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二十一个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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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之上, 还有人在兢兢业业负重前行。
——这句话的意思是，替一言不合就跳楼且之后就一去不回的老父亲收拾烂摊子。
“杰森，你那边怎么样, ”迪克忙忙碌碌, “啊这群疯子, 他们真的没有磕过什么药吗？我觉得这群人真的脑子有点问题，你们知不知道, 他们里面有一个刚刚想咬我！”
提姆拿着便携电脑忙碌, 头也不抬：“没有, 我化验过其中一个猫头鹰法庭成员的血液了, 里面没有化学药剂成分。我合理怀疑这群人的精神问题有些神秘学因素, 什么邪//教信仰之类的。之后要不要试试联系一下魔法师？说不定这些哥谭贵族被恶魔蛊惑了。”
杰森则忙于把猫头鹰法庭成员捆起来，同时压制住有些行为表现突然变得狂躁的人, 一边冷笑道：“咬你哪里？咬你胡安了吗？”
迪克抗议：“杰森！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而达米安从天而降，利用自己的体重把刀剑完全贯穿进一个利爪的胸口, 鲜血喷涌的同时凶神恶煞道：“你们把我父亲困在哪里了？！”
迪克叫起来：“达米安！”他跳起来把达米安整个拎走，“你在做什么！老天, 你甚至不知道他们发疯是不是因为血液传染！”
“？重点是这个吗, ”杰森吐槽, “你真是，每次蝙蝠侠一不在场你就急得像个操心的鸟妈妈。迪克，你也醒一醒, 别太担心了, 蝙蝠侠怎么可能会出事。”
迪克完全不能放下他的担心，从肺部深深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不担心蝙蝠侠，但我担心布鲁斯啊。”迪克忧郁地说。
事情是这样的，布鲁斯纵身一跃之前给迪克塞了个定位器。作为和蝙蝠侠搭档了这么多年的第一任罗宾, 迪克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因此蝙蝠家族的长子又一次自动自觉地担负起重任。没办法，当一个家庭里父母长辈需要照顾的时候，不知不觉子女就会变得非常靠谱，很愿意反过来照顾父母。迪克当然也是这样，更别提他的家庭远远比普通家庭还要复杂许多。
……什么家庭能集齐黑暗英雄、亿万富豪、幼年丧亲、重组家庭、双重人格、这两个人格还彼此相爱这些小众元素。
属于buff叠满，过审都得看着政治正确眼也不眨抬手放过的程度。
迪克从小就非常有自觉，他感到这个家庭能够撑起来，他和阿尔弗雷德功不可没。
所以哪怕这群罗宾们争抢家族里的地位，兄弟们在竞争意识下小鸟互啄的时候，迪克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不由自主把自己排除了出去——他不觉得自己需要竞争。
蝙蝠侠自然会信任他，更何况是布鲁斯？
他是蝙蝠侠的第一个罗宾，更是布鲁斯的第一个孩子。
因此杰森说得没错，每到蝙蝠侠缺位的时候迪克都自动自觉的顶上，他没法不操心：他得为家里面这群杀伤力惊人的年轻人们负责。
否则的话，迪克该怎么跟回来后的布鲁斯交代？
“芭芭拉，人脸识别都各自对应上了吗？”迪克忙得团团转，把达米安放下之后，又在家族通讯里联系芭芭拉。
“搞定。”钟楼顶端传来不断地键盘敲击声，芭芭拉忙着识别这群猫头鹰法庭面具之下的脸孔。“我建了个文档，等会把这些涉事人员名单都发给你们——看在哥谭的份上，我本来觉得这座城市的贵族已经够腐朽的了，怎么没想过他们居然有一天会潮到信仰猫头鹰？”
这种事情谁能知道呢。但这就是哥谭：她常给人一种未曾预想过的新鲜刺激。
“——等等，芭芭拉，名单先发给我。”提姆突然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我可以趁这群贵族们集体发疯的时候先啃他一口，布鲁斯的‘哥谭明日计划’钱够用吗？没关系，从这一刻起钱就不太够了。杰森，你是不是刚买了一辆五百万美元的摩托车？”
“哦——”杰森嫌弃地皱起一张脸，“你真的好狡猾，提姆，我那辆车才五万刀。”然后他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再给我加一架私人飞机！”
两个人头凑着头跑到一边密谋去了。达米安不屑同这两人为伍，他提着刀，环顾四周一圈，突然开口说：“有一个人溜了。”
迪克想了想，“是不是林肯·马奇？”他摇摇头说，“不用管他。我上顶层的时候林肯也在现场，提姆恢复了顶楼监控之后发现布鲁斯同他有过一段对话。等布鲁斯回来之后再说吧，说不定他对林肯还有别的安排。”
提起布鲁斯让他们分别沉默了下来。达米安走到汉白玉猫头鹰雕塑边，低头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洞穴，抗拒地瞪着那片莹莹绿色的潭水。“父亲就在这下面吗？”
迪克走到他身边，安慰地搂了搂达米安的肩膀，“定位器是这样显示的。”他说。
“我……”达米安攥紧了手里的刀柄。这个从来性格桀骜的男孩，非常少有的表露出他的担心与不安。“我不确定，”他说，“但是那看起来真的好像拉撒路之池。它怎么会在哥谭？”
迪克手下用力。“我也不知道，达米安。”他温和地回答，“你可以等布鲁斯回来，听他告诉你答案。”
由于他的手掌还在达米安肩膀上，而达米安难得没有一把将他的手掀开，所以迪克非常直观地感受到达米安深吸了一口气。一种沉重的责任感似乎诞生在男孩小小的胸膛里，达米安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沉稳语调说：“父亲他，还没有在通讯频道里发言？”
迪克默默回答：“对。他还没有上线。”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到了窒息般的沉默。
——蝙蝠侠！你在做什么，蝙蝠侠！！
连家族里最小的孩子都突然明白了肩膀上的责任，就连达米安都被逼的要越过蝙蝠侠去保护布鲁斯了，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不说话啊，蝙蝠侠！！！
然后，迷宫里突然刮起一股风。迪克觉得自己只是一眨眼，面前便停了一个颇为眼熟的人。
“超人！”迪克惊讶道，他的声音先是扬起然后迅速落下，“你怎么在这里？”现在迪克的脸色也变得隐隐有些黑沉：“我知道了——蝙蝠侠有空呼叫正义联盟，没空联系我们？”
超人正漂浮在他面前。那席披风还没有完全落下，只是在空中自在地弯了个卷。“迪克。”超人无奈地说，“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你先别急。不管怎么说，蝙蝠侠从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他温和地看着面前的罗宾们。超人和蝙蝠侠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当然认识蝙蝠侠和布鲁斯共同养育的这几个孩子了，“这是你的新制服吗，‘夜翼’？”超人微笑起来，“还有你们几个，还没想好自己的新代号？”
几个年轻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时间终于到了。他们之前设想过这种可能，也为此做了准备。但是当这个时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情依然浮现在他们面庞上。
“？怎么了？”超人有点迷茫，并且逐渐产生了一些忐忑不安。他真的好害怕气氛突然变得这样沉重，尤其是有关于蝙蝠侠的时候：“怎么了？拉奥啊！不会是我来迟了吧？！”
“——没有。”迪克打断超人，但他脸上的神色也是最沉痛的那个：“给。既然是蝙蝠侠呼叫你，那你下去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带给蝙蝠侠。”
超人顺着迪克的手指转头一望，看见这座地下迷宫里其实杵着一个和惨白灯光格格不入的东西：它呈现出一种人类高科技的流畅外表，炫酷的漆黑圆柱形上烙印着一个蝙蝠形状的lg，正在低调的强调着它的存在感。
超人：“……”
超人：“这是蝙蝠侠的装备仓。”
迪克：“……对。”
“？”超人忍不住向后飘了一下，“那，那这是什么意思？”他惶恐道，“难道蝙蝠侠现在是没穿装备的状态？拉奥，这是我能看的东西吗？”
迪克抿紧了嘴唇，以一种颇有难言之隐的表情看着超人，对他叮嘱说：“超人，你，哎，你不要怕。”他心情复杂又十分难过，“你有任何疑问，都不要当着蝙蝠侠的面说出来，你把事情解决完之后私下来找我。”
超人更害怕了，“啊？”
迪克垂头丧气：“总之你能不能答应我，在蝙蝠侠面前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哎，他们这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了——就答应我，不要伤了他的心，好吗，超人？”
超人觉得自己的心被刺穿了，他强大的情感共鸣能力和迪克的叠加在一起，让他立刻感受到迪克情真意切的恳求和难过。超人不由自主正了脸色，用自己最庄严的态度回答道：“我答应你，迪克。无论看到什么，我都不会表现出来，我绝对不会伤害蝙蝠侠。”
说完之后，超人抬起装备仓，一头冲下地底。
——哥谭地底什么都没有，安静得像个坟场。
超人顺着定位器一路向下，顺利到达指定地点。
雪白的房间里空空荡荡，正中间摆着一颗倒计时暂且停止的炸//弹，一个戴猫头鹰面具的人倒伏在地上，而唯二站立着的两个人，中间隔了老远。
超人立刻行动起来。他把蝙蝠装备仓放好，闪身到二人中间，以一种立场鲜明的态度关切道：
“放心吧，别害怕，一切都没事了。你知道蝙蝠侠在哪里吗？韦恩先生。”
被超人保护在身后的蝙蝠侠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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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二十二个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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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侠想说什么呢？
蝙蝠侠什么都不想说。
他觉得自己从本次猫头鹰法庭事件中学到最重要的一个知识点, 就是：
该动手的时候直接动手，该发疯的时候直接发大疯。
只要你比其他人都疯，就没有人敢磕你cp……大概。
“介绍一下, 这是小托马斯·韦恩，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 用量子炸//弹炸翻了一个地球，又名夜枭。”他说, “然后, 我是布鲁斯·韦恩，又名蝙蝠侠。”
超人张大了嘴——然后好像想起什么叮嘱一样, 立刻把嘴合拢，强迫自己装出一副这个世界完全正常的模样。但他诚实惯了，哪怕控制了自己的面部肌肉走向，遏制不住的震惊还是从他眼睛里面浮现出来。
他的眼神四处乱瞄, 可是在X视线下一切都无法遁形：这里的地下层确实不含铅, 而且也并没有另外一个可能是“蝙蝠侠”的人站在这里。
……超人忍不住去看另外一个人。据说名为“夜枭”的男人远远站在房间另一端，他穿着金属质地的动力机械装甲，从胸腔往下溅了一大片血, 而滚圆护目镜的下方, 这个人看起来相当不悦地抿起了嘴, 没有半点笑意。似乎捕捉到了超人的注视，夜枭立刻投来了一瞥——仅仅这一眼就使超人不动声色地绷紧了神经：这个人绝对是个危险角色。
他大概理解了迪克的担心：如果自己的养父掉进了哥谭地下这么深的地方、又跟一个如此高危的人物相处在一起，显然迪克也是会感到十分不安的。
但超人体会到另一种难过：
布鲁斯·韦恩同样不爽地眯起眼睛, 向他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天啊, B。拉奥在上，B——你男朋友连不赞同的目光都和你一模一样！超人在心里大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你男朋友非说是你——你呼唤正义联盟的时候可没说要解决这么复杂的问题啊！
超人, 超级大脑的拥有者，人生头一次闻到了脑回路烧焦的味道。他维持着脸上镇定的神情，悄悄把手伸到披风内侧的口袋里，在自己送给蝙蝠侠的氪星通讯装置上盲打：
「救命。B，你男朋友正在瞪着我！」
——然后空洞的房间里硬是响起一声震动嗡鸣，超人眼睁睁看见布鲁斯·韦恩从口袋里摸出那块眼熟的该死的表，低头看了眼，然后冲他阴恻恻地冷哼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超人忍不住凑到房间里唯二的人类身边：“你从另一个平行世界来？你那里有蝙蝠侠吗，或者你知道韦恩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夜枭微微侧过脸，似乎在冰冷地打量他，同时也如超人一样的压低了嗓音说：“你才是蝙蝠侠的队友，你告诉我。”
超人套取情报失败。超人眼神放空，胡言乱语：“我不知道，”超人嘟囔说，“我看过好多设定，谁知道B这又是怎么了呢？有可能是什么认知障碍魔法，混淆了自己和爱人的身份？又或者什么哥谭古怪花粉，哥谭XX毒气，啊，谁知道呢，B中过的毒跟我中过的氪石种类一样多。”超人伤感的慨叹：“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迪克除了不安还会感到难过了，B的爱情真是不容易。”
夜枭以难以捉摸的视线评估着这一切，问：“你已经确认他是蝙蝠侠了吗？”
超人“呃”了一声，“那要不然，B把自己的密码给了布鲁斯·韦恩？”他沉吟一下，“这倒也说得过去。”
然后他稍微示意了一下。在他们二人相互掰扯试图探听消息的时候，布鲁斯已经行动大于解释地走到了装备仓面前。他没有半点犹豫——当然没有，拿掌纹按在了蝙蝠标志的最中心。装备仓应声打开，电子的荧光照映着那身漆黑战甲。等超人和夜枭语言交锋完毕，蝙蝠侠的装备也穿好了。哥谭的夜色笼罩在他身上，带走这个人类最后一点鲜活。布鲁斯戴上头罩，惨白护目镜遮住了那双蓝眼睛，而不久前还含着笑意扬起来的唇角，则习惯性抹掉了任何显露出的感情。
他们眼看着蝙蝠侠诞生。这身盔甲像是吞噬了一个活的人。
“行动。”蝙蝠侠说，手已经在摸万能腰带里的武器，“猫头鹰法庭在哥谭放置了不止一个炸//弹，我们必须在今晚把它们全部找出来。”
——他连声音都是喑哑的。被电子装置处理过，像地狱传来的低吼，带着可怖的隆隆声。
提起正事，超人重新板正了脸色。他把“蝙蝠侠和布鲁斯的身份及感情之谜”放在一边，通过本能与理智判断面前穿这身蝙蝠装的确实是他多年的好搭档，那么，拯救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除此之外，一切都没那么重要。
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以往后放。
蝙蝠侠转身往外走，那身披风随他的动作翻卷起来，掀起惯于带来恐惧的气势。超人习惯性漂浮在他身后，已经伸出双手，同时说：“来，我把你带上去——”
蝙蝠侠突然脚步一停。超人立刻说，“行了，我知道你最讨厌我带你飞，但是这样不是快一点吗？而且我们不是有一整座哥谭的炸//弹要拆吗？其他人已经在路上了。”
蝙蝠侠沉默了一下，他没有回答超人的话，却越过他注视着房间里最后一个人的身影。
夜枭沉默地站在房间最深处。猫头鹰的打光白得像雪，把他全身上下照得锃亮，但夜枭有本事把自己所站立的地方打造成无光的角落。
蝙蝠侠无声叹了一口气，他心里重新评估了夜枭对布鲁斯·韦恩的重视程度，更改了之后的备用计划。他向夜枭伸出右手，摊开自己的手掌，以示自己的无武装：
“一起来吧。”
夜枭完全的不为所动，不稳的杀意与烦躁翻涌在他身上，让夜枭比起猫头鹰法庭更像一个能炸翻地球的不定时炸//弹。
蝙蝠侠无法放任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威胁。他想了想，平静地说：
“布鲁斯说他会在你跳楼时拉你一把，我当然也会这样做。”
——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我还在，我都会向你伸出援手。
然后蝙蝠侠满意地看着气氛变了。夜枭歪了歪头，身上烦的想杀人的那种危险气质慢慢收拢，而天上飞着的超人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真好。我就是语言表达的大师，阿尔弗雷德，你应该重新评估我的戏剧表演课成绩了。
蝙蝠侠认为自己暂且解决了身份危机——或者情感危机——或者兄弟战争危机，不管怎么说吧。他把这部分乱得像猫咪毛线团一样的社交关系一整团塞进脑子里“待处理”文件夹，这次终于放心下来往外走。他没拒绝超人带他飞一程，熟悉的失重感之后，蝙蝠侠低头，看见了迷宫里大大小小一窝罗宾鸟，此时正一个接一个抬起头，露出不爽的表情。
蝙蝠侠：“。”
蝙蝠侠从方才的危机解决事件里尝到了甜头，他当机立断，立刻说：
“我一直相信你们，罗宾，而你们并没有令我失望。”
忙上忙下跑了一天的孩子们：“…………”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为首的迪克叹了口气，明显放松下来，亲昵地埋怨道：“行了，忙你的去吧，你知道我们永远是你的后援。就只是别再学布鲁斯说话了，蝙蝠，你学的一点都不像。”
蝙蝠侠坚强地无视了这个。他也不想知道迪克在和超人对什么眼神。迪克残忍戳破了他不到一分钟的自欺欺人，天啊，他的人生到底有什么问题？他指挥超人，“去哥谭警局顶楼。”一边操纵着手铠上的微型电脑，给正义联盟发了集合地点的坐标。
超人牌飞行运输装置转瞬即达。蝙蝠侠轻巧地落了地，那盏著名的蝙蝠灯就在他手边。很快正义联盟的其他人都来了，其中闪电侠稍微晚了一点——一秒，也就是说。神速力带着耀眼的红色停在他面前，“嗨，蝙蝠，”闪电侠轻快地打招呼，“我按你的要求把地底下那个炸//弹搬到别处了，说真的，它扛起来还有一点点沉。”
蝙蝠侠冲他点了点头。他看了眼聚集在哥谭的他的同事们，超人、神奇女侠、闪电侠、绿灯侠、海王、钢骨……这些拥有超出常人伟力的人们停留在这里，哥谭，罪恶之都，他的家乡。他们知道是哥谭面临了危机自己才被召集而来的，却自然的放松而坦然，冲他露出跃跃欲试的微笑：
“得了，快点进入正题吧，大蝙蝠。”绿灯轻快地催促道，“你不会还要强调哥谭你是的城市吧？你明知道整个地球都属于我守护的扇区。”
钢骨插了句嘴：“明明我也是哥谭人好吗，你们都只记得蝙蝠，啊，他好像那个什么圈地运动的资本家。”
超人有点忍不住：“……那他确实是个资本家。”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的盯着他，其中包括且不限于“超人你怎么知道的？”、“你难道知道蝙蝠侠是谁了吗？！”以及“你怎么可以背叛投资金主韦恩先生和蝙蝠侠乱搞？！！”
——超人冲所有人神秘地一眨眼。
蝙蝠侠感觉自己的心随着这一眨眼也死了——
33 第二十三个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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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蝙蝠侠联络通讯的时候, 詹姆斯·戈登正在哥谭警局大发雷霆：
“找不到人是什么意思？”他握着一只写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的马克杯，愤怒地挥舞着另外一只手：“明明都有目击者看见韦恩在哪里了，GCPD怎么能找不到？什么？韦恩和两个绑匪上了同一辆车——你说那辆车开得像坦克是什么意思？！”
老练的哥谭警局局长把所有人骂了一顿, 低头看见自己的通讯装置在震动。他心里想着“总算来了”, 一挥手把手底下的人继续打发出去全城去找，最好找得让整座城市全都知道。戈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轻轻把马克杯放下, 翻了翻刚才收到的猫头鹰法庭成员名单。警局灯光照映出一张因熬夜而略显沧桑的脸，但这张脸上却没有片刻前的愤怒。
戈登接起电话。
“蝙蝠侠，”他抢先说，“我已经派我手下的好小伙们全部去找韦恩了，也许他们有人会不小心说漏嘴, 啊，有关哪些贵族掺了一脚之类的事，我不知道。”戈登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但你必须向我保证，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你最好没有拿韦恩的性命冒险！”
戈登听到通讯装置对面肃然一静——不知道为什么, 他突然有了一种话筒对面好像不止一个人在屏息凝神偷听的错觉，然后他听见蝙蝠侠终于开了口, 嗓音冷冷的, 气压很低：
“那又怎样。韦恩整条命都是我的。”
……然后戈登听见不止一声惊呼。
戈登：“……”
戈登：“……蝙蝠侠, 你到底在做什么。”
蝙蝠侠似乎气压更低了，说, “吉姆，你最好上来一趟。”？
戈登一头雾水挂了电话。他板着一张脸走出办公室，用严厉的目光催促路上每一个菜鸟新手仔细点干活, 然后他绕到警局后门。他掏出挂在警服腰带上的钥匙串，推开那扇布满铁锈的门，踩着扶梯登上顶楼。
然后戈登看见一整个正义联盟。
超人似乎正忙于对每一个人偷偷的解释什么。——“偷偷”，意思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眉飞色舞。戈登不愿意这样想，但他颇感觉超人兴奋得像是传媒第一线刚吃到惊天大瓜的记者，苦于正主在身旁而不敢第一时间登报宣传广而告之，但又实在忍不住而寄希望于别人能读懂自己的每一个肢体动作。
其余的几位正义联盟成员努力维持着一脸正色，但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向着超人靠拢。他们明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瞒不过在场任何一个人，但戈登也不是很想承认他刚上来就看见了一些晃眼的东西，比如绿灯侠花里胡哨已经在幻化两个小人出演剧场版的戒指。
蝙蝠侠，蝙蝠侠则站在所有人正中央，一如既往从表面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戈登说不好，但他总觉着蝙蝠侠对其他人明目张胆的小动作不加制止，仿佛一种另类的放纵，一种意味深长的暗示……和摆烂。
这一刻戈登对自己老搭档的同情达到了巅峰。
是这样的，他能够理解，任何职场都很不容易。
——你总有万分嫌弃自己同事的时候。
于是戈登清了清嗓子，“蝙蝠侠。”他沉声说，希望自己的到来能把气氛拉回严肃，“你找我有什么事？你最好告诉我你已经把韦恩给救出来了。”
蝙蝠侠冲他点了点头。“韦恩没事。罗宾们控制住了局面，吉姆，他们在这个地点逮捕了一批猫头鹰法庭成员——你最好派人带拘束服过去，我怀疑他们被一种邪恶信仰蛊惑了，有些人表现得有点疯。”
这段话让戈登拧起了眉。他抓过对讲机迅速吩咐了几句，又说，“好吧，哥谭总是不缺疯子，但之前还是底层的可怜人疯得比较多。看在上帝的份上，希望这群上流渣滓们的疯狂不要搞垮整座哥谭的经济。”
蝙蝠侠平静地回答：“不用担心这个，韦恩会处理的。”
可是蝙蝠侠能无视自己同事们亮晶晶的眼神，戈登做不到这一点。他眼看着正义联盟的几位超级英雄随着蝙蝠侠的话语情绪高昂，不由觉得牙疼。“先生们，我不知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戈登皱着眉告诫道，“但是没有必要对正常的事情过于激动，否则我甚至有权认为这是一种歧视。”
闪电侠激动地小声说：“他们都说这是正常的事情！”
超人也小声说：“我真不知道哥谭人天天吃的有多好。”
钢骨沉默了一下说：“这个真的很正常……只有你们外地佬拿着显微镜抠糖吃，正主在前，大着胆子，吃点好的！”
其他人也沉默了一下。
“钢骨，我提议把下一届英勇无畏的头衔颁给你，”绿灯侠宣布道，“那什么，你要不要回头看看？”
现在蝙蝠侠在对所有人发射死亡视线了。
“保持注意力！”蝙蝠侠低吼：“我叫你们来不是为了这个的！”
一瞬间的静默之后，绿灯侠说：“哦他真的超凶，我真不能相信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布鲁斯·韦恩的——”
蝙蝠侠：“GL！”
绿灯侠用灯戒在嘴上拉了条拉链。
戈登决定原地失忆，过滤掉所有触发关键词的对话。他双眼放空，低头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着了火。“所以，先生们，到底有何贵干？”他麻木地问，“连正义联盟都在哥谭集合，难不成哥谭要被一整个炸上天了？”
——然后他发现蝙蝠侠在沉默地看着他。
“？”戈登点烟的手一瞬间有点不稳，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澎湃的怒火骂道：“这群猫头鹰！上流社会的败类！他们难道真的疯了？！”
“差不多吧。”蝙蝠侠回答他，“出于某种黑暗的信仰，猫头鹰法庭决定炸掉整个世界从头再来。”
戈登咬着烟嘴，在原地焦虑地走了两步。“那我们还在等什么？”他急切地说，“猫头鹰藏了什么在哥谭市？我不敢想象这个爆//炸当量会需要多少可燃物，他们难道想把哥谭全部化为火海？——妈的，这群混账东西！”
提起正事，正义联盟的成员们也歇了玩闹的心。他们安静下来，尊重这座城市守护者的意愿，打算听从蝙蝠侠的安排。
而蝙蝠侠望了望楼下逐渐接近的车灯，低声说：“来了。”
低沉的轰鸣停了下来，大型卡车一甩尾停在了哥谭警局门前。门口守卫的警员们警惕地提着枪大声警告，却在车门打开后默默对视了一眼，一手按着对讲机等待上头的指令，一边默契的退回了原位。
两柄抓钩枪同时钉在屋檐上，很快，随着钢索收紧的破空声，两个年轻少女翻身跃上了顶楼。
她们其中一个穿着紫色的制服，一头漂亮的金发飘荡在身后；另一个则全身漆黑，连覆盖容貌的面具都是全封闭式的。
但非常明显的共同点是：两个人的制服上，都印着显眼的蝙蝠标志。
“嗨，Bss，你终于上线了。”斯蒂芬妮活泼地跟所有人打招呼，“我们带来了你要的东西，不过你最好跟便士一解释一下，他知道韦恩跳楼的事之后就一直在生闷气。”
卡珊德拉没有说话，但是在旁边赞同地点了点头。
蝙蝠侠坚强地无视了这一句。他跟在场足以信任的同僚们介绍：“这是我蝙蝠家族的女孩们。”
年长的超级英雄们向少女露出了微笑，这笑容是祝福的、赞许的、面对一个与自己同行的后继者的。神奇女侠温柔地说：“好姑娘，蝙蝠侠同正义联盟说起过你们。你们都是勇敢的战士，无畏的英雄。”
斯蒂芬妮同卡珊德拉对视一眼，她露出非常灿烂的兴高采烈的笑容，“真的？”她快活地叫道，“蝙蝠侠平时可很少这么夸奖我们，他总是吝啬一些好听的话，把这些交给另一个人说……”斯蒂芬妮突然凑到蝙蝠侠身边，小声问：“Bss，我听罗宾说身份封锁对正义联盟放开了，是不是？我可以不用代号了吗？我想找神奇女侠要一个签名！”
蝙蝠侠不置可否，但是回答道：“等事情结束之后，斯蒂芬妮。”
斯蒂芬妮听懂他的意思，立刻发出欢呼，拉着卡珊德拉转圈圈。蝙蝠侠转头对正义联盟布置任务，“卡车里装满了韦恩企业特制的‘易燃物’，也就是会发出强烈火光但低温低危险的爆//炸品。”他说，“每个人都拿好自己的份量，再带上会发出高分贝警报的仿制火警装置，神谕会给你们地图。”
哥谭是座旧日的城市。她的躯体里仍留有过去的残骸。
人们在这座城市里顽强地存活着。她的内部既有花天酒地的贵族，更有很多仍活在旧日的底层平民。
他们住在滴水的地下室，偷邻居的网，做日结的工作。这些人不是单纯的腐坏，不，他们从来不是贵族眼中的社会残渣。蝙蝠侠认为他们组成了哥谭行动的双足，如果这些平民生活变得轻松和幸福，那哥谭向前的脚步就不会迟滞。——“哥谭明日计划”，本就是为这些人提出的。
但在此之前，先要把人们从蜗居的住所赶出来，才能在这座错综复杂的钢铁森林里找出猫头鹰法庭暗藏的炸//弹。如果没有性命威胁，哥谭人很少会为超级英雄的请求所打动。假装火警，会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有时候我们只有先剖开伤口，才能刮下深处腐烂的流脓。
蝙蝠侠对戈登说：“开灯吧。吉姆，打开蝙蝠灯。”
他仰头望了望哥谭不见星月的天空。无人性的恐怖面具之下，是一往无前的锐色，是绝不动摇的信念，和对这座城市绝对的掌控欲。
打开灯。告诉所有人——
“蝙蝠侠来了。”——
34 第二十四个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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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飞翔在哥谭市上空。
他自认为是正义联盟之中相比而言最熟悉哥谭的那个。其一是因为不带水分的“世界第一拍档”, 第二是因为，大都会就在哥谭隔壁，仅有一道海湾相隔。
——他们都一起经历过什么。
超人向下望去, 那张暂且无人看到的面孔上, 浮现出感怀和慨叹的温柔笑意。
大都会濒临毁灭的时候，曾向哥谭输送过难民。哥谭市被超级反派袭击的时候，也有大量人逃往大都会。
这两座城市的人彼此互有默契。他们平时在论坛吵得凶, 关键时刻会打开海湾上高架桥的铁门，事态完毕之后所有人又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家乡，继续在互联网上发表不客气的言论。
不同城市有不同的鄙视链。比如纽约人嫌弃大都会人天天念叨超人，“难道你们只有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超级英雄？”, 大都会人嫌弃纽约人时不常出现稀奇古怪的外星人反派, “我们大都会可没这么高的外星犯罪率！”。
——至于哥谭, 那是哥谭。大家默认哥谭人处于鄙视链最上层，一个是因为哥谭市人才辈出，犯罪者都能搞出很多花活, 其他城市望尘莫及, 连犯罪手法相比起来都显得淳朴；另外一个原因是哥谭人高强度上网，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似乎连阿卡姆疯人院的网速，都要比别处要好上一点。
超人皮下克拉克·肯特在这么多年里的其中一个乐趣, 就是故意用小号发表一些拆逆cp的言论, 然后很快就有哥谭人顺着网线摸到他小号过来骂他。克拉克喜滋滋看着点击量蹭蹭往上涨，同时超人还能根据对面的语言特色猜猜那可能是哪个眼熟的哥谭人。一般来说骂的最有水平的都在阿卡姆疯人院里, 怪不得总有谣言说：哥谭人才千千万，阿卡姆里占一半。
他做兼职的新媒体人真的好用心好称职。克拉克在心底诚实地忏悔，为自己消费老朋友的行为, 也向给他发工资的传统新闻媒体的老编说对不起。——但是超人也是要吃饭的，这个月的房租居然又涨了，你们这些房东拿“超人定居的城市、明日之城大都会”做广告涨房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超人本人差点都要住不起了？！
总之哥谭人真的好爱蝙布cp。没什么钱了就去写写蝙布小作文，今天的饭钱就有了。谢谢布鲁斯·韦恩收购了《星球日报》之后没有开除他，也谢谢蝙蝠侠至今没拿氪石过来揍人。呜呜蝙蝠侠就是最好的，他今天也要为了蝙蝠侠的爱情奋斗终身。
超人感动地握住了手里的伪造火警装置。他的超级听力开启了，分出一丝注意力放在蝙蝠侠身上，他不需额外倾听，就能捕捉到那个熟悉的心跳：砰……砰……砰。蝙蝠侠的心跳是特殊的，听起来永远镇定，永远平缓。他特意在残酷的环境里磨砺过，使自己哪怕情绪崩溃都能强迫保持冷静。这是一种反人性的苦难，但蝙蝠侠为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做出理智的判断，执意如此，而蝙蝠侠也从未向任何人诉说过自己为此付出的鲜血和苦痛。
倾听蝙蝠侠的心跳使他感到镇静。超人从未大张旗鼓的宣扬过，但蝙蝠侠是他人性的锚点。在超人对人类感到失望的时候，他会选择倾听蝙蝠侠的心跳，他会使自己回忆起来：在这个永远有新鲜痛苦的世界上，有一个人类同他并肩作战。身为凡人，比肩神明，蝙蝠侠是如此伟大的一个人，却总是对自己做出严苛的评判。——当然，这反而使蝙蝠侠的品性愈发高洁。
但超人此前不敢经常做这件事，他不应该24小时去偷听自己好朋友的心跳——拉奥在上，蝙蝠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这未免太过变态，也太过失礼了。
不过今天之后，超人感到自己心里的愧疚感减轻了。
没想到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居然是这样的关系。
——那些论坛上的小黄//文都太庸俗了！蝙蝠侠才不会做每次夜巡过后都冲回韦恩庄园上床的这种事！蝙蝠侠才不是沉溺于肉//欲的人，那些必须要带上安全词才能通过的play简直在侮辱他的好朋友，超人不敢相信到底是谁会去看这种类型的小作文。蝙蝠侠总是清醒的，他就是那种哪怕angry sex都保持着理智的那种人，而那些论坛上的小黄//文却都愿意看蝙蝠侠双目失神、跌落神坛的那一面。超人看不起这些c的东西。
没有人比他更懂蝙蝠侠！超人在心里斩钉截铁地说，啊——呃，等等，可能布鲁斯·韦恩是一个例外。但韦恩属于另一个赛道，他不应该过来竞争，而超人相信自己会永远是蝙蝠侠最好的朋友。
超人迅速在心里调整了从今天开始对待蝙蝠侠和对待韦恩不同的态度，然后他冷静的发现：好像和之前相比，也没什么区别。
本来就没有人知道蝙蝠侠和布鲁斯是寄宿于同一个躯体里的两个灵魂。这两个人有一致的共同点：他们都为哥谭的明日而选择了点燃自己，一个是哥谭的白日，一个是哥谭的黑夜。但他们的不同又是如此明显：布鲁斯·韦恩是哥谭上流社会的宠儿，人群的焦点，镁光灯下意识地追逐他，这座城市用荣华富贵为他铺路。社交场合里韦恩总是显得圆滑、疏远、面面俱到，他从不在媒体采访里出错，人们喜欢看他迷醉也糜烂，自愿沉溺在哥谭的夜里。
可蝙蝠侠是另一个极端。超人从未见过比蝙蝠侠意志还要更坚定的人。蝙蝠侠像壁炉里燃烧的冷杉木，他的怒火隐藏着，总不熄灭，永远燃烧，而闻起来辛辣。有意思的是，蝙蝠侠的攻击方式同样也能体现出这一点：他以自己的愤怒使敌人感到恐惧，他们在濒死的幻觉里吐出一切，但其实蝙蝠侠心底总有一把天平，衡量着对手的罪责与遭受的惩罚是否等价。在那些黑暗的怒火背后，是冷静如冰的理智。有时候超人会觉得这很性感。
但现在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是同一个人。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就是布鲁斯·韦恩。
超人仔细琢磨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思维圆滑地从这个等式上滑了过去。不不不，他想起那些克拉克·肯特采访布鲁斯关于他和蝙蝠侠感情史的日子，也想起超人在蝙蝠侠面前勇敢维护正义联盟投资人布鲁斯·韦恩的日子——它们并不冲突。不不不不不，与其相信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就是布鲁斯·韦恩，还不如相信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就是布鲁斯·韦恩的另一个灵魂。
——否则的话，为什么蝙蝠侠到现在还没拿着氪石过来揍他！！
超人为克拉克写过的所有蝙布小作文（不同分级）而汗流浃背。
总之，事态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人愿意接受蝙布不成立的这个可能性了。
当所有人都相信一件事是真的，那它最好就是真的。
超人深吸一口气，清空了自己的大脑。他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神谕——芭芭拉，好姑娘——为他标出了猫头鹰法庭所占领的地盘：艾伦·韦恩建立的哥谭青年建筑师基金会。这么多年下来，这个基金会资助了很多有才华却没有资金的年轻建筑师，他们在哥谭立了很多高楼，其中有不少是为底层平民所建的福利设施，——而猫头鹰法庭恬不知耻地悄悄在里面筑了巢。
面前的这座建筑，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它看起来像上世纪建的，破败，外墙剥落，印着积年的水痕。但超人知道这栋楼其实建了还不到十年，是居住在楼里的人们怀着默契故意使这栋楼的外表迅速衰败：在这座危险的城市里，所有人都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
超人惯例拿X视线扫描了一下，然后并不是特别意外地发现这栋楼里有一层含铅。你瞧，就连猫头鹰法庭，就连哥谭的反派都知道：有时候你不仅要防哥谭自己的守护者，凶起来会把你全身骨头打断的黑暗骑士，另一些时候你还得防备蝙蝠侠随叫随到的好朋友，隔壁城市的氪星人。
这时已经有楼里的人探头向外看。超人同样也不太意外地看见哥谭居民面露凶色，藏在背后的手里提着把猎//枪。“超人！”哥谭人凶巴巴地问，“你来干什么！这座城市不需要外星人！”
超人心平气和，他习惯了，每次被哥谭人凶的时候他都在脑子里幻想这是一群拥有强大领地意识的、凶巴巴的炸毛小猫——从上到下每个人都是。这种想象使他心情变好，不至于被这座排外的城市所激怒。
“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应该立刻撤离这里，”超人礼貌地说：“根据正义联盟接到的情报，这栋楼里很可能藏有一颗非常危险的炸//弹……”
哥谭市民不屑地冷嗤一声，回头招呼其他人：“快来看啊！”他喊道，“这里来了个外星软蛋！他以为我们会怕一颗闷不出响屁的臭蛋！他要我们立刻撤离这栋楼，扔下手上拥有的一切逃跑，让这座楼盘炸上天！——嗨，小子，你以为我身上背了几年房贷？！”
立刻有其余几层楼也拉开了窗户，有人怒气冲冲对着超人喊：“没人能让我放弃这栋楼！这已经是我能买得起的最便宜的楼盘了，我他妈才不管有没有炸//弹——”
“滚开，滚开！”
“走开，超人！”
超人心平气和地笑了一下。他身影闪了闪，在人类肉眼不可见的一秒内，冲进楼里点燃了低温易燃物又飞回原位。他背在身后的手，按下了伪造的火警响铃。
一瞬间整栋楼警铃大响，火光骤起，浓烟滚滚。楼里的居民大惊失色，终于放弃了同超人语言争锋，抱着最值钱的东西埋头往外冲。
超人欣慰地看见这群市民撤离时秩序井然，诚然能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来的人，每个人都有娴熟的危机时自我管理意识。
——市民们之后会有罗宾接手，引导去韦恩旗下的安全场所暂时避难。
真是有趣。韦恩建的楼，韦恩造的易燃物，韦恩圈出的避难所。
这是一座被韦恩标记的城市。
超人漂浮在空中，一盏灯直直投入乌云深处，亮起蝙蝠的标志。
真是有趣。超人想：在刚刚惊鸿一瞥间，他是不是在蝙蝠灯底部看见一个“韦恩企业”的lg？
不知道为什么，那看起来就像是韦恩标记了蝙蝠侠——
35 第二十五个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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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孩子说，“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在天上飞？”
——一夜之间，哥谭四处燃起了火焰。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超级反派站出来宣布对本事件负责。人们只从口口相传的途径听说了一些消息，听说哥谭上流社会又有人绑架了布鲁斯·韦恩, 那些丧心病狂的贵族不仅要占据普通市民的生存资源，还要炸毁整座城市。
关键时刻韦恩企业伸出援手, 指引市民到安全区避难。有些人打开新闻，惊讶地在手机屏幕上看见一个较为眼熟的身影：
“我是林肯·马奇，”这位哥谭市长候选人站出来说。他看起来形容狼狈，一身白西装上溅满了形状可怖的血迹, 几乎把这身衣服全部染红。“也许有人记得我, 是的, 我预约了今天到韦恩大厦的拜访，我本想和布鲁斯好好谈一谈，看能不能拉到韦恩企业的选票……”
主持人听到这里非常激动，“布鲁斯·韦恩！”主持人叫道, 几乎把话筒塞进林肯嘴里, “网上有谣言说韦恩被逼得跳了楼, 敌人是猫头鹰一样的怪物，林肯先生！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视频的背景是一座破破烂烂的福利院——“青柳小屋儿童福利院”, 它看起来年久失修，有一部分陷在常年积蓄的水洼里, 显得愈发阴森。哥谭今夜灯火通明, 燃烧的火光映亮了这座福利院的一角，天空里蝙蝠标志沉默注视着这一切。
林肯就站在这座福利院门口，有一瞬他上半部分的脸被阴影笼罩, 看起来也像戴了副面具。但很快林肯把身体向前倾，将整幅面孔都露在半明半暗的灯光底下。“我看到了，”林肯语调沉痛地说，“——或者说，我就是这场事件的亲历者。是我被猫头鹰怪物谋害，布鲁斯为了救我，一起跳了下来。”
主持人看起来距离疯狂就差一步，“跳楼！”他高声说，“观众们，布鲁斯·韦恩真的跳了楼！！——林肯先生，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他举着话筒，疯狂示意摄像头给特写：“林肯先生，你认为猫头鹰为什么会谋害你？是因为你是哥谭市长的候选人吗，还是因为布鲁斯·韦恩的缘故？”
多么犀利，多么讥诮，多么吸引眼球。
林肯有一瞬露出冰冷的笑，但他的笑容很快收敛了。他想起自己要做的事，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找到了别的方式去报复猫头鹰法庭，原来他不至于把自己也坠落到杀人利爪的地狱。林肯难以形容自己偷偷从地下迷宫溜走，来到青柳小屋儿童福利院准备取走利爪战甲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那时他满腔愤懑，虽然对布鲁斯所描述的“来自蝙蝠侠的拯救”产生一丝动摇，但依然并不能完全相信：他必须先把自己武装起来。
然后林肯在福利院门口撞见一队扛着摄像机的媒体人，他们看起来不是无意路过这里，却对自己为什么接到这个任务在福利院门口等待而充满了疑惑。
只有林肯，只有林肯第一时间明白了为什么：
作为哥谭市长候选人的时候，林肯被这群人采访过。
他们是《哥谭日报》的记者。
——而《哥谭日报》，是韦恩企业控的股。
……布鲁斯。林肯沉默的想，天啊，布鲁斯。
你用你的高尚，映衬出我的卑劣。
是我输了，哥哥。愿赌服输，我将向你低下我的头。
于是林肯站到镜头面前。他这时候恍然想起自己的社会身份——被哥谭贵族们抬高的身价，是的，他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去报复猫头鹰法庭。
林肯露出悲痛的表情，配上他身上的血渍与惨白的脸色更加有说服力。“说来话长，”林肯说，“我曾经是这座福利院的孤儿，韦恩夫妇投资了它……但是后来我被猫头鹰怪物抓走，成了这些没人性怪物的受害者，他们告诉我布鲁斯是我的哥哥……”
林肯说出自己打好的腹稿。他已经打算继续在政坛往前走，他必须把哥谭市长的职位拿下来，他势在必得。因此林肯把自己和韦恩家族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并且，这部分是我赢了。
林肯冰冷地想着。
不管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托马斯·韦恩”，夜枭。这一次，媒体只会记住：
布鲁斯·韦恩，是我林肯·马奇的兄弟。
……
……
采访的声音逐渐降低，抱着孩子撤离的母亲没有停下脚步仔细听。她忙着辨认方位，往人群里不算拥挤的地方跑去。孩子在她怀里还算安静，只睁着懵懂无知的眼睛，看哥谭被烧红一片的天空。
“妈妈，妈妈，”孩子又说，“你看，天上在发光。”
母亲没有余裕抬头去看，她在心里计算着家庭的损失。不知道这场火灾大不大，不知道火焰会不会把家里所有值钱的家具全部烧毁……她手头剩余的现金已经不多，还要留着给孩子买明天能吃的面包。是的，她知道韦恩企业会出资援助受难者，但钱是远远不够的。居住在哥谭，钱是永远不会够的。
一个扒手盯上了这位母亲的钱包。这个人藏身在避险的人群里，明明并不是火灾的受害者，却觉得有利可图。他欺软怕硬，不敢趁乱做明抢商店或银行的事，穿梭在哥谭市里的蝙蝠少女们维持着秩序，但他觉得一位抱孩子的母亲是软柿子，有钱不抢岂不是吃亏？
他迅速快走几步，用力撞上这位母亲的肩膀，一侧身的同时已经用两根手指捏走了钱夹。手到擒来，扒手得意地压低了帽檐，但他不敢久留，扭头往旁边走。
“妈妈！妈妈！”孩子从母亲怀里看到了这一切，大声叫道：“他偷了你的钱包，妈妈——”
母亲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愤恨地咬紧了嘴唇，抽出一只手往怀里摸：她带了个小型电击器。周围人群哄的一下散开，一辆警车停下，车门打开，警员们走出来的同时已经摸上了枪，“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许动！”他们喊道。
母亲的神色逐渐有点狂乱，她看着周围所有人，像带崽的母狮子警惕周围一切，她害怕其他人意图伤害自己的孩子。那个小偷眼神乱飘，似乎在辨认对面走来的哥谭警员是不是以前那种“收小费”的黑警，夹着钱包的手指动了动，仿佛想从中抽出两张票子来试探一下。
——然后钱包被一只绿色的大手抽走了。
天空里本来迅速飞过的绿光停了下来，绿灯侠见义勇为，成功判断出局势，把钱包丢回给了受害者。“你们哥谭人怎么回事，遇到危险都没人求救的吗！”绿灯侠恼火嘟囔道，“真是见了鬼了，大声呼救啊！你们没长嘴吗，怎么从上到下每个哥谭人都这样——喂！！”
母亲接到钱包之后，抱着孩子转身就跑。她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受了刺激，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她的孩子。
“——不用谢！”绿灯侠在她背后远远喊道。
他们离开刚才的街道远了。母亲的脚步渐渐慢下来，一时的刺激过后她没法跑那么快了。她顺着清理过的道路往前走，偶尔抬头看一眼，这一眼似乎能带给她力量与信念。
“妈妈……”孩子心疼地摸着妈妈的脸颊，“刚刚那个人会飞，他是每晚从天上飞过的人吗？”
母亲动了动嘴唇。她想要说话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嘴唇干裂，喉咙里渴得像冒烟。“不是的，宝贝。”母亲低声而温柔地说，“那不是我们城市的守护者，他太亮了，不适合哥谭的黑夜。”
孩子拧起稚嫩的眉毛思索起来，“妈妈，那你说的又是谁呢？”孩子童真地问，“他会打败黑暗里的所有怪物吗？会变成巨大的机器人撑起哥谭吗？会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吗？”
母亲笑了笑，她把怀里的孩子换了一个姿势，让孩子抬头看一看。
“你见到什么了，亲爱的？”
“月亮，妈妈，有灯照在乌云上——”
“是的，它看起来像什么？”
“像，像蝙蝠。妈妈，我有点害怕。”
“这就对了，孩子，蝙蝠让坏人更加害怕，他们就不会做坏事了。”
母亲和孩子一同抬头，她终于有些放松了下来，轻轻笑了笑。不远处，一栋正在进行人员撤离的福利院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个刚刚提起过的漆黑身影正攀在窗口上，他一点也不起眼，完全隐没在哥谭的夜色里。尖耳朵，长斗篷，看起来有些可怖。
“是蝙蝠，妈妈。”孩子小声说，有些瑟缩地藏进母亲怀里，露出一双眼睛怯怯地旁观。
母亲反而向前走了两步。
“跳。”她听见蝙蝠侠说，“别怕，孩子，我接着你。”
窗口里探出一个缠绷带的手臂，那孩子生着病，白着一张脸，鼓起勇气往外跃，稳稳跌进蝙蝠侠的怀里。
福利院楼下站着一排孩子，他们都仰着头，望向哥谭恐怖的化身，眼底蕴着光。
“宝贝，你记住了，这才是我们城市的英雄。”
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说：
“他不会飞，也不会发光，但他永远会保护我们。”
“——他是蝙蝠侠。”——
36 第二十六个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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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就是蝙蝠侠。
这就是蝙蝠侠的城市。
夜枭在这座城市漫步。
他仍穿着那身看起来就可怕的金属战甲, 泼溅的血迹给他增添了进一步的危险性。哥谭人向来拥有优秀的危机感知能力，之前夜枭试着了解这座城市时就是这样的，人们——尤其是灰暗地带的人们——往往见到他掉头就跑。
但今夜有所不同, 今夜似乎所有人都很大胆。夜枭不加掩饰地走在街上，从火灾处撤离的哥谭市民绕过他身边往安全区跑。的确，是有人看见夜枭的外表便感到畏缩, 夜枭身边空出了明显的真空区，但有意思的是他们往往会选择抬头望一望，似乎天上那个毫无作用、装饰意义、宣告主权的蝙蝠形状的灯，能给这群人带来什么实质意义上的保护似的。
夜枭哂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没有什么意义, 他只是笑了笑。
他在心里对比着两座哥谭的不同。
他的哥谭很安静, 那很好, 他不喜欢过于吵闹的地方, 喧哗, 会打扰地下之人的安眠。哥谭是不会允许出现这种高分贝的嘈杂的, 往往警铃响起意味着所有人都应该好好待在家里——如果不想失去自己的脚或者足以赎回自己双脚的金钱，啊，他有这个程度的仁慈。有时候夜枭夜巡完站在哥谭最高处的滴水兽上，他向下凝望着自己的领土, 那是他的城市：她安静得像一潭死水。但是夜枭想,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安静与死亡挂钩。他的权势彰显出来, 懒洋洋地悬挂在哥谭的天上。
当然没有人胆敢挑衅夜枭的权威。
（“你不觉得哥谭安静得像死了一样吗？”小丑侠说。）
死。死亡是安静的。
而这座哥谭很吵。
每个人都骂骂咧咧，抱着自己最值钱的东西埋头往外冲，嘴巴里不干不净问候天上路过的所有超级英雄，也同样问候哥谭吃饱了没事干的贵族、脑子有病的反派、没做好火灾管理的不作为的政府，他们的嘴巴已经这么忙了，还要同时嚷嚷着自己没还完的房贷、丢在家里忘记拿的值钱的电子产品、明天能不能正常上班拿到当日的工钱。他们好像有无尽的怒火要发泄, 远远就能感受到这群人身上辐射出热量，热气腾腾，充满了生命力。
这些人好吵。大声嗡嗡，又充满了小人物的狡猾。夜枭同其中一个冷酷地对视，那个哥谭人吓得一缩脖子快步蹿走——但就算这样，这座哥谭还是并不怕他。
夜枭不需要思考为什么，那个原因正悬挂在哥谭的天上。
这是座属于蝙蝠侠的城市。
夜枭几乎都快要不认识她了。
原来哥谭可以这么有生机，仗着有了底气就大声吵嚷。这群底层的平民一蹿出来才让人知道，原来哥谭并不只是哥特式的古堡、诡谲的滴水兽、吸血鬼一样彬彬有礼又勾心斗角的上流贵族宴会。哥谭并不纯然是优雅的，她同时粗鲁，说脏话，但生气勃勃。
而夜枭错过了她。
诚然。夜枭想，诚然是他的世界有问题，没有一个世界可以烂成像他的地球那样的。这样想来，就不完全是他的领土管理方式被比了下去。
但夜枭的心情依然并不明朗。
一道炫目的红光从他身边卷过，本来已冲了过去，停顿一下又掉头返了回来。“嗨，你好！”那个刺眼的穿红色制服的超级英雄说，“那个，你能来帮个忙吗？”
强尼快客——不，这个世界的话，应该是闪电侠。夜枭冷冷地思考着，问，“什么？”
闪电侠冲他咧开嘴笑了一下，这笑容仍然有着警惕，但却也显得友好。他动了动肩膀，似乎想挠挠头，但是双手都被占住了——闪电侠抱着个还没拆除的炸//弹。“我们在把炸//弹集中起来处理。蝙蝠说你或许能来帮忙，怎么样，你可以来吗？”
我不可以。夜枭冰冷地想，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对自己完全没有好处的事。但夜枭问：“蝙蝠侠说我什么？”
闪电侠看起来有点茫然。“说什么？”他想了想，歪头回忆，“没有……他说你是另一个世界里布鲁斯·韦恩的兄弟，可以有选择的听从你的建议。没什么，这就是蝙蝠的说话风格，他很少完全的给一个人下定语，意思是，他很少彻底地定义一个人。”
夜枭冷哼一声。“蝙蝠侠说……‘另一个世界里布鲁斯·韦恩的兄弟’。”他意义不明地重复道。
这下闪电侠看起来有一点不安了，“希望我没说错什么话，”他嘟囔道，“希望我没出什么纰漏，老天，我可不想看蝙蝠用‘那种目光’瞪着我。或许我已经该走了。”
不过夜枭叫住了他，“你怎么看布鲁斯·韦恩？”夜枭问。
这个问题似乎让闪电侠来了谈兴，他明显地情绪高涨起来，表现在外面就是他的红色闪得有点模糊，显然有一秒钟这个神速力者在快速地原地闪现。但闪电侠忍住了，他嘴巴张开又合上，似乎艰难地在一千个字里面删减掉了九百七十个，最后说：“韦恩先生是个特别好的人，我们所有人都会希望他获得自己的幸福。”他努力藏起今天才知道的蝙蝠侠的真实身份，他不能随便说出这个最重要的秘密，因此非常谨慎地给出了回答。
而夜枭露出一个笑，像猎手凶狠地擒住对方咽喉，他把自己全神贯注的狩猎隐藏起来，又问：“你怎么看蝙蝠侠？”
这个回答可以很官方。闪电侠不假思索地说，“蝙蝠侠就是蝙蝠侠，我超爱联盟的大家，但我们都认为正义联盟不能缺少蝙蝠侠。”他开始觉得夜枭不像一个好说话的人了，他心生退意，怕自己说错话给蝙蝠侠添麻烦：看在上帝的份上，闪电侠觉得自己从来捉摸不透这群哥谭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抬起脚做出起跑的姿势：“呃，如果你不来帮忙的话，我先走了，先生。”
“等等，”夜枭最后说，他突然露出彬彬有礼的神色，友好道：“如果这批炸//弹和之前我了解过的是同一款，那你们不妨试一试提前引爆它们内部的电□□：反正超级英雄不会害怕爆//炸，是不是？”
闪电侠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建议到底属不属于“帮忙”的范畴。他看起来有点害怕再留下，含糊应了一声就转头跑走了。
夜枭放任他离开。
他已经从方才的对话里，察觉到正义联盟对“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不同的态度。
闪电侠确实是祝福和关切布鲁斯的，但那个态度是疏远的，观望的，温暖但有种不够亲近的意味。闪电侠对蝙蝠侠的态度才是正常的：他发自内心认为蝙蝠侠和自己是同一类人，是位于同一阵营的英雄。
——更关键的是，夜枭把这两人同时提起，闪电侠对此却并没有表露疑惑的意思。
怎么。夜枭冷冰冰地想，布鲁斯，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夜枭眼看着布鲁斯穿上蝙蝠侠的制服。那身衣服完全带走了他会说会笑会生气发火的弟弟，那双惨白护目镜平静地望过来，夜枭从镜面反光里看见自己浑身上下一片血色。
有时候你会从镜子里看见自己，会意识到原来你真的身处地狱。
一瞬间的戾气与杀意冲上心头。夜枭想，原来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原来……布鲁斯就是蝙蝠侠。他开始觉得自己不久前的臆想非常可笑，那些哥谭新闻里流传的蝙蝠侠和布鲁斯的绯闻，只是一种隐瞒真实身份的手段；原来克拉克·肯特，这个世界的终极人，只是听命于蝙蝠侠做了他的御用枪手。原来，他自己这样情真意切，他终于有一瞬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他甚至愿意为了这个弟弟停留下来——这些全是假的。
（“你不觉得哥谭安静得像死了一样吗？”小丑侠说。）
死亡很安静。夜枭耳边吵嚷着太多的思绪使他头痛。好吵，太吵了——他想让这个世界重归安静。明明他刚从深渊里爬出来，却已经在怀念埋没到胸口的雪。
那一刻蝙蝠侠敏锐地回了头。
夜枭没有特别清楚地听见他在说什么。杀意吵得他耳边嗡嗡作响。那只手坦然地向他摊开，夜枭想起不久前他掐着布鲁斯的脖子差点使他窒息，也许我那时就该杀死你。夜枭想，也许我早就该杀了你，是不是，布鲁斯？我的心软使我变成一个笑话。
然后蝙蝠侠用第三人称提起了布鲁斯·韦恩。？
夜枭顺畅的思路卡顿了一下。什么，怎么回事。夜枭难得有点迷茫：怎么会有人用漠不关己的旁观态度提起他自己——布鲁斯，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他被超出预想的奇怪展开撞了一下，以至于冰冷的杀意都暂停了。夜枭眼看着超人拉着蝙蝠侠的手飞走，感觉这个场景让他浑身不适，刺挠得好像浑身爬满了虫子。夜枭落后他们一步，但率先找了一个地方，扒拉出自己前阵子准备好的监听设备：或许监听蝙蝠侠很难，但黑进哥谭警局系统很容易。
紧接着夜枭又被其他人的对话给创了，蝙蝠侠和哥谭警局局长、蝙蝠侠和正义联盟……好像这个世界所有人都默认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是一对，并且完全不管平行世界过来的人死活。？？？
这个世界离谱到这个程度，以至于夜枭不得不思考：
如果所有人都认为蝙布cp是正常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不正常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好怪。
夜枭又抓住机会拿闪电侠试探了一下，从对方的态度来看，正义联盟确实是把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分开的，甚至确实是当成了两个人。
就算超人也当面见证了布鲁斯换装变身成蝙蝠侠，正义联盟还是认准了这个道理吗？
夜枭：“……”
这个世界的他弟到底怎么了。
跳楼就是有了自毁倾向，呼吸暂停是由于焦虑症发作，这到底又是有什么样的心理创伤，才能把自己给分裂成两个的？？
——不，等等。或许布鲁斯不至于人格分裂，万一，万一布鲁斯是完整的，而蝙蝠侠只是他妄想出的形象呢？
夜枭转眼想到这个世界著名的八岁遗孤事件。好吧，是吧，或许每个世界的我们都无法摆脱这段悲剧的命运，但——不知不觉夜枭重新升起了恨铁不成钢的念头——有必要妄想一个黑暗英雄的角色出来吗？你不觉得蝙蝠侠特别烦吗布鲁斯？？
夜枭深吸一口气。他感觉杀意减轻了，但是愤怒只增不减。
这导致夜枭重新回到了韦恩大厦。他坐在三十层外沿，屈起一条腿，哥谭从下而上的风将他的金属鸟羽状披风向后吹卷。夜枭静静地看着这座蝙蝠侠的城市，看这个世界燃烧——燃烧，并获得重生。
天色熹微，黎明将至的时候，蝙蝠侠终于从天台跃了下来。他风尘仆仆，半身沾满了灰尘、泥土和不知道哪来的油漆，他看起来疲累，却依然冷静，显出压倒性的魄力。
“夜枭。”蝙蝠侠说，“已经结束了。”
这声音听起来有够冷酷，半点也不像能说出甜言蜜语的布鲁斯。夜枭感觉火气蹭的一下冒了上来。
枭鸟慢慢歪了歪头，滚圆护目镜紧紧盯着蝙蝠侠，一边站了起来。
“——仔细想一想，蝙蝠侠，我果然还是想杀了你。”
夜枭轻柔地笑起来说——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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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枭和蝙蝠侠狠狠打了一架。
他们没有留手, 但也默契地没有用到高杀伤力武器。蝙蝠侠的此类武器只用于具备不死或高速重生的敌人身上，至于夜枭，夜枭口袋里倒全是这类东西, 但他的心理状态则属于另外一种。
尽管如此, 这两个人依然把最后剩下来的韦恩总裁办公室全给毁了。办公桌碎了一地，巨大的划痕贯穿一面墙，古典留声装置则半死不活地倒下去，奄奄一息地播放最后一条语音留言：“……布鲁斯·韦恩！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再不回我消息, 我就从纽约飞过去……”
打扮成蝙蝠和打扮成枭鸟的人类各站一边。他们微微喘着气，蝙蝠侠左边的胳膊弯折出一个不妙的弧度, 而夜枭脸部的面具则被揍得碎裂开来。他们全神贯注盯着对手，直到夜枭突然冷笑一声：
“纽约？那是什么城市——布鲁斯为什么不给留言回消息？”
蝙蝠侠没料到夜枭会问这个问题, 这让他有点猝不及防，并且夜枭问问题的方式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他的注意力放在“似乎夜枭不知道纽约”这一点上, 顺口给了回复：“因为我没有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夜枭压低身体，冲上前又给了他一拳。蝙蝠侠侧头把这一击躲过，但紧随其后的踢击踹中他侧腹, 蝙蝠侠连退几步稳住身形，被逼得呛咳了几声。
蝙蝠侠感受到对面传来很强烈的怒火，和最开始夜枭那个拉全世界一起死的心态比起来，几乎都能算得上是生气勃勃。他把这两种心理放在大脑深处思考了一下, 但是说实话蝙蝠侠感觉自己累得脑子有点木：救援工作本来就比纯粹的战斗更费心力，他必须要思考如何才能让所有人都有一个更好的结果, 尤其这是他亲自放的一把火。忙了这么久, 蝙蝠侠其实也已经筋疲力尽了。
或许正因为如此, 蝙蝠侠过来寻找夜枭的时候, 他说起话来才这样简短, 显得高压与强势。
啊，绝对不是因为蝙蝠侠惯于言简意赅发号施令，嗯，绝对不是。
——但夜枭说打就打。蝙蝠侠不能说自己完全没想到，但也实在是迟钝了几秒。
蝙蝠侠本来以为这件事已经解决完了呢。
他是说，他知道夜枭对蝙蝠侠怀有怨愤，考虑到另一个世界的正义联盟阻止了夜枭的灭世计划，这说得过去。蝙蝠侠也考虑过夜枭对他隐瞒身份的事情会感到生气，但布鲁斯·韦恩不可能初次见到自称是兄弟的人就自爆身份，这不可能。说实话，如果不是更换蝙蝠装迫在眉睫，蝙蝠侠还要再观察夜枭很长一段时间，判断这个人的稳定与可信，最终才会考虑揭露自己的秘密。
但是，可是。布鲁斯不是已经把夜枭安抚下来了吗，夜枭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夜枭冷冰冰地注视着他。蝙蝠侠轻微弓起身，用其中一只手臂微微护着伤处。他看起来已经处于弱势，长长的斗篷拖拽在地上，略有残损。但夜枭知道这个人其实全身都紧绷起来，熟练圆融的格斗术隐藏在受伤的表面下，预备等敌人接近时一击必中。
——布鲁斯绝对不会这样。
布鲁斯·韦恩是不会格斗术的，他天天被绑架都上新闻头条，被别人捆走了都只能被动等待救援。要是布鲁斯能拯救自己，他为什么不像蝙蝠侠一样一拳把敌人揍倒？
啊，还有，那些媒体总是报道布鲁斯出去做极限运动受了伤，今天摔断腿，明天也不能上班。夜枭冷眼看着蝙蝠侠，心底一股怒气越烧越旺：没错，都是蝙蝠侠的错，天天出门夜巡也就罢了，这个混蛋受了伤，却是布鲁斯在承担受伤的后果！
夜枭深吸一口气，他真的手痒，但也不能真把蝙蝠侠给宰了——那他弟怎么办？他拿出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并感觉上一次他也把这个程度的耐心用在了布鲁斯身上。天啊，夜枭自己也没想到原来他真是一个好哥哥。“算了。”夜枭咬着牙笑道，“就——算了。”
蝙蝠侠看起来不太放心。他缓慢地直起腰，期间一直在警惕夜枭的动静，预备随时做出反击。夜枭站在原地没动，冷笑着看蝙蝠侠审视自己。片刻后似乎确认他已经降低了危险性，蝙蝠侠抬起右手手铠，呼叫了蝙蝠翼。
漆黑的飞机很快降落到韦恩大厦顶部平台。夜枭没出声反对，跟在蝙蝠侠身后上了飞机。一路沉默，蝙蝠侠累得要死又打了一架，脑子虽然还很活跃，但嘴巴是彻底黏上了。至于夜枭，夜枭冷眼注视着这一切，审慎观测着蝙蝠侠的一举一动，只在蝙蝠翼快降落到韦恩庄园上方的时候阻止道：
“停远点，别这么停，太明显了。”夜枭冷冰冰地说，“你不为布鲁斯的身份着想吗？”
蝙蝠侠有点想说他这么多年都是替布鲁斯·韦恩着想过来的，但是有用吗？难道不还是全世界的人都在磕蝙布cp？——啊，等等，等一下。他一定是累得脑子糊涂了。他最开始不就是要利用布鲁斯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吗，这个世界磕cp磕到走火入魔，以至于蝙蝠侠都开始主动掀马甲了。
但至少这一次的尝试很不错。蝙蝠侠略带欣慰地想，他至少在正义联盟和小托马斯·韦恩面前成功扯下了自己的伪装。他真心实意希望这群人早晚有一天，能够意识到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就是布鲁斯·韦恩——他都当面穿蝙蝠装了！还能怎样？！
……累了。
身体也累，心也累。
这个对蝙蝠侠一点也不友好的世界。
蝙蝠侠心里感到熟悉的麻木，但从他面孔上什么也看不出来。漆黑的面具笼罩而下，蝙蝠侠是哥谭恐怖的象征，旁人只看见他永不动摇的意志，坚定不移的信念。
蝙蝠侠调整了飞机的前进路线。机翼压低，带着低沉的嗡鸣一头向下俯冲，绕过韦恩主宅，从背后的悬崖下方笔直穿入。瀑布兜头淋下，一瞬间的闭眼之后，就是蝙蝠洞。
他们的到来惊起了洞窟深处的原住民，一群黑压压的蝙蝠振翅而起。冷色调的灯光映亮了洞穴，照映出蝙蝠洞里颇具奇幻色彩的恐龙、大型硬币，和纸牌。
蝙蝠侠不发一言地开了机舱门。他换了一只手撑了撑，从蝙蝠翼上一跃而下。夜枭跟在他身后。
从飞机停靠的高处平台往下望，可以看见蝙蝠洞里其余的成员。男男女女，数量不少，都很年轻。他们看似随意地分散在蝙蝠洞里，但夜枭知道这只是一种等待的态度，暗藏着警惕：他们没有一个人卸下自己的面具。
这些蝙蝠家族的成员们，都在等待蝙蝠侠的回归。
现在，蝙蝠侠回来了。
披漆黑斗篷的男人站在这里，他平静地望向所有人，点了点头：“任务结束了。”蝙蝠侠说。
然后蝙蝠侠抬腿往蝙蝠电脑旁边走。
所有成员里夜翼立刻站了起来，他猜到蝙蝠侠回来第一件事会做什么，预先占领了电脑旁边的位置，此时伸出一条腿踩在转椅扶手上，挡住蝙蝠侠的路。“你不能就这么继续做你的工作！”夜翼小声且急促地说，“蝙蝠，你不能就这么把我们和这位新客人扔在一边——你之前解释的一点也不清楚！”
蝙蝠侠无言地望着迪克。他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或许这群孩子们只是想知道小托马斯·韦恩到底和布鲁斯发生过什么，这些孩子说不定早就知道蝙蝠侠脱马甲时发生的事——蝙蝠侠知道超人来找过迪克——或许孩子们只是想听他的笑话。
“不。”蝙蝠侠阴暗地说。他只想赶快写完自己的任务报告，把哥谭的受损情况提取出来，问问哥谭警局里猫头鹰法庭成员的现状，现在的哥谭立法困不住这群贵族太久，说不定未来哥谭的政坛里会多一枚能用得上的援手？不，明天正义联盟还要开会，平行世界的来客是绝对不能忽略的大事，他们地球已经逐渐远离另外52个地球很久了。蝙蝠侠必须准备明天的会议内容——等等，不是明天，现在天都快亮了。
真是越想越觉得绝望。蝙蝠侠板着一张脸，绕过迪克往旁边走。一只手伸过来要按住他的肩膀，蝙蝠侠条件反射往旁边一躲。
他回过头，看见夜枭摘下了面罩。
那是一张……确然同布鲁斯·韦恩有所相似的脸。
深黑的头发，略暗的蓝眼睛。他的面庞继承了父母的另一面，轮廓笔挺，却因为毫无笑意显得冷酷。
小托马斯·韦恩。这就是小托马斯·韦恩，布鲁斯异世界的兄弟。
他们本无缘见面的，多么奇妙的际遇啊。
连蝙蝠侠的心都忍不住变得轻缓。他不是不珍惜这段兄弟情谊的，他正要开口邀请小托马斯暂且在韦恩庄园住下来、顺便一起去正义联盟开会，但小托马斯抢在蝙蝠侠前面开了口：
“你该睡觉了。”小托马斯说。
蝙蝠侠甚至没想过会从夜枭口中听到这种温情的台词，一时僵住了，然后他看见夜枭危险地眯起眼睛，补充道：
“让布鲁斯睡觉。——蝙蝠侠，别逼我掐晕你。”
蝙蝠侠：“……？”
蝙蝠侠：“？？？”
蝙蝠侠迅速回顾了今天和夜枭发生的全部对话，后知后觉地发现：夜枭也开始用第三人称指代布鲁斯了。
蝙蝠侠却因为太过于熟悉这种代称，完全错过了能够为自己狡辩的所有机会——
*韦恩庄园建在悬崖上，选择了《蝙蝠侠TAS》动画和早期漫画设定
——2024年3月29日
阿蝙：悔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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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韦恩aka蝙蝠侠躺在床上。
遮光窗帘被他事先拉开了一点, 现在略淡的晨光正透过窗缝毫不留情地刺入进来。放在往常他会痛恨这种不请自入的光芒，尤其在数个艰难的夜晚之后，起床会变成一件折磨所有人的事。布鲁斯会在床上躺到阿尔弗雷德甚至忍不住发火为止, 说真的, 他会恨不得拿枕头闷死自己。
但布鲁斯今天事先已经做好了起床的准备。他没打算睡多久——他本来都没打算睡的，但他真的不想再把蝙蝠洞给拆了。不是对这个世界的彻底失望逼迫布鲁斯放弃了为自己辩解，……是迪克明显激动起来的表情，是其他孩子们雀跃兴奋好像终于找到亲人的快乐, 是显而易见扑面而来的大量造谣。布鲁斯累了。
他坚称自己的这种行为被称为“战略型撤退”，绝不是被肉眼可见的人格分裂版蝙布情报交流现场给吓退了。
再在蝙蝠洞里呆下去, 蝙蝠侠怀疑自己会成为其中唯一的另类。
——为什么。蝙蝠侠阴暗地想。为什么，小托马斯·韦恩, 怎么连你也背叛了我的期望。你到底是被谁带偏了！！
而现在布鲁斯摊平在床上，既不想睡也不想起, 何尝不是一种逃避现实。
他只是……他只是在思考，今天到底该轮到布鲁斯·韦恩还是轮到蝙蝠侠出场。
“…………”
或许我真的该去看看精神科了。布鲁斯安详地想道。
“恕我直言，造成这种情况, 全是您咎由自取。”阿尔弗雷德站在一旁慢悠悠地说，“我早说过什么了来着？”
“……”布鲁斯说，“我也说过了，我恨你。”
英国老管家于是笑起来。他俯下身, 细致地检查他孩子左臂上新添的伤口，调整了骨折的夹板, 给挫伤的肩背肌肉敷上药, 给喉咙处已经加深成漆黑的掌印换了绷带, 当然他也没忘记被踢伤的侧腹。
在无言的责备里, 布鲁斯不由侧过头去, 垂下眼睛，小声嘀咕道：“我很抱歉，让你担心了，阿福。”
“哦，您很擅长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布鲁斯少爷？”阿尔弗雷德直起腰，把最后一根镊子扔进手里托着的银盘，发出清脆的一声。老人从高向下望着布鲁斯，轻声说：“您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布鲁斯抬起蓝眼睛同他对视，“我不会死的。你放心，阿尔弗雷德。”
“啊，”阿尔弗雷德深深叹着气，“我只怕您把死亡视为一种方便快捷的工具。事情不是这么算的，死亡本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我不怕死亡，我不怕你的死亡——布鲁斯，你知道我会为你复仇，用我的猎//枪。我只怕你过于轻视它，总有一天，死亡会找上门来追债，你逃过的每一枚银币，都有它的价钱。”
布鲁斯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我知道，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用那种“你最好是真的知道”的眼神。老人重新起了话题，放过了布鲁斯。他整了整雪白的管家手套，轻描淡写地说：“也许您已经想起床了？我仿佛听过有人说，点名这座宅院里的老管家拿松饼出来款待客人？”
布鲁斯不由得也笑了起来，他用手肘撑起自己的上半身靠在床上，“我那份要煎得熟一点，阿尔弗雷德，今天不吃咸口，给我淋上点枫糖浆好吗？”
阿尔弗雷德严厉地看他一眼，但眼神里含着笑。“那么您应该提前规划好今日的运动量，虽然照我来说，偶尔吃一次甜品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一边说，一边转身走向卧房门口，推开了门。
管家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布鲁斯在床上最后又摊了五分钟。他放空自己的大脑，但最终还是爬起来面对现实。他套上晨袍，站在盥洗室里一头把脑袋扎进水里，强行清醒三十秒。隔着水面，外界传来的声音朦胧成一种模糊的咕哝，就是像猫科生物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那种咕哝声，那听起来有一点叫人愉悦。这么点时间远远达不到蝙蝠侠的水里憋气上限，但轻微的窒息感使他感到放松。掐着时间，布鲁斯从水里抬起了脸。
镜子里的人回视着他。布鲁斯·韦恩。他看着这张脸，回忆起凌晨时看到的小托马斯的。兄弟血缘，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然后布鲁斯走下楼。
——起居室里热闹得像是在开圣诞派对。
布鲁斯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老式挂钟：清早七点十五分。从这群人亢奋的精神状态来看，与其说是睡了一觉爬起来继续聊天，不如说压根就没睡。……你们这群双标的人。布鲁斯阴暗地想，凭什么就压着我上床休息？你们眼里的精神病人就没有人权吗？
那确实没有。
布鲁斯脚步踟蹰。他看起来非常想调转脚尖转头就走，但是被人一眼抓到了。
“布鲁斯！”迪克——又是迪克，喊道，“布鲁斯，你怎么这就起了？我看看，你才睡了两个小时？老天，这怎么能够呢？”？那你们熬通宵就可以了吗？别这么双标。布鲁斯脸色不善，气压低沉地说：“我睡不着。”
结果提姆立刻抬起头，敏锐道：“你都开始失眠了？”
提姆！住脑！布鲁斯在心里喊，他拒绝接受所有人都开始认为他不仅人格分裂还精神分裂的现实，板起脸来，拿出家长的气势，“没有。”布鲁斯很严肃地说，“倒是你们，为什么全都不睡觉？赶快上床休息！”
结果所有人又开始挤眉弄眼隔空传递情报。布鲁斯绝望地看着迪克凑近到小托马斯身边，用手掌挡着嘴，小声跟他说：“你看，有些事布鲁斯是不知道的。”
布鲁斯：“……”
不对，迪克！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们“全都不睡觉”，不是“为什么”你们全都不睡觉！
啊啊好恨这个离谱的世界。
布鲁斯双眼放空。有时候不是他主观意愿上想摆，而是这个世界逼迫他不得不摆——否则他早该绝望了。布鲁斯把视线从迪克移到小托马斯身上，这个来自平行世界的韦恩坐了他平时的扶手椅，正在好整以暇托着下颌，懒洋洋笑着望向他。事发突然，阿尔弗雷德应该已经约了定制裁缝上门，小托马斯卸下战甲后暂且换的是他们父亲的衣服，那身旧日的深褐色西装穿在小托马斯身上，竟显得平和与沉稳。
“你睡不着，布鲁斯？”小托马斯含笑问。
好怪哦。夜枭对蝙蝠侠和对布鲁斯真是两个极端，他本以为掀马甲之后他们已经把事情说开了，下一步很快可以来到夜枭与蝙蝠侠的和解——至少别把对另一个世界蝙蝠侠的厌恨放在他身上。但是没想到事情在往他完全不愿意看到的方向一路狂奔，从小托马斯对布鲁斯的态度上看，恐怕在夜枭眼里，布鲁斯不仅裂开了，还裂得很开。
布鲁斯：“……”这不公平，明明两个身份都是他，为什么不能把对他的好感度平均一下？
不觉得对蝙蝠侠很不友好吗？？
布鲁斯在心里胡言乱语。面对小托马斯时他总是想起凌晨时那句惊天动地的“蝙蝠侠应该好好睡觉对布鲁斯的身体好一点”，他感觉头皮发麻，有种蝙蝠家族将要从中得到新灵感的不妙预感。“我没事。”布鲁斯硬着头皮切换话题，“总之，来一起吃点东西吧。阿尔弗雷德应该已经在准备松饼了——孩子们，你们要实在不想睡，就都过去帮忙。”
这个话题实在很有生活气息。蝙蝠家族的年轻人们几乎可以闻到厨房里面粉混合着黄油的味道——家的味道，哥谭的火焰连同猫头鹰的面具似乎都一一远去了，短暂的亢奋之后，忙碌一天的疲惫卷土重来。提姆第一个打了个哈欠，而哈欠一个个传染开来，斯蒂芬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其实他们都洗过澡换下装备了，只是实在对小托马斯·韦恩好奇的不得了，一个个硬撑着不睡。
杰森使劲揉了揉脸，一鼓作气站了起来。“我去厨房帮阿尔弗雷德，迪克，你来给我打下手，——布鲁斯，你不准进厨房。”杰森给所有人布置任务：“提姆，你不准再喝咖啡了，过来把你的咖啡机自己洗了。达米安，你要是今早还打算练剑，就行行好帮阿福把庭院里的灌木给剪了。”
“好靠谱哦，杰森，”斯蒂芬妮揉着眼睛站起来，卡珊德拉靠在她肩上打瞌睡，“那我们去餐厅摆盘子。放心，我跟阿尔弗雷德学了一点怎么叠餐巾了，卡珊比我叠得更好。”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走出了房间，贴心给自己的父亲和他异世界的兄弟留下了私人空间。迪克最后一个离开，他对小托马斯的好感相当高，颇有种遇见同好的激动，短短两个小时就同小托马斯发展出了布鲁斯不愿见到的默契。迪克冲小托马斯一眨眼，悄声说：“我告诉过你怎么召唤蝙蝠侠。”？？？什么玩意？我怎么不知道？
布鲁斯眼睁睁看着所有人灵活溜走，只剩自己和小托马斯留在起居室。
迪克留下的这句话让他不得不思考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身份，而小托马斯脸上捉摸不透的表情让他寒毛直竖——
*死亡银币，希腊神话梗，指人们死后渡河需要支付一枚硬币的费用
*松饼，pancake，是那种薄煎饼，一层层叠起来浇枫糖浆什么的，本文设定阿福做松饼是好吃滴！
——2024年3月30日
迪克：我和阿尔弗雷德撑起了整个家！（重复）（骄傲）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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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托马斯倒是慢慢咂摸出一点趣味。
他看着布鲁斯明显的坐立难安。那双同自己颇有些相似的蓝眼睛抬起又垂下——布鲁斯的眼睛同他的比要浅一点, 更像一种接近湖水的蓝色。布鲁斯套了件藏青的晨袍，从袖口露出左臂上骨折的夹板，从领口露出咽喉上的绷带。
小托马斯不后悔和蝙蝠侠打架, 现在看见布鲁斯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倒有点心软。
要是有办法只揍蝙蝠侠就好了，小托马斯心想。得想个办法把布鲁斯和蝙蝠侠分开。
或许这并不难，考虑到所有蝙蝠成员都跟他说布鲁斯得到的记忆是片面的——有时候蝙蝠侠叮嘱过的事，布鲁斯会再说一遍；另一些时候, 尤其是有关生活和学习，孩子们会犯下一些小小的青春叛逆期的错误的时候, 蝙蝠侠和布鲁斯会轮流出现恐吓他们。那怪吓人的，不过侧面说明了布鲁斯得到的记忆不怎么全：他连迪克的出勤率都记不住。
哦, 可怜的布鲁斯。小托马斯感叹道，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弟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怪所有人有志一同瞒着布鲁斯有关蝙蝠侠的一切。或许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布鲁斯这么讨厌蝙蝠侠：布鲁斯如此敏锐，当然能感受到家人们对蝙蝠侠的相关话题讳莫如深，时间一长, 必然会厌恶被家族成员如此维护的蝙蝠侠。
真是一种可爱的嫉妒。小托马斯完全不觉得自己看布鲁斯有滤镜，理所当然地想。
不过这样下去时间长了也不是办法。小托马斯猜想妄想症是会主动加入想象、补充由缺失记忆而造成的逻辑空白的，他不确定，他之前可完全没想过要去研究心理精神健康问题：在他那个烂到地心里的地球, 没有人真正的心理健康过，既然大家都烂, 那每个人都烂得理直气壮。
直到今天凌晨, 布鲁斯被押着上床去了之后, 剩下的年轻人们全都默默围拢了过来。
小托马斯也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少年少女不动声色而不怀敌意的包围, 这群大小罗宾——他已经知道这些年轻人们的代号了——像一窝挤挤挨挨的羽毛蓬松的小鸟, 不久前还炸开翎羽试图吓退侵入窝里的陌生人，但现在小托马斯已经凭借关心并能强迫布鲁斯休息这一点，赢得了这群小鸟们的尊重。他幻视一只枭鸟居高临下看着腿边一窝小崽子，脸上不由浮现出笑意。
或许这个笑容鼓励了罗宾们。看起来最年长的那一个吸了一口气，第一个摘下了自己的多米诺面具。
小托马斯怔了一下。
“我是理查德·格雷森，不过朋友们都喊我迪克，”这年轻人无知无觉地说，“你呢？我是说，我们怎么称呼你？可不可以直接喊‘小托马斯’？”
小托马斯、小托马斯。曾有一个孩子也跟在他身后这样喊，那孩子不知道夜枭为了得到他都做过什么，夜枭的手上沾过这孩子恶棍父母的鲜血。小托马斯、小托马斯。那孩子胆怯又小声的喊他。当然这孩子最终还是知道了，付出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小托马斯、小托马斯。那孩子再也不会这样喊他了，只是化作淹没他胸口的大雪里其中的一朵。
——原来理查德长大后是这样的。小托马斯从冰雪里回过神。他不能说自己试图拉着全部52个地球下地狱没有理查德的缘故，反正他在自己的世界上已经没有留恋了，至于阿尔弗雷德，局外人，他永远是他的共犯。但是……原来理查德长大后是这样的，小托马斯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什么都行，”他听见自己说，“什么都好。真的。”
理查德——迪克，迪克扭头和其他人交换了眼神，这群少年少女们纷纷卸下了伪装，仰着头看他。
然后迪克把一个臭着脸的年龄最小的小孩推到小托马斯面前，“这是达米安·韦恩，”迪克宣布道。
小托马斯：“？”
啊，对。他不是没在新闻上看见过这个，“韦恩亲子”，是的。当时夜枭还在想布鲁斯真是有够尽职尽责的，当小托马斯差点把韦恩家族搞断代的时候，布鲁斯兢兢业业把家族成员扩大到快上两位数了——真够有你的，布鲁斯。
但那时候小托马斯还不知道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这个等式，当然也不知道他们韦恩家最年轻的子世代也在搞超级英雄活动。说真的，就不能有一个韦恩好好享受生活做他的有钱阔佬吗？超级英雄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小托马斯不能理解。
然后小托马斯想到一个问题。他仔细地在脑子里搜索新闻报道，无果，略显小心地问：“达米安，对吧？你的母亲是谁？”
怎么没见到韦恩庄园女主人，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一瞬间小托马斯脑子里浮现出豪门世家里各种乱七八糟的爆//炸性新闻，更可怕的是，这些在他的世界里都是真的。
达米安抬头看着他。这孩子有一双桀骜不驯的绿眼睛，骄傲而熠熠生辉。他并不忌讳谈论这件事：“我母亲只是想要最优秀的人类基因。”达米安说，“但我是父亲的儿子——我会是最棒的罗宾。”
好孩子，这份骄傲颇得小托马斯欢心，但这个志向真的不用了。另外就是，小托马斯反复咀嚼了前半句话几遍，终于不得不得出这个结论：布鲁斯，你是不是被白//嫖了……？？？？
小托马斯不懂，小托马斯大为震撼。
怎么回事，布鲁斯？！怎么我现在不仅要为你的男男关系操心，还要担心你在男女关系里处于下风吗？？？
你……你……蝙蝠侠！！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太无能了——怎么回事，蝙蝠侠！！！
小托马斯差点维持不住脸上平静的表情。
活了这么多年，是什么让虚无主义者心率过山车？
家庭，家庭永远是一个人的软肋。
围在所有孩子们的目光下，小托马斯艰难地忍住了腾起的杀意。不，他不能现在就去宰了蝙蝠侠，难道就没有办法单独宰了蝙蝠侠吗？！他露出一个假笑，转移话题道：“先生们，小姐们。或许我们先洗漱一番，等会再聊？我今晚不用睡了。”：）
这个提议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所有人都在外面跑了一天，灰头土脸，有些还受了伤：迪克被小刀伤过的地方已经包扎过了，（小托马斯安慰道：“这么说来，我算是帮你报了仇，那个利爪被我砍翻冻起来了。”迪克：“咦？哇，谢谢？”）然后大家都跑回自己的房间里洗澡。
这时候阿尔弗雷德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了，有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如果韦恩庄园里会诞生房屋精灵的话，那一定是阿尔弗雷德。小托马斯同样并不意外，他看着这位老人，看他挺直的腰背、不带皱褶的燕尾服、平静里带着审视与评估的双眼。他听见阿尔弗雷德对他态度恭敬地说话，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一点思念那种阴阳怪气的英音。
不，局外人，我不是视为父亲的敬爱你。我们只是利益纠缠，互相掌握对方的把柄才心安。我们彼此合谋，互为共犯。
小托马斯并不担心自己死后阿尔弗雷德会怎样，他们合谋做这件事之前阿尔弗雷德已经找好了脱罪的不在场证明，必然不会被犯罪辛迪加责难。
……只是。小托马斯怀着浅淡的快意想：我已经找到了新的暂时的巢。你总嘲笑我，猫头鹰是一种不会自己驻窝、将原住民推下去摔死的凶鸟，现在，现在你看着吧。
而阿尔弗雷德似乎是察觉到了小托马斯情绪的波动，他把人引到客房门口，“事发突然，您可以之后再挑选您的房间，小托马斯少爷，”阿尔弗雷德说，“暂且为您准备了未开封的换洗衣服，另外有托马斯老爷的一套西装，希望您不要在意。”
小托马斯不在乎这个。他已经享用过全世界的权势了，但那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持续的成就感——残留下来的只有虚无。他抱着双臂倚在门上，残破的头罩抱在怀里。“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小托马斯懒洋洋地说，“直接说吧，阿尔弗雷德。你在我这里有特权，我不会做什么的。”
“那确实是我的荣幸。”阿尔弗雷德彬彬有礼地说，“我只是想提醒您，或许您这段时间会从不同渠道听到有关布鲁斯少爷的各种消息，但是不管您想做什么，都希望您能三思后行。”
这倒……稍有些预料之外。小托马斯思考了一下，他想阿尔弗雷德是否是在暗示些什么，有关布鲁斯的。但是，呃，这一天（一天）波澜起伏的经历已经让小托马斯极大地扩大了自己的想象力阈值，他甚至不知道布鲁斯身上还能发生什么比现在还要离谱的事。
但小托马斯起了些兴趣，故意挑衅地说，“如果我不呢？”他饶有兴致地问道，“如果我被你口中的‘消息’激怒，要冲着布鲁斯发火呢？你会做什么，阿尔弗雷德？”
这位穿燕尾服的老人便颇有礼貌地回答说，“那我会向您展示我其他的手艺了，先生，我可不是靠做松饼来守护韦恩庄园的。”
——啊。一位充满了保护欲的年长者，一位不动声色的守护者，一位隐于幕后的支持者。
小托马斯便笑了起来。像是满意，又带有自嘲的讥讽——
*夜枭和理查德，漫画剧情（DC不做人），本文里那个小丑被枭总剁了，后面出现了小丑侠，由于漫画情节直接促使地球三走向了动画结局
*达米安的母亲，塔利亚，选择了n52版本，有爱但不纯粹，但后面全世界磕起蝙布cp之后可能也有点怀疑人生
——2024年3月31日
阿福：试图铺垫一下，暗示布鲁斯就是蝙蝠侠，根本没那么多胃疼故事
阿福：好像对方根本没界到脑回路啊
阿福：……算了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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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托马斯并没有被激怒, 他只是更深刻地认识到两个世界的不同。他也体面地同阿尔弗雷德告别，转身打开门，走进客房。
这也是他第一次住进韦恩庄园的客房。这种感觉, 颇有些新奇。
客房维持了韦恩庄园整体的风格, 也就是复古和老式。深色是这间房屋的主色调，墙壁与天花板都刻有浮雕，画着《圣经》上的老故事。一组单人沙发放在角落，连同半人高的梳妆台, 台面上点缀着花瓶，鲜花花瓣上还留着水珠, 显然是刚刚更换的。一张豪华规格的床放在房间最中央，几枚套着刺绣枕套的靠枕倚在床头, 尽最大努力呈现出住所的舒适程度。
小托马斯扬起眉看了一圈，转身走进盥洗室。盥洗室的洗手台甚至做了那种老旧的黄铜款式, 这令他感到有些好笑。他把夜枭面罩放在水池边，卸掉身上零零碎碎所有装甲，想了想, 翻出腰带里那些高危险性的小玩具们，好心挑选了最不稳定的几个放在一边，意思是“最好不要碰”。他伸出双手接了捧水，泼在脸上, 冷水让他感到头脑降了温。
他抬起脸，看见镜中的自己。小托马斯·韦恩, 在另一个世界的韦恩庄园, 客房。此情此景让他觉得有点滑稽, 但又因为超出想象的荒诞, 反而使他确认了：这就是现实。
他又想起那群叽叽喳喳的小鸟。没想到布鲁斯会组建出这么大一个家庭, 或许布鲁斯也曾感觉到空荡荡的韦恩庄园显得寂寞？或许。小托马斯承认所有孩子们之中他对迪克和达米安最感兴趣，这使他加快了洗漱的动作。
托马斯的西装穿在他身上还算合身，只有一些肌肉群处的布料略微紧绷了点。小托马斯凝望着镜中的自己，他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穿父辈旧衣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世界里托马斯的那堆旧东西都怎么处理了，那很没必要。可能他嘱咐阿尔弗雷德烧掉，或者埋了，或者钓出一些韦恩企业的老滑头和背叛者之后沾了血。他不太记得这些事，那并不重要。
等小托马斯走下楼之后，这群年轻人也都聚集在了起居室。他们显得非常放松，对话里有一些惯性的嫌弃和拌嘴——就像兄弟——就是兄弟姐妹。这些孩子行走在韦恩庄园里自如得就像在自己家，啊，理应如此。
小托马斯无法不回想起理查德，他偶尔会流露出一些天性里自有的活泼与顽劣，像任何一个那个年龄的男孩该有的模样，然后又很快噤声。就像这栋古旧的宅院吸收走了所有欢乐。小托马斯曾把理查德有时无法掩饰的郁郁寡欢归结于此，但现在他知道，他不能为此推卸责任。
可布鲁斯把这群小鸟养得很好。
明明这群年轻人在自己本不应该的年龄就去直面危险，小托马斯不知道罗宾的日常生活会是什么样，但他可以想象：一些暗巷里的子弹、冲入火海、从天而降、英雄般的救援。他们身为孩子和学生的身份必然会被影响，显而易见会受伤和——至少——睡眠不足。啊，难怪布鲁斯如此在意孩子们的在校表现与学习成绩，小托马斯联想到理查德，然后立刻理解了布鲁斯：是的，他们在试图把孩子推得远一点，离开深渊，走得远远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普通人。
而爱是双向的。
小托马斯想起理查德是怎样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申请要同他一起出门夜巡。那时他冷着嗓音，将沾染鲜血的手背在身后，粗暴冷酷地拒绝了他。现在小托马斯无法不想……如果当时再温柔一点，是不是会更好？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这令他露出一个微笑。
分散开来聊天的年轻人们互相看了看。小托马斯认为自己将情绪掩饰得很好，这是他这么多年周旋于犯罪辛迪加的根本。但这群孩子把迪克踹了出来，让刚成年不久的理查德过来社交。
布鲁斯把这群小鸟养得很好。小托马斯又想，他们有超出常人的敏锐，尤其能读懂空气变化，简直像随时随地都在留意对面的精神状态一样。
迪克冲他微笑。他穿了件旧套头衫，上面印着“我爱哥谭”，看上去尤其年轻和富有学生气。小托马斯心底属于夜枭的角落在冰冷思考：这或许是蝙蝠家族在软化他和掌控他的一个策略，但是说实话，他发现自己并不在乎。迪克抛出一个小托马斯无法拒绝的话题：“你知道怎么把蝙蝠侠叫出来吗，小托马斯？”
小托马斯扬了扬眉，他真的很感兴趣：“怎么？”他问。
迪克立刻得意洋洋地回头对他兄弟姐妹们一耸肩，那是“你看吧我就说这一招有用”的意思。他又转回来说，“我们这么多年总结出了很多技巧，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和别人说。正义联盟在此之前可一直都以为蝙蝠侠和布鲁斯是两个人呢！”
那你们估计不知道，我比正义联盟更希望蝙蝠侠和布鲁斯是两个人。小托马斯微笑不变，引导话题往前走：“蝙蝠侠会因为什么出现？”
迪克示意兄弟姐妹们轮流回答。
“漆黑的夜晚，哥谭小巷，时明时暗的路灯，当然，还有十字扳手和蝙蝠车轮胎。”杰森深情地说，“那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我永远都忘不掉一转头看见蝙蝠侠时的惊悚——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看看，我感觉那会儿蝙蝠看我也挺惊悚的。”
“嗨！你跑题了，杰森，小托马斯又不能每次想见蝙蝠侠就去拆了他的车。”迪克抗议道，“说点有用的！”
其实我确实可以。小托马斯深沉地想，其实我还挺乐意这么做的，如果这些昂贵载具不是由布鲁斯来出钱的话。他妈的，蝙蝠侠，你怎么什么都要靠布鲁斯来出钱？——等等，这么说的话，布鲁斯，你是不是又被白//嫖了？？？
小托马斯不得不又调整了一下呼吸，否则他现在就想上楼把蝙蝠侠从床上薅起来。他把目光投向下一个，名为提摩西·德雷克的少年终于从他的便携电脑里抬起了头。小托马斯从新闻里见过这个孩子，在和布鲁斯同时出席商业宴会的场合里，他知道提姆同时也担任了韦恩企业的高层管理一职，这让小托马斯对提姆的双商与能力都感到好奇。
“我正在整理有关人格分裂和精神分裂的一些心理学资料，等会发给你，小托马斯，你想要吗？”提姆友好地问，“留个联系方式？”
啊，聪明的年轻人，这确实是他的软肋。小托马斯从善如流——这世界上又多了一根细蛛丝牵挂在他抬起的手上，他轻飘飘笑了一下，点头说：“好。”
他希望那些资料里还有妄想症的部分。
提姆又想了想，回答问题说：“基本上提到正事，蝙蝠侠就会出来了。有些关键词值得一试：犯罪、案件、哥谭、正义联盟，当然，还有‘死亡’。”他敲了敲文档，“这样的关键词我汇总了564个，大部分时间屡试不爽。”
达米安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怪恶心的，”他锐评道，“你好像很符合那种跟踪狂的刻板印象，德雷克。”
然后，迎着小托马斯的目光，达米安难得给面子地思考了一下。“父亲是自由的，”达米安宣称，“别听德雷克瞎说，父亲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父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孩子听起来像在形容一只自由的生物，譬如猫。小托马斯听着愈发有趣，目光转向了剩下的女孩们。
斯蒂芬妮负担起了全部的社交任务。她举着手机：“芭芭拉回家了，但她还在线——啊，别跟她爸告状。”她上下翻看着聊天记录，“卡珊德拉说蝙蝠侠会出现在黑夜最深的时候，形势最危急的时候，他总是会出场，他一定会在。我嘛，我觉得蝙蝠总出现在我快要犯错的时候，有点吓人，但他会及时拉住我。啊！看看这个！——芭芭拉提醒说有时候蝙蝠侠本来就在，只是他假装自己不在场。”斯蒂芬妮大笑起来：“不愧是芭芭拉，我们中的第一位蝙蝠少女，我就知道她藏起来的八卦最多！”
小托马斯缓缓露出一个笑：“意思是‘蝙蝠侠会伪装成布鲁斯’……？”
“呃呃呃呃呃不是不是，没有没有，”迪克顶着杀气力挽狂澜，“蝙蝠侠没必要这么做，不是吗？我们都是他的家人，我们都知道蝙蝠侠的秘密。有时蝙蝠侠只是像布鲁斯一样说话，我们还挺喜欢逗他的，因为他总是不舍得开口，总让布鲁斯帮他表达感情。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坏习惯他也该改改了。”？“让布鲁斯帮他表达感情”？小托马斯微微眯起眼睛。迪克的措辞很有意思，听起来这群罗宾们似乎并不认为布鲁斯纯粹妄想出了一个黑暗英雄，让蝙蝠侠替他守护哥谭，替他保护孩子。怎么听起来，好像布鲁斯和蝙蝠侠能互相沟通似的？
但迪克没有继续往下说。他作为家族里的长子给整段对话做了总结：
“其实呼唤蝙蝠侠是非常简单的，”迪克笑道：“——只要你需要帮助。”
短短一句话，蕴含着对蝙蝠侠无可撼动的信任。
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年轻人们脸上浮现出或多或少的笑容，仰起脸望向小托马斯。
而小托马斯明白过来这群小鸟最终的意图：他们意识到夜枭和蝙蝠侠之间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气场，正试着用自己的方式拉高小托马斯对蝙蝠侠的好感度。
……真是一群爱操心的小鸟。不知道布鲁斯是怎么把孩子养成这样的。
回忆到这里结束。小托马斯坐在起居室的扶手椅上，看布鲁斯在悬而未决的对话里愈发不安，抬起眼睛看看他又望向别处，像是对“怎么召唤蝙蝠侠”这个问题感到完全的不能理解。小托马斯感觉他弟的精神状态真是有够迷幻的，到底蝙蝠侠能不能和布鲁斯说话？？
哎，算了。好不容易在他面前的不是蝙蝠侠，还是不要再谈论超级英雄了吧。总感觉有点晦气。
于是小托马斯说：“你有一些很好的孩子。”
虽然布鲁斯看着还没反应过来，但他本能般回应道：“当然，”布鲁斯说，“当然。不是我找到了这些孩子，是这些孩子们找到了我。——这是我的荣幸。”——
*一点刻板印象的玩梗：杰森和蝙蝠车轮胎，提姆和跟踪狂，达米安和动物
*蝙蝠：“不是我找到了这些孩子（罗宾们），是这些孩子们找到了我。”官方台词
——2024年4月1日
小鸟们非常努力地替蝙蝠侠刷好感度了！小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