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战速胜,杀!”
甘宁冲入军阵,战马撞飞数人,对着眼前的黑影就是一通捅刺。
其后骑兵也凭借势头,接连挥砍,惨叫声倏然刺破夜空。
跑得腿软的朱治军,在战马冲撞之下,仅是一个照面,就乱作一团。
逃跑的中的兵马,又岂是说反击就能反击的。
高大的骑兵黑影贯入阵中,速度快到难以捉摸,直到骑兵与朱治军挤在一起,甘宁干脆翻身下马,抡动长戟杀出一丈空隙。
随后诸多甘宁麾下皆效仿甘宁,簇拥在后,结阵杀向朱治。
夜色中难以辨识他们的凶恶狰狞表情,但那震天的喊杀声,直接覆盖掉朱治军的惨叫。
朱治的兵马节节败退,愈发拥挤成一堆,甚至出现踩踏之事。
即便朱治竭力维持,但在喊杀声下,他的兵马已肝胆皆惧,直到某个临界点,外围的兵士终于失去了抵抗想法。
“结突刺阵!”甘宁下令。
“突刺!”
“突刺!”
周遭甘宁军随即大声附和,看似混乱的进攻阵形逐渐发生变化。
在进攻中,结成长兵突刺阵,长枪长戟长矛对着前方朱治军,有节奏地朝着前方捅刺。
退无可退的拥挤军阵,像是被围猎的羔羊一般,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利刃刺穿血肉的“噗呲”之声,悄然逝去的兵士闷哼,或是犹为激烈的骇人惨叫,甚至哭泣。
落在双方耳中,一边是愈发叫人心惊胆战,一边是被刺激愈发激昂热血。
当有近两成的朱治军死于阵前,其阵终于崩溃,外围兵马一哄而散。
“哈哈哈,逃窜鼠辈,可惜不知鼠头在何方!”甘宁冷笑一声,再度下令,“迎击左翼!”
现在不是追杀残余的时候,而是应该趁着士气高昂,应战左侧来敌。
只需拖到己方步军到达,对其形成合击之势,此战即胜!
邓当率军杀到,凭借月色,眼睁睁地看着朱治军被杀退。
“江夏甘宁麾下,果名不虚传。”邓当感慨一句,转头提醒身侧一人,“阿蒙,刀枪无眼,小心一些!”
“姊夫无虑。”
话音间,前阵已是刀兵相击。
邓当军有不少盾兵在前头排开,甘宁军的长兵不停击打在上方,“咚咚”作响。
盾后的兵士手持环首刀,伺机攻向刺来的长兵。
甘宁列阵成行,枪矛齐出,伴随着兵士呼号,攻势汇聚一起,每一次出击,都能掀翻数道盾牌。
有的木盾甚至被长枪戳烂,即便阵形有损,甘宁军也无人冒然前进。
包括向来身先士卒的甘宁,此刻也化作了枪势中的一员。
步步突进,一波接一波的朝前刺击。
与之相比,刀盾兵劣势尽显,稍有不留神者,便会被长枪贯穿。
有盾兵被掀翻或者拥挤倒地,等他刚爬起身,后背便被捅了数枪。
一道枪阵,竟将军阵击得节节败退,邓当心急如焚,更不妙的,后方竟然火光亮起。
那是甘宁军的步军即将赶到。
“趁他们人少,两侧包上去!”邓当下令。
“姊夫,我带人上!”吕蒙应声,旋即带人攻向甘宁军对面。
在甘宁军如浪潮般的打击之下,不断有人被重创倒地,踏踏实实的杀敌战果令甘宁军士气愈发高昂。
平时流汗苦练,不正是为在此时酣畅杀敌。
枪矛突刺,简捷而干练。
邓当一退再退,心头愈发惊骇,显然,朱治将军小看了甘宁及其兵马。
将他引诱进来,不是围剿,而是引狼入内。
虽然视线昏暗,但邓当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兵士正在一排排的倒下。
两军对峙,除了士气与斗志,余下便是一寸长一寸强的真理了。
邓当也算追随孙策久经行伍了,战端一开,孰强孰弱,胜败几何,经验丰富他的基本有数。
只可惜,历来跟随孙策占据优势的他,此刻终于尝到了曾经那些手下败将的滋味。
甘宁回头一望,也看见了后方火光跃动,火光前还有无数黑影攒动,那是迎击上去的徐盛军。
甘宁踹飞面前一块挡路的盾牌,又看一眼从侧面袭来的分兵,于是喊道:“侧翼自行抵挡,其它给我狠狠地冲!”
说罢,甘宁带头,一戟穿透前方木盾,连戟带盾收了回来,然后一脚迎了上去,将盾踹飞的同时,长戟再度刺出,一击没入其喉颈,月牙刃“呲啦”一扯,洒下一片血雨。
在甘宁的鼓动之下,麾下兵士开始变得狂躁起来。
他们不再协调出击,而是每一個人,尽着自己最大的力气,高频率的攻击前敌。
有数倏然突入敌阵,撕开邓当军阵。
“迎击,迎击!”邓当依旧在喊。
然而阵势依旧开始溃退,更要命的是,甘宁听到了那指挥声的方位。
甘宁旋即调转方向,杀向那声音之人。
邓当心里那个急,即便知道自己身处劣势,但兵溃的速度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加上朱治军已经败退,邓当无心死磕。
“事不可为,先撤为上,传令,退至东北!”
令下,邓当担忧吕蒙,便决定前去接应,却不见自己已被人盯上。
吕蒙在侧翼奋战,且身先士卒地逼近了枪阵,一手揽过数道长杆,另一手环首刀顺着脖颈横行劈出,一刀毙伤数人,随后麾下将士跟随,与甘宁军展开了血腥的肉搏战。
“阿蒙,撤了!”邓当大喊。
回应他的是一道银光,邓当本能一避,抬刀一挡,戟尖被偏斜开来,刺中了他的肩膀。
邓当伸手一抓,将肩头抽出。
同时甘宁挥戟,又割伤了他的手,险些让他手指尽数断掉。
邓当一咬牙,来人下手如此刁钻狠辣,针对性极强,多半就是甘宁本人。
只是月光只够看见攻击者高大的身影,却无法看清面目。
“既在此等甘某,又何必急着走,将命留下吧!”
说罢甘宁提戟再刺,邓当只得抬刀相挡,然而二者力道相去甚远,甘宁再度一戟刺在邓当铠甲之上。
“磕噌!”
护甲挡下了这一击,但巨力还是将受伤的邓当击倒在地。
甘宁一步踏出,正欲解决邓当之时,一柄环首刀突然架住了戟枝,距离仅差分毫,便可取邓当性命。
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令甘宁也是有些诧异。
他不由手下发力,戟柄却被一脚重重踹开。
甘宁一恼:既然你要保护,我偏先斩杀他!
于是昏暗中长戟一劈,却是嚓地击在地上,原先邓当躺着的位置,已空空如也。
“小贼!”
甘宁大骂一声,望见两道相扶的身影。
于是他一杵长戟,就地摸起一根长矛,使出浑身气力,对着那道佝偻背影就是投掷而出。
“噗呲!”
邓当一口殷红喷出,本就受伤的他顿时摇摇欲坠。
甘宁利落在地再度举起长戟,攻击周遭逃窜的江东兵士,直到大多数溃兵消失也夜色中。
他收拢兵马,正欲收拾最后一方伏兵,却发现后方的战斗只是浅尝辄止。
江东军见溃散了两支,另一支也麻利地遛了。
甘宁一举长戟,呼喝道:“大胜!”
“大胜!”
“大胜!”
甘宁军的骑兵与步军汇合,一起高呼。
同一时间,一道身影背对月色,正注视着前方的熊熊大火。
依托夜风,大火在陆寨快速蔓延,甚至还烧到了寻阳水寨。
建至一半的水寨中有依然有不少劳工,此刻正慌乱地打水灭火。
可即便周遭有取之不尽的水,这火也扑不灭。
“引蛇出洞!都督高明!这把火,令江夏这段时间的投入,尽皆付诸东流。”
“起三军征讨区区寻阳,已是胜之不武,江夏营建寻阳水寨,征的庐江人,用的庐江材,江夏何来损失,这明明是我江东的损失!”
部属无言以对。
“派人去接应朱治诸将。”周瑜又下令。
“都督不放心朱将军?”
“我是不放心甘宁。”
···
月色阑珊,在院中投下清影。
在寝屋与蔡蔻耳鬓厮磨一番后,诸葛巡打算吹灯歇息。
不过在此之前,他披着厚氅,径直前去书房,果然见屋内灯火还亮着。
“这小老弟。”
诸葛巡轻扣房门,旋即推门而入,便看见埋首书写什么的诸葛亮。
“三弟怎生不睡?”
诸葛亮抬眸,“兄长怎回来了?”
诸葛巡倚靠案台而坐,摊手在已经暗淡的盆火上感受一番,仅剩微微余热。
“三弟在写什么?”
诸葛亮没答,而是将帛书递了过来。
诸葛巡取过一看,首行二字赫然是“周瑜”。
好奇看了下去,原来是介绍周瑜状况的文字。
周瑜,字公瑾,籍庐江舒县,从父周忠,为汉太尉,父异,洛阳令。
“三弟写这作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诸葛亮简单解释。
诸葛巡懂了,三弟这是在为取庐江做准备了。
孙策已死,让周瑜督外军诸事,也难怪三弟要将周瑜的名字写在第一个。
诸葛巡再往下看,皆是周瑜过往经历,以及在豫章之战中的一些表现,看着看着,诸葛巡不由发笑。
兴许是三弟正处于少年意气之时,寻常人难以入他的眼。
抑或是豫章之战中,周瑜的表现不够亮眼,以至于三弟对这个宿敌并不重视。
从描述中,诸葛巡十分清晰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诸葛巡还发现一点有趣的信息,周瑜竟被孙策表为江夏太守。
这种自表的东西,其实挺离谱的,就像刘表表他为章陵太守,也是自表。
唯一的区别就是章陵真的在刘表手中,而江夏,也在刘表手中。
甚至现在的豫章,也在刘表手中,所以豫章太守黄忠,才是正牌。
嗯哼,江夏太守,还没上任,表举人已经挂了。
“咦?”看到皖县,诸葛巡忽然想起一事。
“兄长可有异议?”
“孙策与周瑜,没有攻打过皖县吗?”
“自庐江太守陆康病逝,庐江便一直是无主状态,后孙策北伐汝南,也就是兄长要的淮汝一带,便表亲信孙河为太守,后豫章一战,孙河被兴霸所斩,孙策又表李术为太守。”
“那大小乔呢?”
诸葛亮一怔,旋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望向诸葛巡。
“兄长,可是因兄嫂怀有身孕?”
“三弟勿要乱说,为兄只是好奇。”
诸葛巡还真就是好奇,似乎因为惹出了伐曹之事,将孙策的轨迹也改变了。
孙策打到了汝南,后来与刘表盟约,结果发生了背约之事,豫章大战在即,然后孙策返回吴郡途中,被仇家伏击。
难怪三弟说现在的庐江,是一片混乱,无论是孙河,还是李术,其实都不过控制了舒县一带数县而已。
诸葛亮佯装思忖,嘴上却还带着笑意。
“倒真未听说过有此消息,要不弟派人查探查探?”
“咳咳,三弟,为兄在与你谈正事呢。”
诸葛亮接过话,“若连兄长都无心此事,那局势危如累卵之中的江东俊杰,又何来闲情雅致呢?”
诸葛巡往下看一眼,下一个名字,是鲁肃。
不过他不打算再看,而是收拢帛书,起身道:“三弟还是早早歇息吧,庐江诸事,明日再议。”
东西抓在诸葛巡手中,诸葛亮也只好听从兄长的话。
书屋灯熄,两人各自回屋。
“夫君怎去得如此之久?”半躺着的蔡蔻关切道。
诸葛巡卸下氅衣,“三弟果真在熬,与他说了些事。”
诸葛巡刚落座榻上,蔡蔻便往里面挪了挪,将捂热的被窝让给了诸葛巡。
“说了多少次了,夫人不可受寒,快回来。”
说着,诸葛巡自己爬到了里面,哪知蔡蔻嘀咕起来。
“谁让夫君既不肯纳妾,又不肯买婢女,这些事,便只能妾身来做了。”
诸葛巡一阵无语,倒是我的不是了。
半躺下去,轻揽蔡蔻入怀,蔡蔻继续说起悄悄话。
“妾身替夫君打听了,复阳县内并无合适人选,倒是听说蔡阳县有一张氏之女,出落得极为俏丽,张氏祖辈做过郡丞,只不过这代没落了,夫君要不要……”
蔡蔻突然停住,仰头看一眼诸葛巡,却见诸葛巡已睡着了。
轻轻抽身而出,将诸葛巡盖好被子,蔡蔻自顾躺好。
“夫君总是这般操劳,也难怪不去想那床笫之事,想来夫君也是有心无力。”
闺中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