九儿子给带歪了吧?
这可真不关本宫的事!
本宫说也说了,赶也赶了,可季睿那小东西脸皮厚啊,根本听不明白啊。
齐轩铭看着有样学样的九殿下,“…….”
果然不好的预感似乎从来不会出错。
他也努力制止了。
奈何
九殿下根本就不听旁人的话啊!
被人幽幽地盯视着,季睿毫无所觉地睡得甜滋滋的,不知做了什么梦,还突然笑出声来了。
淑妃:“…….”
齐轩铭:“…….”
不过很快淑妃就不用烦恼了,因为小东西和九皇子又要回去读书了。
季睿也感叹,快活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崇文馆开课的日子就这么到了。
原本这几天的小假期都没有的,还是因为姚少傅在别宫听到东宫那边的消息,一时伤心感染了风寒,时至今日才算是病好了,一好就来上班了。
开课第一天,季睿难得起了个早,用完早膳,踩着第一堂课的休息点抵达了崇文馆。作为一个贴心宝,季睿决定最近乖一些,尽量让姚少傅少操心,哎,一大把年纪了,让人不忍——
“给我在院子里站着去!”
季睿一只脚刚进崇文馆大门,姚少傅的咆哮声就冲了过来。
“!!”
不是,人家今天特意踩着点到,老老实实的啊。
所谓踩着点,也是迟到的,只是比之前要早一些,之前他都是第一堂课结束才来的。
要季睿三点多起床,四五点就跑来读书,那是要命的,不可能。
正当他腹诽一个小暑假过去,姚少傅更严格了,而且嗓门还如此洪亮有劲儿,完全白贴心了时
“好啊,你可出息了啊,小小年纪就跟城里那些纨绔子厮混,还学着逛花楼捧花魁,你可真是太有出息了啊!”
看着姚少傅激动得口水四溅的样子,季睿:“”不是,少傅大人,这茬还没过去吗?
“今天一天都给我站在院子里听课,站那么远干嘛?”姚少傅吼住了老老实实要往边边角角走的季睿,指着学堂阶梯边,“在这里罚站。”
季睿:“哦。”
这跟站在学堂里有差别吗?
姚少傅还不是怕他又溜了,必须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哼,今天老夫就给你们讲一堂何谓礼义廉耻的课,在座的也要引以为戒,少学那些纨绔作风。”
姚少傅说着,眼神格外用力地往季睿这边扫了几下。
明明白白地表示:尤其是你,已经沾染了纨绔作风的人,最该多听多改造!
季睿:“”
被学堂众位同窗或看好戏,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季睿摸摸鼻子,感觉到头顶阳光,悄默默往前挪了两步。
“你动什么动,有虱子在你身上爬?”时刻注意他的姚少傅当即呵斥一声。
季睿:“太阳有点大。”
“这点太阳还晒不出毛病。”显然知道季睿‘身娇体弱’的尿性,姚少傅没好气地道。
谁知,下一秒就听季睿无辜道:“可是会晒黑啊,我好不容易才白回来的呢。”说着,他又小碎步往里面挪了一点。
“哎,这里真的一点不遮阳。”
姚少傅:“”
几位皇子和伴读:“”
真的,每次当他们觉得季睿已经足够不要脸的时候,他总是还能刷新他们的认知。
姚少傅深吸一口气,想到谢太傅专门写信来嘲讽他不会教学生,而他本来计划回到京城当面嘲讽回去的
哎——
姚少傅招招手,“进来站着听。”
他可不想讲了大半天的道理,季睿在外边儿担心晒黑,到头来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哦。”季睿就老老实实地到了自己位置站着听课去了。
连续五天,每天早上姚少傅都要给他们讲‘修身’大道理,和谢太傅讲小故事的风格不同,姚少傅就是一本正经给你念一大堆圣贤名言,传世金句。
真真是唐僧念经,不听不行。
好在也就持续了五天,要不然季睿都怕众位同窗受不了,他们不敢对姚少傅如何,只能对他群起而攻之了。
没看,小八最近看他的眼神凉飕飕的。
小六看他的眼神磨刀霍霍。
五表哥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友善。
就连一向以和为贵,没啥存在感的小七表哥都几次朝他投来异样的眼神。
季睿摸摸鼻子:这学上得可真有意思。
就在季睿又恢复一边崇文馆打卡,一边满宫晃荡,一边在皇帝舅舅亲手带着练字下,小日子过得安逸平和时,正感叹要是宫里的日子一直这样就好了,猝不及防地,就听到一个消息。
大皇子要回盛京了。
季睿一口奶茶喷出来,小全子赶紧拿帕子给他擦嘴。
“你说谁?我大表哥?要回来了?”
小全子给他擦干净了嘴边的奶渍,“您这么激动干什么,大皇子要到年底才回来呢。”
“”季睿愣了愣,随即拿起一旁的奶茶杯杯,吨吨吨,一口气干完了,这才一抹嘴,倒回躺椅上。
椅子摇啊摇啊摇。
宫里平静的日子也开始倒计时了吗
晚上等明熙帝回了福春宫,季睿练完字就随口问起大皇子的事,从舅舅口中得到了确实的消息。
大皇子年底就要班师回朝。
那意思是,回来了短期就不走了呗。
大皇子怕是也不想那么快离开盛京城了。
如今随着皇子们一个个成长起来,他要是再晚回来一点,这盛京城都没有落脚地了。
北元王庭的内乱这么快就要稳定下来了?
不应该啊。
这才没几年啊。
以皇帝舅舅的性子,不在里面搞点事,把水搅得更浑不是他的风格啊。
老王去世,选出的新王不服众,几位王子兄弟也虎视眈眈,听说继位没多久,在兄弟下手之前,他没憋住,先对兄弟下手了。
这可真是
嫌水浑得还不够快啊。
后面的季睿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听说去年到今年,草原那边都乱得很,已经斗败了两位王子了,想要决出最后的胜负还需要些日子。
而且草原上的北元王庭还有一个隐患,就是那些大小部落本来就是靠去世的老北元王收拢起来的。
要是最后胜出的新王实力不够,也压不住那些老资历的大部落领头人物。
虽然季睿还不够了解草原局势,也不清楚皇帝舅舅的谋算,但如今北元王庭那边自顾不暇,是没能力找大盛麻烦的。
而北境那边的局势,在祖父选择变“钝刀”那一刻,这几年,应该也差不多掌握在了舅舅手上了。
大皇子确实可以回来了。
要是大皇子再在北境‘留’下去,皇帝舅舅也要担心,留出另一个镇国公府的存在了。
也许在他在位时,大皇子还翻不出太大风浪,可对下一任储君来说就不是好事了。
不管如何,大皇子也该回来了。
对于他这位还没见过,却已经听过不少英勇事迹的大表哥,季睿有好奇有佩服。
季睿毕竟是和明熙帝住一块,走得最近的人,所以也从明熙帝的态度中敏感地察觉到了,他对这个大儿子是有几分不一样的。
可以这么说,舅舅最喜爱的儿子应该就是这位大表哥了。
而大皇子也确实让舅舅很骄傲。
季睿可是从祖父和爹爹嘴里都听到好几次对大皇子的称赞之语。
骁勇善战不说,他还没一点皇子的架子,初入军营从一个小兵做起,和普通士兵同吃同睡,靠着实力一路升上去,因为立下大功被皇帝舅舅提拔为二品大将军,还是众位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封号齐。
祖父对大皇子的评价还颇高,说是:“和你大伯父有得一比。如果,他不是皇子,绝对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军队统帅。”
可惜
他的身份注定了,无法彻底发挥才能。
除非,有一天登上那个位置的是大皇子他本人。
大伯父?
季睿当时愣了一下,不过不等他多问,祖父就转移话题了。
总之,季睿听说了这些,对大表哥是挺敬佩的,不过他看了看舅舅,哎,虽然也不说能完全猜透舅舅心中所想吧。
但至少目前来说,舅舅属意的继承人还是太子表哥。
大皇子表哥会甘心吗?
哎——
季睿发现,至从大表哥要回京的消息传开后,就连崇文馆的气氛都有些不一样了。几位皇子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很是在意。
小八跟他同年的,还不会这么早参与进夺嫡之争中,可他的身份注定他以后也是要牵扯进去。
贤妃的儿子,身后是老牌外戚荣国公府和牵连不小的江南文官集团。
在座几位未成年的小皇子里,要数小八最有政/治资本。
季睿坐在那喝奶茶,看着小八还稚嫩的侧脸,叹气。
小八额角青筋一突,“你烦不烦,要叹气去远一点叹,别打扰我看书。”
“小八哥哥,休息时间,真不出去转一转?”
“不去!”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
“刘太医说久坐不动,容易长”
八皇子听到耳边的低语,脸色登时青红交错,“季睿!”
糟糕,小八真是真生气了。
季睿起身就溜。
小八皇子紧追其后,“我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姓景。”
“啊啊啊啊小八哥哥我没骗你啊。”
“闭嘴!”
“啊啊啊啊啊啊你别追了。”
“你给我站住!”
“啊啊啊啊啊”
“你站住!”
“我不啊啊啊啊啊”
看着绕院子跑的两人,其他人:“”
小九眨了眨眼睛,盯了好一会儿,发现哥哥没危险,这才又低头看书看书上他做的叶子书签。
这是哥哥教他做的。
齐轩铭:“”
九殿下,小郡王用不着您护犊子的。
要是
八皇子真能逮着他教训一顿还好了。
与齐轩铭同样满心糟点的就是八皇子伴读,郑少秋同学了。
看着在院子里追着人跑圈圈的八皇子,他:“”就很想大声吐槽啊。
八殿下啊,虽说您武力不比六皇子,可平时武学课上的表现也是不错的。
难不成,您还跑不过季睿那个小弱鸡?
您就惯着他吧!
哎——
大皇子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这局势又要如何变化。
八殿下年纪还是太小了些。
当年姑姑要是能早点诞下皇子就好了
与崇文馆这边的气氛暗戳戳有些不对劲儿不同,太子这边的气氛可以说是严阵以待了。
至少如今来看,对太子威胁最大的不是三皇子和还未成年的八皇子,而是军功赫赫的大皇子。
在镇国公季远回京交出兵权后,大皇子就和季定邦一起镇守北境,这几年,季定邦也留在盛京,北境就全权交由大皇子统帅。
虽说北元王庭陷入内乱,但北境也不是一直安宁,时不时也有部落偷袭。
北元王庭也担心大盛出兵,时不时要来边境弄点小动静,故意亮一下膀子,好让大盛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他们内乱都不搞了,先来搞大盛。
当然,这些动静不但没造成影响,还都被大皇子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北元王庭彻底安静下来了。
大皇子如今在北境的威名,不比镇国公府小。
而如今北元王庭那边的内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即将决出最后的胜负,根本无力顾及大盛这边。
即便最后决出新的北元王,想必草原上也一时难以恢复元气。
这倒是也给了大盛修生养息的时间。
“大皇子已然是今非昔比了,这时候回京反而对我们有力,不然以他在军中的影响力,怕是以后”谢太傅摇了摇头道。
虽然大皇子这个时候回京,也会搅乱京城的水,但是总比待在北境做大做强好。
太子何尝不知。
不过
大皇兄虽然一直不在京中,但是有二皇兄在京中为他提前筹谋。
谢太傅也想到了这一茬,“这几年有我们和三皇子那边同时施压,二皇子那点发展还不足为惧,想来还是要等大皇子回京,他们那边的势力才会真正发展起来。不过,我们这边也不是没有准备。”
等到大皇子回来了,皇上心意又会如何变化,那些观望的重臣,像是孙相,夏尚书等人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大皇子如今的势头,实在不容小觑。
怕就怕有人借着这股势头在里面搅浑水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虽说事情会变得麻烦一些了吧,但谢太傅觉得也不算很糟糕。
大皇子对太子这边是个大麻烦,对其他皇子来说何尝不是。
而太子可是正统嫡子,想要动摇他的地位还是不容易的。
谢太傅见太子似乎有些过于忧心,不由开始给他分析起他们目前的优势来。
还有朝堂如今不能轻易动荡的局势,皇上应该不想看到平衡打破,各方势力冒头。太子继位,才是最好的选择。
耳边是谢太傅劝人放心的声音,太子想到的却是小时候一些事情。
他出生的时候,大皇兄已经六七岁了。
可能是长兄的缘故,在他小时候大皇兄对他还算照顾。大概是他四、五岁的时候吧,大皇兄有次撞见他偷偷躲在假山角落哭。
“你躲在这哭什么?”
大皇兄那时候已经是挺拔小少年了,因为习武的缘故,比一般人要显得高大。
太子小时候其实有些怕他,觉得大皇兄的气势有点吓人,跟父皇有些像。
“眼睛都哭红了,像小兔子一样。”大皇兄忽然笑了下。
“小兔子?小兔子眼睛是红的?”小太子吸着鼻子,眼睫毛还挂着泪珠,明明怕他但又忍不住好奇的样子使得大皇子生了逗他的兴趣。
“你连兔子都没见过?”
小太子脸一红,眼神都开始闪躲,“见过的。”
“哦?”
根本顶不住大皇兄的打量,小太子又小小声地说:“没,没见过。”
“前两天我去上林苑打猎,遇上一窝小兔子,看着可怜,让人养着了,你要不要去看?”
大皇子忽然问道。
上林苑是皇城内的小皇家猎场,以供皇室人员平时消遣玩乐的,虽然比不上秋围的猎场那般广袤,猎物也少了些野性,但皇子们还未成年时,还是挺喜欢去玩的。
“可以吗?”小太子睁着大眼睛,惊喜又不可置信。
“有什么不可以,你想去就去。”大皇子站起身,见小太子还缩在角落,眼睫毛湿漉漉的,渴望又胆怯地看着他。
真的像小兔子,可怜兮兮的。
大皇子挑了挑眉,忽然朝他伸手,“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看着那只大手,小太子眼睫毛都定住了,就在那只手要收回去之际,小太子鬼使神差地一把抓住了,“去,我去的。”
去上林苑不用出宫门,皇宫有专门的通道直达上林苑。
那一窝兔子就养在上林苑看守太监那。
大皇子带着小太子说来看兔子,那小主管太监还松了一口气,还好,那兔子他吩咐人好好养着。
如今肥嫩嫩的,要再晚几天,说不定兔子都已经上桌了。
看来要警告下面的人不准打那几只兔子的主意了。
很快,一窝皮毛水滑的白兔子就被人捧了出来。
四只小兔子白嫩嫩肥嘟嘟,爪子捧着小绿叶啃来啃去。
小太子顿时哇了一声,满眼的喜爱快要溢出来了。
“小白兔眼睛真的红红的,像红宝石,大皇兄你看。”小太子兴奋地都站不住,围着一窝小兔子转了转去,又想摸又不敢摸。
这时,一只小兔子被人抓着耳朵提了起来,小太子跟着看去,就见大皇兄抓着兔子耳朵问他:“要不要摸?”
小太子咽了口口水,“会不会咬我呀?”
“胆子这么小?”大皇子轻笑一声。
小太子脸唰一下又红了,快跟兔子眼睛一样红了,看得大皇子不由大笑出声,等小太子快被他笑得冒烟了,大皇子这才说:“有我抓着,它敢咬你?”
“真的?”小太子虽然羞得脸都红了,但还是不放心地问。
“假的,不摸算了。”说着大皇子就要放回去。
“诶,等等,我摸我要摸的。”
大皇子这才抓着兔耳朵站在那,挑了挑眼神,示意他动手,小太子小心翼翼靠近,伸出手,快速摸了一下又缩回去。
“好软!”小太子眼睛亮亮地看着大皇子说。
“你抱着,更软。”
“抱抱”
可这次不等小太子说什么,大皇子已经强势地把小兔子塞他怀里了。
小太子:“!”原地僵化。
看着他这模样,大皇子终于忍不住,直接捧腹大笑。
小太子一动不敢动,急得脸通红,眼睫毛又开始湿漉漉的了,“哥,大哥,我,我”
那小兔子可能也是知道这小孩儿好欺负,小嘴直接咬住他的袖子。
这一下,小太子包在眼中的泪珠珠终于滚了下来。
“大哥,它咬我了。”
大皇子真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自己看,别冤枉人家小兔子。”
小太子不敢,可反应了一会儿,好像又不疼,这才怯生生地低头看去,“”
唰,小太子脸一秒爆红。
哈哈哈哈哈。
大皇子的笑声更厉害了。
那日大皇子陪着小太子在上林苑一直玩到夕阳西下,小太子早就忘记先前的难过事儿了,小脸染着笑意,他抱一只小兔子,贴身太监也抱一只小兔子,就这么回了东宫。
结果脸上笑意在看到王皇后时刹那间凝固了。
“母母后。”被王皇后居高临下的眼神扫过来,小太子僵在原地,嘴角怯怯地往上扬,“母后,您怎么在在”
“哪儿来的?”王皇后冷不丁地开口。
小太子察觉王皇后的视线,下意识就想把小兔子藏起来,可刚才一进门就被看到了,根本来不及藏。
“是大哥大哥送我的。”
“太子!”王皇后忽然声音一冷,看向小太子的眼神严厉,“本宫跟你说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本宫说过,你是储君,是皇上唯一的嫡子,你那些皇兄皇弟生来就是与你争抢东西的,记住不要和他们走太近,不然——”
王皇后忽然弯腰凑近小太子,在小太子颤抖不停地瞳孔中,映出她那张不近人情的脸。
“你只会被他们生吞活剥了,知道吗!”
眼泪不自觉从眼眶渗出,小太子抖着嘴唇,“我知知道了,母后。”
“这次不要再忘了,否则,别怪本宫对你更严厉。”王皇后看着小太子的眼泪皱了下眉,她直起身子,右手搭在一旁大太监的手臂上,“还有,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就又躲起来哭,害得本宫到处找人,以后再像这样躲起来,本宫就拿你身边的人问罪。”
小太子用力摇头,“以后以后我不躲起来了。”
谁知这样并没让王皇后满意,反而眉眼更冷厉了几分,她目光淡淡一扫,小太子下意识抱紧了兔子。
“把这脏东西扔了。”
小太子一急,“母后,不要,小兔子不脏。”
“你是想这东西做成一盘菜,还是把它送回上林苑,本宫给你选择。”王皇后最见不得太子对这些小玩意儿上心的样子。
本来就天性软弱,还偏偏喜欢一些模样可爱的小东西,这样下去,性子只会愈加绵软好欺。
小太子最终败在王皇后强势的目光下,他的第一对小兔子被人从手中夺走,送回了上林苑。
他没能守住它们。
过了几天,小太子又在御花园碰上了大皇子。
大皇子见了他,嘴角原本是要上扬一下的,可在看到小太子目光一接触他就躲闪开,定在原地不止怎么办时,大皇子嘴角的弧度消失了,站在远处,朝小太子供了一下手,就带着近侍离开了。
小太子怔怔地看着大皇子远走的背影,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却在眼泪即将掉下来时,眼睫毛往下一垂挡住了。
“殿下,咱们也该回去了,太傅大人还等着呢。”
“嗯。”这一声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除了大皇兄,没有兄弟和他那般亲近地玩过,可哪怕和大皇兄,也就那么一次,没多久,小太子在上林苑又遇见了大皇子。
那次是父皇带着皇子们去上林苑狩猎,小太子也是第一次见他父皇露出那样的表情。
带着赞许和骄傲的笑,眼神好像还多了些父亲该有的慈爱,而被父皇如此看着的就是他的大皇兄。
小太子怔愣地看着,心口第一次涌出如此强烈的失落感。对大皇兄的感情也在这一刻变得复杂起来。
而上林苑狩猎过去没两天,就传出大皇兄要去北境军中历练的消息。
小太子惊了一瞬。
北境?
太傅说北境战事频繁,和后金朝的大战也即将打响。
大皇兄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小太子着急忙慌地跑出东宫,又跑出一段路,他突然愣在原地直喘粗气,他去哪儿找大皇兄?他找到了又能怎么样?那是父皇下的命令,大皇兄不得不去。
大皇兄出发去北境那一日,父皇带着他们兄弟几人一起去送行。
站在城门口,小太子看着穿着士兵甲胄的皇兄,这才得知,原来大皇兄去了北境要从小兵做起。
听说那是镇国公要求的,否则就不要大皇兄去。
小太子对素未谋面的镇国公有了一丝丝埋怨。
大皇兄好歹是皇子,就算不能当副将,那也做个小参将啊,怎么就沦落到小兵了,战场刀剑无眼,出事了怎么办。
大皇子跪别了父皇,起身扫过三个兄弟,目光在掠过小太子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时顿了一下,又很快挪开了。
“大皇兄保重。”
“大皇兄一路顺风。”
二皇子和三皇子相继说完,小太子看着大皇子,说:“大皇兄,等你平安回来。”
话音落下,这些时日没再对小太子多看两眼的大皇子,嘴角弧度忽然扬了一瞬,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敏捷,一抖牵引绳,低头对众人一笑,少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父皇,儿臣定不负您所望,驾!”
马蹄声激情澎湃,即便远去却仿佛还在心口哒哒地鼓动着,小太子怔怔然地望着最后消失成小黑点的身影,那一刻,一颗还年幼的心是希望大皇兄能平安归来的。
如今一别经年,大皇兄在北境建功立业,表现如他当初承诺那般,没叫父皇失望,他还是那个父皇一提起就忍不住赞许和骄傲的儿子。
而今大皇兄不是小少年了,他也不是幼童了
“殿下?太子殿下?”谢太傅的声音让太子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太傅目光关切,太子摇摇头笑道:“老师,我没事,就是想到一些事情思绪飘得有些远了。”
见太子神情没有异样,谢太傅放心了些,又劝慰两句,“殿下放心,如今我们也不是能被人随便动摇的,根基已稳,皇上何尝不是考虑到这一点,直到现在才让大皇子回京。”
大盛朝又不是除了镇国公府一门就没了别的武将,要不是考虑到太子这边,皇上大可以再提前一两年叫大皇子回来。
太子去年初大婚,没多久还诞下嫡子,只是可惜小皇孙
不然太子的地位还要更稳固一些。
子嗣一事上
谢太傅看了看因为身形偏瘦,眉骨都显得突出的太子,心里直叹气。
至从在勤政殿分担政务以来,太子的身子骨似乎就逐渐消瘦,刚过苦夏,肉眼看着更是清瘦得厉害,比少年时期抽条看着还瘦。
身为从小教导太子经史子集、治国韬略的老师,谢太傅自然知道太子敏感多思的性子。
“殿下,您也要放宽心,虽说政务棘手,但您表现已经不错了,毕竟这才没多久,经验总是一步一步来的。”谢太傅语重心长道。
当今皇上
算了,皇上是个例外。
二十岁出头登基继位,政务上手极快,更是心思深沉,谋略过人。没多久就压得朝堂众人乖顺臣服。
只看如今种种功绩,载入史册也是大盛朝排在前五的明君圣君,执政到现在,帝王心术更是炉火纯青,叫人愈发猜不透看不懂了。
而常被叫去勤政殿议政的大臣也多是孙相、夏尚书、刘尚书等重臣,无一不是官场上的人精,精通政务。
太子到底年轻,每次在勤政殿与这些人一起议政,难免会受到打击。思维跟不上,手段心机也差一筹,这可不就让他压力倍增嘛。
哎——
他要是没生病,肯定要跟着太子殿下去别宫,有他在一旁磨合一下,至少能让太子压力小一些。
一想到生病,谢太傅就想骂姚松林那老怪,要不是他,自己能生病?
不过这些现在提起也没用,重要的是接下来
“太子殿下,老臣斗胆,子嗣这一块,您还得加紧一些。”谢太傅斟酌着,如此说道。
王皇后也催促过太子子嗣之事,谢太傅自然知晓,他也不想给太子太大的子嗣压力,可现如今子嗣也是关键一环。而且如果能多几个子嗣,多几个优秀的小皇孙,那太子压力也会小一点。
太子眼皮微敛,半晌语气淡淡地说:“孤知道了,只是如今太子妃身子没恢复好,孤才缓一缓。”
“”谢太傅喉咙哑了哑,想说,子嗣传承又不是只有太子妃一人。
这话本来也不该他来说。
但王皇后那边也递了消息,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沉浸在悲伤中,对子嗣一事不上心。
嫡子重要,但这种情况多几个庶子也无妨。
大皇子成婚早,已经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三皇子在子嗣一道上也不错,已经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了。
至于二皇子他和二皇子妃伉俪情深,又不是夺嫡主力,子嗣单薄一些也没什么,不过听说府上也接连传出喜讯了。
如今成婚的皇子中,算起来就太子殿下这边还显得单薄无力。
最后考虑到局势影响,谢太傅还是多嘴又委婉劝了两句,那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太子妃伤心难过,也不用着急,养养身子挺好的,但是庶子还是可以抓紧一些的。
老师说什么,太子也不反驳,也不应承,反正最后就是一个“知道了”。
见状谢太傅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本来就是舍了老脸才多嘴提及庶子一事,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谢太傅就起身告辞。
“老师慢走。”
太子也起身送了几步。
谢太傅出了书房,余光扫见垂首立在一边的宫女,宫女手持托盘,盘上放着一碗没什么热气浮动的汤药。
看着那汤药,谢太傅心里叹气,希望太子殿下早日把身子骨养得坚实一些吧。
太子的近侍小北公公领着端药宫女进去了,谢太傅也步履沉沉地走了。
而谢太傅却不知,这次多嘴给自己惹了一个麻烦。
这汤药可是太子妃让人送来的,那端着药垂首等候的宫女是伺候她的贴身婢女,谢太傅讲课习惯了,哪怕是商量事情,嗓门也不算低。
站得远一点可能听不见,可宫女就站在门边。
本来见里面商讨的声音停下了,小北就要敲门禀报一声了,谁知里面又响起谢太傅劝说殿下对子嗣上心的声音。
小北看了眼身边安静垂着眼皮的宫女,心急:太傅也真是的,嗓门太大了,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小北刚要让宫女退后几步,屋里又没了声儿了,只有太子殿下淡淡一声“知道了”。
小北:“”
得,藏也藏不住了。
怪他,习惯让太子妃娘娘的人靠近。
其实这也怪不得小北,往常太子妃派人来送汤药,都是直接禀报一声就进去了。大多时候太子妃是亲自来送汤药的,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让贴身婢女送过来。太子殿下信重太子妃,也没让人拦着隔着。
小北也就直接让人端着药靠近了。
其实谢太傅嗓门要小一些,门外也是听不清声音的。
小北叹气,只希望太子妃听说了不要多想吧
谢太傅刚离宫,太子妃就从贴身婢女口中得知了刚才谢太傅劝太子多生庶子的事,太子妃俏脸微沉。
想到成婚以来,母后那边就没消停过的压迫,近来更是幺蛾子频出,但那到底是皇后,是她婆母,太子妃有气也就忍了。
可这些人,这些人凭什么管到了她和太子的头上。
一个个的打着为太子好的旗号,却都逼着他做出不情愿的选择。失去儿子,太子不比她轻松好过。
有一次半夜醒来,她发现太子居然没睡,而是坐在床边看着买给儿子,却还来不及玩的小物件儿。
单薄的肩膀隐隐颤抖着,似乎在无声哭泣。
后来几晚她故意装睡,发现太子原本有所改善的失眠症似乎比以前更重了。
难怪
身子清瘦得如此厉害。
太子妃能这么快重拾心情,让自己忘记痛苦,也是看不下去太子再难受了,他本身就负累重重,再这样下去,她担心太子身体出毛病。
近来在汤药的辅助下,还有太子妃交心夜聊下,太子晚上的睡眠有所改善,太子妃虽然对朝堂政事不算了解,但太子承受的各种压力她却是知道的。
尤其经历过一些事,又更交心地聊过后,他们夫妻的感情更胜从前。
太子和太子妃商量,待她身子再养一养,两人再孕育子嗣。
听太医院刘太医说,女子十八之后再孕育子嗣,不仅对母体好,生下的孩子也要康健一些。
太子太子妃成婚的时候,在这个时代年纪正正好,但放在现代,一个也就刚十六,一个才十五。
而太子妃还未满十六就孕育上子嗣了,她又属于娇小型,不像武将之家的姑娘,身子骨多少要比一般姑娘壮实一些。
所以之前季睿可不就把太子妃当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又小心地叮嘱嘛。真是念得刘太医都快受不了他了。
现今太子妃也打定主意,把自己身子养好一些,这样再诞下的孩儿,身子骨也能强健一些。
而要等到太子妃十八,就还需一年多。
他们夫妻两能等,可身边那些人却迫不及待了。
本来光是应对王皇后那边就很耗精力了,你谢太傅堂堂一代大儒也来凑热闹?她好不容易才让太子晚上能多睡一会儿,这些人是希望太子一直睡不着才好是吧?
太子妃姚沐盈越想越气不过,就是看他们夫妻年轻好欺负。
委屈跟怒意顷刻间爆发,姚沐盈也不打算忍了,叫人拿来笔墨纸砚,她姚沐盈也不是没有人护的。
很快一封亲笔信就躲开王皇后的眼线,送出宫,径直抵达姚府。少傅夫人拆开女儿的信件,还没看完脸上已有怒容浮现,等看完,她一巴掌拍桌上。
“欺人太甚!”少傅夫人捏着信纸,胸中怒意翻腾,眼眶却是慢慢地红了,“他谢洪杰是想干什么,平时满口的仁义道德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好得很,当我女儿好欺负是吧。”
“去,进宫给姚松林递个话,让他下了衙早点回府上,少在外面瞎晃荡。”少傅夫人压着满腔怒火,让人叫来管家吩咐道。
很快,在崇文馆上午的授课结束,用完午膳正准备喝两口茶,下午再盯一会儿就出宫的姚少傅,接到了家里人递进宫里的消息。
一听夫人让他少去瞎晃荡,早点回府,姚少傅第一反应就是手一抖,然后仔细回想:咋了咋了,我做啥了,夫人怎么生气了?
原本打算下午再多盯一会儿学生(重点是季睿)的学习情况,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姚少傅灌下一杯热茶,吩咐了崇文馆侍讲几句,就坐上崇文馆外的马车回府了。
崇文馆位置特殊,比较靠近前朝,与后宫隔着御花园。而姚少傅兢兢业业教导皇子读书,特被明熙帝恩许可以乘坐马车直达崇文馆。
省了从宫门口走过来的力气,不过姚少傅大多时候还是一路步行,只偶尔乘马车过来。
少走了一段路,姚少傅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府上,在自家府门口,小心翼翼地回忆,然后低声问管家:“夫人可是很生气?”
老管家一脸慎重地点点头。
姚少傅:“!!!”
要遭。
“怎么回事儿?突然生气的?”
“夫人收到了东宫递出的信。”
姚少傅跟老管家交头接耳低语,一听,步子就是一顿,“?”
姚少傅脑子快速转了几转。
难道又是因为季睿那小子?
好啊,那小子难道又跑东宫告状去了?
姚少傅咬牙,那小子染了纨绔作风不思悔改不说,居然还敢告状!老夫不过就是让他每天多写两篇大字,盯着他在学堂多坐半天,免得无事可做没人盯着,尽琢磨些纨绔浪荡的事。
想到这,姚少傅更觉得自己没做错,就算夫人生气,他这次也要坚持立场,据理力争。
他的学生,他难道还管不得了?
到了房门口,姚少傅气昂昂的腰杆就不自觉弯了一点,待手放门上还没用力。
“磨蹭什么,还不进来!”
姚少傅:“”
季睿你这小子,给老夫等着。
深吸一口气,姚少傅推开门,结果脸上笑意一接触到夫人面容,刹那间凝住了,姚少傅没有犹豫,忘记了先前的豪言壮语,一秒认错。
“夫人,我错”
“看看,这是沐盈写的信。”少傅夫人却直接一巴掌拍桌上,拍得姚少傅心肝儿都随之一颤。
在夫人冒着火焰的视线中,姚少傅讪讪地靠近,拿起桌上的信,本来做好是‘女儿替季睿那小子告状’的心理准备了。
结果这一看
姚少傅很快就瞪大眼睛,嚓一下,眼底冒起了火星子,并且那点火星子很快烧成了熊熊怒火。
“好,好一个谢洪杰,敢如此欺我女儿!欺我姚家!”
第二天,一则惊奇八卦迅速传遍盛京城。
就连坐在金銮殿龙椅上的明熙帝,看着两个上了年纪的当代大儒,你骂我我骂你,口水飞溅,一时控制不住又要撸袖子互殴,又被周围朝臣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腰的抱腰,姚少傅和谢太傅眼见互殴不成,只能嘴上不停,骂来骂去。
那场面,混乱得简直就跟菜市场一样。
明熙帝:“”
而姚少傅和谢太傅此时也是形容狼狈,为何,因为两人已经在大街上互殴过了。
要不是孙相等人上朝也要走那一条路,及时出现,及时出手拉了一把,两位大儒真要大庭广众之下满地打滚了。
听说是姚少傅早早堵在那条路上,一见谢家马车就让人架着马车撞了上去,堵在路上,叉着腰开骂,谢太傅当然忍不了,开始回骂,两人越骂越凶,竟然就动起手来了。
听说
两人骂着骂着,话题围绕最多的居然还是他家小混蛋。
这不,现在又开始了。
都在骂对方枉为人师,沽名钓誉,连个小孩子都教不了,骂了没两句就又上升到两人的道德层面了。
明熙帝:“”
趁人不注意,让王明盛小声宣布一声退朝。
溜了溜了。
爱打打吧,反正朕是不想管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姚少傅和谢太傅的事儿,连续一个多月都是盛京城内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论是学子圈,纨绔圈还是普通百姓之间,对于两位大儒为何当街那啥那啥都无比好奇和惊叹。
消息灵广的就知道,这两位大人从年轻时就互相不对付,虽一个师门,但见面就爱掐。两人的学生都在朝堂上形成了互看不太顺眼的两派。
不过这次怎么爆发得如此厉害?
也不知是从谁口中流传出来的,听说是因为福宁小郡王,两位大人才吵起来的。
什么?福宁小郡王?怎么回事?
啊,原来福宁小郡王是姚少傅学生,但是呢他也算是谢太傅学生,接受过两位大人的教导。
但是呢,这位福宁小郡王不得了啊。
前段儿时间传闻中那位一掷千金的小纨绔是谁知道吧?就是他!
啊,难怪难怪。
不少‘孤陋寡闻’的学子和百姓恍然点头。
反正不管是真是假,福宁小郡王的纨绔名头就这样,随着两位大儒的矛盾事件迅速传遍整个盛京城,然后又跟随着两位大儒的八卦风一般流窜到了大盛朝其它地方。
宫里的季睿还不知道,自己的纨绔名声即将传遍整个大盛,并且还将成为纨绔的代名词,以后只要一说起大盛朝纨绔,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季睿:啊嚏啊嚏——啊嚏——
连打了三个喷嚏的季睿揉了揉鼻子。
感觉最近老有人念叨是怎么回事?
季睿咂咂嘴,抱紧热乎乎的小九,眼皮都没掀一下,继续午睡。
有趣的是,也不知是谁那么大胆,居然以两位大儒的题材创写了新故事,原本吧,你悄默默地流传看看就得了,但不知怎地,居然还被一些说书先生拿到了台面上来讲。
虽然主角名字换了,朝代换了,但是
大家又不傻,这不跟最近城内最热门的八卦主人公一样一样的嘛。
只是这些说书先生嘴里的主人公,不是两位,而是三位。第一主人公还当之无愧是某某小郡王。
嗐,毕竟那两位大人在学子圈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就算有那个离经叛道的小学子想把他两的事编出一个故事来,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啊,于是这主人公的戏份就只能偏移一下了。
但是,大家一看一听就明白,写的说的这三人是谁了。
某次凑巧,也不知哪个府上的纨绔路过街头一个说书的茶肆,见围着听的客人一圈一圈儿的,如此热闹,就来了好奇心,顿足细听起来。
谁知这一听????
感觉咋不对
再多听了片刻。
纨绔子:“!!!”
这不是说的姚少傅、谢太傅和福宁郡王嘛!
要死了要死了,也不看看这是谁,他们居然也敢编排。
纨绔子吓得脸都青白青白的,啊啊啊叫着冲进热闹圈,让说书先生闭嘴,警告他,“别让本公子再听到你说这个故事,你不怕死,本公子还想好好活呢。”
人群中有人不满,仗着人多,发出不服的声音。
纨绔子:“你们以为以为换个名字换个壳子就不是了?”
说书先生:“这这也不止小老儿一人在说啊,最近城内好几家大茶楼都在说这个故事,版本好几个呢。”
正所谓法不责众,更何况,这还没犯法呢。
也就是故事再创作而已。
闹都闹出来了,要是担心名声,那早先干啥去了?敢大庭广众闹出来,怕是就知道会被大家拿出来说道吧。
况且这故事的壳子都换了,那两位大人知道了也顶多郁闷,难不成还能满城抓人不成。那不就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嘛。
纨绔子听着说书先生和周围人的狡辩,急得跺脚拍桌子,很想大喊出来:本公子怕的是那两位满城抓说书写故事的人嘛?不是,本公子怕的是那两位火气没处发,找他们无辜小纨绔的麻烦啊!
这可不是他自己吓自己啊。
到时候两位大人同时发力,说城内最近‘娱乐’风气过重,要整顿肃清一下,那他们常去玩乐的某某斗技场,某某赌坊,某某阁不都要避风头,关上一阵大门清静清静嘛。
而且
谢太傅先不提,姚少傅要是心气不顺,那是铁定要满城抓纨绔的啊。
你们说书写故事的倒是不怕事,人家不抓你,但是,他们纨绔就遭殃了啊。
而且
你们谁不编排,偏偏要编排福宁小郡王。
要是换个人都能好一点。
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亲侄儿啊。
你们换个人,也许皇上还不至于让人肃清整顿城内风气,但是偏偏啊啊啊啊啊。
老子们就那几个地儿可以消遣娱乐一下,难道要因为你们这些看热闹的变得无处可去?
只要上头一发话,他们家里的老子、兄长还不得拿着棍子堵在门口不让他们出去浪啊。
那纨绔一想到要家里蹲,要老实,还要担惊受怕被逮,他就疯魔了,大叫着驱赶了听书看热闹的人。
然后这名纨绔公子哥儿就紧急叫来自个儿圈子里的纨绔,大家商量,一定要让城内说书的写故事的都不敢流传到市面上来。
盛京城的纨绔圈子那也是相当庞大的。
别看这些个纨绔公子哥儿平时都是白吃干饭,不干正事儿,可不代表他们都是没能力的白痴啊。
更甚至,要揪出和制止这些说书和写故事的,他们比正儿八经当差的效率更高。开玩笑,只要是‘不正经’的事儿,谁比得上他们纨绔子的人脉渠道。
没两天,城内就没有说书先生再当众说这类故事了,就是那些暗中流通故事的书坊书肆,遇到来买‘小故事’书的客人也要提醒一句:看完,销毁,勿传,切记。
至于有没有往其它地方流传
纨绔子摆摆手,那就管不了了。
反正,他们浪的这片地儿别出幺蛾子就行。
如此京城内的纨绔联手,及时制止了一场对他们纨绔来说有些无法承受的危机。
由于发现得早,解决的快。
所以姚少傅和谢太傅还真不知道还有说书这回事。
而且,后面不知道是哪个纨绔子的‘天才’想法,竟让人在城内把两位大人的斗殴骂架说成了是文斗武斗,如此真性情好文采,颇有先秦大儒侠士之风啊。
不愧是我朝最负盛名的两位大儒啊!
可以说这次八卦风闻,最后‘受伤害’的好像只有被无辜波及的季睿了。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当下两位‘打完骂架’的大人再闭门(逃避)思过了几天后,对城内的风闻也听说了一些。
谢太傅气得差点又要半夜喝小酒,写文章大骂一通,但是呢
太傅夫人直接甩下一句话:“喝,喝病了也没事,汤药我都让人准备好了,大夫特意加足了黄连,说是下火有奇效。”
“”谢太傅委屈,但谢太傅知道,他夫人变了,他夫人不是说说的。
于是谢太傅只敢对月长叹,激动时就挥墨,写诗作赋骂姚松林。
而姚少傅这边就要淡定一些了,做都敢做,他难道还怕人说不成?说就说了,正好让大家看看谢洪杰那狗贼虚伪嘴脸。
那狗贼,还真以为他姚家的女儿好欺负!
就算成了太子妃又如何,那也是他姚松林宝贝出来的小女儿,真以为就和他太子一派的绑死了,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要不是皇命难为,谁爱当那个太子妃谁当去!
他姚松林一辈子的教书匠,无缘无故卷入这些是非中,本来也没想做些什么,事已至此,只希望女儿以后能顺遂一些。
结果欺人太甚!
他的女儿才经历了那样的痛楚,一个个的还来逼她,人家太子都没说什么,这些狗屁东西倒是管得宽。
又想借他姚松林的势,又想踩着他女儿欺负,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姚少傅没想到的是,怎么这事儿里面还有季睿的影子?
没错,骂到激动处他和谢狗贼是提了几句有关季睿的教育问题。
但是吧
这是重点吗?
后面姚少傅发现这风向咋还越来越不对了呢?
怎么他和谢狗贼都成了配角,而主人公变成季睿那小子了呢?
姚少傅:“”
磨牙,磨牙,又磨牙,最后一巴掌拍下去。
好哇好哇,肯定是谢狗贼的学生在里面搞事,混淆视听,把关注点转移到了季睿身上。
气得姚少傅随手抓起个啥东西就要奔出府,这次不堵在谢洪杰那老贼府门口骂的他头都抬不起来,他姚松林枉为一介读书人。
“站住!”少傅夫人一声冷斥,成功叫住了姚少傅激动的小步伐。
姚少傅扭头看向夫人,“夫人你没听见?外面的人都传的什么东西,这里面不是谢狗贼的学生搞鬼,老夫一万个不信。”
少傅夫人横眉一对,直到姚少傅乖乖放下手中砚台,她才没好气地说:“闹一闹就够了,等风波散去也没人说什么,你现在又去,只会让谣言越演越烈。”
见姚少傅还有些不甘心。
“再说了。”少傅夫人啪啪两下拍在桌上,“这事儿你没责任?你骂人就骂人,牵扯人小郡王干嘛?要不是你们把人扯进去,谁敢把他拿来当挡风旗子!”
“这,这个”姚少傅有些心虚,接触到夫人脸上怒容,他悻悻地说:“还不是谢老贼先提起,我当时顺口就”
“你也少跟我在这推卸责任,小郡王会被牵扯进去,你和姓谢的都要负责。”少傅夫人真是又气又无语。
“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小郡王那样好的一个孩子,因为你们两个口无遮拦都被传成什么样子了!”
姚少傅:“”
那个夫人
虽然这事儿季睿那小子是无辜了些,但那些话也不算误传啊。
那小子本身就是个小纨绔了,想改造还
“总之,最近都给我消停点,免得再给小郡王招惹是非。”少傅夫人瞪着他警告道。
姚少傅:“哦。”
行行行,都听夫人的。
经过姚少傅和谢太傅这一闹,东宫倒是得到了短暂的平静,至少一直幺蛾子不断的王皇后那边,消停了不少。
想来,短时间内王皇后是不好再逼着东宫多弄几个庶子什么的了。
当然王皇后那样的人也不会轻易罢休。
太子妃姚沐盈还‘无意’间从宫人口中得知,说是王皇后生气摔了花瓶,凤梧宫气氛很是不好。
姚沐盈又不傻,还能不知这话是谁放出来的?
她就当没听到,反正王皇后没点明,她就不会去凤梧宫找罪受。
不过没多久王皇后就传出身体有恙的消息,身为儿媳,姚沐盈理当去看望,说不定还要被留下侍疾。
那到时候,姚沐盈免不得要受一番无人可诟病的罪了。
但王皇后的算盘再次落空。
太子亲自去凤梧宫看望了王皇后,并且说明太子妃经历丧子之痛后,身子一直不好,怕她身上病气过给王皇后,导致王皇后病情加重,那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母后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着。”太子看着王皇后铁青的脸色,起身后又道:“如果病得实在不舒服,孤也会跟父皇建议一下,后宫暂时交由别的娘娘代为管理吗,好让母后有足够的时间休养身体。”
王皇后当时那脸色都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等太子还没完全走出凤梧宫,就听到高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次王皇后砸碎一地东西可就不是说说而已了。
太子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凤梧宫。
而这些,季睿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最近正因为姚少傅而‘烦恼’。
就是,姚少傅对他吧,好得有点过分了。
季睿一脸怀疑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地问:“少傅,您就说吧,您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了?”
姚少傅:“胡说八道!”
季睿又看了看他拿在手上的小被子。
姚少傅顺着他视线低头,就看到了本来准备给季睿搭在身上的小被子。
季睿小眼神一眯:看看,看看,还说你没做亏心事?没做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好?还给我盖被子!
姚少傅面色一讪,小被子朝着季睿,劈头盖脸地扔过去,吹胡子瞪眼道:“如今天气转凉,老夫是怕你在这四面透风的堂内睡出毛病,到时候又有了借口不来读书,也不知是谁整天说自己身娇体弱的,哼,老夫才不会让你小小心机得逞。”
就一扇门帘之隔的隔壁学堂众人:“”
少傅大人,您要做的难道不该是把这个上课期间睡觉的人吼起来罚站吗?
还怕他受凉?还给他盖被子?
众学子表情扭曲了一瞬。
少傅大人,您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季睿拉下脸上的被子,上下打量姚少傅:“真的?”
姚少傅:“哼哼,不睡了就起来听课,看看你一天像什么样子,叫你在学堂多待一个时辰你就是这么待的?”
季睿毫不费力重新躺下去,还闭着眼睛指挥,“睡的睡的,这两天我学习太多,脑子超过承受极限了,困得慌,您给我把被子盖好一点。”
隔壁众人:“!!!”
太不要脸了。
你学了个鬼啊。
不就是多写了两篇大字,多跟读了一篇文章,多在学堂睡了几个时辰嘛!
姚少傅那是让你多在学堂里,多熏陶一下,改一改你满脑子的纨绔思想。
姚少傅快骂他,骂醒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
隔壁怎么没声?
更见鬼的是,没多会儿隔壁就传来季睿迷迷糊糊的声音说:“谢谢少傅。”
众学子:“!!!”
要命,姚少傅不会还真给季睿盖被子了吧。
姚少傅他盖被子了吗?
盖了!
那手违背了自己的心意,颤巍巍地给某个懒成猪的小子盖上了小被子。
姚少傅那一刻都觉得良心又痛又舒畅,简直是中了毒一般的感受。
要不是要不是季睿因为他和谢老贼被牵连,传出满城风波,要不是他居然从远在湖州的师门友人那收到一封安慰信。
信上提及季睿,什么大盛朝第一纨绔,如今成了他的学生,让他也别太气馁,太上火,慢慢来,不急,不要因为这些和谢太傅吵架什么的。
姚少傅就真的绝对不会对季睿这小子产生什么愧疚、心虚心理。
季睿这小子是沾染了些纨绔作风,可远远不是什么大盛朝第一纨绔啊,而且,读书是愚笨了些,懒也是懒了非常懒吧,但好歹还算能管,还在熏陶改造中,不算无药可救啊。
谢老贼啊谢老贼,看看你那些学生干的什么好事!
人好好一孩子被你们害成什么样子了!(这时少傅夫人气急说的。)
反正少傅夫人也看到了那封信,还把姚少傅也指着鼻子训了一顿,让他反省反省。
就算夫人不说,姚少傅也心虚着呢。
师门友人都知道了,还专门写信过来,也不知传多远了,怕是
姚少傅越想越心虚。
这不,回到崇文馆就对季睿‘好’了一些。
季睿等脚步声一走,睁开眼睛,看看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小被子,捂嘴,难以置信。
天,姚少傅如果不是被鬼东西附身了,那就绝对做了亏心事了。
季睿眼珠子一转,那这他可就要抖一下试试了。
第二天,季睿照常按照自己的作息时间来到了崇文馆,不过很快他就起了幺蛾子。
举着嫩生生的小手,皱着眉头说:“少傅大人,这段时间练字练太多,我这手啊,酸的厉害,您看,今天能不能少练两篇大字啊。”
一天一共也才四篇,他一下子就少两篇,这跟没练有什么区别?
不过,听说最近皇上也在教他练字?
姚少傅忍下冲到嘴边的斥责,视线一垂,装作随口一说道:“你这段时间还算用功,那就缓两天吧。”
姚少傅:良心一击。
没事没事,过几天再加回来。
学堂众人:“”
然后旁若无人,心情不错的季睿终于练完两篇大字,在隔壁姚少傅讲课声音一停,宣布小休一刻时,季睿拿着刚写好的字,蹬蹬蹬跑过去。
字放下,季睿自信一挺胸膛,“少傅大人您看,是不是初具风骨,笔锋流畅而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韵味,像是云像是山又像是水像是风,总之,我也没想到自己写的字能有这么多幻象出来。”
姚少傅:“”
除了是有点像当今圣上笔迹的大墨坨坨,这东西本质上还是很丑的墨坨坨!
“少傅大人,您也点评两句哇。没事没事,您随便夸,我受得住的。”季睿身后的尾巴已经开了一半的屏了。
姚少傅握拳。
学堂内的皇子和伴读也都纷纷停下动作,默默用余光关注着姚少傅。
季睿还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少傅大人,“您千万别跟我客气,来吧,点评一下吧,少傅大人。”
“确确实大有进步。”姚少傅闭了闭眼睛,又说:“老夫看得出来,你下了一番功夫,每天多练习还是有用的。”
季睿不太满意,“少傅大人,您说得太委婉了些。”
夸夸不直白点,听起来都不悦耳。
姚少傅一狠心,睁开眼睛看着那一篇墨坨坨,说:“嗯,独具风骨,一般人模仿不来。”
“韵味十足?”季睿问。
“嗯,确实有一种让老夫一眼难忘的独特韵味。”
一种叫做‘丑’的韵味。
“您再看看这落笔,这收尾,这一笔一捺,如何?”季睿又问。
“可以。”
这话刚落下,姚少傅就感觉自己良心啪一下,好似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季睿也不过分难为姚少傅了,心满意足地收起自己的佳作,摇着自恋的尾巴,在一众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回自己座位去了。
而姚少傅强作淡定,假装看不到诸位学子碎了一地的眼珠子,翻了一页书,那手指居然都没颤一下,可见少傅大人也不是一般的薄脸皮之人。
读书人,首当其冲的就要脸皮足够强。
不然,还怎么针砭时弊时落地有声,和人辩论吵架而不脸红心跳,看着正气浩然,一派大家风范。
但学堂内众学子却:“”
很想抓着姚少傅肩膀摇晃,质问一句:少傅大人,您和谢太傅打架把脑子都打坏掉了吗?
听听,您听听您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而这还不算,接下来他们算是亲眼见证了‘脑子坏掉’的姚少傅是如何心也偏了的。
本来六皇子就和季睿不对付,有事没事就爱撩闲,这两人细算下来,谁都有错。有时候是六皇子不吃教训,偏要惹季睿。有时候是季睿实在无聊了,偏要摸一摸老虎屁股。
总之这两人每天都要制造点幺蛾子,似乎那一天才算圆满过去。
学堂内其他人现在都麻木了。
每次六皇子暴怒要冲上去揍人,他们拉着暴怒的六皇子,再看不是躲在八皇子身后,就是躲在九皇子身后,没脸没皮的季睿,他们就就好想放狗咬不不,是好想松开六皇子,让六皇子真的揍他一顿得了。
但是
这也就是想想。
因为稍微动静闹得大一点,引来了姚少傅,那姚少傅第一句话就是:“反了天了,敢在学堂闹事,你们给老夫把学规找五十遍,明日交上来!”
好嘛,又是熬夜抄学规的一天。
但是,他们一个个都只能老实抄好学规,顶着个新鲜出炉的黑眼圈到了学堂,就看到睡到自然醒的季睿,踩着点到了学堂,给姚少傅鞠躬打了招呼,就自顾自回座位坐着了。
到了休息时,姚少傅也没‘提醒’季睿交罚抄的东西。
看着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姚少傅,众人:“”好嘛,所以这惩罚就是除了季睿是吧?
九皇子那份,人齐轩铭还一起抄了呢。
六皇子那个暴脾气忍不了,起身就质问姚少傅,“少傅,季睿还没交抄写的东西。”
姚少傅淡淡一抬眸,扫过众人,正要说什么,那头季睿举举手,“啊,差点忘了,我这就交。”
季睿抱着一叠用封皮包好的纸,蹬蹬蹬小跑过去,把东西放下,又噔噔噔跑回去。
姚少傅拿起放在一边,六皇子这时又找事儿了,“少傅大人还是检查一下,我看,有些人最会偷奸耍滑,说不定就拿了几张纸应付”
“好了!”姚少傅语气不快地打断道:“休息时间结束,回去继续听课。”
六皇子顿时瞪大双眼,明显不服气。
“六殿下要是不服气,可以和老夫一起去勤政殿,问一问皇上,这崇文馆的事到底该如何处置,老夫人微言轻,怕是管不了了。”
六皇子:“!”
“正好,也给皇上说一下,诸位殿下和少爷们,各个都有身份有地位,这崇文馆门槛低,不适合你们待了,也许还是要另请高明,不如就让谢太傅来好了,谢太傅肯定能抬高这里的门槛,让你们满意。”
姚少傅话音刚落,底下一群学子脸色就变了又变,青红交错,在他冷淡眼神扫视下来时,纷纷低头认错。
六皇子又不蠢,只好也跟着低头认错。
姚少傅内心冷哼一声:真当老夫不知道,一个个的花花肠子。
之前老夫都当睁只眼闭只眼了,要闹随你们闹去,可倒好,偏要老夫来管,好啊,老夫管!
季睿那小子,老夫还能不知?
不过就是些口头是非,偏要往大了闹。
闹大了,你们来收场?
季睿如今能少作妖,老实一点待在学堂,老夫就谢天谢地了。
合着,他起幺蛾子,你们不是先生,你们不用头疼就没事了是吧?
老夫都说过多少次了,别和季睿一般计较。
他没脸没皮,你们跟他计较个什么劲儿!
季睿那小子也从没打扰你们学习,说句粗俗点的,你们把他当个屁放了,不好吗?
真闹到皇上那去,你们还能有理了?皇上还能给你们做主了?
这么说吧
季睿这小子真跟皇上告状了,你们还想抄几遍学规就了事儿了?
不管姚少傅是怎么想的,接连发生过几次这样的事后,学堂里的众人就看明白了。
姚少傅,他的心也彻底偏了!
至于还有谁心偏了。
那当然是明熙帝了。
伴读们也许还了解不够深,皇子们可是清楚得很。
下课后,回宫的路上,郑少秋越想越愤懑,忍不住就小声吐槽道:“姚少傅也太过分了,怎么如此偏帮季睿。还威胁我们说闹到皇上那去,皇上知道了肯定也要说姚少傅为人不公。”
八皇子当即皱起眉,不悦地看向郑少秋,郑少秋被八皇子如此盯着,还有些愣,就听到八皇子说:“福宁得罪你了?”
郑少秋:“?”
“下次,本殿下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如果你再和皇兄那几位伴读一起针对福宁,你也别来崇文馆了。”
“八殿下!”郑少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八皇子神色严肃,“我不需要一个违背我心意的伴读。福宁可从未惹过你,你为何如此看不惯他。”
郑少秋:“”
“记住,即便福宁顽劣一些,也轮不到你们来管。”八皇子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八殿下,我也是您亲表兄,算起来我们更亲才是,您为何”
八皇子拧眉打断他道:“够了。”
看清郑少秋眼中不甘不愿之色,八皇子冷呵一声,“你只以为是我护短,怎么不想想我也是为你好,论护短,我可比不上我的父皇。”
郑少秋激动的神色一顿,嘴唇阖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八皇子冷冷审视着他,说:“你不信大可一试,看父皇会不会收拾你。”
郑少秋:“!”下意识吞咽一口口水。
见他终于听进去了,八皇子内心才松了一口气,抬脚继续往前走。他可不是故意吓郑少秋。
这些人万一失了分寸,真闹到父皇跟前,那就一个都跑不了。
他父皇可没姚少傅那么好说话了。
不听他的警告,还和其他伴读一起搞事
八皇子拧眉,这郑家的人越来越
郑少秋在原地怔愣片刻,看着八皇子背影,忽然扯了下嘴角。
不说皇上了,就是殿下您,是不是也要收拾我?
皇上多护短,郑少秋不知,但他这位八殿下的护短,他可是亲眼看过不少了。
而明熙帝偏心吗?
明熙帝肯定不承认,但他近来对小混蛋确实还多了那么一丢丢的怜惜。
上次姚少傅和谢太傅闹事,他家小混蛋多无辜啊,竟然最后还被传出什么“大盛第一纨绔”的名头。
明熙帝听说的时候,气炸了好嘛。
但是,他一个皇帝,又不能下一道旨意勒令所有人闭嘴!
真要这么做了,还不得被那些读书人骂昏聩吗?
说到底还是姚少傅和谢太傅惹出来的麻烦,他们在读书人圈子里影响力本来就不小,明熙帝要真下个什么圣旨,那些人不但不信,怕是小混蛋名声还要更差。
所以啊,一时还真做不了什么的明熙帝,最近上早朝时,因为心气不顺,那是待着谁都要臭骂一顿。
朝臣们不知怎么惹了明熙帝,最近小心翼翼做人中。
当然,也有一些朝臣琢磨出那点劲儿来,不由心头一跳,暗叹:皇上对福宁小郡王是真的上心啊。
明熙帝一边对着朝臣发脾气,一边又对小混蛋心生怜惜。
哎——
无缘无故就被扣下一顶‘第一纨绔’的骂名。
朕朕都想把那几个故意传谣言的给砍了。
但朕不能啊。
季睿就发现,他舅舅最近看过来的目光,格外的慈爱。
季睿觉得,哪怕他现在完全抖起来,怕是舅舅都不会轻易生气了。
当然
季睿抖是不会乱抖的。
只能说,借此机会讨点小福利还是可以的呢。
于是乎,宫里几位娘娘那又热闹了,福宁那小东西似乎又有些无所事事了,又开始三天两头跑她们宫里蹭吃蹭喝地玩了。
书不读了?
姚少傅都不管管了?
还有皇上,您现在不怕小东西被我们带坏了?
也就在这一出出的小闹剧中,时间一晃而过,很快盛京城下了第一场雪,然后,大皇子终于回京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皇子就踏着第一场雪,在漫天白絮飞舞中,骑着一匹雪白战马,带着大军回京了。
士兵回京就驻扎在城外军营。
而大皇子则带着几个将士,骑马飞奔进城。奔腾的战马仿佛还沾染着北境特有的血气,百姓们只看到十几匹快马飞过去,那挥之不散的煞气让人呼吸都不由一窒。
而最让百姓一眼难忘的,就是骑在最前面的男子。
眉目似刀削斧凿,一闪而过,就给他们留下一个英气逼人,威姿飒爽的深刻印象。
“那就是咱们大盛朝的大皇子殿下?”
“打得北元王庭不敢吱声的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殿下威武!”
百姓们以往看到这样的快马奔驰而过,无不是面露畏惧跟不满,如今一个个脸上却更多的是兴奋。
很快路边的百姓就自发地跪拜高头大马上的将士们。
最前头的雪白战马忽然高抬起前腿,大皇子手拉缰绳,马儿就这么停了下来,他看着街道两边跪了一地的百姓,左手的鞭子换到右手,然后左手一抬。
“都起来吧。”战马上的大皇子穿着一身金光武将铠甲,戴着头盔,一双丹凤眼震慑力十足,神光逼人。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随即就是一片高喊千岁的声音。
大皇子微眯了眯眼,不再停留,扬鞭,马儿蹄子再次腾飞,眨眼间就奔出百米,而皇宫大门也逐渐显露在视野中。
今日早朝明熙帝特意延长了半个时辰,就为了等大皇子入朝。
马儿停在宫门口,大皇子下马步行,他身后还跟着五名将士,有大胡子老将也有年轻小将。
而一左一右紧跟在大皇子身侧的是两名年轻小将,乍一看,这两人面容仿佛,竟好似同一人般。
不过仔细一瞧,还是能看出些许不同之处。
而随着大皇子他们每过一处就有太监细着嗓子,高喊一声,一路通传。而此时站在金銮殿的百官,听着逐渐逼近的通传声,不知为何,竟跟着紧张起来。
此时站在殿内的还有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
三人面容倒是瞧不出紧张,却也在最后一道通传声响起时,不约而同抬起眼皮,与此同时,大皇子也步入殿中。
金光盔甲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高大挺拔的身材越发显得威武不凡,而随着大皇子走近,三人也终于看清了那张褪去少年稚嫩意气,而愈发英气刚毅的脸庞。
太子看着跪在殿中的大皇子,眼神似恍惚了一瞬,不过在明熙帝一声“快起来”落下后,太子很快恢复寻常。
这边金銮殿发生的事,尚在崇文馆读书的众人是看不见的。
不过,休息时间,到底压不住好奇心,有人突然说起了大皇子。
季睿刚坐下没多久,他和隔壁‘学霸们’不同,一来主要就是练字,属于旁听生,下午会有姚少傅指一篇文章让他诵读,顺便给他解说,属于上小课了,小课也就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结束,剩下的就是季睿坐在学堂无所事事的时间了。一直待到姚少傅规定的时间才能下学。
不过近来季睿上完小课就可以出去耍,原因嘛姚少傅说,适当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
其他人:“”呵呵。
虽然他们也想明白了,季睿这是彻底废了。
姚少傅的‘偏心’,实则是害了他。
但是
每次看到季睿无所事事的懒样,他们心里就是会不平衡。
季睿可不管大家‘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每天规定的那点刚好不给他带来压力的学习任务一结束,那是把学堂当自己家一般,放松又自在。
而且,他和小九这边跟隔壁也是简单隔了一道帘子的,上午打开旁听,下午就拉上了,互不干扰。
小九下午也有侍讲先生给他上小课。
两人读书的天赋半斤八两,但是,侍讲先生觉得九皇子比福宁郡王好教太多了。
有时候九皇子小课时间还要长一些,季睿那是多一刻钟他就要起幺蛾子,姚少傅虽说已经对他‘宽容’很多,但每次看着对比画面姚少傅还是忍不住要吼他几句。
人家九皇子还在磕磕绊绊地跟着侍讲学习,而季睿就已经瘫在地上耍赖了,说脑子挤满了,要给它留出时间,清出一点位置为明天做准备。
否则,脑子就会不听他的使唤,干脆一扫而空,啥都不剩。
姚少傅:“!!!”
你咋不说你的脑子是找人借来的呢?
简直荒谬,简直是
季睿揉着太阳穴,扫来一眼,好似在说:您不信?不信要不咱试试?
姚少傅:“”
深呼吸,深呼吸——
跟这没脸没皮的小子生气,气的是自己,气病了不划算,平心——静气,平心——静——
“小九别学了,过来休息休息,你看你脑子都要挤爆了。”
姚少傅静不了了,啪,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自己不学,你还不让别人学,你到底什么毛病!”
季睿很无辜,“少傅大人,您没看我家小九脸上写满了好痛苦三个大字吗?”
这时九皇子也屁颠颠地走到季睿身边坐下,还轻轻送出一口气,皱成一团的脸随之松开,与刚才和侍讲坐一起的苦大仇深脸完全不一样。
九皇子还对着姚少傅点头,“要爆了爆了,不行了不行了。”
姚少傅:“”
你们兄弟的脑子要娇贵些,动不动就满了爆了?
这会儿一大早的,季睿倒是没啥幺蛾子。
一来就乖乖坐下,拿着笔练字,练一个,他就要停下欣赏一番,那自恋的表情隔着一定距离,坐在上首的姚少傅都看得一清二楚。
姚少傅:“”
而那几个伴读还在压着声音谈论大皇子。
“这会儿大皇子殿下应该已经在朝堂上了吧?”
“三日后的宫宴就是为大皇子接风洗尘,到时候咱们也能看到传闻中的大皇子殿下了。”
“大皇子可是十二岁就去了北境参军,听别人说是从小兵做起的。”
“嘶——不会吧,应该再怎么样也是个伍长吧。”
伍长都是看低了大皇子了!
小兵?
怎么可能。
那可是一国皇子,还是长子啊。
“我大哥确实是从小兵一步步升上去的。”这时,六皇子突然一脸骄傲道:“我大哥和一般人可不一样,文武全才,尤其武功和指挥作战的才能,那是多少人拍马都赶不上的。”
有人头一次看到六皇子如此吹嘘二皇子之外的人,不免侧目了一下。
不过
也对,二皇子本来就站了大皇子那队,身为二皇子的亲弟弟,六皇子自然而然也归了大皇子那一派。
“我听二哥说,大哥还没离京前,父皇经常带着他们去上林苑打猎,每次都是大哥表现最好,猎物多得都放不下。”
要说以前六皇子还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哥有些小小嫉妒,但如今他也知道了,自己和二哥都是大哥一派,又听说了大哥那些战绩,六皇子早就崇拜不已了。
他也想成为大哥那样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大哥十岁那年跟着父皇秋围,还猎到一只老虎!”六皇子说到这,激动得脸膛都泛起薄红。
他如今也十岁了,前段时间去上林苑玩,也差点射中一只老虎,可惜
不过上林苑的猎物可不比秋围猎场的,少了很多野性,狩猎难度要低很多。
可见他大哥是多么勇武的人。
十岁就能猎到老虎?!
学堂内也响起一片抽气声。
随着六皇子吹嘘声一起,堂内另外几位皇子表情也有了些微妙变化。
五皇子是学堂内年纪最大的皇子,再过三年多也可以参政了,从今年年初起,他去东宫的次数就变得比往年频繁一些。这好像是在释放一个信号,他要选择站在太子一派。
不过也不难猜,五皇子生母就常去凤梧宫与王皇后说话解闷,如此看来,他生母早早就帮他选好站太子那边了。
而七皇子一向是学堂内的小透明,哪怕和五皇子、六皇子玩在一起,同进同出的,他也没啥太大存在感。
比起五皇子、六皇子,他更没啥选择,毕竟是养在淑妃名下,当然是与三皇子一个战线了。
不过七皇子各方面都很平庸,学识一般,武学更是不行,可能是早产的缘故,小时候也属于体弱多病的,所以平时上武学课,他也就比季睿那只动不动喊累的‘小弱鸡’好一点。
七皇子本人对读书也不怎么感兴趣,勉勉强强才能完成先生们的课业要求。平时他倒是很喜欢搞些声乐音律、画画这类艺术性玩意儿,一手书法连姚少傅都夸过。
平时要说点干实事,论时政,七皇子要么是一问三不知,要么是借用书上例子张冠李戴,茫然羞耻的样子让姚少傅都直摇头。
在姚少傅看来,七皇子艺术天赋还不错,好好深造,以后说不得能在艺术一道做出一番成绩。
至于干点啥实事
算了吧,为了百姓着想,别让他瞎折腾了。
而八皇子
年纪虽小,但思维敏捷,常常能举一反三,在政治实事上虽说还看不全面,倒也有自己一番独到见解,假以时日,必能独当一面,不比前头几位皇子差。
就是八皇子即便想选择一个兄长站队,可他身后那些势力会甘愿吗?
姚少傅心里一叹,皇家事,最好还是少纠缠为好。要不是女儿如今成了太子妃,他是一丁点儿都不想沾染的。
好在,如今皇上英明果决,不是那等昏庸善变之人,而这些皇子想要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搞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不然光靠太子,可压不住这些兄弟哦。
而且,比起太子早点登基继位什么的,姚少傅更希望当今圣上一直坐在宝座上,哪怕是六十岁,七十岁都好,最好是皇子们年纪都大了,朝堂跟大盛朝天下都更太平了。
到时候管他是太子继位,还是皇太孙继位,只要有能力就成。
要想压下这些野心勃勃的皇子,还有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还得是当今圣上明熙帝啊。
皇上如今也就四十出头,年富力强的,看着是个长寿的,姚少傅希望皇上还能再干个三、四十年。
哎,皇上啊,您一定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您要是多努努力,老夫再给您多教几代皇孙都行啊。
所以别说是这些皇子、少年伴读对大皇子的归来充满好奇跟紧张了,姚少傅那心情也没面上那般平静。
每日祈祷明熙帝长寿的次数都多了。
他可能是朝堂中少有的真正希望明熙帝‘万岁’的纯臣了。
就在学堂内众人心情不一,却都是因为同一个人而起了变化时,突然,隔壁传来一声。
“小九你看,哥哥这字是不是惊为天人。”
那语气自恋得好像全天下就属他最牛了。
“嗯,好厉害。”九皇子小手鼓掌。
季睿被掌声和夸奖熏得更加飘飘然,“哥哥这字送给你了,你拿回去让人裱起来,就放寝室看着,每天多看看,说不定小九你也能早日追赶上我优秀的脚步。”
九皇子:“好的,我会努力的。”
众人:“”
你们两个够了!
齐轩铭看着逐渐被带得越来越偏的九殿下,只能在心头流下两行清泪。
啊啊啊啊啊九殿下为何有个小郡王这样不靠谱的亲表哥啊。
不过季睿没想到,他会在当天晚上就提前见到那位传闻中的大皇子表哥。
季睿下午和小九在御花园浪了一圈,踩着饭点回了福春宫,还以为舅舅没回来,毕竟临近年底,他忙得很。
谁知刚一脚踏进门内,旁边就传来一声冷呵。
“又跑哪儿去疯了?”
明熙帝看着季睿那一身的狼狈,像是在地上打过滚似的,就很是无语。
季睿扭头就看到院子里的舅舅,和站在舅舅身边年轻英俊的男子。要知道皇帝舅舅可是一国之君,那气势,不管谁站他身边都要被比得矮上一大截。
但这个年轻英武的男子却没被比下去,站在皇帝舅舅身边,他的气势收敛了一些,却绝对不会弱到让人忽视。
如此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的,肯定就是他那位大皇子表哥了吧。
“你什么表情?”明熙帝嘴角一抽,没好气道:“跟见鬼了一样。”
“什么见鬼,舅舅你胡说什么呢,我那是震惊。”季睿赶紧收起长大的嘴巴和瞪大的眼睛,视线还落在他大表哥身上,话却是对明熙帝说的。
“大表哥好帅一男子啊。”
然后,季睿就情不自禁飚出这么一句话。
明熙帝:“”
大皇子却扯起了一边嘴角,凌厉的丹凤眼一染上笑意,少了几分摄人的威力,倒像是一位疏朗侠义的大哥哥。
这么一看,刚才被战场洗涤出来的成熟就褪去一些,总算能看出他和皇帝舅舅之间的差别了。
皇帝舅舅气质里面那种岁月磨砺出的厚重感,还是不一样的。
嗯,我舅舅还是更帅些。
明熙帝不知道小混蛋心里在夸他,见他满眼赞赏地看着大儿子,嘴角一抽,很无语。
这小东西看人难到只会看脸?
“福宁倒是跟母妃说的一样,性子活泼有趣。”这时,一旁大皇子忽然出声道。
而他看向季睿的目光还带着一点亲近之意,“我在北境就常从母妃信中看到你的身影,母妃经常提及你。”
“我知道我知道,”季睿笑着直点头,“大表哥还给我寄过生辰礼,每次给德妃娘娘寄东西也给了我一份,大表哥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
明熙帝看着季睿嘴甜哄人的样,就差翻个白眼了,“承武你别听他胡说,他平时可没跟朕念过你的好,那些东西都白给他了。”
“!”季睿用谴责的眼神看向明熙帝,好像在说:您好意思吗?居然拆宝宝的台?
明熙帝呵呵一声,就看不得这小混蛋遇上个人就急着黏上去的样子。
怎么?朕这一国之君还不够你黏的?
季睿也想冲皇帝舅舅翻个白眼了,你够了你够了啊,都多大年纪了,还小心眼呢?
大皇子看着两人毫不遮掩的目光交流,眼神微动了一下,心道,父皇对福宁确实不一般,两人的情谊很像当年父皇和长公主姑姑。
“还不快去换身干净衣裳,让你一天读书,你倒好成天在外乱晃,朕就没见过哪位皇子像你这么不干不净的。”明熙帝念叨起来的功夫,不比老嬷嬷弱。
“小九啊,小九比我还脏呢,舅舅要不去看一眼?”季睿立马回了一句,见明熙帝微微眯起长眸,季睿立刻卖乖,闭嘴。
朝大皇子眯起眼睛笑了笑,就带着小全子回偏殿换衣服了。
等人一走,明熙帝看向自己大儿子,无奈一笑道:“这小混蛋,没少让朕操心。一点不像你和你那几个兄弟,读书不认真还成天只想着玩,朕对他是没指望了,以后少给朕惹麻烦就不错了。”
“父皇也不用太担心,儿臣看福宁是爱玩一些,但性子却是极好的,母妃都常常夸他懂事贴心。”
大皇子还是第一次见他父皇对谁语气这般无奈,看似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可落在旁人眼里,又何尝不是宠溺。
而刚才父皇看季睿的眼神,分明是对着他那些兄弟都少有的慈和。倒更像是平民百姓家中父亲看儿子时的样子。
哪怕是对他也不是这样。
大皇子想到以前少时,三弟就经常因为父皇对他多夸奖一些,就掩不住嫉妒不甘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要是看到父皇对福宁的样子,以三弟那性子,怕是免不得要嫉妒。
不过
大皇子在心里一摇头。
如果这个对象不是福宁,而是换成他哪个兄弟,难保他自己不会心情复杂。
哪怕他如今也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可在面对他的父皇时,他似乎还是当年那个一腔孤勇,凭着少年意气冲上北境战场,只为了不让父皇失望,证明自己是值得父皇骄傲的儿子。
而大皇子第一面就对季睿有几分亲近之意,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德妃的缘故。
因为德妃信里常提及季睿,他又早早离开盛京,留母妃一人在深宫,所以出于感念季睿陪母妃解闷之情,他后来才会在寄给德妃的礼品中单独给季睿捎带一份。
不过让大皇子意外的是,季睿还给了他回礼,不是药材就是治外伤的好药,听说是他专门拜托太医院调制的。
大皇子当然不缺这些,但这份心意也难得。
而且他的几个儿子每年生辰,随着德妃寄来的礼物里也有季睿准备的,适合小孩子玩的小物件。
所以,大皇子夸他懂事贴心,还真不完全是因为德妃这样说的。
明熙帝自然知道这些,季睿给小皇孙送的那些小玩件儿,都是他小时候玩过觉得好玩的,里面大多还是明熙帝吩咐宫人给他搜寻来的。
小混蛋就是这样,看着没心没肺,实则谁对他好,他都记上心了。他大儿子不过是寄了一回东西给他,他就兴高采烈地寄东西回去。
后面大儿子每年给他寄,他也就每年也寄东西过去。
明熙帝时常看得摇头,这孩子,好像对谁都没一点心眼跟防备。
对后宫的妃子如此,对朕那几个儿子也如此。
这样好也不好。
明熙帝有时候都担心,小混蛋没心眼,看谁都像大好人,与后宫娘娘和皇子关系都不错,以后真要出点什么意外,小混蛋怕要难过死了。
余光扫过器宇轩昂,越发成熟坚毅的大儿子,这个也让他骄傲的儿子,明熙帝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幽色,两根手指的指腹也下意识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自己也是从皇子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所以这些儿子,要说对他的位置没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
明熙帝手指摩挲的动作忽地停住,眼中那一瞬的异色早已消失不见。
哪怕是他的亲儿子,有些事情也要按照他的想法走。
否则
一抹凛冽的冷意从明熙帝心底升起。
朕,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一盘下到一半的棋局。
承武,你也不要让朕失望。
这晚福春宫的晚膳,季睿是和舅舅、大表哥三人一起用的。
当然,吃完饭季睿就一个词来表达:无语。
果然舅舅出品,必属‘工作狂’精品。
看着吃个饭还不停讨论军务、政务的两人,他真想大喊一句: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呢?
以前舅舅您还让我吃饭少说话呢?
合着,话要少说,但讨论工作说的话就是不一样的是吧?
季睿化无语为食欲,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把好吃的尽数夹到自己碗里,哼哼,你们不吃,我吃。
然而季睿的小动作怎么可能逃过另外两人的眼睛。
明熙帝嘴角一抽:这小混蛋,朕不过是多说了两句正经事,他就不耐烦了。
大皇子看着突然停下讨论的父皇,一开始还有些愣,他其实挺愿意多和父皇说些政务上的事。
毕竟这些年都在北境,要说军务一块,他一点不虚,可在朝堂政务这一块就要缺些实干经验了。
哪怕府上也有不少谋士,眼光卓越者也有,可要和父皇一比,还有那些老谋深算的朝臣一比,还是要差上很多的。
只是和父皇交流了这么几句,大皇子就感觉受益匪浅,了解的也多了些。
谁知,他刚想再顺着话题多说两句,父皇就执起御筷,招呼道:“饭菜都快凉了,先吃先吃。”
大皇子:“?”
这些年父皇难不成也变了些习惯?
他记得,以前父皇一谈论起政务军事,都是不尽兴不结束的啊。
明熙帝看着大口大口啃肉的季睿,眼角一抽,轻咳了一声,“慢点吃,谁跟你抢啊。”
季睿吃得小嘴都包不住,小眼神一瞪,好似在说:您不吃就算了,我多吃点,吃快点,免得浪费。
明熙帝没好气道:“给朕留点,小心吃太多,又晚上撑得慌叫朕给你揉肚子。朕这次可不会惯着你,你撑死了,朕也不揉。”
季睿嗷呜嗷呜,吃东西的样子跟头凶残小兽似的。
明熙帝怕他撑死自己,只好伸手去季睿面前的盘子里夹菜。季睿瞪大眼睛,拿着肘子的手一松,想要阻止,但明熙帝是那么好挡的嘛,没多会,季睿囤积到自己盘子里的美食就被抢走一半。
季睿瞪着大眼睛,控诉明熙帝。
明熙帝神情自若,也不嫌弃季睿夹到碗里过,一边吃,还不忘招呼他大儿子,“别跟他客气,好吃的都在他盘子里了,你也夹走一些。”
季睿嘴里还有食物,无法说话,只能一边快速咀嚼,弄得脸颊胀鼓鼓的,一边控诉明熙帝,一边又可怜兮兮地看向大皇子,好像在说:大表哥,您下手轻一点呗。
大皇子:“”
原来,父皇就是这么变的啊。
大皇子也不客气了,直接朝季睿的盘子下手。
好家伙,季睿面前两个大盘子,一个被他自己吃掉一半,一个被明熙帝清空一半。
大皇子可是习武之人,更能吃,他也不嫌弃季睿,很快就把剩下的两个一半,统统挪到了自己盘子里。
季睿:“!!!”
明熙帝:“???”
大皇子笑笑:“我饭量大,父皇您也是知道的。”
明熙帝:“”
确实。
可是
你也给小混蛋意思一下,留一点啊。
季睿看着如此过分的父子两,终于,泪奔了。
第一百十一八章
大皇子回京后,确实有不少人弄起了幺蛾子。
朝堂上明里暗里的,有捧大皇子的也有针对大皇子的,似乎是想把水搅一搅。
就连大皇子回京当日,百姓夹道欢迎高呼“千岁”都被人拿来作筏子,暗示明熙帝功高震主,什么收拢民望,其心不小啊,这还是盛京城,要是换成北境,怕是只知大皇子不知圣上了啊。
那个官员暗示完,就发现金銮殿内冷寂一片,在他小心翼翼抬了下眼皮,还没看清明熙帝面容,就听到一声冰冷的“拖出去”。
御前带刀侍卫进来把人拖了下去。
这就算是官做到头了。
运气好只是被摘了管帽,或是贬谪到偏远地区,运气不好那就是掉脑袋了。
人被拖下去后,殿内气氛还一片冷肃,高高在上的龙椅上,明熙帝着玄色冕服,金线绣刻的五爪金龙面目狰狞地俯视百官,仿佛下一刻就要从一团玄雾中咆哮而出,把所有人一口吞噬殆尽。
别说那些心虚的官员冷汗连连两股战战,就连孙相等近臣也心有戚戚,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还在心头暗骂刚才拖出去的人。
上眼药?就算这次对大皇子没什么伤害,以后次数多了总能让多疑的帝王对大皇子心生厌恶和防备?
帝王本多疑,这话是没错,包括当今皇上也是个多疑的人。
但是
皇上多疑不代表愚蠢昏庸啊。
这种级别的上眼药,你们是瞧不起谁啊?
换个皇上来也许可行,但这对当今圣上明显不适用啊。
有毛病,大大的有毛病。
别说孙相等人在心头骂了,就是站立在朝堂上的几位皇子同样想骂人。
刚才那人可不是哪个阵营的。
太子、三皇子还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他们都严令下面的人这段时间不要挑事儿,不要在这个关头惹了他们父皇的眼。
小小试探可以,但千万不能犯蠢。
否则,他们父皇可不是吃素的啊。
谁知,各自阵营都约束的挺好,但偏偏有这种自作聪明的蠢货。也不知是被谁撺掇了,还是天真到以为这样就是递了投名状,表了忠心了?
兄弟四人不约而同互相瞥了一眼,这一眼很快就收了回去,快得旁人根本察觉不到。
不过他们几人心知肚明,那一眼好像在说:希望这种官员不要来沾染我。
就在殿内气氛压抑得快喘不过气来时,王明盛高喊一声,“退朝!”
那抹走动间有金光浮动的玄色身影已经大步离开,虽然明熙帝走之前什么表示都没有,可殿内皇子和官员心里都有些忐忑。
这这要是直接发火还好些,如此态度,更叫人看不懂摸不透啊。
不少官员自发地朝孙相,夏尚书,刘尚书还有谢太傅等人靠近,可这几人都拱拱手快速溜了。
现在知道怕了?
那你们搞事的时候怎么不用脑子多想想?
如今皇上年富力强,就算是皇子们一个个长大了,可翅膀还嫩着呢,皇上那只盘旋在高空的真龙还没表示,你们倒急着去触他的逆鳞。
哎,急,太急了。
这些时日朝堂上暗戳戳的挑事儿气氛,崇文馆这边倒是没被波及到,相反,这边倒挺有岁月静好啊屁哟,是鸡飞狗跳才对。
姚少傅终于破防了,再次火龙咆哮,“季睿,你给我过来!”
啪!
季睿刚一进屋,姚少傅就用力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一众视线。
学堂里,六皇子冷嗤一声,而其他人同样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最近姚少傅似乎又恢复了些往日的脾气,但是
对季睿,姚少傅根本就束手无策。
有人目光扫过站在院子里,浑身脏兮兮的几个小豆丁,嘴角一抽。大皇子要是看到了,怕是宁愿给儿子找先生在府上教学,也不会送来崇文馆读书了吧。
而此时站在院子里,看着紧闭房门的三个小皇孙,也有些些慌神。
“九皇叔,福宁表叔不会有事吧?”
“是啊,表叔不会被打吧?”
“少傅好生气的样子。”
小九和三个小豆丁皇孙一样刚玩了雪,浑身脏兮兮,还有一些碎雪渣来不及清理,被他暖融融的体温给化成了水滴。
“不会,哥不会有事。”小九摇摇头,他脸上全是对季睿的信任,“走,去换衣服。”
刚才哥哥说了,带小皇孙去换衣服。
三个小豆丁也就是大皇子的儿子,最大的差不多六岁,跟小十皇子差不多大小了,最小的刚刚三岁,就被自家父亲大皇子给打包送到崇文馆读书了。
之前他们在府上也启蒙过,连最小那个三岁的,都能小手微颤地抓着笔写下一个不比季睿差的字了。
三位皇孙年纪小,都是属于启蒙阶段,来了崇文馆,姚少傅摸了一下三人的底子,干脆就把他们放在了季睿这边。
上午旁听,下午上小课。
这样对三个小皇孙来说就算听不懂也不会觉得格格不入,导致压力过大。
确实,刚来崇文馆第一天他们还有些紧张跟担忧,就怕表现不好给自家父王丢脸。但是吧这一天下来,他们就放心了。
因为崇文馆还有福宁表叔和九皇叔在。
三位小皇孙上午还跟听天书一样,坐在那眼神都有些无措,努力想把姚少傅说的那些东西给记进脑子里,可记不住,根本记不住啊。
哪怕他们用力记了,可没一会儿就忘了,而且,有时候姚少傅突然抛出一个问题,就看前面儿的八皇叔、五皇叔都能对答如流,不止皇叔,那些个伴读只要被点,都能侃侃而谈。
而他们说的那些东西,小皇孙们都听不懂。
天啊,年纪最大的小皇孙心态都差点崩了。
他后悔了,早前该听母妃的话,少调皮贪玩,多读书才是,不然也不会坐在这什么都听不懂了。
来崇文馆之前,母妃还叫了他们三个到跟前谈话,让他们到了崇文馆要认真听讲,不可再像在府上那般胡闹、不认真。
崇文馆的姚少傅可是很有名气的先生,惹了他生气,就是父王都饶不了他们。
而且,还有未成年的皇子,也就是他们的皇叔在那里读书,听说各个都表现优异,要是他们三表现太差劲儿,丢的就是他们父王的脸。
三个小皇孙当时一听,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本来还想着,母妃是不是故意吓他们的,结果
嘤嘤嘤——
三个小皇孙,两个大的还能勉强绷住即将破碎的心态,最小那个,已经眼含雾气,心态崩了一半了。
太惨了!
季睿刚练完一篇大字,双手往后一撑准备小休片刻,结果不经意一瞟就看到旁边一小皇孙茫然无措地睁着大眼睛,一脸‘我想要知识,但知识一脚踢开了我,还踩了我一脸’的崩溃模样。
季睿脑子里当即冒出三个大字:太惨了!
他不由顺着看向下一个,果然,第二个小皇孙同样一脸‘我在哪儿,我为什么在这儿,我怎么会出生在这个世上’的茫然无措。
季睿:惨啊!
对了,还有一个。
季睿就这样双手撑地,脑袋后仰,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望向坐在他后面,年纪最小的小皇孙。
这一看。
季睿:惨无人道啊。
只见这个三岁小豆丁眼眸雾蒙蒙的,小嘴抿得紧紧的,小拳头也用力攥得紧紧的,好像在强忍着什么,却在季睿一个后仰望过来时,小豆丁吸了吸鼻子,努力睁大眼睛,任由泪水在里面打转就是不让它掉出来。
小豆丁大脑门上仿佛写着:我听不懂,但我要坚强。
季睿感叹,大表哥不愧是让他舅舅都赞过不少次的大儿子,深得他舅舅真传啊,孩子还这么小,就开始鸡娃了,还是放在崇文馆这种处处优秀,压力巨大的环境中。
把三个幼儿园小豆丁,和一群‘大学生’或者能和大学生斗智斗勇的卷王大朋友放在一块,难道是你们皇家拔苗助长的传统教育模式?
眼见小豆丁的泪珠珠都悬在眼睫毛上了,还强撑着不能哭,生怕被季睿看笑话似的,突然,一张干净漂亮的小手帕就落在了桌面上。
小皇孙就见福宁表叔冲他眨了眨眼,下一秒好像没长骨头的福宁表叔就坐直了身子,把他前方视野给挡了个干干净净,别人也看不见他了。
吸了吸鼻子,小皇孙这才悄悄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眼睛,然后又快速把帕子藏了起来。
他看着坐在前面的福宁表叔,最后还是小小声说了句。
“谢谢福宁表叔。”
小皇孙握紧小拳头,努力重振心神,可是接下来的课,他越听越迷茫,越听越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个大笨蛋。
八皇叔就比大哥大了一岁多,十皇叔也跟大哥是差不多年纪的,可是他们都听得懂。而且,八皇叔真的好厉害哦,少傅问什么他都能答上。
呜呜呜呜——
母妃,我明天再也不要来崇文馆读书了。
三个小皇孙一早上的旁听课听下来,可不止三岁的那个产生了逃学心里,两个大的同样被打击得像是缺了水的小草,恍恍惚惚地坐在那,就连贴身近侍来叫他们去隔壁用膳,他们都听不见。
见状,季睿摇头叹气:惨啊。
想了想,季睿走过去,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脑袋,三个小皇孙同时愣愣地抬头,就见他们福宁表叔笑得很暖心地说:“没事,下午就好点了,先去吃饭。”
三位小皇孙以为这是福宁表叔特意安慰他们的,虽然觉得下午也好不了了,但还是有些感动的。
“福宁表叔。”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季睿喊道。
季睿摸摸孩子的头,这时最小的小皇孙才反应过来护住脑袋,“不能摸头,摸头不聪明了。”
对,他们已经很笨了,再摸头更笨了怎么办。
旁边两个小皇孙也同时遮住自己的脑袋,并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季睿的手。
季睿笑笑,还想撸两把的手手只好收了回去。
外面看见这一幕的八皇子,嘴角无语一抽,“你到底还走不走了?”
“来了来了。”
季睿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前还招呼三人,“走啊,咱们都要在旁边的暖阁用饭,一起呗。”
三个小皇孙闻言下意识看了眼等在外面的八皇叔、十皇叔,刚要委婉拒绝,季睿已经牵起最小那个的手,“小九,剩下的两个你牵着。”
“哦。”刚才好像在发呆的九皇叔一下子牵住两人的手。
八皇子见状并没说什么,只是见季睿牵着小豆丁,还蹦蹦跶跶的,弄得小皇孙差点摔倒,八皇子实在看不过去了。
“你会不会走路?”
季睿:“小八哥哥你没看见我会走路吗?”
八皇子:“”
见小八开始板脸了,季睿连连讨饶:“好好好,我慢慢走行了吧。”
八皇子见他走路终于老实些了,没让小皇孙跟着咧咧歪歪的,才放下心来。
福宁真是
要是把人摔着了,就算大哥不说什么,德妃和齐王妃免不了也是要埋怨他的。
而且,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和东宫的太子皇兄走得近,关系好了?如今谁不知道大哥回朝和太子一派关系紧张,暗潮涌动,他倒好,不说和大哥的三个儿子保持距离,还主动找事。
崇文馆多的是宫女太监,跟在三个小皇孙身边伺候的下人也有,伴读也有,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八皇子看着笑得没心没肺,偶尔故意走两步突然停下让小皇孙撞他身上的季睿。
“”
八皇子感觉自己真是替他操碎了心。
季睿还不知自己让小八操碎了心,牵着小皇孙的手一起到了暖阁用膳。崇文馆众位皇子皇孙的膳食是由御膳房送来的,当然,偶尔各宫娘娘心疼儿子读书辛苦,也会另开小灶,让人送吃的过来。
可能是三位小皇孙第一天来崇文馆报道,德妃怜惜三个孙儿,让人准备了特别丰盛的午膳送来用餐的暖阁。
那一桌子美食和旁边几桌形成了鲜明对比。
虽说御膳房肯定不敢亏待皇子们,但和德妃用心准备的一比,还是差了一大截的。
此时六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他们已经落座,由于五六七三位皇子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虽说关系也没那么好了,但还是坐在一起吃饭的。
而季睿平时就带着小九,和八皇子十皇子一桌吃饭。
至于伴读们则在暖阁隔壁房间用饭。
此时,看着小皇孙们那一大桌子好吃的,季睿吩咐宫人,把他们这张桌子也并过去,并且不要脸地说:“怕你们不好意思,表叔过来陪你们一起吃。”
小九也不客气地跟着季睿移过去了。
八皇子几人:“”
所以,这才是季睿真实目的吧。
还以为他真是关心几个小皇孙初来乍到不适应,原来他就只是为了蹭吃蹭喝的。
八皇子脸黑了,看着季睿一阵牙痒痒,不过可能是看他还在磨蹭,季睿又起身一把拉着他入了座。
“小八哥哥快吃啊,这个天儿饭菜凉得很快的,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八皇子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就被拉着强制入座了。
见八哥都坐下了,小十也没办法,默默坐在了一个小皇孙身边。
此时三位小皇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弄傻眼了,还有些不自在跟紧张。毕竟,除了福宁表叔,他们和三位皇叔的关系并不亲近啊。
对了,福宁表叔他们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来着。
季睿见三小豆丁还傻愣着,不由招招手,“吃啊,跟表叔皇叔还客气个什么劲儿,你们再不吃,可都凉了啊。”
八皇子十皇子:“!”
他是怎么能如此不要脸的。
身为皇叔,居然来蹭侄儿吃喝,八皇子从没这么羞耻过,简直想立刻起身就走,但是坐都坐下了,现在走岂不是给人甩脸子嘛。
福宁这么没脸没皮倒是不在意,三个小侄儿怕是要吓到了。
八皇子无法,只能装作‘食不言’,专注吃饭。
三位小皇孙见状,紧张的心情稍缓,终于拿起了筷子,只是还不等他们吃一口,就听旁边福宁表示感叹道。
“果然,要说肘子做得好吃的,德妃娘娘宫里的小厨房绝对能排上前三名。”
“还有这个,八宝鸡,啧啧啧,鲜嫩滑口,唇齿留香,太好吃了。”
“这个这个也好吃,你们快尝尝啊,这个水晶玲珑玉面包可是德妃娘娘宫里拿手小食。”
季睿吃得筷子都停不下来了,他见三位小皇孙还愣着不动,干脆拿一旁的公筷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好吃的。
“别跟你表叔皇叔客气了,吃!”
像你们父王那样,把客气二字都给吃了吧。
隔壁桌的五六七皇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德妃特意为他准备的。
有了季睿如此不客气的一番表现,三位小皇孙终于回过神来,也没那么紧张了,拿起筷子就开干。
而且,福宁表叔说的没错,他说的那几道菜真的很好吃诶。
福宁表叔对祖母宫里好吃的真是好清楚哦。
季睿看着三个一开吃,就嗷呜嗷呜停不下来的小皇孙,见识到了他们小小年纪就比一般豆丁能吃的一面。
果然,基因骗不了人吗?
但是这次,季睿嗷呜嗷呜也大口开干,拼不过大表哥就算了,他,是不会输给几个小豆丁的。
小皇孙们听着旁边动静,咀嚼的动作倏地一停,一抬头就看到福宁表叔和九皇叔凶残进食的样子。
只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们面前的几个盘子就被清空了。
小皇孙们:“!!!”
尤其九皇叔,好能吃啊
小皇孙们一个激灵回了神,纷纷加快了用膳速度。
小孩子嘛,有人抢食就特别能吃,再说这三个小皇孙像了他们父王大皇子,就连最小的三岁小皇孙,也是超级能吃。
十皇子也是习武之人,见状,就知自己再客气下去可能要吃不饱了,于是他也顾不得维持一个皇叔该有的体面了。
见十皇叔也突然变了气势,小皇孙们一惊,再也顾不得紧张什么的了,吃吃吃,快吃,再不吃就没有了。
而此时桌上唯一一个正常人八皇子:“”满头黑线。
八皇子第一次觉得,五皇子他们那一桌看上去是那么的诱人,好想坐过去。
而五皇子他们觉得今天用餐真平和啊,没有季睿跑过来搭话,六皇子没有被惹毛,五皇子和七皇子吃个饭都安心不少。
午膳吃完,小皇孙们堪堪打了个饱嗝。
要不是德妃让人准备的多,而季睿他们那一桌也有不少吃的,那他们三个可能还会吃不饱。
福宁表叔和十皇叔都好能吃,而九皇叔那是特别特别能吃,都快超过他们父王了。
小皇孙们眼神惊奇地扫过九皇叔鼓鼓的肚子,真的不会撑破吗?
“都吃饱了吧?”季睿瘫在椅子上,一脸的满足,看向三位小皇孙说:“走,咱们出去遛两圈消消食,然后回来睡个午觉。”
本来小皇孙他们是打算趁着午休努力恶补一下上午听不懂的天书的,可是,福宁表叔都主动开口邀约了,他们不去好像又不太好。
那那就散个步,然后回来学习吧。
但是
不是说遛个弯吗?怎么遛这么远?
八皇子见季睿越走越远,也拧了眉,“回去了。”
季睿指着一个方向,眼巴巴地看着小八,“都到这了,再走两步就是书云宫了,小八哥哥,我们正好看看贤妃娘娘,喝个小茶再回去也不迟啊。”
也不知道小八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以往就在外面小走两圈就和小十回去了,今天偏要跟着他们一起。
哎,季睿叹气,有个‘教导主任’跟着,他还怎么带着小皇孙们放松放松啊。
果然,八皇子一听脸就沉了下来,就知道他不安分,季睿一看小八的脸色就知道喝茶什么的是不行了。
“那回去吧。”季睿小手往后一背,一脸沧桑地往回走了。
小皇孙们一听要去书云宫喝茶,那是又紧张又担心,这会儿见不用去,三个小豆丁齐刷刷松了口气。
哪有这样突然上人家贤妃娘娘宫里做客的啊。
而且
午休时间要结束了哇,他们还没恶补一下知识呢。
下午怎么办?
虽然是上小课,但是应该也很难吧?他们这么笨会不会被姚少傅和侍讲先生们嫌弃啊,要是给父王丢脸了怎么办?
忐忑不安的小皇孙们看着一回了学堂,就突然躺在自己位置上,还从桌下掏出一张小被子,自个儿盖好的福宁表叔。
三位小皇孙:“???”
季睿闭眼前说了声:“你们加油哦,我先补个午觉。”
小皇孙们:“!!!”
离得最近的三岁小皇孙都急了,很想把福宁表叔一把薅起来,啊啊啊啊先生们过来了啊,福宁表叔您快起来啊。
结果,小皇孙们就看见先生们视若无睹,仿佛看不见一般,径直走到他们身边,由于是小课,所以是一人辅导一个。
九皇叔刚才也准备躺下的,不过他的伴读阻拦了一下,这会儿先生都到了,九皇叔看看小被子,看看先生,又看看伴读,最后还是把小被子收回去了。
接下来就是先生们一对一小课辅导了。
小皇孙们听得很认真,他们发现小课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至少跟上午的内容一比,那叫一个天差地别。
但是
福宁表叔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这都半个时辰了。
小皇孙们偶尔余光扫过,只觉得恍恍惚惚,有种既担忧又不真实的感觉,还怕姚少傅突然过
啊,姚少傅来了!!!
福宁表叔别睡啦,快起来,少傅来啦。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小皇孙们焦急的心声,季睿哼唧了一声,在熟悉的咳嗽声从远处传来时,他伸了个懒腰,终于睁开了眼睛。
姚少傅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季睿已经把小被子重新折叠好放在桌案下头了。
姚少傅就当看不见当初“自己一时心软愧疚亲手送上”的碍眼小被子。
小皇孙们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只是放下没多久他们就再次提心吊胆了。
福宁表叔他他怎么会这么笨!
他们在旁边听都听懂了。
姚少傅讲得那么清楚了,他是怎么说出“啊?少傅您再慢一点,我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了”的。
小皇孙们听着姚少傅声音里的火气逐渐旺盛,不由提福宁表叔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在姚少傅问出一个问题,那个问题刚刚姚少傅都讲过三遍了,他们都记清楚了时。
福宁表叔就长长地,长长地“嗯”了一声。
小皇孙们都替他在心头回答了姚少傅,着急上火的样子跟当年小八皇子看着贤妃给季睿启蒙时一模一样。
然后就听季睿语气无辜道:“少傅大人,这个您刚才好像没讲过吧。”
小皇孙们:“!!!”
明明讲过的,我们都听见了。
果然姚少傅磨了磨牙,忍着想掰开季睿脑子看一看里面到底装了啥东西的冲动,又耐着性子讲了一遍。
季睿:“啊,我记住了,少傅大人,您好像嘴巴都说干了,要不先喝两口茶?”
姚少傅看了眼时间,还差半刻钟就要结束小课时间了,他还能坚持坚持。
见姚少傅不喝,季睿也不勉强,继续回答姚少傅抛出的问题。
小皇孙震惊发现,五个问题,福宁表叔就勉强回答出了一个,其余四个要么是忘记了,要么是根本不记得姚少傅讲过。
就在小皇孙们叹为观止时,眼看小课时辰结束了,姚少傅起身正要回去平复下心情,季睿就挥挥手说:“今天的内容好难啊,我这脑子一时半刻的还真消化不完,希望明天还有空间装新的东西吧。”
小皇孙们:“!!!”
姚少傅忍不了了,回身就要呵斥季睿几句,结果这一回头就见到三张裂开的小脸。
姚少傅:“”
再一看季睿这小子,一点没有被小皇孙看了笑话的羞耻感,还在那摇头晃脑,好似自己用了多大的功读书似的。
姚少傅:“”替季睿羞耻得快步离开了。
小皇孙这一天下来,心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啊。
从早上被降维打击得体无完肤、毫无自信,感觉自己就是个大笨蛋,不配坐在崇文馆。再到中午坐立不安、风卷残云地吃了饭,再到下午见识到了福宁表叔是如何读书,差点逼疯姚少傅的。
这一天
小皇孙们一起回了齐王府,刚到就被齐王妃叫去问话。
齐王妃已经做好‘看见三个儿子如同霜打了的茄子’的心理准备了。
让他们受点打击也好,以后才会更努力上进,要不然总是不认真读书,尤其两个大的,每天只想着舞枪弄棒,说要学父王当个大将军。
不过,三个儿子都是她嫡亲的,年纪都还小,万一受到的打击太大,齐王妃也心疼啊。
所以和鞭策的话一起,她还准备了不少安慰的话。
但是,三个儿子一起站到齐王妃面前时,看着他们虽然有些恍惚,但精神还算不错的小脸,齐王妃:“?”
怎么回事?
心里这么强大?
还是说,她的儿子这么没有上进心?遭到打击还能毫无反应?
“你们,第一天去崇文馆读书,感觉怎么样?”齐王妃摸不清楚状况,只好问了一句。
大儿子最先接收到母妃目光,于是语气有些迟疑地说:“还可以吧,虽然刚开始有些不适应,不过后来好了很多。”
这也要多亏了福宁表叔啊。
齐王妃眉心蹙了蹙,看向二儿子。
“嗯,就是大哥说的那样,早上的课我一点都听不懂,五皇叔八皇叔都好厉害的样子,对了九皇叔也好厉害,母妃你不知道,九皇叔比父王还能吃,中午我们一起吃饭,我差点都没吃饱。”
看着二儿子越说越激动,齐王妃嘴角一抽抬手打断他,“我问你学习情况,不是问你吃饭怎么样。”
“哦,学习啊,就跟大哥说的一样啊,上午姚少傅说的听不懂,下午先生讲的就听得懂了,下午姚少傅给福宁表叔讲的我也能听懂。”
就是
福宁表叔好像
哎,小辈不能背地里说长辈是非。
还是不跟母妃说了。
齐王妃:“???”
所以儿子们心态这么好的吗?
她看向年纪最小的小儿子,刚刚满三岁就被他父王一起打包送入崇文馆读书,其实齐王妃一开始还有些担心的。
毕竟小儿子虽然聪明,启蒙时比两个哥哥反应更快一些,也更乖一些,但是,才刚三岁啊。
但他们父王说,宫里皇子都是三岁去崇文馆读书的,齐王妃也不好说什么了。
三岁小皇孙见母妃看过来,也口齿清晰地跟母妃汇报道:“跟哥哥们说的一样,早上我一点都听不懂,我已经很努力地去记了,想着记下了等回了府就问父王或者府上的先生,可是,我实在是记不住。”
看着小儿子说起这事儿,小脸难以避免地流露出灰心丧气,齐王妃看着这正常的反应,才算是松了口气。
还好,小儿子一向比两个哥哥要强,看来受到的打击也要大一些。
齐王妃正要把准备好的安慰用在小儿子身上,毕竟两个大儿子像了他们父王,心态贼好,根本不用她说什么了。
可是,还不等齐王妃说出口,就见小儿子表情一顿,叹了口气,说:“毕竟我们年纪还小,也不用急于一时,慢慢来,以后也会变得像五皇叔八皇叔那样厉害,不给父王丢脸的。”
齐王妃:“”
哦,儿子们心态都这么好,让她这个母亲都没处使劲儿了啊。
“福宁表叔说了,吃一天的饭学一天的东西,几位皇叔比我多吃好多天的饭,厉害一些也是正常的。”
齐王妃听到小儿子这么说,先是一愣,福宁小郡王说的?所以她的儿子没被打击得回家大哭是因为福宁郡王安慰过了?
小皇孙说完,又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而且,福宁表叔说,我才三岁,已经很聪明了。”
可不是嘛,福宁表叔可怎么办啊。
他才三岁,就能记住福宁表叔记不住的东西了。
哎——
三个儿子齐刷刷叹了口气,齐王妃:“”
所以你们到底是被打击了,还是没被打击到啊?
后面又是一段日子观察下来,齐王妃发现,她的三个儿子可能心态真的贼好,一点没被打击到不说,眼瞅着,去崇文馆读书之后,饭量猛涨,只半个月,小衣裳就穿不上了。
为什么?
三个人都壮了胖了!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每天都去练武打拳,而不是坐着读书去了。
终于,这天大皇子下了个早班,回家和妻儿一起吃饭,见桌上三个儿子跟一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吃得那叫一个凶残,大皇子皱眉。
“你们很饿?”
听到父王这么问,三人下意识抬头看去,可手上夹菜的动作都没停下。
大皇子:“”
大皇子目露疑惑地看一眼身旁的王妃,齐王妃也很无语,她也问了,可儿子们只说中午没怎么吃饱。
齐王妃也听说了,他们母妃德妃娘娘还每隔一两天就会专门送好吃的去崇文馆啊。
就这还吃不饱?
不会是读书压力大,在崇文馆没胃口吃饭,所以才回了家就
齐王妃都怀疑是不是儿子们怕她担心,故意装出读书毫无压力的样子了。
当然齐王妃是没想过谁敢在崇文馆欺负她三个儿子的。
而且
齐王妃也问了伺候的下人和伴读。
都说小皇孙们在崇文馆挺好的,越来越适应了,尤其和福宁郡王、九皇子玩得很好。
还经常休息时间一起去外面放松。
就是
有时候会搞得脏兮兮的回来,姚少傅会有些生气,会把福宁郡王单独叫去书房教训一顿,让他不要带着小皇孙胡闹。
但齐王妃觉得没什么,孩子嘛,多动动对身体也好,一天光坐着读书也不行的。而且,母妃也说过了,福宁郡王是值得信任的,有他在,小皇孙们肯定很快能适应宫中读书生活。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儿子们现在不止和福宁郡王、九皇子玩得好,每天中午还和八皇子、十皇子一起吃饭。
下人们说,八皇子有时见他们狼吞虎咽的,还会呵斥几句,让他们注意仪态。
齐王妃点头,确实,最近三个儿子跟饿狼投胎似的,比他们父王还不像样,越发没了斯文仪态了。
见妻子也不知,大皇子见三个儿子蠢蠢欲动的神情,嘴角一抽,“抢什么抢,这么多还不够你们吃?”
在父王威严的目光下,小皇孙们讪讪地放下筷子。
齐王妃一见,有些护犊子道:“殿下!你饿了还不是一样的。”
大皇子:“”
那能一样?他那时候每天在军营操练,每天消耗多大啊。
这时,大儿子小声道:“我们,我们也是习惯了。”
“习惯?”大皇子皱眉道。
齐王妃也有些不解。
二儿子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己父王母妃,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到了现在也没办法了,“父王母妃,你们是没看见,福宁表叔,九皇叔还有十皇叔有多能吃,我们慢一点点,都会吃不饱饭的。”
这时,以往用饭最斯文的小儿子抬起头,眼泪巴巴地看过来,“父王母妃,我真的抢不赢啊,九皇叔太厉害了,比父王能吃多了,今天要不是八皇叔帮我夹了个鸡腿,我都吃不饱饭了。”
呜呜呜——
中午吃那么点,下午还要跟着福宁表叔满园子玩,他真的饿了啊。
大皇子:“?!”
齐王妃:“?!”
晚上,季睿刚洗得香香的,一早钻入被窝,看着还想加班的明熙帝,扯着嗓子喊:“舅舅,舅舅快来睡觉,被窝都暖好了,再不来就冷——啊嚏啊嚏——”
话没喊完,季睿先连打三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正想说,谁在念叨窝?
明熙帝就进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受凉了?叫你刚才不要在外面玩雪你不听!”
“舅舅快来快来。”
这大冷天的,不抱着舅舅都睡不好觉啊。
“朕叫王明盛给你端了驱寒汤药过来,喝了再睡。”明熙帝没办法,小混蛋体凉,没有他在一边,睡到半夜都不暖和,只好放下加班的想法,跟着躺进被窝。
季睿跟小蚕蛹似的,蠕动蠕动,直到舅舅不情不愿地把他抱在怀里,季睿才笑眯眯地说:“舅舅晚安,睡吧。”
“喝了汤药再睡。”
季睿:“哦。”
哎,没混过去。
舅舅也真是的,不过是打了几个喷嚏,至于喝药嘛
事实证明。
还是需要的。
第二天,发了烧的季睿躺在床上,浑身无力,时隔许久,他又一次感冒生病了。
嘤嘤嘤——
今天约好和小皇孙打雪仗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季睿生病了自然去不了崇文馆。
在太医院的精心调理下,季睿如今已经没那么容易生病了,只是天气寒冷的时候,他如果保暖工作做得不到位,还是容易感冒。
明明,玩雪的又不是他一个,每次把身上弄得更湿,穿得更薄的是小九啊,季睿额头还贴着退烧药包,眼神麻木地看着坐在那擦汗的小九。
“小九你很热吗?”
室内到处放着火炉子,只穿着一件单薄秋裳的九皇子擦擦汗,点头,“热,哥哥这里好热。”
裹着小被还觉得有些冷的季睿:“”
要不是怕感冒过给小九,真想把小九这个人形暖炉给捉进被子里。
明明小九小时候还瘦不拉几的,看着比他还弱不禁风,怎么现在就壮得跟一头小老虎似的,胖墩墩的。
而且,自从小禄子‘身体力行’地教会了小九如何修习内力,肉眼可见的,小九不止饭量更恐怖了,身体也倍儿棒了。
所以,内力还养生?
难怪皇帝舅舅那个大忙人都习过内力,只是平时忙不过来,功力不深而已。
小九好像真的遗传到了镇国公府的好基因,天生神力,加上比较单纯,武学课上的招式看一遍就会,只是小九不会主动去展示。要么自己在一边发呆,要么就是季睿跟屁虫。
所以大家一开始都没发现。
还是那次小九一气之下推了六皇子一把,六皇子在武学课上找他切磋,慢慢地大家发现小九力气大。
季睿也看出小□□招式特别快。
但说到武学理论小九就不行了,打架时也不会变通。
之前武学课上,武学师傅也教过内力入门的简单功法,但小九就是听不懂,然后有一天小禄子在小九丹田按了按,示范了一遍内力在体内如何运行的,小九就懵懵懂懂的会了。
季睿是理论知识一听就会,奈何身体条件跟不上啊。
好在,学武本来就辛苦,季睿也不是很感兴趣就是了,只是想体验一下拥有强大内力,飞檐走壁的感觉。
而小九还不会内力,靠着天生神力就在武学课上崭露头角,连六皇子和他切磋时都要尽量避开正面决斗。
但是吧
只要不是正面决斗,小九就弱得‘不堪一击’。
就连五皇子那个半吊子功夫都能赢过小九,很简单,在规则限制内,小九脑子玩不过他。
就连六皇子都能简单骗过小九,然后趁其不备,一招撂倒他。
每次被撂倒在地的小九就懵懵的,看得季睿直摇头,傻孩子,你太好骗啦。
而小九在地上呆坐一会儿才会慢吞吞的起身,好像胜负心一点不强。
可一旦涉及到季睿,他那都不叫胜负心了,叫猛。
有一次季睿被气急的六皇子叫出来单挑,季睿又不傻,怎么可能答应。
他跑个步都嫌累得慌,平时武学课别人练得气喘吁吁,他都是在一旁躺着看的。
太监打伞,宫女捏肩,他跑完一圈下来就哎哟哎哟地躺着了。
直看得六皇子他们想揍人。
八皇子见不得他这懒样,强拽着季睿起来打拳,可季睿一拳打出,软弱无力,二拳出手,娇喘吁吁,三拳打完,他一抹汗,“咻——打完收工,哎哟哎哟,可累死人了。”
八皇子就:“!”
懒得管他了。
平时到处玩,满宫乱蹿,爬树下水,他哪里喊过累?
不过就是一个字:懒。
有次六皇子打赢两个侍卫后,顺着掌声一扭头,就见季睿躺在遮阳伞下,宫女给喂着吃水果,太监给捏小腿儿,季睿鼓完掌,还来一句,“小六表哥,表现大大的好。”
六皇子就感觉自己成了个猴子,供季睿观赏娱乐的。
“是个男人就过来打一场!”气急的六皇子直接下了挑战书。
季睿就不懂,明明是夸小六的,小六怎么就能暴跳如雷的,哎,小六是听不得夸夸吗?
“我不打,我还是个男孩纸。”季睿毫无羞耻地说。
六皇子啊啊啊大叫着冲向季睿,季睿哇地大叫一声,也起身跑了,六皇子在身后追,季睿在前面跑。
可是六皇子不是八皇子,才不会跟季睿客气,眼见着要追上了,六皇子先一脚朝他屁股踹去,虽然收了力的,但季睿还是被踹得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泥。
八皇子见状,拧着眉冲过去,其他人也反应迅速要去拉住六皇子,可有一抹身影比他们都快,嗖一声蹿了出去,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六皇子已经飞出去了。
再定睛一看,居然是九皇子把六皇子一拳打飞了!
众人一惊,之前就知道九皇子力气非比寻常,但想要一拳打飞六皇子还是不容易的啊。
要说是六皇子没有防备好像也不是啊。
六皇子倒飞了一米远,摔在地上闷哼一声,疼是疼了些,没怎么伤到,毕竟小九那一拳过来时,他已经做好防御招式了。
只是六皇子也没想到,这一拳,自己居然没顶住。
小九挡在季睿身前,季睿还在揉屁股,疼得龇牙咧嘴的,看见小九拳头拽得死紧,刚要伸手去拉他。
“敢打哥哥,打死你。”小九平日里总是呆懵无害的眼神,此刻却充满戾气,仿佛一头凶残的小狼。
就连齐轩铭都看得呼吸一滞,原本想上前劝架的脚定在了原地,不敢靠近此时的九殿下。
武学师傅正要叫人一起拦住九皇子,毕竟切磋可以,动真格的话,要是出事了他们这些人可是脱不了责的。
不过六皇子却一挥手,呵斥一声,“都别过来,本殿下倒想看看,他怎么打死本殿下。”
不过是一个只有蛮力,很好骗的小傻子。
“算了算了,都别冲动嘛。”季睿好不容易揉着屁股起了身,忍着疼正要拉住小九。
小六不知道啊,小九已经学会修习内力,虽然功力还不算深厚,但小禄子喂过几次招,说六皇子不是对手。
也就是说,即便小九好骗,那也比以前强。
小六要是当场败给小九,肯定要爆,他那人,最是要脸。
但是
六皇子不领情啊,还摩拳擦掌地要给自己刚才被一拳打飞的狼狈洗一洗面子。
呵斥季睿赶紧滚开,否则拳脚无眼,伤了也别怪他。
季睿:“”
哎,小六诶。
果然,最后小六惨败!
小九下手还挺狠,要不是小六从小练武,身手跟体格都不一般,可能还要受重伤。
而且季睿见小九不停手,还及时上去拉住小九,“好了可以了可以了。”听到季睿的声音,狂暴的小九就像是被人按下了‘冷静’键,不断砸向六皇子的拳头终于停下了。
旁边一众人早就惊掉下巴了。
没想到九皇子这么厉害,他可是比六皇子小了整整四岁啊。
他们看看狼狈不堪的六皇子,再看看哦,一被季睿牵着就人畜无害,眼神呆懵的九皇子。
众人:“”
所以,功夫厉害又如何,还是个小傻子啊。
不过从那之后,主动武学课上找小九切磋的人就少了,只有小六。
季睿也不得不承认,某方面来说,小六确实是个狠人,单说这撞墙的倔劲儿就没几个人能比。
不过大家也看出来了,九皇子好像只要不涉及到季睿,似乎就不会狂暴失控,和六皇子切磋有输有赢。
有时候还是会被六皇子骗过去,失神的功夫就被六皇子钳制住了。
季睿摇头又摇头,看着呆坐地上,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起身的小九。
不过也不知道小六发现没,他家小九越来越不好骗了啊。
季睿招招手,让小九过来遮阳伞下。
“别晒黑了,好不容易给你美白的。”
“哦哦。”
其他人:“”
请问,今天有太阳出来吗?晒黑个屁啊。
“小八哥哥你要不要过来喝奶茶?”季睿还不忘喊一声小八。
八皇子没好气地转开头,实在不想看瘫在伞下,好似没了骨头的两人。
不过他想了想,又扭头怒瞪季睿,“你不要把小九带坏了。”
以前的小九只是呆呆的,现在的小九
看着和季睿同款姿势躺在那,一点不在乎众人视线的小九,八皇子也不知能说什么了。
小九,原本多单纯一孩子啊
季睿啊了一声,又啊了一声,然后懒洋洋地抬起小脖子,“小九说他很开心啊。”
“嗯嗯,开心。”小九立马附和一句。
八皇子:“”
而齐轩铭的眼神早已麻木不仁,他的九殿下已经被小郡王带歪了。
如今。
生病躺在床上的季睿,看着专心给他削水果皮的小九,没忍住嘴角一抽,“小九啊,你再削下去,就剩个果核了。”
“啊?”小九动作一顿,看了看小了很多的果子,点头,“是哦,就剩果核了。”
季睿伸手,“没事没事,还能啃两口,给我吧。”
于是小九屁颠颠的拿起只剩一半的果子,亲手递到季睿嘴边,季睿一口咬住,顺手从托盘里拿了一个糯米糍糕给小九。
小九就坐在床边啃糯米糕。
然后季睿看向站在门口的三个小豆丁,“你们别靠我太近啊,免得过了病气给你们。”
季睿也没想到,三个小皇孙听他病了,一下学就过来看他。
“等我好了再和你们打雪仗。”季睿说。
三岁的小皇孙看他都病了还想着玩,不由小人儿叹气,“福宁表叔,听说您就是冻出病的,您就别玩雪了。”
小皇孙觉得,福宁表叔真是比他那两个哥哥还要让人操心。
母妃老说哥哥们贪玩好耍,那是没看到福宁表叔啊。
这不,三岁的刚说完,两个大的也连连点头。
“福宁表叔您还是好好养病吧。”
“等您好了也别玩雪了,您要是想玩,我们可以打给你看啊,你在一旁看着就行。”
季睿看着排行老二,一脸大聪明的小皇孙,“我可谢谢你了,玩雪当然要自己玩,看别人玩有什么意思。”
小皇孙们:“”
所以您还是要玩?
季睿三两口就吃完了果子,扔了果核又说:“而且,谁跟你们说我这是玩雪才生病的?”
小皇孙们:“?”
季睿骄傲一挺胸膛:“我明明是最近读书太用功了才生病的!”
小皇孙们:“”
虽然做小辈的不好说长辈的不是。
但是
福宁表叔脸皮是真的好厚哦。
而刚巧一脚踏进门槛的八皇子:“”
大哥真的不考虑让三个小皇孙在府上念书吗?
这样下去
小心你三个儿子都被带歪啊。
当然,八皇子的忧虑还是多余了些,小皇孙们跟季睿还是不太一样的。因为他们的脸皮天生就赶不上季睿,他们怕羞怕耻,真要像季睿一样被姚少傅点名批评,他们能找个洞钻下去。
季睿这一生病,小皇孙们虽然嘴上爱说他别贪玩,却每天下学后都要跑过来看一看他,和他聊上几句,两个大的还和小九过两招,打给季睿看。
最后,三人‘陪福宁表叔玩得差不多了’,看季睿精神还不错又才放心地离开。
最小那个三岁的,每次走之前还要老气横秋地来一句:“福宁表叔,别贪玩,好好养,知道吗?”
季睿弹旗子的手一顿,看向三头身小豆丁:“你从小就这么啰嗦,你不累吗?”
三岁小皇孙脸一红,小手背在身后,一跺脚,“福宁表叔真是的,我不管你了。”然后跑了。
福宁表叔真是的,还不是他养个病都不消停,明明身子骨不好,还偏要趴在窗户边看雪,让小太监做了几个小雪人放窗台上给他看。
趁人不注意就拿手指去戳,手指都戳红了!
而且哦
福宁表叔还不认真喝药,有次他们过来看他,就听到他说出,“小全子,你看雪宝宝太冷了,也需要喝点驱寒的汤药,我善良一点,让给雪宝宝喝吧”这种话。
小皇孙就:“”震惊。
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听说福宁表叔老是偷偷倒掉汤药,所以皇祖父才派了人盯着他把药喝干净。
小皇孙也觉得,福宁表叔真的是,太会让人操心了。
“难怪皇祖父不放心,要让人一直盯着,母妃你是没看见,福宁表叔有多能折腾。”三岁小皇孙一回家就止不住跟自家母妃齐王妃控诉,“他还嫌我啰嗦,我还不是看他太贪玩了,一点不让人放心,哼。”
齐王妃:“”
儿子啊,你好像是变得有些啰嗦了。
三岁小皇孙可不觉得,越想越生气,跺了跺脚,“明天,我去看福宁表叔的时候,我肯定一个字都不说了,哼。”
齐王妃:“”
儿子啊,你还去啊?
看了看小儿子气嘟嘟的脸蛋,又看了看在屋外拿着特制小木枪兴奋比划的两个大儿子。
齐王妃叹气。
如今三个儿子,张口闭口就是福宁表叔和九皇叔。
两个大的整天说:“九皇叔好厉害,我也要像九皇叔那样能吃,力气肯定越来越大。”
小的这个就整天操心:“福宁表叔真的是,哎——”
以前三个儿子张口闭口可都是“父王父王”的。
本来齐王妃在听过福宁小郡王一些名声后,也担心过儿子们跟他玩得太好,会不会受到影响。
可是一段日子观察下来
除了小儿子逐渐像个小老头,每日操心的闲事儿多了点,两个大儿子哼哼哈嘿的,吃得更多了些,似乎,也没什么影响了。
他们家齐王殿下自从回京后,就比在北境时还忙,齐王妃也尽量不让家里和孩子们的事情去烦扰他。
如今儿子们在崇文馆的情况似乎还不错,齐王妃总算是放了心。
哎——
虽然之前进宫看母妃,母妃话里话外都在说福宁郡王人不错,没事儿的,小皇孙和他玩挺好的。
但齐王妃知道,自家母妃是个心大的。
“虽然吧,福宁那小东西是贪玩好懒了些,又有些纨绔子弟作风,不过心是好的,又懂事嘴甜,小皇孙跟他玩,性子还能活波些。”德妃见儿媳似乎有些担心,浑不在意地说。
齐王妃当时就只能笑笑。
德妃是不是心大,只看另一位娘娘的反应就知道了。
季睿在福春宫老老实实养了好多天的病,虽说不用每天去崇文馆报道了,可这样关着是个人都受不了啊。
虽然吧
每天小九,小皇孙们都来看他。
但还是很无聊啊。
季睿好不容易得到太医大人首肯,可以出门望个风了,这就来了好久没来的春和宫。
找淑妃娘娘聊闲天儿来了。
淑妃看着窝在软塌上,盖得暖暖和和的小东西,“你不是才刚刚病好,不在福春宫多养几日,这么冷的天出来蹿什么?”
“哎,还不是太想您了嘛。”
淑妃呵一声,“您是想本宫宫里的好吃的吧。”
季睿嘿嘿一笑,这些时日养病,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嘴巴都快淡出毛病来了。
“呵呵,你倒是一点不跟本宫客气的。”淑妃嘴上颇嫌弃,可刚才季睿一来就吩咐嬷嬷下去张罗了。
要是季睿喜欢吃的,又味道不要太重,毕竟他病才好。
“哎呀,咱两谁跟谁啊,我跟娘娘不用客气,娘娘也不用跟我客气,对了,”季睿突然想起一件事。
“三表哥的嫡长子也三岁了吧,是不是也要来崇文馆读书了?”
淑妃:“本宫听说是等天气暖和点了送来读书。”
本来标儿是说早点送去读书,不过三皇子妃心疼儿子年纪小,如今天气又冷,就说开春暖和了送去。
季睿就知道,三表哥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在鸡娃上落后大表哥。
于是季睿一拍胸膛保证道:“淑妃娘娘您放心,等三表哥家的小皇孙来了崇文馆,我肯定带着他好好玩。”
“您看,大表哥家那三个小皇孙就和我玩得可好了。”季睿给了她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淑妃:“”
你这么一说,本宫反而担心了。
看来,等人去了崇文馆读书,本宫还真要多盯着一点了,别的不担心,就怕被小东西带歪了。
季睿可不知自己的‘好朋友’淑妃娘娘对他不太放心。
从春和宫吃饱了离开,季睿还要回去喝药,一路走走停停,没想到会在半道上碰见大皇子和二皇子。
季睿举起的小手刚要挥舞,想到什么又默默放下,不过大皇子那边已经看见他了。
哎,大表哥应该不会介意他蹭了小侄儿吃喝吧应该不会吧
“你不是病了,怎么在这里闲逛?”大皇子和二皇子走了过来,大皇子还上下打量他一眼,“难不成是病了所以一点没胖,我那三个儿子进崇文馆读书后可胖了不少。”
季睿小食指一对,扭扭捏捏看着大表哥,就是不说话。
大皇子故作深沉的脸很快破功,他笑的时候,那双结合了皇帝舅舅和德妃娘娘两人优点的丹凤眼格外神采飞扬,不笑时就像是遨游天空的猎鹰,犀利有神,让人不自觉倍感压力。
虽说皇帝舅舅的儿子都很优秀。
但大表哥这样文武双全、气度不凡的大将军,放在一众兄弟中也是格外亮眼的存在。
“喏,把这个拿去玩。”大皇子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物件递到季睿面前,像是什么小手串,季睿刚接过来,就听他说:“我第一次上战场,有个游方道士给的,说是保平安,身体康健。”
季睿一听,眼睛瞬间睁大,这手串一下子烫手起来,“这个我不能收啊,大表哥还是戴着吧。”
这个手串一听就有些意义的啊。
大皇子剑眉微挑:“怎么,嫌弃这是你大表哥戴过的啊?”
“不是不是,我是那个意思嘛?”季睿都有点急了,看得大皇子大笑一声,“行了,给你就是你的了,我本来也不信这些东西。身上也不差这些玩意儿。不过好歹戴着上过战场,沾染了些血性,正好给你辟邪用。”
人都这样说了,季睿不收就有些不识趣了,只好戴在了自己手腕上,有些大了,他还绕了两圈才戴好。
“谢谢大表哥,我以后肯定一直戴着。”
大皇子满意一笑,让季睿早点回去,少在外面闲逛,“你看你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了,我听王妃说,你养个病都不安生,老想着玩,旭儿都为你操心不已。”
季睿:“”
旭儿,就是那个三岁就会唠叨人的小皇孙景旭了。
没想到没想到啊,小小旭你当面唠叨还不算,回了家还要叨叨啊。
季睿看着大表哥二表哥写着戏虐的眼睛,一点不觉得害羞,反而小手往后一背,摇头晃脑道:“我听话乖巧的形象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没了的,哎,习惯了,我自己知道我是多老实本分一人就行了。”
大皇子:“”
二皇子:“”
看着‘小莲花’季睿走远,大皇子还有些忍俊不禁,“小福宁真是个有趣的性子。”
二皇子脸上笑意也一直没有下去。
两人也转身往宫外走,快到宫门口,大皇子又说:“二弟妹再过几月也要生产了吧?二弟如果不放心弟妹,那件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办吧,到时候我去给父皇说一声。”
“大哥放心,接待北元王庭的公主一行,还是我来稳妥一些,而且,”二皇子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主事人,下面的事吩咐人去跟就行,此事关乎两国是否能友好建交,不能出任何差错。”
大皇子闻言也不再说什么,这件事确实很重要,交给别人他不放心,父皇也不一定放心。
北元王庭的内斗即将结束,新一代北元王极大可能将会是四王子。
而这位四王子的养母和大盛朝关系匪浅,乃是正始帝时期和亲草原的公主,和亲时赐了封号——瑞宁。
说起来也是他们父皇明熙帝的姐姐。
草原急需一位新王主持秩序,把散落的人心再一一聚拢起来,此事不容易。
就在这个关头,那位瑞宁姑母派了人来大盛联姻,想和大盛搭建起友好邦交的桥梁。她顶着各方压力,选了同样养在她名下的一位公主,带领使臣,出使大盛。
如今虽然看起来大盛朝更占优势,但多年征战,大盛朝也是外强中干。北有草原强敌,南有不安分的小周朝。
小周朝虽还不足为惧,但如果敌人联手起来,大盛也要疲于应付。
草原内斗导致实力损失不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国和平歇战最好,也能让大盛多休养生息几年。
第一百二十章
冬去春来,原本被茫茫白雪覆盖的盛京城又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伴随着鸟语花香,天气逐渐回暖。
在崇文馆又迎来一位小皇孙入学时,北元派来的使臣也抵达了盛京城。
而那位带着联姻使命的公主名穆筝,乃是去世先王最小的一位公主,今年刚满十七,虽然生母早逝,但从小养在瑞宁公主名下。
因为从小跟着养母瑞宁公主读书,所以穆筝公主精通中原的文字和文化,一口流利的中原话比使臣还说得好。
要不是穆筝公主五官轮廓较深不同于中原女子,只看她一身气质和中原的大家闺秀也差不多,还多了些草原女子独有的洒脱。
而她长相也不太像草原女子,更多偏向已经灭国的后金朝,只因为她生母是后金朝人,也是和亲到北元王庭的。
穆筝公主和使臣们抵达盛京在四方馆落脚,由二皇子带领鸿胪寺官员负责接待。
又过了几日,季睿就在宫宴上见到了这位穆筝公主。
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鲜亮的像是一捧焰火,跳着草原上热情活泼的舞蹈,大方又自信。
季睿都不由眼前一亮,好一个异域风情小美人。
待一舞完毕,穆筝公主提着裙摆,在殿中跪拜,行的是大盛的礼,嗓音明媚爽利,“穆筝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平身。”明熙帝手一抬让人起来。
穆筝公主随之起身,大大方方地看了一眼高位上的明熙帝,这位传闻中英明果决的大盛皇帝。
这位就是父王在世时不敢小觑,王兄敬佩不已,瑞宁额吉也交口称赞的明熙帝。
没想到,居然还是如此英俊不凡之人,一点不像四十多的男人,岁月给他增添最多的不是衰老,而是威严不可侵犯的气势,冷峻的眼神只是短暂接触一下都让人心惊胆战。
穆筝公主本能地低下头去,心跳漏了好几拍,直到头顶目光挪开,她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
明熙帝给穆筝公主赐座,位置靠前,而跟随她赴宴的三位北元使臣坐在末尾,明熙帝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使臣原本以为明熙帝至少会接见他们一下,虽说此行是为两国友好建交,但使臣可不想摆出卑微态度,其中一名使臣的神情还有些倨傲。
明熙帝一眼扫过去,连眼尾都没给他们一分。
被明熙帝公然无视,那使臣的脸色就跟吃了屎一般难看。
只是不待他发作,旁边两人就按住他,面露警告。
而穆筝公主就当看不见那名使臣的变脸,坐下后又朝明熙帝敬了一杯酒,她喝酒也是落落大方的,接下来不管是王皇后问话,还是她主动挑起话题,都能让话不掉在地上。
礼仪修养都没有可挑剔的。
如此表现倒是让明熙帝多看了一眼,看来瑞宁公主也是用心教导过的。这样一来,那些大臣也能放心一些了。
穆筝公主这次可是来大盛联姻的,按理说最佳人选应该是明熙帝的儿子们,可是适龄的几个皇子都有了正妻,总不好叫人一国公主为妾。而太子,即便是给太子做个侧妃,明熙帝也不同意。
那剩下的就只有宗室勋贵家的适龄公子了。
当然,要是都看不上,大臣家的也可以,只要是明熙帝允许范围内的人选。
听懂明熙帝话里潜台词,穆筝公主起身拜谢,又笑道:“之前穆筝就常听母亲说起中原繁华,盛京城的热闹,穆筝也要嫁入大盛了,成为陛下万千子民中的一人,穆筝只望陛下多怜惜,让穆筝嫁人前也能四处多逛一逛,看一看,等选出如意郎君,就叫陛下为穆筝做主。”
女子选夫君也是一辈子的事,明熙帝当然不会让她只看一眼宫宴上各个年轻公子哥,就能立刻选出一位。
而且,穆筝公主这时又脸蛋一红,微微羞涩道:“来之前,母亲还说,希望能在今年听到穆筝的好消息。”
这话就是让明熙帝放心,她不会挑太久的。
如此,明熙帝也就大手一挥,十分大方地允了她,穆筝公主笑容明媚,又是一阵彩虹屁对着明熙帝疯狂输出。
虽然吧,明熙帝不是那种容易讨好的帝王,但是谁不爱听好听的。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季睿看着一场宫宴,明明是客人,却一点不怯场,还把女主角坐稳了的穆筝公主,不由在心里小小鼓掌。
以后真成了一家主母,绝对是个里外都能操持的一等一贤内助。
再一看宫宴上不少公子哥的目光或明或暗地跟随在穆筝公主身上,季睿看好戏一般,喝了一口奶茶。
穆筝公主是个美人,引来如此多的爱慕视线也不奇怪。
就是,不知道哪家公子哥能让穆筝公主动心了。
季睿看足了热闹,随手拿起奶杯杯就要谁知,杯杯竟然脱手而出,季睿不明所以地扭头,就看到舅舅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把他的杯杯夺走了。
“小郡王,皇上说让您少喝点奶茶。”说着,小太监把奶茶杯杯撤下去,换上一盅温热的鸡汤,“您喝点这个吧。”
季睿试着商量一下,“其实,我两个都喝得下的。”
人家的奶茶杯杯也就巴掌大,刚才都是省着喝的,都不敢吨吨吨。
小太监微笑,也不说话。
眼看着奶杯杯离自己远去,季睿叹气,早知道刚才就一口吨完。因为换牙期,他都很少吃甜食了,奶茶也是只加了一丢丢的糖。
不过就是昨天偷偷地没吃药丸子嘛,舅舅居然扣他奶茶。
本来他感冒早就好了,舅舅偏要让太医院再给他弄什么调理身体,增强体质的养生药丸子。
好歹是舅舅一片心意,季睿也想配合来着。
可是
那玩意儿真的太苦了。
比他之前生病喝的汤药还苦,真的,吃一颗那一天都感觉舌头根苦涩涩的。
季睿抗议,季睿不干,季睿表示自己已经不是体弱多病了,身体陪儿棒,不需要吃药丸子了。
“可朕听人说,你老说自己身娇体弱,这不行那不行,随便一阵风都能把你刮走。”明熙帝漫不经心地说。
季睿:“”无言以对。
搬起的石头就是这么砸自己脚的。
看他吃个药丸子还这么痛苦,每次都要小全子小禄子两双眼睛盯着他,小皇孙们表示:福宁表叔您真的太娇气了点。
刚来崇文馆没多久,就已经被季睿牵着一块儿玩的三皇子家的小皇孙景耀,在外跟他爹一个性子,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简直就是行走的一个大字‘尊贵不凡’。
见季睿吃个药丸子要死要活,旁边三个堂哥还跟哄小孩一样,又是端水递糖,又是好言好语的,而季睿还在那磨蹭着不吃。
景耀板着一张小脸,像是在学他爹,“福宁表叔你够了,不就是一颗小药丸子,你坚强点,像个大人那样,一口吞下去不就”
猝不及防的,一颗药丸子就这么送进了小皇孙景耀嘴里,铺天盖地的苦涩味把景耀一张小脸都给熏黑了,五官瞬间扭曲成了一团。
“快快,喝一口水,喝一口水缓一缓。”季睿从发愣的小皇孙手中接过水,给景耀喂了一口。
哪怕灌了几大口水了,景耀小脸还是皱巴巴的,青红交错,两只眼睛更是水雾弥漫,要哭不哭的。
季睿眨眨眼睛,“小耀耀,没事吧?苦不苦啊?”
小皇孙景耀从小就不喜喝药,只是在外面他小小一人儿强撑面子而已。
每次见福宁表叔吃药的痛苦劲儿,他一边在心里同款痛苦脸,一边面上还要装作小大人一般‘训’上两句折腾人的福宁表叔。
终于
眼泪珠子啪嗒一下掉了下来,苦得受不了的景耀“哇啊——”一声,哭了出来。
“福宁表叔,你看看你,你又把人惹哭了!”大皇子家的三岁小皇孙景旭,比景耀就大个几天。
此时景旭看着哇哇大哭的景耀,只觉得头疼。
“你是表叔,是长辈,你就不能让让他?”
明知道景耀最爱面子,还挑剔难伺候,偏偏,福宁表叔就要去招惹他。
每次福宁表叔吃药,景耀都是一脸的害怕,即便他嘴上装得厉害,可旁边只要不眼瞎的都看得出来。
看看一个伤心落泪的小豆丁,又看看一个一脸痛心疾首的小豆丁。
季睿对对手指,很无辜,“我是看小耀耀很厉害的样子,就想让他试试嘛。”
景旭:“”小手无力地撑住额头。
您是一点没看出景耀在耍嘴皮子吗?
算了算了,还能指望福宁表叔什么呢?
三岁旭小小年纪就已经体会到了人间沧桑,至从小堂弟景耀来崇文馆读书后,福宁表叔那是动不动就把人惹哭。
搞得小小旭每天操心次数直线上升,小眉头都像是有了八字纹。
人景耀爱干净,说了不玩泥巴仗,可玩得忘乎所以的福宁表叔一坨稀泥巴就扔景耀衣服上,景耀哇一声哭了。
还有景耀年纪小,弱唧唧的跑不快,偏又好胜心强,每次出去玩只要落后,就会着急,然后就摔了,疼得哇一声哭了。
可福宁表叔倒好,不安慰就不说了,他还把哭泣的人一把提溜起来,放在最前面,然后说什么“你带路,不会跟丢也不会摔了”。
于是自尊心受到打击的景耀哭得更凶了。
福宁表叔还一脸无辜加疑惑地说:“这么感动?”
旁边三个小皇孙就:“”
算了算了,也不能指望福宁表叔这种没啥自尊心的人,能明白‘一个小男子汉脆弱自尊心’受到打击的事了。
还有景耀胆子特小,明明啥都怕,还嘴硬不说。福宁表叔呢,也一点不懂事,有天捉住一个小爬虫,说好看,要跟景耀炫耀一下。
景耀扭头不看,说脏兮兮的。
然后福宁表叔装作遗憾地哦了一声,趁景耀放松之际,杀了个回头枪,小爬虫直接怼人眼前。
“是不是很漂亮?壳子是彩色的哦。”
景耀眼里雾气迅速聚拢。
下一秒,九皇叔就捉着一条小青虫,也好似炫耀一般,猝不及防地怼到景耀跟前,“看,软乎乎的,好可爱。”
景耀:“哇啊——”
又哭了。
又又又哭了。
诸如此类的小事情简直不要太多,景耀才来崇文馆一个月,四处都留下了他‘面子崩塌’的眼泪。
小小旭和两个哥哥一边觉得这个小堂弟眼泪也太多了点,太爱哭了一点,一边又忍不住小小同情他一把。
谁叫他偏偏摊上个调皮又贪玩的表叔呢。
但是吧
每次小小旭都觉得景耀应该不会再屁颠颠地跟着福宁表叔玩了,可下一次,跟着福宁表叔一起去玩的小尾巴,还是有他。
一开始八皇叔还要训斥几句,让福宁表叔适可而止,渐渐地,八皇叔就眼不见为净了。
一开始听到哭声,姚少傅也要出来呵斥,慢慢地,不管景耀哭不哭,姚少傅那扇书房门没动静了。
小小旭叹气,福宁表叔真是的,他就没察觉到,每次景耀一哭,周围朝他涌来的那些异样视线吗?
算了算了,也不能指望福宁表叔会从旁人视线里感觉羞耻或不好意思什么的。
哎——
八皇叔不管了,姚少傅也放弃了。
没办法,小小旭只好操起那份心了。
耳边还是景耀大哭声,小小旭让两个哥哥赶紧上手,原本是给季睿准备的蜜饯和砂糖喂给了景耀。
哭声一止。
景耀小脸花了。
季睿哈哈哈大笑,“你看你,又成小花猫了哈哈哈哈,小九你快看。”
小九一看,噗呲噗呲,就跟放鞭炮一样。
小小旭:“!”
果然刚止住哭声的景耀,眼中水雾瞬间犹如决堤的水,哗啦啦地涌了出来,在一旁肆无忌惮的笑声中,再次哇一声哭了出来。
小小旭深吸一口气,终于脸红脖子粗地吼道:“福宁表叔,九皇叔,你们够了,别笑了!”
季睿一秒闭嘴,小九也不噗呲了,还呆懵地眨了眨眼睫毛。
季睿:“小小旭啊,要不你也来一颗?太医院的说了,还有清火降燥的功效哦,专为咱们小孩子调制的哦。我觉得,你最近有点上火诶。”
看着那颗黑色的小药丸子,小小旭:“”被药臭味逼得往后一退。
“福宁表叔,自己的药自己吃。”小小旭义正言辞道,还不忘警惕地捂住自己的嘴。
就怕季睿搞突然袭击那一套。
像景耀那样无辜遭罪。
季睿:“”
所以啊,说什么坚强点一口吞,换成你们自己,不还是嫌弃得不行了。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每次吃个药丸子,这几个小豆丁就在旁边睁着大眼睛,期待看他露出痛苦脸的样子。
小小旭扭开视线,假装看不到福宁表叔控诉的眼神。
哎,他能怎么办?那药丸子光闻闻就好臭了,他又不是福宁表叔那样身娇体弱的,虽然他才三岁,但他身体倍儿棒,不用养了。
季睿:“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就这么抛弃了我?”
“”
小小旭和两个哥哥同时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而一旁小全子简直没眼看了。
自家小郡王的脸皮已经没救了。
至于其他人,看着季睿和几个小皇孙‘讨价还价’闹着不吃药的吵闹画面,他们已经彻底麻了。
季睿,总是能在他们认为他已经足够不要脸的时候,又再次做出更不要脸的事。
他,是怎么好意思
“你们都不陪我吃,那我也不要吃了。”
“哎呀福宁表叔,这个是你的药啊。”
“我不管,太医都说了,小孩子都能吃,吃了强身健体的。”
“可我们身体已经很棒了,你看,我这大胳膊,我父王都说我又壮了。”
“哼,我不管,你们不吃,我也不吃。”
“福宁表叔别任性了好不好?”
“小耀耀都吃了,你们不吃好意思吗?”季睿说。
“嗝~对,你们嗝~不吃,不吃嗝——好意思吗?”景耀可不管,他受了苦了,三个堂哥也要试试。
小小旭和哥哥们:“”
“算了算了,那我们就都不吃了,反正今天那颗也被小耀耀吃了。”季睿一脸‘我大度,放过你们’的表情。
就在小小旭兄弟三人下意识松了口气时。
还打着哭嗝的景耀:“?”
反应过来后,哇一声,哭得更凶了。
小小旭跺脚:“福宁表叔!”
季睿:“啊?”
终于,一直装作耳聋眼瞎的八皇子,额角青筋突突突,啪一下,书扣在桌上,扭头瞪着幺蛾子满天飞的季睿。
“闹够了没有,还不快吃!”
被小八警告地瞪着,季睿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倒出一颗药丸子合水咽了下去,还伸出舌头给小八看。
“啊——吃了。”
看着如此听话乖巧的福宁表叔,小小旭看向八皇叔的目光简直跟看从天而降的神一样。
就连一直哭的景耀都停下哭声,泪眼朦胧地看向八皇子,表情里是说不出的崇拜。
被几个侄儿闪着星星的眼睛看着,八皇子:“”
不知为何,小八仿佛从这四张脸上看出了自己以前的影子。
察觉到小八脸色逐渐变得深沉,季睿立刻一个激灵,怕小八当场‘黑化’,不止要变得阴阳怪气怼天怼地,还会盯着他不放,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管教他。
他可不想失去自由,耳朵起茧子啊。
于是众人就见,季睿嘤嘤怪叫着冲过去,一张苦得皱巴巴的脸靠近八皇子,还伸手扯着八皇子的袖子,晃荡啊,晃荡。
“太苦了太苦了,简直是要人命了,小八哥哥。”季睿卖惨装可怜那是一气呵成,一点没有包袱。
不要脸的样子看得六皇子等人眼角直抽。
“我可太苦了。”季睿小鼻子一吸,因为苦,眼睛也水雾雾的,就这么看得八皇子心软了。
八皇子没好气道:“知道苦,以后就注意点身体,让你天冷少去外面瞎晃荡,你偏不听。父皇还不是看你不听话,才让太医院的药丸子做得这么苦。”
嘤嘤嘤——
季睿抓着他袖子晃一晃。
八皇子轻咳一声,重新拿起书,“行了,下次我见了父皇给你求个情,就说你知道错了。”
“小八哥哥,你太好了。”
八皇子不为所动,八皇子看书的姿势更挺直了些。
“小八哥哥不愧是我最好的哥哥。”
旁观这一幕的六皇子等人:“”不要脸!
瞠目结舌的小皇孙们:“”福宁表叔….好会撒娇!
崇文馆这边的小热闹,淑妃当然一清二楚。
第一天,她的长孙耀儿就被小东西逗哭了。
淑妃听说了前因后果居然一点不奇怪。
是那小东西能干出的事儿。
而且,耀儿从小在父亲的过分严厉,母亲的过分宠溺,这两种比较极端的教育环境下,养成了又爱逞强又娇气的性格。
在淑妃看来,这样下去可不好。
但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好说。
标儿性子越发倔了,听不太进去建议,而儿媳性子软,管不住标儿纳妾找妃,又只生了耀儿这一个嫡子,护得跟什么似的。
对此,淑妃也只能叹气。
想着等耀儿入学后,有先生教导,性子也能慢慢地改变一些。
不过,淑妃也没想到,耀儿那好强又娇气的性子,一遇到小东西就更让淑妃没想到的是…景耀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
出于担心,淑妃头几天会在下学后,把景耀接到春和宫坐一坐。
“耀儿,可还习惯?”
“回祖母,耀儿都习惯的。”
“先生讲的还听得懂吧?”
“嗯嗯,耀儿没问题的。”
淑妃看着跟他爹一样,好强又逞能的小孙子,轻咳一声又问:“那个,你福宁表叔性子爱闹,你和他要是玩不到一块去,那”
“福宁表叔挺好的。”景耀忽然道。
淑妃一愣,看着眼睛还红红的小孙子,刚想说什么。
景耀小拳头一握,眼睛看着地面,说:“我和福宁表叔能玩到一块儿去的。”
淑妃:“”行吧,你都这样说了,那本宫可就不管了。
本来一开始淑妃还以为是小孙儿嘴硬,但是后来淑妃就发现,她孙儿景耀一次次被逗哭,还一次次跟在小东西屁股后面打转。
淑妃:“”
莫非,耀儿还真的喜欢和福宁那小东西玩?
为什么?
喜欢被逗哭?
淑妃嘴角一抽,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算了,没出事就好。
虽然有时候被小东西带着有些过分活泼了些,满园子的撒欢,但是,耀儿似乎也更多了些小孩子的活力劲儿。
只是,淑妃没想到儿媳会因为耀儿一事进宫找她,话里话外那意思就是让她说一说福宁那小东西。
什么带着耀儿跑来跑去,每次都把早上穿去的衣裳弄得脏兮兮,回家都是穿的备用衣裳。
还有,这儿磕了那儿碰了,小孩子皮肤嫩,一点点都可疼了,耀儿回家眼睛还红红的呢。
“福宁小郡王自己爱胡闹就算了,怎么还拉着耀儿一起。”三皇子妃泪眼婆娑,想到儿子就心疼不已。
“耀儿读书已经很辛苦了,他从小就是个爱干净的孩子,不像小郡王那般,野惯了,上天下地的都不在乎。而且,耀儿才三岁。”
淑妃眉心蹙紧了。
见母妃表情难看,三皇子妃还以为母妃也是不满福宁小郡王了,耀儿可是母妃最疼的嫡孙。母妃就算也宠小郡王,但和亲孙子一比,总有个亲疏远近之别的。
这时,淑妃放下茶盅,不咸不淡地看向她,问:“标儿怎么说?”
一听三皇子,三皇子妃下意识垂了眼皮,手指用力揪紧了帕子,“殿下,殿下只关心耀儿功课是否进步,其它的,他一概不上心。”
“哦?那耀儿的功课,他还满意吗?”淑妃问。
三皇子妃说起这个,还是很骄傲的,“殿下说,耀儿表现还不错。”
淑妃挑了挑眉,她的儿子她清楚,要求一向高,尤其对耀儿这个嫡长子。能说出不错二字,就表示耀儿表现确实不错。
“既如此,你还有何不满?”
话音一落三皇子妃猛地抬头,就见淑妃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明显的不满和严厉,“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养孩子像你这样,还不如养只金丝雀。”
淑妃性格本来就不是好相与的,你不来惹她还好说,你惹了她,她能笑眯眯地把骂一顿。
何况,她还不用对三皇子妃做表面功夫。
之前淑妃就看不惯标儿夫妻两,一个过分严厉,一个过分宠溺,尤其三皇子妃,把儿子护得娇气胆小,一点不像话。
之前淑妃提过两回,儿子儿媳都不把她的话放眼里,淑妃也懒得管了,反正不是她的儿子,自己想怎么折腾怎么弄。
可淑妃没想到,她识趣了,还有人不识趣跑来找不痛快。
淑妃又不傻,难道还看不出来三皇子妃那态度?
话里话外有她偏帮小东西之嫌,还让她分一分亲疏远近。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是个蠢的!
淑妃眼底带上了不耐烦。
“回去吧,本宫乏了。”淑妃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直接下了逐客令。
三皇子妃又羞又恼,脸都红了,又不敢违逆淑妃,只得起身迅速又敷衍地福了一礼,转身带着人就要走。
瞧她那样子,自个儿还委屈上了,敢跟本宫甩脸子。
淑妃可是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惯着的人,能惯着她?
“要真这么舍不得儿子,本宫去跟皇上说,你把人从崇文馆带回去就是。”淑妃面色冷了下来,“带回去,想怎么教怎么教,没人管得了你。”
三皇子妃脸色一白,再接触到淑妃冰凉的视线时,腿也跟着软了下来,当场就跪下去了。
这几年,因为三皇子多纳妾室,她管不了,只会委屈,进宫找母妃做主,而母妃也是站在她这一边,对她多有体谅。
府里庶子庶女出生,母妃都只打发了银钱,明明也都是孙子孙女,可看在她的份上,母妃从没给过那些妾室体面。
淑妃还从没用这样冷的视线看过她。
“你儿子矜贵,也不代表别人家的就是野孩子。”淑妃冷笑一声,“不知所谓,滚回去,以后没本宫旨意,别来春和宫碍眼。”
三皇子妃当即泣不成声,“母妃,我错了,母妃”
“滚!”淑妃背过身去,让太监把人轰走。
三皇子妃见状,知道这次是真把淑妃惹火了,不敢再火上浇油,捂着嘴泪流满面地出了春和宫。
而三皇子下衙门回到府上,迎面就碰上泪眼肿胀的皇子妃,他下意识拧眉,以为她又要为哪个小妾闹脾气。
结果一听,三皇子脸色极其阴沉,怒斥道:“你!本殿下看你是闲得慌,敢去招惹母妃,来人啊,皇子妃身体不适,带她下去静养,这段时间后院交由莞侧妃和胡侧妃管理。”
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不依不饶,三皇子直接让人捂着嘴带下去,阴沉沉的脸色像是染了一层浓重的雾霾。
想到宫里他母妃的脾气,真生气了,那叫一个难哄。三皇子脸色更难看了,头也跟着疼了起来。
外面的事儿已经够让他烦心了,没想到家里还有人给他没事儿找事儿。
如今的局势可容不得他行差踏错一步。
而母妃也是他现在还需要仰仗依靠的,但母妃一生气,就喜欢撂挑子不理人。
想到这,三皇子愁得眉头能夹死苍蝇了,一晚上睡不着,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才能让他母妃早点消气。
第二天一早下了朝就直奔春和宫。
而毫无意外,淑妃把她拒之门外。
还让大太监放话,近来除了景耀,哪怕是三皇子府上一只活蚊子都不准放进春和宫。
三皇子:“”
这边三皇子府发生了小插曲,三皇子因为府里的事头疼,还要靠着儿子来哄淑妃消气。
另一边二皇子府上气氛也不太好。
随着临盆之日逐渐靠近,二皇子妃的肚子也越来越大,看得赵文璇都心惊胆战的。
“姐姐,你小心一点走,我扶着你。”
赵文君一手扶着腰,一手被妹妹搀扶着,看她吓得呼吸都不敢大喘一下,好笑不已。
“你放轻松一点,我都替你难受了。”
“啊,姐姐你难受?哪儿难受啊?是不是要生了?”赵文璇根本没听清,就听见个难受了,慌慌张张地叫人,“快,快去叫产婆和大夫都过来。”
赵文君:“我没事没事,还没发作呢,你别急。”
嘎?
赵文璇焦急的表情一滞,傻乎乎地低头看着姐姐的大肚子,然后长出一大口气。
“没事儿啊,没事就好。”
见她如此紧张,赵文君都跟着紧张了,随着临盆日子接近,她心底也有不安浮动,就怕孩子出什么意外。
被扶着一坐下,赵文君就说:“你还是回府吧,不用在这陪我,你这样一惊一乍的,还弄得周围人也跟着担忧。”
“那不行,我要在这守着姐姐,我不放心。”赵文璇用力摇头,搬了椅子就坐在赵文君身边,“大夫都说了,小侄儿随时可能要出来,他体型偏大,姐姐生产时可能要遭点罪,没人守着你,我怎么放心?”
“府上这么多人,要你操心?”赵文君点了点妹妹额心,好笑道。
“姐夫不在,我就不放心。”赵文璇一说起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知道姐姐临盆日子就在这几天了,姐夫还整天不着家,那个什么公主很重要吗?有姐姐和小侄儿重要?这都傍晚了还不回来。”
赵文君脸上的笑意微不可察地顿了下,轻轻拍了妹妹一下,“胡说什么呢,殿下又不是故意的,事关家国大事,他公事在身走不开,你可别你姐夫面前还说这些话,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赵文璇哼了一声,又有些不服气道:“鸿胪寺那么多官员,那啥公主偏要姐夫作陪,她不是来大盛联姻的吗?不和那些公子哥儿多来往,整天缠着姐夫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还以为她看上姐夫了呢。”
话音一落,反应过来的赵文璇立马看向身旁的姐姐,果然,姐姐表情不太好看,赵文璇打了打自己的嘴。
“姐姐,我胡说八道的,你别在意啊,而且,就算那公主看上了又如何,姐夫可不会要她。她堂堂一公主,总不可能愿意委身做妾”
“文璇!”赵文君忽然一把抓住妹妹的手,眉头紧皱,语气微颤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
赵文璇隐约听到点什么,一低头,果然看到姐姐羊水破了。
“来人啊,快,叫大夫和产婆,我姐姐要生了!”
外面伺候的人立即涌了进来,好在,这些人都提前做好准备,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展开。
赵文璇把姐姐送进产房,颤着手跑到屋外,叫来家仆吩咐:“快去通知姐夫,姐姐发作了。”
家仆不敢停留,立马往府外冲,要去寻二皇子。
也就是屋内一时毫无动静,安静得赵文璇就想冲进去看看情况时,轰!阴沉沉的天空炸开一道响雷,吓得赵文璇一激灵。
她双手紧握,向老天祈祷姐姐和小侄儿都要平安无事。
没多一会儿,雷声越来越紧密,随之而来的就是倾盆大雨。
看着仿佛像是破开一个大洞,不停向下灌水的天空,赵文璇神色一怔,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姐夫,姐夫快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