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从舟一觉睡回了璃月,丝毫不知道那维莱特凝视她时的神情出现了一晃而逝的深邃。因为枫丹出了命案,蒲从舟连着几天都在月海亭调查璃月相关的杀人案卷宗,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一、重要人物身亡,应该是利益相关的人出手的概率比较大。

    二、调查要从仇家入手。

    蒲从舟想了半天,也就能勉强想到那个塔伦……但是先不说他的水系神之眼还是假的,单说那个冰凌……

    蒲从舟只觉得头嗡嗡的疼,一边整理头绪,一边继续参考着璃月历年的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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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那维莱特那里也不是非常顺利。

    正相反,不仅不顺利,甚至……

    “这几天来,第四起杀人案件了。”那维莱特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冷淡地环视了一圈沫芒宫办公室内环绕着的贵族,“这次的死者是……弗里斯家族的长老。”

    “天啊……又死人了……毫无规律……”

    “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此话一出,贵族又是一阵骚动,恐惧地议论声不绝于耳。

    那维莱特重重一敲手杖,沉声说:“肃静!”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有些畏惧地看着那维莱特。那维莱特早就习惯了人们这样的目光……或许是因为他严肃冷淡的性格,或许是因为他水龙王身份所掌管的水之大权……那维莱特平静地穿过人群,走到一个穿着特巡队制服的男子面前,说:“沃特林,你查到了什么?”

    “我很抱歉,那维莱特大人。”沃特林平静地说,“毫无进展。为了防止这场连环贵族谋杀案继续,我建议——”

    沃特林停了下,环视了一圈贵族,在众人期待又畏惧的目光下说,“请美露莘介入此次调查。”

    “你这个废物!身为特巡队队长,你说这种话不觉得羞耻吗?你居然敢让美露莘这种肮脏的种族来——”贵族那边顿时有人尖声训斥道。

    “容我提醒您,弗里斯小姐。美露莘是诞生于‘神圣一战’中的种族,并不肮脏,并且拥有特殊的视觉,有助于案件推进。”沃特林越过人群,目光落在柯莉黛儿身上,冷冷地说,“你如果觉得我不能胜任,我可以给你特批加入特巡队的资格,你来查。”

    “你——”柯莉黛儿看出沃特林是认真的,明显瑟缩了一下,嘴唇不住地颤抖。

    “够了。”那维莱特再次重重一敲手杖,平缓地说,“我同意沃特林的提议。”

    “你——”顿时有贵族不干了,刚想出言反对,就对上那维莱特严厉的目光:“你是想让谋杀继续下去吗?”

    所有的贵族顿时噎住,鸦雀无声,没人敢对上那维莱特的眼神。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这些趾高气扬的贵族个个怂成了鹌鹑,虽然有着不满,却也不敢说出来。

    “那就这样定下了。”那维莱特缓缓说,“请美露莘重回枫丹廷的文书我已经拟好,明日会交给复律庭。夜深了,各位先回去吧,沃特林留下。”

    贵族们鱼贯而出,沃特林向那维莱特点头质疑,走到他的身边。

    那维莱特站在窗前,缓缓伸出手,黑色手套上落上了点雪白的清澈月光,轻声说:“……今天是第四天。还有一天。”

    “还有一天……会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吗?”沃特林犹豫了下,问那维莱特。

    “啊。”那维莱特回过神,平静地转身,对沃特林说,“没什么。我让你留下来,是想希望你能负责这次将美露莘从海沫村中接回枫丹廷的事宜……”

    那维莱特简单说了一些流程后,沃特林将右手覆上左胸,俯身鞠躬,承诺将不负那维莱特所托。

    那维莱特点头,说:“夜已深,好好休息。”

    沃特林退了出去。

    离开沫芒宫前,沃特林回头看了一眼,见那维莱特办公室的灯光仍然亮着,似是还在孤独地忙碌。不过那维莱特和之前不同,似乎多了点什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人?

    不可能。

    沃特林自己将这个荒唐的想法否决了。整个枫丹廷都知道,能接近那维莱特的,除了高高在上的水神,再没有其他人有所资格。那维莱特怎么可能会对凡人有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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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哦,好困哦。

    蒲从舟趴在桌上睡着了,缓缓醒过来,揉揉眼睛,居然看到有个身影立在自己桌前,吓得一激灵:“啊啊啊……哦是你啊爹地。”

    蒲从舟定睛一看,认出是钟离,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笑嘻嘻地说:“帝君怎么来看我啦?”

    “整个月海亭,只有你和甘雨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过来看看。你在阅读些什么卷宗,竟然这般认真,甚至累到睡去也不知。”钟离温和地笑了笑,轻轻扫了眼蒲从舟桌上的资料,不由失笑,“你这些……净是些杀人案件,在如此的良夜细读,有些……”

    钟离斟酌了下,用了个很高端的词:“瘆人?”

    蒲从舟扑哧笑了,站起身,凑到钟离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撒娇说:“爹地,我有点怕怕啦……”

    钟离忍不住笑了一声,随着蒲从舟坐下,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望着蒲从舟,说:“你若是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我。”

    钟离看向蒲从舟眸中跳跃的烛火光芒,又说:“有什么害怕的,也可以和我说。”

    蒲从舟歪着头想了一会,害怕的没有,逗钟离的;至于疑惑……好像还真有一个。

    蒲从舟向钟离凑近了些,身子微微前倾,问:“爹地啊,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隐藏自己的神之眼?”

    “隐藏神之眼?”钟离沉吟了下,说,“当一个人愿望足够强烈时,上天便会抽取‘尘世七执政’的权能,化成神之眼,赐予那人,赋予他使用元素力的权力。‘神之眼’作为‘愿望’的嘉奖,本不应被隐藏。除非那人,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愿望。”

    “不想让别人知道愿望……”蒲从舟喃喃说,“那也没必要隐藏神之眼啊?你露一个神之眼出来,谁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神之眼的属性,通常与愿望的种类和人的性格有关。”钟离解释说,“一般而言,‘风’象征‘自由’,获得这种神之眼的人性格大多洒脱,愿望也与‘自由’有关,就像你一般。”

    蒲从舟缩了缩脑袋,嘿嘿一笑,又问:“那‘水’和‘冰’呢?”

    “‘水’代表正义和艺术,性子温柔随和、向往美与善良的人更容易获得。”钟离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耐心地解答说,“‘冰’属性神之眼的获得者,性情或略有偏执,大多对情感感知偏钝,或是其他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理解与渴望……总之,从‘神之眼’,或许不能推测出一个人愿望的具体内容,却能看出大致种类。”

    “……竟然是这样吗,帝君好厉害啊。”蒲从舟惊讶地说。

    “并非我厉害,只是‘璃月’历史悠久,观察多了,自然也可总结出经验。”钟离轻叹一声,又轻轻摸了摸蒲从舟的头,“等你经历够多,你也能明白。现在先别想太多,莫要逞强,先睡吧。”

    “好哦,谢谢帝君。”蒲从舟笑眯眯地说。

    钟离替蒲从舟吹熄了烛灯,目送蒲从舟驱使风元素之力,消失在了茫茫月色间。

    回到自己小屋的蒲从舟极其兴奋,她觉得自己推断出来了!如果说之前对塔伦只是怀疑,那么现在,蒲从舟可以笃定,佩蒂特家族的族长,就是塔伦杀的!

    怀着这样的激动心情,蒲从舟强迫自己入睡,很快感知到熟悉的沉入深海的感觉……然后是一点点被海水包裹的窒息感,长长呼出一口气,落在地面。蒲从舟一抬头,恰好对上那维莱特淡紫色的双眸,急切地说:“那维莱特,我猜到凶手是谁了,就——”

    蒲从舟刹住话头,她注意到那维莱特的神情异常冷漠……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和严厉。

    蒲从舟吓了一跳,觉得浑身凉了几分。好半天,蒲从舟才发现那维莱特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越过自己,看蒲从舟身后的人。

    蒲从舟缓缓转身,这才发现,不同于往日那维莱特办公室的空荡荡,此时的那维莱特的办公室挤满了人,从衣着华丽优雅的贵族,特巡队、警卫队的人,甚至还有离开了很久的美露莘——卡萝蕾。

    “好、好热闹啊……”蒲从舟声线不自觉微微发抖,她低头,恰好看见柯莉黛儿·弗里斯小姐跪做在那维莱特办公桌面前,满脸泪痕,抖得像一只筛子。

    “……弗里斯小姐,关于你父亲的死,我很抱歉。”那维莱特看向柯莉黛儿,平静地说,“但我还是建议,由美露莘负责你案件的调查,比较妥当——”

    “我拒绝!”柯莉黛儿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那维莱特,尖叫着说,“我不会让美露莘这种肮脏的种族介入我父亲死因的调查!我要求审判!”

    柯莉黛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骤然扭头,指向人群最后站着的、面容苍白的少年——塔伦,厉声说:“我指控,是塔伦,杀死了我的父亲!”

    “明白了。‘指控’成立,必有‘审判’。”那维莱特平静地说,“符合流程。我将会为你安排审判时间——”

    “就在今晚!我要求审判就在今晚!”柯莉黛儿大喊。

    “弗里斯小姐,这样过于匆忙——”

    “那维莱特,你这几天迅速通过‘枫丹可以在夜晚举行审判’的规定,不就是为了这样的紧急情况吗!”

    ……

    蒲从舟听到这,微微一怔。她不由想起了之前和那维莱特的对话……

    ——哎,如果不是你们的‘审判’都安排在白天,我真相亲眼见一见。

    ——我会考虑。

    那维莱特推行这条律法,是为了她吗?仅仅是蒲从舟不经意的一句话?

    ……

    蒲从舟下意识看向那维莱特,却见那维莱特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凝视了柯莉黛儿片刻,沉声说:“好,既然如此,请各位立刻开始筹备审判流程,麻烦各位加班……”

    “我们将在今晚,举行审判。”

    熙熙攘攘的办公室的人和美露莘瞬间一拥而上,无论是特巡队还是和事件有关的贵族争先恐后向那维莱特汇报、签字……蒲从舟不知道在那维莱特身边一声不吭看了多久,最后一个人离开带上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轻微喀嚓一声响,整个办公室陷入寂静。

    那维莱特的目光终于落在蒲从舟身上,眸光微微动了动,才轻声说:“抱歉,之前吓到你了。”

    “什么吓到我?”蒲从舟都懵了一下,歪头想了半天,才说,“哦你是说刚来时你那凶凶的眼神……是有点可怕,但是你瞪的人又不是我,为什么要抱歉?”

    那维莱特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下,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转移了话题:“你来的时候说,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对。”蒲从舟爽快地说,“就是塔伦。他在得知自己父亲被佩蒂特家族的族长逼死时,心生怨怼,因此韬光养晦,筹谋为父亲报仇。”

    “证据呢?”那维莱特问。

    “证据就是……”就在蒲从舟打算陈述自己的推测的时候,忽然发现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霎时间浅紫色的眸中闪过万般复杂的情绪,下意识伸出手——

    蒲从舟吃了一惊,低下头,看见自己正在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暗骂了一句。

    该死,之前看那维莱特和贵族、特巡队等人周旋太久,今天来到梦境的时间已经到头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蒲从舟茫然无措地连连说,“我我我我话还没有说完……”

    “嗯。”那维莱特上前一步,轻柔地将蒲从舟拥在怀里,如此近的距离,雪白的长发拂过蒲从舟的侧脸,淡淡的海风的味道萦绕在蒲从舟唇吻间。

    蒲从舟听到那维莱特低低的声音:“……我也很想听你说完。”

    没办法了吗?真的没办法了吗?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点,审判就要开始了——

    怎么样才能留下来?

    不行……不行……蒲从舟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首先,蒲从舟来到这里倚靠的是水史莱姆带来的水元素力,之前能通过那维莱特碰到这个世界的物质也是因为那维莱特身上的水元素足够充沛……所以要留在这里,就要补充水元素力。哪里水元素最多?当然是那维莱特身上!

    所以如果能吸他的一点体/液……

    蒲从舟顾不上太多,对着那维莱特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

    ……然后磕到了牙齿。别说出血了,蒲从舟甚至怀疑连一个印子都没有,压根儿没咬动。

    蒲从舟气急败坏,该死,怎么会有人的肉这么硬啊!

    那维莱特微微一颤,将蒲从舟松开了些,紫色狭长的眸子略有些震惊,难以置信地说:“你……”

    蒲从舟只觉得意识渐渐抽离,没时间和那维莱特解释,觉得这实在是关键时期,需要特殊对待,心一横,忽地伸手捧上他的脸,重重地吻上了那维莱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