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投其所好
“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①这些都能做吗?”
候在屋外的佣人在听见梁秋白报完这一系列的菜名之后,面上的神情变得十分的精彩:“请问,您是都都要吗?”
梁秋白挑眉:“不能做?”
佣人:“能做。”
佣人面上又挂上了那一副十分公式化的笑,贴心的同人解释出声:“不过,您点的这些菜里面,有些是时令,还有一些食材厨房现在暂时没有,需要现在就去准备,您看您能等吗?”
梁秋白:“我饿了。”
佣人弯了弯腰,同人商议出声:“那我把有些菜品给您换成我们当地的一些特色美食,您看如何?”
梁秋白挺满意:“那就这样,你来安排吧。”
佣人将手中的记录的本子合上,冲着梁秋白微微颔首:“那两位稍后,有什么别的需求尽管同我们讲。”
梁秋白:“没问题。”
到底是顾家训练有素的佣人。
一番交涉,毫无错处。
一侧,林不殊微微抬眸。
等人走了,他方才曲指推了推金丝框眼镜,冲着梁秋白问出声:“你故意将人支走的?”
梁秋白:“人在,说话不方便。”
什么话是非得把人支开才能说?
林不殊坐在椅子上,手指在那笔上轻轻的摩梭了半晌,脑海当中将所有的可能过了一遍。
窗外的雨声淅沥,直到林不殊将思绪抽了出来,也没见梁秋白再次开口。
林不殊虽然心下估疑,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林不殊有一定的矜持。
他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方才找了个话题同人再次问道:“晚上不是还有晚宴?你点这么多,晚上还吃的下吗?”
梁秋白微微抬眸:“我吃不完,不是还有你吗?”
林不殊:“可是晚上”
梁秋白:“你真觉得晚上能吃好?”
林不殊握着笔的手稍稍停驻。
他将手臂放在身后的椅子背上,身子向后靠了靠,垂眸轻笑出声:“鸿门宴?”
梁秋白扬眉:“就算不是鸿门宴,估摸着也好不到哪去。”
梁秋白躺在一侧的摇摇椅上,晃了两下,冷哼了一声:“顾家人均八百个心眼子,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出了幸福小区那事,你与我同顾家八竿子都打不着。现在顾家将你我千里迢迢的请到这里,花这么大的价钱招待,你就不觉得他们是想要图点什么吗?”
林不殊将笔在手中转了一圈,回答出声:“顾家请我来,是给顾老太爷看病的。”
梁秋白:“你是不是傻。”
林不殊:“”
梁秋白坐起身,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出声:“青宁那么多医生不能请?顾家非得舍近求远的把你拉来?图你医术好?”
林不殊曲指推了推眼镜:“顾老太爷那个病,其实的确只有”
梁秋白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怨我。”
林不殊:“?”
林不殊:“为什么?”
他的这个室友哪都好,就是太单纯!
梁秋白沉思了片刻,到底是从摇摇椅上起身,搬开了对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我有件事其实一直没跟你说。”
林不殊有些期待。
梁秋白将话揉碎嚼烂了又措辞了一番,方才十分郑重的开口道:“在我们来之前,其实是顾清河拿你威胁我,才让我不得不来青宁。”
梁秋白敲了敲林不殊面前的桌子,教育出声:“你也是,怎么人一问,你就答应了呢!怕不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梦貘:你难道不是为了青霜剑?】
【梁秋白:你给我闭嘴。】
【梦貘:承认吧,你就是想让人记得你的好。】
【梁秋白:我明明是】
此时,屋内的光线微明,拢在那坐在对面男人英俊的侧颜上。
裁剪得体的白色衬衣勾勒出了流畅的身材轮廓,那双拢在金丝眼镜之后的双眼之中,梁秋白从中看到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林不殊:“因为是你。”
梁秋白:“什么?”
林不殊将胳膊抽了回来,将手肘放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倾了少许:“所以,你是把我当成你的软肋了吗?”
这站在屋子外面的佣人走了,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雨声拍打在屋檐上的声色清脆,梁秋白听着林不殊的话,心中升起了一股子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
这一刻,就好像是有一双手,朝着他的心脏处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软肋’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很新奇。
从他被接到苍山的那日起,那个人就告诫过他。
他这一生,可以除魔卫道,可以匡扶正义。
唯独不能有软肋。
可是现在
他已经不愿去做那个过去的自己了。
梁秋白眸色颤动了少许,他看着林不殊的双眼,轻问出声:“那你愿意成为我的软肋吗?”
林不殊:“比起成为你的软肋,我更不想你出事。”
这是
被拒绝了吗?
梁秋白抿紧了唇。
他微微低下头,眸色当中藏下了一丝失落。
林不殊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面容,第一次向一个人类许诺:“我可以成为你的软肋但却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林不殊:“所以,秋秋,不管这次顾家到底所求为何?你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现如今世道不太平,不要让自己受伤,就算是因为我也不行。”
梁秋白神色微动:“林不殊,你”
林不殊将身子凑了过来,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点心递到梁秋白的面前,“喏,吃点甜的,心情才会好。”
伸到面前的手指骨节修长。
屋外的雨还在下,带着一丝腥味的水气从窗外飘了进来。
这一刻,梁秋白听着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他能感受到他的心是安定的。
梁秋白的脸一红:“我我去把窗户关上。”
在对方视线的注视之下,梁秋白飞快的从对方手里拿起糕点,起身去关窗户。
林不殊看着自己指尖上面尚残留的几分油渍,拢在暗处的眸色渐深。
于对方而言的,他是他的软肋。
可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
林不殊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站在窗边的青年身上。
烟雨朦胧,银色的发随风轻扬,衬着那张精致的脸越发的白皙。
人这一生的生命短暂。
他现如今能做到的就是在对方有限的生命当中,保护好他。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走廊上空无一人。
梁秋白叼着嘴里的糕点,朝着身后的人瞥了一眼,这么一看,他就发现林不殊正单手撑着下颌,偏头看着他。
心脏在这一刻跳的有些快,他伸手捂着那处将视线抽了回来。
他后悔了。
他刚刚就不该把这人给放进来。
梁秋白有些气闷的将面前的窗户‘砰’的关了上去。
林不殊挑眉,不经意间的询问出声:“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喜欢下雨?”
梁秋白捏着手里的甜品咬了一口,转过身来:“我不是不喜欢下雨,我是讨厌水。”
讨厌水?
林不殊琢磨这个词,微微抬眸:“为什么?”
梁秋白:“大概是因为一段十分不怎么美妙的回忆。”
梁秋白实在不是很想去聊这个话题,他走了回去,拍了拍林不殊胳膊肘子下压着的纸,“林不殊,你到底记住没记住?都大半天了,你这纸上就写了一行?”
林不殊:“”
*
顾家的晚宴安排在了正厅。
晚宴开始的时间在晚上七点,天刚刚微微擦黑。
六点半,顾清河提前到场安排晚宴的各项事宜。
他穿过前院,看着院子里摆放着的一个灯影架子,拧紧了眉头抬手将一个佣人招到了跟前:“这东西是谁摆出来的?还不抬下去。”
佣人赶忙跑上前冲着顾清河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是老太爷要求的。”
顾清河拧紧了眉头:“阿爷?”
佣人赶忙垂首解释出声:“老太爷听说今天家里来了客人,说是准备了给客人看的。”
“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顾清韵听见声音从后院穿了过来,有些吃惊的问出声来:“这些皮影,阿爷平时连我们都不给看,今天怎么舍得给外人看了?”
佣人站在原地,垂首回道:“回小姐的话,我们也不知道。”
顾清河盯着那灯影架子看了半晌,抬手冲着人挥了挥。
佣人退了下去。
顾清韵拖着下巴砸了咂嘴:“真是稀奇。”
顾清韵:“阿爷这是怎么想的?”
顾清河:“由着他去吧。”
顾清韵见人准备离开,赶忙凑上前去:“哥,爸今晚会见沈先生他们吗?”
顾清河:“会。”
顾清韵:“哥你还是怀疑沈先生有问题?”
顾清河:“有些事情巧合太多,或许就不是巧合了。”
顾清韵还是有些不解:“可是我一直不太懂,沈先生瞒着我们有什么用呢?”
顾清韵:“现如今玄门内能力出众之人少,若他当真有实力,玄门必定以礼相待,并为之重用,这样的待遇,比他窝在那景区开那什么玉石铺子好太多了吧。”
顾清河将脚步停在台阶上,微微侧目:“有些人一辈子的志向并不在于追名逐利,也有些人的志向在治病救人,匡扶正义。”
顾清河看向头顶微微西落的日光,再次出声:“或许,我们可以问问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顾清河将目光抽回:“盲目猜测,不如投其所好。”
顾清韵:“那如果,沈先生的确并无大能?”
顾清河:“若做弃子,当弃之。”
第062章 狼狈为奸
晚间的时候,雨停了。
水珠顺着廊檐滴落,伴着几声滴答的脆响在地面的石板路之上积成了一湾不大的浅坑。粉墙青瓦的建筑在远处一片青苍翠绿的植被掩映之下,像是画家在油画当中点缀的一抹白。
七点的时候,天刚刚擦黑不久。
院中的佣人已经张灯结彩的开始忙碌了起来。
今天的晚宴安排在了整个宅子的前厅。
这前厅很是宽敞,三面摆放着精致的云母屏风,中央的琉璃水晶灯珠之下,放着一张铺着红布的桌子和几把黄花梨坐的椅子。主位空着还没坐人,但单看这布局摆设不像是平日里招待客人倒像是逢年过节布置家宴一般的喜庆。
【梦貘:呦呵,这顾家终于是把你当自己人了?是不是顾清河想起了你在马汉村中的好,回来之后说了什么,让顾家老爷子对你打消了疑虑?】
【梁秋白:那可未必。】
【梁秋白:这也有可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梦貘:你就不能想点好。】
梁秋白的脚踩着石板上积聚的水,迈步穿过了廊道。
【梁秋白:这人呐,时刻不能失掉自有的警惕性。】
【梁秋白看了一眼从青瓦上飞掠而过的鸟:否则,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梦貘:那我不管!】
【梦貘:反正上一次灵力没吃够,我要你再给我弄一些灵力!】
【梁秋白拧眉:你以为这是菜市场买大白菜呢?】
【梦貘:你这个人类!】
【梦貘:我不管,我就要灵力,我就要灵力!】
这东西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梁秋白一脸嫌弃的抬手掏了掏耳朵,将视线落在了走在身侧的林不殊身上:“欸,你平时在医院里如果遇见有患者给你闹人你会怎么办?”
冷不丁的一句话,林不殊并没有询问缘由,而是整个人耐着性子的回答出声:“嗯,我大概会让他出门右转。”
梁秋白:“右转是哪?”
林不殊:“精神内科。”
梁秋白扬眉:“好主意。”
【梦貘:你们两个狼狈为奸!】
梁秋白见梦貘被气的不说话了。
满意了。
两个人在四周逛了一圈从正厅出来,迈步进了前院。
等引路的佣人离开,林不殊站在原地抬手给人指了指前面,“你看那是什么?”
梁秋白顺着林不殊所指看了过去。
只见院子的正中央放着一个灯影箱,大小差不多有一个小型的投影布一般大。
这东西梁秋白之前在景区看表演的时候见过,一般是用来表演皮影用的,放在这里的话,难不成
【梦貘:嘶……】
【梦貘:我怎么好像在上面感受到了那股子奇怪的气息。】
【梁秋白:是最近吗?】
【梦貘:气息有些淡了,感觉散了有一段时间了,你走过去,我再感受感受。】
这东西虽然有时候接收信号时灵时不灵,但如果感受到了那就应该大差不差。
事出反常必有妖。
梁秋白沉思了片刻走上前去。
“我没想到今天秦家的那位老爷脾气那么凶。”
“明明是他自己的灵宠在这里赖着不走,非要怪我们惹事。”
“有人来了,走了走了。”
梁秋白看着那几个佣人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这海地秦家擅长御灵,秦家家主的灵宠应当对这里的气息一样敏感。
难不成那东西也嗅到了那道气息?
背后之人现如今的目的不明。
如果秦家的人能发现,借用他们的人查查倒也是好的。
林不殊:“这上面很干净。”
梁秋白将思绪抽了出来,就看见林不殊走到那灯影箱后,手指从那木架台子上划过,“应该是有人经常用。”
“沈先生,林医生。”
梁秋白正准备出声,熟悉的声音从一侧响起。
梁秋白转过身来,就对上了顾清河看过来的一双微冷的双眸。
他从灯影箱后走了出来,冲着人笑道:“顾处还真是客气,这吃饭就吃饭,怎么还准备了表演?”
顾清河:“沈先生说笑。”
顾清河抬了抬手,冲着两个人解释出声:“是阿爷听说家里来了客人,非要给两位看表演。”
阿爷?顾家的老太爷?
好像没怎么听过。
梁秋白若有所思。
林不殊:“早些年听闻青宁当地最出名的就是这皮影戏,没想到顾老太爷竟然对这皮影十分热衷。”
林不殊曲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状似不经意间的问出声,“那这么看的话,顾老太爷看上去到比去年精神了一些,今年可有再去医院复诊吗?”
顾清河朝着梁秋白看了一眼。
梁秋白抬头望天。
顾清河方才将视线移开,冲着林不殊开口道:“年前倒是拍过一些片子,不过情况不怎么好,等晚饭结束,我拿给林医生看看。”
林不殊:“有劳。”
顾清河:“林医生客气。”
顾清河抬了抬手:“两位这边请吧。”
两个人客气完,顾清河就走在前面引路。
梁秋白落后了一步,伸手揪了揪林不殊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同人问出声:“这顾老太爷是…?”
【梦貘:这种保密的事情肯定不会告诉你。】
【梦貘:你问了也是白】
梦貘的话还没说完,梁秋白就看见站在身侧的人微微弯腰。
和煦的微风轻轻吹拂着,那人的低语就从耳边拂过:“顾老太爷因为前些年出了点事,所以精神时好时坏。”
哦,原来是个脑子不太好的。
梁秋白思索了片刻,冲着人问出声来:“所以,顾家叫你来是因为这个?”
林不殊嗯了一声。
【梦貘:你们两个!】
【梁秋白挑眉:你觉得顾家这种事情能蛮多久?】
【梁秋白:顾清河也是知道这点,所以也没打算真的避开我,做做样子而已,别当真。】
【梦貘:】
梁秋白将目光落在了林不殊身上。
他的这位室友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精神内科的医生,顾家这么看倒是也没有请错人。
不过,顾老太爷这病
梁秋白若有所思。
晚宴是七点半开始,顾老爷子是卡着晚宴开始的点到的。
他来时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唐装,从夜幕之中走来时,像是一个资历十分深的学者。
佣人垂首行礼,场地内外一时间鸦雀无声。
直到顾文德从不远处的阴影当中走了出来,梁秋白才看清对方的脸,只见对方看着大约有个五十多岁,国字脸,不笑的时候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刻板严肃。
【梦貘:我总算知道那冰块脸遗传谁,原来是遗传爹。】
【梦貘:你说这顾家大小姐的性子有点欢脱,看着倒是不像这父子俩,你说会不会不是亲生的?这顾文德不会是在外面又找了个续弦吧】
一会儿没搭理这东西。
这只梦貘就给他编了一出狗血豪门大戏。
在顾文德朝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梁秋白就将视线移开了。
他刚刚仅是看了对方一眼,他就觉得眼前的这位顾老爷子心思比金家家主金孟海要深,那一双眼睛也有经商才有的精明。
这玄门四大家族之中,若论经营最好的,就属这青宁顾家。
顾家现如今虽然表面经营着一些古玩生意,但是背地里却一直与政军两界交好。
要是再往前追溯的话,这顾家一脉,最早发源于望城。
早些年的时候,顾家的先祖是一名打铁炼器的师傅。后来在酆都城霍乱之后,因精湛的技艺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张逾。张逾就将那本兵器谱赠予了对方,还将阵法一道一并讲给了人听。
这兵,阵自古就不分家。
顾家在吸收了张逾流传下来的阵法之后,就将二者进行了一个融合,之前在马汉村之中,他在坟地当中借由阵法之力凝结而成的兵器便是如此。
也就是从那时起,顾家作为玄门的其中一脉,代代开始传承。
后来名气大了,就又收了一些弟子,现在顾家门下的子弟大多都分布于特别行动处和政军两界的一些重要部门,这也让现如今的顾家拥有了在玄门内的绝对话语权。
现如今整个顾家,年轻一辈实力最为出众之人就是顾清河。
往前一代算的话,顾老爷子顾文德便是这些年阵法一道的集大成者,这顾家宅子内那些堪称精妙阵法布局便是出自这位之手。
只不过
梁秋白这回来此并不是跟顾家讨论阵法,他比较在意的还是顾家最早精通的炼器一法。
现如今这个时代,热兵器早已经取代了冷兵器,这一门东西也失传已久。
他那柄青霜跟着他年岁不短,这剑要是没找到就算了,这找到了看这那破铜烂铁多少有点肉疼,但他若是想要修好青霜剑,精通打铁炼器的师傅必不可少,就是不知道这顾文德到底会不会
“都坐吧。”顾文德在佣人的簇拥之下走上前,抬了抬手。
梁秋白脑子里想着事情,就随意的在桌子旁边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结果他刚坐下来,他就发现他挑的这个位置实在不怎么好,虽然左边挨着林不殊,但顾清河就坐在他的右手边。
这左右夹击,实在是有点让人不怎么爽。
梁秋白扯了扯林不殊的胳膊袖子:“来,跟我换个位置。”
林不殊也没问,乖乖的站起身。
梁秋白刚得偿所愿换了位置,结果他刚在新的位置上坐下,最后一个落座的顾文德就坐在了他的旁边。
梁秋白:“”
得。
这还真的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第063章 晚宴试探
顾家的这一顿说是晚宴,其实整个桌子上加上顾文德就只坐了五个人。
就这么五个人,还吃的十分严肃。
吃饭不是吃饭,活脱脱像是在三堂会审。
顾文德此时就坐在主坐,他不说话,顾家兄妹两个就一个也不敢开口。
头顶的琉璃水晶灯晃动着的光芒璀璨耀眼,整个正厅当中却鸦雀无声,现如今这四下除了佣人来回走动摆放餐盘的声音,就只能听见筷子碰触盘子所发出的‘叮叮咣咣’的敲击声。
平日里,就算他和林不殊两个人在家吃饭的时候,他也总喜欢找点话题跟人聊上两句。
这种氛围若是放在几百年前,梁秋白或许会喜欢。反正那时候他坐主位,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可这习惯自打三年前醒来之后,经历了城市的喧嚣,街坊邻居的吵闹,他开始不喜欢这种孤独,连带着他都有些嫌弃他当初住的那处荒了吧唧的山头。
饭局开始没多久,林不殊大约是看出了他的拘束,用筷子夹了一块青宁当地比较有名的特色甜品放在了他的跟前。
林不殊:“这是碧叶团。”
梁秋白看着盘子里绿油油的那一坨,十分嫌弃:“这东西做的真丑。”
林不殊也不急,托着下颌轻笑了一声:“你尝尝看。”
梁秋白中午吃了不少,本来不饿,但是看在林不殊央求了半天,自己现在心情也还算不错的份上,勉为其难的夹起来咬了一口。
林不殊:“怎么样?”
梁秋白:“糯唧唧的。”
梁秋白挑眉,评价出声:“还行吧。”
还行就是好吃。
林不殊又夹了一块别的:“再尝尝看这个,这东西别看着丑,但清凉去火,现在这个天气吃倒也刚刚好。”
梁秋白又咬了一口。
入口清香,的确是他喜欢吃的口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太吵了,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顾文德终于出了声。
顾文德:“林医生看起来对青宁十分熟悉?”
梁秋白神色微动,又夹了一块糯唧唧的团子到盘子里。
坐在一旁的林不殊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曲指推了推眼镜,垂眸笑了一声:“去年我刚来过青宁,老爷子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顾文德:“你不说我倒是有些忘了。”
顾文德将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慢条斯理的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你看这几年年纪有些大了,记性有些不好。”
到底是记性不好,还是故意试探?
梁秋白握着手中的筷子,沉默未语,只是将盘子里的碧叶团的外皮给扒开,露出了里面藏着的内芯。
另一侧,顾老爷子将手中的帕子放下。
他似乎是终于想起来今天晚上晚宴的主题,冲着林不殊再次道:“老太爷这些年的身体倒是一年不如一年,还得麻烦林医生多费心。”
林不殊:“应该的。”
顾文德微微抬了抬手:“一会儿回去,让清河带你去看看资料。”
顾清河放下手中的筷子,应了一声。
林不殊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冲着顾清河微微点了一下头。
两个人的寒暄点到为止。
坐在正位上的顾文德看着两个人,神色微动。
半晌,顾文德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突然冲着林不殊再次道:“对了,之前听说林医生搬去了C市,现在住在哪?”
林不殊朝着坐在一侧的人看了一眼,眼中本是不怎么熟络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柔和。
他将视线移开,方才冲着顾文德回道:“我现在跟沈先生住在一起。”
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说,怪不好意思的。
梁秋白本是低着头,却因为林不殊的话拢在暗处的耳廓微微泛着一抹红色。
在这几个人看不到的地方,梁秋白伸手扯了扯林不殊的袖子。
林不殊弯了弯唇,又补充了一句:“嗯,目前是室友关系。”
顾清韵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逡巡了一番,凑到顾清河的耳边低语,“哥,我总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不一般。”
顾清河:“林医生是半年前搬去幸福小区的,在这之前两个人并无交集。”
顾清韵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人:“我说的是那种的不一般!”
顾清河:“哪种?”
顾清韵:“哥!你怎么看什么人都跟查人家户口本似的?你这样,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嫂子?”
顾清河:“”
顾文德和林不殊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饭桌上的气氛才稍稍活跃了一些。
梁秋白才从稍微有些压抑的环境当中解脱。
别看这位老爷子上了点岁数,但是脑子精明的很。
听两个人聊了半天,梁秋白总感觉的这顾老爷子口中说的这些话里面有话,对方此番晚宴真正的目的好像并不在此。
梁秋白用勺子将那糯唧唧的团子芯给吃掉了。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两个人的话题总算是告一段落。
梁秋白刚以为这顿晚饭就要在此告一段落的时候,一道带着少许的打量和窥探的视线突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得。
不用猜他就知道这人是谁。
梁秋白没动。
这顿饭吃的,梁秋白全程都没有抬头。
他都这么装鹌鹑了,顾文德竟然还能注意到他。
顾文德:“想必,这位就是沈先生了吧。”
他能说他不是吗?
梁秋白现在十分不想跟这人聊天。
顾文德却饶有兴致的看向了林不殊身边坐着的这位青年。
青年有着一头十分叛逆的银发。
银发微长,拂落在肩膀上时,那色泽不丑,反倒是衬着那张过分漂亮的一张脸在琉璃灯的映照下,看上去显得乖乖巧巧,牲畜无害的。
从刚刚到现在,对方都没有怎么说话,整个人坐在那吃着东西,形态举止颇像是从高门大户家走出来的富家少爷。
幸福小区的事情出了之后,顾清河就跟他提过这人一次。
果然是传闻不如一见,单是就这么看着,他倒是真有些看不出这人的深浅。
顾文德在打量着他的同时,梁秋白也在观察着对方。
刚刚如果还抱有一丝侥幸,现在他几乎是敢确定,这位老爷子今晚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他。
这下避无可避,梁秋白只能将手中的筷子放下。
他抬起头,面上扬起了一抹十分招牌的假笑,冲着顾文德微微颔首:“顾老爷子。”
顾文德:“听说,沈先生是在C市开了一家玉石铺子是吗?”
梁秋白:“是。”
顾文德将手肘放在桌子上,像是寻常聊天跟小辈聊天一般的再次问道:“平时,生意怎么样呢?”
梁秋白:“不怎么样。”
梁秋白:“顾老爷子如果是想救济救济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到时候看咱们关系我可以给您打个八折。”
顾文德:“”
顾文德:“沈先生,倒是个有趣的人。”
梁秋白假笑了一下。
顾文德将整个身子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抬手从佣人的手里接过了一条热毛巾擦了擦手,方才换了个话题再次问出声来:“这次叫沈先生来呢,其实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就是之前C市出了点事情,我顾家作为这玄门四大家族,对这件事比较上心,所以就想请先生来询问一点情况。”
梁秋白:“应该的。”
顾文德将手中的毛巾放下:“听清河说,沈先生之前是住在幸福小区是吗?那之前酆都鬼城的封印破损之时,沈先生那个时候在哪?”
梁秋白:“我不知道。”
梁秋白:“我回家的时候,就已经看见那些东西了,哦原来,那座城叫酆都鬼城啊。”
顾文德神色微动:“沈先生是第一个看见幻象生的吧,那个时候除了那些幻象之外有看到点别的东西吗?”
这不是什么都知道?
这个老狐狸。
梁秋白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将能说的不能说的在心里思索了一番,方才开口道:“您说的别的指的是什么?”
顾文德:“比如什么人?”
这人直接说是鬼王那个混蛋玩意儿不得了。
圈子兜兜转转还得纯靠他猜。
梁秋白十分嫌弃的嘀咕了一番,同人打哑谜道:“人没看见,鬼算吗?”
梁秋白:“就那个很大的那个东西,我听顾处说好像叫什么罗刹鬼将,瞧着倒是怪吓人的。”
梁秋白思索了一番:“其他的……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我比较倒霉罢了,正好撞见了这罗刹鬼将留下的幻象生,还把我困在那白白吹了半宿的冷风。”
林不殊在听见梁秋白说的这话后,身子朝着椅子上靠了靠,手指在腿上轻轻的敲了两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文德反倒是追问出声:“那罗刹鬼将当初为什么困了你?”
梁秋白:“大约”
梁秋白挑眉:“可能是在地下呆久了,眼神不好?”
顾文德:“”
问了几个问题,大约都不是顾文德想要的答案。
顾文德约摸着是不想听他在这儿胡扯,问了两句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老狐狸,跟金孟海可不一样。
要是真让对方猜到什么,他怕是有的忙的了。
梁秋白整个人心里刚长舒了一口气,正厅的灯突然灭了。
“哥,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灯全灭了?”
黑暗之中,梁秋白听着一侧顾清韵的声音,将目光落在了顾文德身上。
只见这位老爷子只是刚刚在事发之后,微微蹙了一下眉,随后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也没有动。
顾文德:“庞叔,去看看怎么回事。”
候在一旁的管家躬身行了一礼走上前去。
“你们几个去看看是不是这附近的电路出现了故障,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
梁秋白靠在椅子上刚思索了片刻,就看见顾文德将视线移了过来。
他不动声色的将视线移开,伸手握住了林不殊的手。
梁秋白:“林不殊,你说会不会有鬼,我有点怕。”
第064章 苍城私会
黑暗降临的那一刻,林不殊本是放在腿上的手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掌心给包裹。
这让本是靠坐在椅子上的人身子蓦地僵住,就连那本是已经飘出去的思绪也因为双手交握相触而产生的异样感让他不得不将思绪给抽了回来。
湿冷的风带着雨后空气当中的几分腥味,从一侧的帐帘外吹动而来。
水珠顺着廊檐一颗一颗的滴落而下,形成清琮悦耳的声响。
林不殊在黑暗当中微微侧目,就看见坐在身侧之人突然单手撑着座椅朝他凑了过来。
他呼吸跟着一窒,下一刻那人的轻语就落在耳边。
漂亮的银色发丝在眼前浮动,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比往日多了几分的柔和轻缓,落在耳畔时像是带了撒娇和胆怯,让人的心跟着被挠了一下。
林不殊喉结滚动,连带着那双拢在暗处的眸色越发的深。
他盯着人看了半晌,曲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敛去了眸中的神色,握紧了那双手。
梁秋白没有拒绝,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
在顾文德没有从他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之后,他就发现对方将视线移开了。
梁秋白这戏也算是演完了。
他想将手从林不殊的手里抽回来,梁秋白却发现对方将他的手握得有些紧。他试着将自己的手向外拽了拽,却感受到林不殊安抚的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别怕,我在呢。”
梁秋白微微抬眸。
在昏暗的环境之下,他就看见了对方那张拢在暗光里的英俊斯文的脸。
这种感觉突然有点奇妙。
从小到大在他的理念当中,从来都是跌倒了自己爬起来,做事从来都是靠自己。
后来他站于正道的顶端,鬼界的鬼怕他,人畏他,他护天下人,却从未有一个人在他漫长孤寂的人生里,护过他。
他也从未想过,这个能让他依靠的人,到头来会是个人类。
梁秋白抿紧了唇。
如果,他现在告诉对方他不怕鬼,如果他现在告诉对方他其实
是不是多少有点糟蹋了对方这一腔热情?
梁秋白思索了再三,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
就在这时,管家庞叔从台阶外走了上来。
他朝着在场的几个人看了一眼,径直走到顾文德的身侧,微微躬身小声道:“老爷,这附近的电路我已经让人排查了一遍,电闸被人拉上去了,看上去像是人为”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放在院子里的灯影箱突然亮了起来。
梁秋白顺着灯光看了过去,就见那白色的幕布之上突然多出了几个栩栩如生的皮影小人。
“这话说,几百年前在那清远城外有座山,名曰不落。”
“传说,在这山上,可以看见太阳永不落山的奇景,住在这山上的人,上可直通天听,下可直入地狱,是位奇人”
梁·奇人·秋白:“”
怎么回事!
吃瓜怎么又吃到自己头上?
算起来,他死了得有个几百年了吧。
现在这群人都没有点别的故事可以讲了吗!怎么翻来覆去讲他当年这点子破事,他们不腻,他都要听腻了。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连带着坐在身后的林不殊面上都滑过了一抹不悦。
一侧,顾清韵压低了声音冲着身侧坐着的人小声嘀咕道:“哥,我怎么听着像是阿爷的声音。”
顾清河嗯了一声。
顾清韵掩唇吐槽出声:“哥,这段我小时候好像就听过,我感觉我已经听了不下二十遍。”
顾清河:“我听了五十遍。”
顾清韵:“”
管家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动静,一脸为难的请示道:“老爷这”
顾文德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沉着一张脸冲着人挥了挥手。
管家没再多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安排佣人在四周摆放了几个照明的小灯。
看这架势,是想让他们留在这里看表演。
梁秋白现在不想留,只想掀桌。
顾文德:“沈先生是第一来青宁吧。”
顾文德笑了一声,朝着人微微抬了抬手介绍出声:“我们青宁这皮影十分的出名。”
梁秋白面上假笑了一声:“这请客就请客,怎么还敢劳烦老太爷给我们表演。”
梁秋白扶着椅子准备起身:“我看要不还是算了,我”
顾清韵抢话道:“沈先生你放心大胆的听,阿爷就喜欢给人讲这个!”
顾清韵:“还有什么祖师爷夜上苍山,五方城力挽狂澜,酆都鬼城双王会面,宛城私会鬼王”
林不殊的眉头蹙起。
梁秋白:“等等等等”
梁秋白:“宛城私会鬼王?”
顾清韵神秘兮兮的凑上前来:“我跟你讲,这是阿爷最喜欢的一段。”
顾清韵:“一会儿应该能讲到,你听听就知道了,老带劲了。”
梁秋白:“”
林不殊:“”
人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听听有点说不过去了。
梁秋白勉为其难的撑着手臂又坐了回去。
他到要听听又给他编出来个什么东西。
不过这宛城
他在宛城什么时候跟人私会过?
那时候两个人难道不是在
林不殊坐在椅子上也陷入了同样的沉思。
就在这时,顾文德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状似十分不经意的突然冲着人问出声来:“沈先生,对玄门内的祖师爷熟悉吗?”
梁秋白:“之前在花溪镇的时候,略有耳闻。”
顾文德:“林医生呢?”
林不殊曲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不熟。”
梁秋白意味不明的回头看了人一眼:“你听都没听说过?”
林不殊:“没听过。”
林不殊思索了片刻,又补了一句:“不感兴趣。”
梁秋白眯起了一双眼睛:“救世的大英雄,没有对方,就没有现在的世界。”
梁秋白抬手给人指了指:“你这次好好听听。”
林不殊:“”
梁秋白撇了人一眼。
林不殊:“我听。”
这还差不多。
梁秋白满意了。
林不殊有些头疼的伸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宇。
他感觉他得回去跟白面老鬼商议一下,该如何让他的这位室友对鬼产生兴趣。
院子里的皮影戏还在上演。
按照顾清韵的说法,果然是从他当年夜上苍山讲起一直讲到了宛城私会
“几百年前,酆都鬼城突然霍乱频发,祖师爷于鬼城内与鬼王的第一次谈判无疾而终。”
“可谁知,一天之后,祖师爷突然夜出不落山直奔了山脚下的宛城。这祖师爷为何夜行而出?那是因为酆都内的那位王当晚就等在了宛城内的碧波亭等着跟人私会见面”
林不殊坐在椅子上冷哼了一声。
梁秋白的手指在座椅上轻轻敲了敲,在听见这段的时候,脑子里甚至还宕机了那么一下。
有时候这事情传的多了,他现在都有点怀疑不是对方的问题,而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要不是他跟阴绪真的水火不容,他都要怀疑他真的跟对方有一腿了。
不过。
他那天
他想起来了。
那天,阴绪给他传了一封信,约他前去宛城见面。
前一天两个人刚刚在酆都鬼城谈崩,闹得不欢而散,他那天已经非常不想看见阴绪那张臭脸。
梁秋白抬手就将那封信一把火烧了。
哪知那天阴绪跟吃错药似的,隔了一段时间又给他送了一封。
整整一十六封相邀。
这不是邀请,这是挑衅。
梁秋白忍无可忍,拿了信去了宛城找那个不要脸的算账。
湖畔,碧波亭之上。
殷绪一身红衣就坐在一旁的歪脖子树上。
“我以为天师大人不来了呢?”
梁秋白将手里的信摔进了对方的怀里。
他握着手中剑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哪知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那人突然问出声:“十六封,怎么少一个。”
阴绪靠在一旁的树上,笑道:“天师大人不会昨日对我一见钟情私藏了吧。”
梁秋白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收紧了那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侧目:“烧了。”
阴绪追问出声:“为什么?”
梁秋白:“碍眼。”
阴绪轻笑了一声:“天师大人的火气还是这么大。”
阴绪从树上跳了下来,握着手中的摹金的扇子轻轻摇了摇,“既然来都来了,昨日的事情不如再商量商量。”
梁秋白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你想怎么谈?”
阴绪:“你站的太远了。”
阴绪:“这扯着嗓子聊天你不累,我都累了。”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迈步上前。
他将脚步停在对方的身前,他看着面前那张艳丽无双的容颜,冷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管好你手下的那群鬼。”
阴绪:“鬼界不如人界,那群鬼我可管不了?”
梁秋白逼进了一步,再次开口:“如越界,我必杀无疑。”
阴绪握着手中扇柄轻轻勾过了对方的衣服将人拉近:“像这样吗?”
两个人一瞬间的距离拉近。
呼吸交错,梁秋白的呼吸乱了半拍。
他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开口:“只要你不怕死,尽管可以试试。”
阴绪垂眸看了一眼那抵在胸前的匕首,笑道:“你可真是,不让半分。”
梁秋白勾着对方的衣襟将人拉到近前:“不好意思,这上了我的桌子,规矩得我说了算。”
梁秋白凑到对方的耳边低语:“鬼王若想改变现状,就杀了我。”
阴绪唇边的笑意更深。
他伸手将凑到跟前的人推开,冷着一张脸掸了掸身上的微皱的衣服,“你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
梁秋白朝着对方撇了一眼:“我对一只鬼也没兴趣。”
阴绪:“”
第065章 万水千山
宛城那晚,两人再一次不欢而散。
其后酆都城乱三年,梁秋白已经不记得他们之间到底有过多少次交锋,又有过多少次像今晚这般相同的场景了。
明明他与人水火不容。
明明他与对方不死不休,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将他们扯到一起,还编排他们有一腿的?
梁秋白百思不得其解,等到他将思绪重新抽出来的时候,皮影戏已经告一段落。
灯影箱寂灭,正厅内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琉璃水晶吊灯随风轻摇着,璀璨的光泽落在地上时,像是一场破碎的迷离幻梦。
梁秋白坐在椅子上微微有些晃神。
不多时,他隔着夜晚深重的雾色,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棉麻大褂的老头从灯影箱后探出头来。他扒着箱框朝着四周瞧了一眼,就背着一个小木箱,哒哒的从不远处跑上前来。
【梦貘:嘶,这人身上竟然有那个气息。】
【梁秋白:是他吗?】
【梦貘:应该不是。】
【梦貘:这人看上去,不过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
平平无奇的人类。
梁秋白咀嚼着这句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梁秋白:我不也是个人类?】
【梦貘:你是正常人吗?】
【梁秋白:。】
【梦貘:谁家好人活几百年都不死?】
【梁秋白:我?】
【梦貘:】
他也不过是稍稍比别人特殊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梁秋白:不识货的蠢东西。】
【梦貘:?】
梁秋白懒得理这只眼瞎的东西,他抱着手臂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将那跑上前的老头多看了两眼。
这老头看上去约摸七八十岁,头发花白,还蓄着胡须。
他手里拎着两个皮影小人兴高采烈的跑到跟前的时候,模样看上去像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子。
佣人躬身行礼,站在一侧的管家也没有拦。
这人的身份梁秋白大约猜出了个大概
这老头离顾文德最近,梁秋白就看见他凑到对方跟前,兴高采烈地拉着人问出声来:“刚刚,皮影戏好看吗?”
顾文德没有说话,他拧紧了眉头刚要抬手将管家给招上前来,老头就拎着手里的东西跑开了。
管家扑了个空,老头却是向前又跑了两步,弯下腰冲着顾清韵问了一句相同的话。
顾清韵一张脸瞬间拧成了麻花。
她伸手遮住脸,偏过头冲着顾清河压低了声音喊出声来:“哥,救救我,救救我。”
顾清河站起身,微微弯了腰冲着人询问出声:“阿爷,我让庞叔带您回去吧。”
老头此时正在兴头上,顾清河的话让他十分不悦的甩开了对方的手,吵嚷出声:“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顾清河看向管家。
老头在管家走来之前挣脱开来,向着前面躲去。
梁秋白的手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原来是顾家的那位脑子不太好的老太爷。
梁秋白脑子里正在思索着梦貘刚刚的话,余光当中他就看见那老头避开了一侧管家的搀扶,朝着他这边跑了过来。
梁秋白:“”
就在这个当口,林不殊自一侧站起身,抬臂挡在了他的身前。
梁秋白将思绪抽出来之时,就看见那老头竟是隔着林不殊的胳膊,背着手弯下腰,凑到了他的面前。
四目相望。
梁秋白眨了眨眼睛。
老头:“好俊俏的娃娃。”
老头:“你这张脸,是真的吗?”
梁秋白:“?”
这东西
还能有假?
老头想要上手去摸一摸,林不殊冷着一张脸给挡了下来:“顾老太爷,请自重。”
老头一脸失落的收回了手:“我就想摸摸嘛。”
老头:“你这个小子真小气。”
林不殊:“”
灯光之下,梁秋白看着林不殊那张稍显紧绷的脸,微微弯了弯唇。
他坐起身,抬手拍了拍林不殊的手臂,冲着人笑道:“没事,我来。”
林不殊垂眸将人看了一眼,这才冷着一张脸将胳膊放了下来。
他向后退了一步,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几个人,选择守在跟前没有离开。
老头见碍事的人终于走了,兴高采烈地凑上前来:“娃娃喜欢皮影吗?”
他举着手里两个看上去工艺精湛的皮影,十分不死心的问出声:“你觉得老头我刚刚的皮影讲的怎么样?”
梁秋白余光当看见顾清韵冲着他摇了摇头。
【梦貘:她不让你回他的话。】
梁秋白:“我觉得讲的不错。”
梁秋白十分捧场的道:“尤其是宛城私会那段,讲得非常的好。”
【梦貘:】
【梦貘:你认真的吗?】
【梁秋白:我认真的啊。】
顾清韵伸手捂住了脸。
林不殊站在一侧微微蹙起了眉宇。
梁秋白却是微微倾身向前,笑着同人勾了勾手指:“老爷子来跟我讲讲,你这故事到底都是从哪听来的?”
老头:“你爱听?”
梁秋白笑得十分真诚:“我非常爱听。”
老头眼前一亮:“你等等。”
老头像是变法宝似的从箱子里掏出来一塞进了梁秋白的怀里:“这是我的珍藏。”
老头伸手捂住了梁秋白的手,朝着四周虎视眈眈的几个人看了一眼:“只能你一个人看。”
老头:“他们都没得份。”
梁秋白:“没问题。”
众人:“”
梁秋白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将手里的书翻开来看了看。
【梦貘:好家伙,我真是好家伙了。】
【梦貘:这人竟然是您老和鬼界那位王的CP粉?你看看这书上写的内容啧啧,真劲爆。】
梁秋白将书‘啪’的合了起来。
【梦貘:欸?!我还没看完呢!】
【梦貘:你让我看看那个什么酆都大战之后,什么囚/禁那页】
【梁秋白:】
梁秋白垂眸看了一眼书上的著作人。
顾裴。
很好。
梁秋白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头窜起的火气。
老头凑到近前问出声:“怎么样?”
梁秋白睁开双眼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但那吐出的话几乎是从齿缝之中逼出来:“原来,花溪镇的那些事,都是从您老这儿传出来的”
离谱。
简直离了个大谱。
这事要是回头传到鬼界,阴绪那个混蛋玩意儿还不知道怎么想他。
林不殊:“我看看。”
老头子朝着那手上拍了一巴掌:“不给你这小子看。”
林不殊:“?”
老头子:“这是我们的秘密。”
林不殊曲指推了推金丝框的眼镜:“可是,我也喜欢您刚刚的表演。”
老头子:“真的?”
林不殊:“真的。”
梁秋白还在愣神,手里的书就被老头给抽走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书被老爷子递到了林不殊手里。
说好的只给他一个人看呢!
这怎么说话不算话?
【梦貘:呦呵,被抓包了。】
【梦貘:新情人看旧情人的情事,啧啧啧。】
【梁秋白:闭嘴吧你。】
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况他跟阴绪那厮什么事都没有。
再说,他现在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算阴绪现在对他死缠烂打都没用。
倒是眼前
梁秋白双臂趴在椅子扶手上,微微仰头:“你觉得写的怎么样?”
林不殊翻了两页,挑眉:“还行。”
他就是没想到。
这人竟然暗恋他。
明明整日看着一副清冷矜贵的模样,私底下竟然让自己徒子徒孙传这种东西。
林不殊十分嫌弃的将书丢还给了老头。
老头嘿嘿一笑,将手里本是举着的两个皮影递到了两人的手里:“你一个,你也一个。”
梁秋白伸手接了过来,他将那皮影放在眼前看了看,觉得这皮影长得好像有点像他。
等到他微微侧目看向林不殊手里那个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手里捏的那个皮影,红衣艳面,俨然是阴绪的形象。
梁秋白心头一跳。
就在他微微有些晃神的时候,老头伸手抓过两个人手腕就向着正厅外走:“你们喜欢老头的皮影,老头要个你们看好东西,跟我来都跟我来。”
两个人被老头拉着走了出去。
正厅当中留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顾清韵站起身,抬手指了指:“哥这不会出是去”
顾清河:“应该是。”
顾清韵想着自己听到那二十遍皮影戏和顾清河那五十遍,扯了扯嘴角:“我跟过去看看。”
顾清河:“去吧。”
等人走了,顾文德坐在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刚刚,你觉得怎么样?”
顾清河看着那逐渐拢于夜色当中的两个身影:“我看不透。”
顾文德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摩挲着茶杯壁:“风波不定,行制从容,行迹藏之深。”
顾文德将手拿开,从椅子上站起身:“留在此处,再观察观察吧。”
顾清河:“是。”
*
梁秋白和林不殊两个人被老头拉着去了他的秘密宝库——一个装满了皮影的剧院。
剧院很宽阔,两侧的橱窗内放置着各色神态各异的皮影。
制作工艺精湛。
每一个皮影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橱窗的尽头处,剧院中央,则是一个比刚刚灯影箱更大的雪白屏幕。
屏幕前,摆放着以前老式剧院当中所陈放着的长条木凳。
整个剧院内空无一人。
梁秋白和林不殊坐在最前面的木凳上,成了整个剧场内唯一的观众。
台上亮着一盏独灯。
皮影在舞台上重复表演着一幕又一幕熟悉的画面。
台上台下,仿若隔了几百年。
这一刻,却像是踏过千山万水,一刹那来到了眼前。
第066章 杀人灭口
林不殊的肩膀突然一沉。
他微微侧目之时就看见本是坐在身侧之人昏昏欲睡的将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剧院之内的光微明,昏黄柔和的独灯从舞台上映照而下。
青年身上拢上了一层极为浅淡的微光,他闭着双眼,长睫颤动若蝶翼,像是一颗放在暗夜当中的明珠,在林不殊的双眸中熠熠生辉。
林不殊喉结上下滚动,薄唇紧紧的抿起,那双拢在金丝框之后的双瞳逐渐的深邃晦涩。
他偏着头盯着人看了半晌,将撑在长凳上的手抬起。
在那银色的发丝从指缝之中穿过之时,那本是呆在屏幕之后咿咿呀呀讲着故事的老头突然从后面探了头出来。
“你们还想听什么?”
林不殊的手停在了梁秋白身前寸许之地。
他微微抬眸看向舞台上方,将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老头举着手里的两个皮影小人快走上前两步,他探着身子在两个人身上逡巡了一番,当即了然的点了点头。
他向后退了一步用手在嘴巴上比了个拉拉锁的手势,就笑呵呵的退到屏幕后面自己忙活去了。
这人一走,整个前厅就只剩下两个人,四周静的仿佛这天地之间仅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不殊朝着四周空旷的剧院看了一眼,就看见那微弱的光在舞台上亮着,将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逐渐的拉长,再拉长。
这一刻,他突然想让时光就停在这一瞬。
没有什么酆都鬼城,也没有什么危机需要解决,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在不能普通的人类与他所爱之人住在一间不大的房子里,做饭,聊天,讨论着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白头到老。
“林不殊,如果”
“如果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你还会喜欢我吗?”
梁秋白微低的嗓音突然在稍显寂静空旷的剧院当中响起。
林不殊微微垂眸:“怎么这么问?”
梁秋白枕在对方的肩膀上,他睁开双眼,看向前方的雪白色的屏幕,再次吐出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刚睡醒迷蒙的哑意:“这不是刚刚听多了那些故事,就想着如果我也像顾家,金家那般会点小法术,除魔卫道的话,你会怎么样?”
林不殊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曲。
半晌,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同样看着前方的屏幕,反问出声,“那如果我也并不平凡呢?”
梁秋白:“那我们岂不是很配?”
林不殊扬眉:“我也觉得。”
梁秋白将头抬起轻笑了一声:“林不殊。”
林不殊:“怎么了?”
隔着微暗的光,梁秋白看向了林不殊那张斯文俊朗的脸,将手臂松松垮垮的搭在了对方的肩头,笑道:“我有点困了,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好。”
微微带着几分撒娇的语调让林不殊的心尖跟着颤了一下,就连吐出的声音都更哑了一些。
梁秋白看着对方那张紧绷的脸,笑着搂住了对方的脖颈。
温热的呼吸落在颈侧,显得有些灼烫。
林不殊将手伸到对方的膝完下,将人打横抱起。
佣人就候在剧院的外面,见二人出来了,将两人一路引回了客房内。
顾清河派来的佣人见两个人回来了,赶忙迎上前去,“林医生你可算是回来了,这是顾少让我交给您的资料。”
梁秋白扒着对方的肩头看了一眼,就发现是之前在饭桌上顾文德说的资料。
他神色微动,随后兴致缺缺重新窝在了林不殊的怀里。
林不殊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同人回道:“先放在我屋里吧,我一会儿回去看看。”
佣人:“好的林先生。”
林不殊将视线抽回推门进屋,将人轻轻的放在了床上:“很晚了,快睡吧。”
梁秋白侧躺在床上,伸手扯住了对方的手指:“你这回去还要看那些资料?”
林不殊曲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冲着人‘嗯’了一声:“顾裴这病反反复复,耽误不得,最好是尽快找到病根。否则拖得久了,可能就真无力回天了。”
梁秋白神色微动,单手撑着下颌再次问出声来,“你是说,他这病并不是先天?”
林不殊:“不是。”
梁秋白:“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林不殊握着梁秋白的指尖重新坐回了床边,同人解释出声:“顾家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我只是在去年接诊的时候从顾清河那给的资料知道,顾裴是三年前脑子的机能遭到破坏,所以才开始退化的。”
梁秋白:“三年前?”
梁秋白咀嚼着这个时间点,“那在这之前他去过什么地方,或者是见过什么人吗?”
林不殊:“在此之前,顾清河说他只去过一个地方。”
梁秋白:“什么地方?”
林不殊:“海地秦家。”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秦妄?”
林不殊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清楚。”
梁秋白:“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林不殊:“当时秦家偶得了一名器,请了顾裴去长眼,可谁知道从秦家回来没出三天,顾裴就出了事。”
林不殊:“后来,事发之后,秦家表示对此毫不知情,还觉得是顾裴回来得路上自己撞见了什么,所以才会出事,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顾裴在出事的时候到底是遇见了什么。”
等等。
名器?
难道顾家真正传承炼器之技的不是顾文德而是顾裴?
难怪玄门当中提起顾文德时说的都是阵法一道而不是炼器,那么这么看来的话顾清河应该学的也是阵法一道,那这炼器一法难不成是传给了顾清韵?
梁秋白突然陷入了沉思。
【梦貘:呦呵,你要找的人是个脑子不好使的,这下完犊子了。】
梁秋白听着这只幸灾乐祸的梦貘,轻挑了眉宇。
【梁秋白:也不算吧。】
【梦貘:你不会是还指望着这人能把人治好吧。】
【梁秋白:总得试一试,实在不行】
或许他的修复一法也能一试。
林不殊给人掖了掖被角:“别想了,顾裴的事情交给我。”
梁秋白:“你有几成的把握?”
林不殊站起身,曲指推了推眼镜:“五成。”
五成对半开。
或许可以放手让人一试。
林不殊揉了揉对方的发,哄出声:“好了,快睡吧。”
梁秋白点了点头:“那你也早点休息。”
等林不殊走了,梁秋白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梦貘:顾裴身上残留的气息比马汉村之中遗留的气息要更加的浓郁,所以我敢肯定他们两个人不是单单遇见这么简单,应该是有过更深的交集。】
【梁秋白:比如顾裴在海地秦家见过对方?或者是说两个人交过手?】
【梦貘:差不多。】
【梦貘:不过也不排除特殊的情况。】
梁秋白仰面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梁秋白:什么特殊的情况?】
【梦貘:我好像没说过那东西是人,所以也不排除鬼界的那些手段。】
【梁秋白:如果是鬼界那些手段的话,到的确有点棘手。】
【梦貘:啊啊啊啊我现在要是有更多灵力的话,就能直接判断了!你赶紧给我找灵力!我要灵力!】
【梁秋白嗤了一声:有时候,有些事情往往不需要灵力。】
【梦貘:那需要什么?】
【梁秋白:脑子。】
【梁秋白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没这个东西。】
【梦貘:】
屋子里重新陷入了安静,梁秋白躺在床上翻了两番,坐起身。
他双手撑在床边思索了片刻,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了窗外。
于此同时,梁秋白的脑海当中不禁想到了在顾家大门之外见到的秦家家主,还有听到的那些话。
白天的时候,在顾家的大门外秦家的家主秦妄劝顾文德识时务为俊杰。
按照现如今的情况来看,对方说的应当是现如今鬼界与正道的形势。
海地秦家擅长御灵,按理来说如果那东西真的潜伏进了秦家的话高阶的灵物不会察觉不到,所以说,那就不排除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梁秋白垂眸拨动着面前放在窗台上的花,拢在暗处的瞳色渐深。
那如果这么说的话,三年前或者是说更早的时候,海地秦家应该就已经与鬼界达成了同盟。
那么这件事背后谋划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这背后又是否还有阴绪的手笔?
手中的花枝突然被梁秋白捏断。
他将思绪从深思当中抽了出来,垂眸看着手中沾上了雨水的花朵,余光当中突然看见窗外一道黑影从眼前而过。
梁秋白将花握在手中抬起头来。
隔着屋外的庭院,在那浓郁的夜色当中,他就看见海地秦家的家主秦妄就站在对面廊檐的阴影当中。
梁秋白朝着屋内的挂钟看了一眼。
此时零点刚过,按照顾家的规矩,零点之后禁止所有的人员在这院中走动,这其中就包括佣人。所以此时整个院子里寂静无声,空无一人,梁秋白的视线就显得十分的清晰。
秦妄十分警觉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梁秋白沉着一张脸当即向后撤了一步,将身体贴着一侧的墙壁站着。
寂静的环境当中,呼吸变得十分的明显。
梁秋白手里攥着的花瓣掉落在地上的同时,他就感受到头顶上方突然多出了一道陌生的气息。
这气息很是迅猛,快捷。
梁秋白仰头看去的时候,在他的视线当中就看见一只全身发着光的白虎凭空出现,朝着他迎面就扑了过来。
【梦貘:是灵宠。】
秦妄注意到他了。
这人是要杀人灭口。
第067章 白纸化形
眼前这只白虎的体型比寻常的要大上了一圈,自半空当中凭空出现的时候,梁秋白就发现这白虎身上缠绕着的一圈锁链。锁链之上冒着蓝色的冥火,幽蓝色的光衬的老虎张着血盆大口,凶相毕露。
【梦貘:操,这不是灵宠!】
【梁秋白:是灵物。】
梁秋白朝着窗外的秦妄看了一眼,单手扣着一侧的桌子从上面翻身而过。
他站在桌子另外一侧的视野死角处,低头看了一眼掌心当中一直握着的花。那花被他攥了一会儿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从他的指缝之中簌簌掉落。
在那白虎重新扑到跟前的同时,他伸手接住了一片雪白的花瓣,将其朝着前方丢了出去。
雪色的花瓣直直的没入到了白虎的身体当中,梁秋白的手指在身前快速的写下了一串符箓,推了出去。
当那金色的符箓碰触到白虎身体的那一刹那,眼前的庞然大物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从半空当中飘落到掌心的白纸。
梁秋白双指夹着那白纸放在眼前看了看,扬了扬眉:“原来是白纸化形。”
【梦貘:白纸化形?】
梁秋白解释出声:“这海地秦家作为现如今御灵一术的领导者,实力是各个世家当中最强的。”
梁秋白靠在身后的桌子上,懒洋洋地再次出声:“而这御灵术之中要论变幻最多,也是最难驾驭的就是这白纸化形之术。”
【梦貘:这不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
梁秋白:“你别小看这张纸。”
梁秋白轻笑了一声:“这白纸虽小却可变幻万物。”
【梦貘:等等,我怎么听着这么像你之前使的障眼法?】
梁秋白:“差不多吧。”
梁秋白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只茶杯放在眼前:“就像是这两个物品,只不过这两者所借助的媒介不一样罢了。”
世人大多认为这御灵与拘鬼一道有着极大的不同。
可在梁秋白看来,这两家之间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所使用的办法不同。这就好比两个不同门派的武者,在作战时使用了两种不同的武器一般。
【梦貘:那你刚刚是用什么破的?】
梁秋白摊手:“障眼法怎么破,就怎么破喽。”
【梦貘:】
梁秋白:“不过这秦家的家主能力还算不错。”
梁秋白低头看着手上的白纸评价出声:“这白纸化形之术因为需要变幻的物品不同,对施术者本身的灵力掌控力的要求也有所不同。”
梁秋白:“寻常人大多可以变换死物但比如刚刚的那只白虎,个头大,又是个活物的,就对施术者的要求就较高,这秦家家主能化出来已经算是御灵术当中的佼佼者了。”
【梦貘:那这么说的话】
【梦貘:是不是有思想有灵智的东西最难?】
梁秋白:“是。”
梁秋白:“你看到刚刚那只白虎身上锁链了吗?锁链为缚,是对所召之物的一种约束,这东西一旦翻车,轻者施术者遭到反噬,重者很可能就会直接丧命。”
【梦貘:那比如我这种的?】
梁秋白:“你这种”
梁秋白拖着下巴仔细的思索了一番:“你这种可能没什么难度,得大约是我这种的。”
【梦貘:……】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梁秋白就感受到一股子陌生的气息正在靠近。
“有人来了。”
梁秋白朝着一侧的窗户看了一眼,抬手将手里的那张白纸重新丢了出去。
白纸化形,一只一模一样的白虎在半空当中浮现。
时间紧迫,梁秋白来不及找制作傀儡所需要的材料了,他索性拿着手中的茶杯在上面使了个障眼法。
茶杯做傀儡,幻化成了他的模样。
在秦家家主秦妄带着几个影子傀儡推门进屋的时候,白虎将傀儡扑倒在了地上。
梁秋白刚躲进一侧的阴影里,就听见那傀儡的胳膊发出了‘咔嚓’一声。
【梦貘:你可真脆。】
【梦貘:听这声音……大概是骨折了吧。】
【梁秋白:】
大意了。
他忘记杯子容易碎这件事了。
梁秋白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侧过身子朝着刚刚他所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屋内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暗淡。
秦妄走到了那只白虎的身前,用着他那只带着碧玉扳指的手拍了拍那白虎的身子。
白虎的身形消散,重新化成了一张白纸,被秦妄捏在了手中。他将那纸抖了抖,捡了一侧的椅子坐下,垂眸看向了那个躺在地上的青年。
这青年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有着一头漂亮的银发。那张拢在暗处的脸美的不像是一个人类,反倒像是一个精魅。
此时他半死不活都躺在那儿,面色苍白,看上去好像是断了一只胳膊。
这人……
倒是比他想象当中的要弱。
秦妄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神情慵懒的倚着一旁的桌子开口道:“我记得你,你是今天顾家请进来的客人,跟你一块来的还有个……医生。”
梁秋白挑眉。
秦妄手里的动作稍稍停驻,他抬起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像是在感受整个屋子里所存在的气息。
半晌,他将头低下,面色微微有些沉:“怎么回事,是我感觉错了吗?白天的时候你身上明明有灵力”
【梦貘:我身上这么弱的灵力,他他他今天白天就感受到我了?】
【梁秋白:我早就说过,这位秦家家主的实力不弱。】
【梁秋白:你赶紧把你身上那什么灵力收收,要不然被对方发现捉了去,我可不救你。】
【梦貘:你过河拆桥(?】
【梁秋白:准确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梦貘:?】
两个人就这么说了两句话,秦妄已经招呼着影子将人带到了他的面前。
他微微倾身向前,盯着人又仔仔细细的瞅了两眼:“你到底是什么人?”
梁秋白操纵着傀儡开口道:“一个平平无奇,卖玉石的小老板?”
“平平无奇?”
秦妄朝着地上呸了一口,“你知道顾家是什么地方吗?平平无奇顾文德会请你来?”
傀儡:“这不是刀架在脖子上了吗?”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秦妄拧紧了眉头:“为什么?”
傀儡:“他想以五折的价格收购我的铺子,我不肯,我想原价卖,他也不肯,这不,就谈崩了。”
傀儡:“这顾家大少亲自跑到我店子里威胁我,我胆小,就来了。”
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让秦妄的眉头蹙的更紧。
【梦貘:都说傀儡随主人,你这傀儡跟你简直一个德行。】
【梁秋白抱着手臂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挑了挑眉:你倒是说说,什么德行?】
梦貘刚想说上一句‘不要脸’。
它想了想自己现如今十分屈辱的卖/身生活,为了他的灵力,他还是将那几个字憋了回去,换了一句话。
【梦貘:扯谎不打草稿,坑死人不偿命。】
【梁秋白:过奖过奖。】
【梦貘:……】
傀儡的话说出去,屋子里就静了下来。
秦妄盘着手里的核桃冷哼了一声:“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傀儡摊手:“反正我该说的话都说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秦妄:“你知道我是谁吗?”
傀儡:“秦家家主。”
秦妄将人又仔细看了看:“你胆子倒是挺大,你就不怕我宰了你?”
傀儡:“你敢吗?”
见秦妄没说话傀儡再次开口:“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死了不要紧秦家家主可是要坐牢的,和气生财嘛。”
秦妄:“我不杀你。”
秦妄:“不过……我缺个指路的。”
秦妄抬手指了指窗外:“你既然在这里做客,听说过顾家的杀阵吗?”
“这杀阵入夜即开,可杀鬼于无形,杀人碾作肉泥。”秦妄微微倾身,看向身前的人,压低了声音笑道:“你说,你如果死在了顾家那是不是就跟我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了。”
【梁秋白:这老东西有疑心病。】
【梁秋白:有点不好骗啊。】
梁秋白思索了片刻,操作着傀儡再次开口:“顾家家主此言差矣,我虽然跟顾家有点矛盾,但是那也是我们生意上没谈拢罢了。”
傀儡:“我呢,再怎么说也算是顾家请的客人,可秦家家主那可不一样”
傀儡:“如果我没记错的情况下这里可是顾宅。”
傀儡:“秦家家主白天气得要死的离开,现在却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别人家的院子里。说做客大约是不怎么现实,那这么看的话秦家主才算的上是那个不速之客。”
傀儡:“你说我今天要是死在这了,顾家最先怀疑的那个人是谁?”
秦妄:“你竟然敢威胁我。”
傀儡:“不过是想活命罢了。”
傀儡:“秦家主今天放过我,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您过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何乐而不为呢?”
秦妄却是用白纸化形化出了一条绳子丢给了一旁的影子:“把他给我绑了。”
傀儡:“……”
秦妄看了看腕上的表,拍了拍手站起身:“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今晚既然被你看见了,与其让你在这瞎嚷嚷,不如跟我走一趟吧。”
【梦貘:欸?他把你傀儡带走了,你不打算管管吗?这要是万一你那个傀儡路上惹人不高兴被一刀宰了的话……】
梁秋白迈步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反正宰的又不是我,随他高兴喽。”
【梦貘:…….】
梁秋白:“我倒是比较好奇能让这秦家家主迫不及待亲自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梁秋白的手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这海地秦家投诚了鬼界。
鬼界现如今迫切想要干得事情就是找到那封印之地,难不成……
秦妄来此是为了封印。
那阴绪……
梁秋白:“走,出去看看。”
第068章 黄雀在后
这秦家家主来此几番试探顾文德的口风,看样子是来顾家摸底的。
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很明确,那就是摸清楚顾家内部建筑的布局,以便搞清楚他们要找的地方到底在哪。
这顾家,外人熟知的禁地一共有三处,一处在东院的书房,一处在西侧的那片地,还有一个就是外院客房的角楼。
秦家也应该是找高人专门解过顾家内部的阵法排布,以至于秦妄今晚才能带着人这么轻松的闯进来。
只不过,顾家这阵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梁秋白白天来的时候观察过。
顾家的这阵,乍一看是单个的阵法排布,但实际上顾家内部的构造和建筑都是阵局的一部分。将这些阵全部串联在一起,才能构造出一个十分完美的大阵,而这大阵的阵眼所在的位置才是真正的核心。
这秦家毕竟跟顾家所精修的东西不同,恐怕就算是把整个顾家的阵法图拿给人看都未必能看出个所以然。
所以这门是好进,地方也好找,但想要找到最终的位置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梁秋白蹲在一旁角落里看了大半天,就瞅着秦妄带着几个人在别院角楼跟前那巴掌大的地方七拐八拐转了半晌还没走进去。
【梦貘:他们这到底还能不能进?再不进我都困了。】
【梁秋白:看这情况,估计还得有一会儿。】
【梦貘:那我们还看吗?】
梁秋白:“不看了。”
梁秋白拍了拍手站起身,将林不殊给他写的那张纸条揣进了兜里:“我们直接去中心。”
【梦貘:欸欸欸?你这傀儡不管了?】
梁秋白:“管他做什么?”
梁秋白看向秦家的那几个人,抱着手臂笑了一声:“这秦家以为将我留在身边就可以万事大吉,殊不知我留着他也是为了让他帮我监视这边的举动。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梦貘:高,还是你高。】
梁秋白挑眉:“毕竟,祖宗还是祖宗。”
【梦貘:】
梁秋白将视线抽了出来,从一侧的走廊绕了出去。
【梦貘:我们今天白天可是没逛过这顾家。】
【梦貘:这里这么大,布局还杂,你能找到那中心位置在哪吗?】
梁秋白向前走了两步,仰头看向了月亮升起的位置:“在那边。”
【梦貘:秦妄找了半天,你就这么看出来了?】
梁秋白抬手指了指:“顾家这阵看上去复杂其实是因为这阵是根据月亮的走势而变化的。”
梁秋白:“之前管家说,顾家每个人每晚零点之后必须回屋,那就是因为月出东山,子时最为旺。过去的时候人常常以子时来作为一天之始,这阵也是由这个时候开始的。其后,在星象之中紫薇桓居中宫,所以这中心所在之位就是紫薇桓所在的范围。”
【梦貘:那边怎么看着像是东院?我怎么记得顾文德的书房就在那边?】
梁秋白扬眉:“这顾家的禁地有三,顾文德的书房就是其中之一。”
【梦貘:那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梦貘:我还以为这只是顾家放出来的一个幌子呢?】
梁秋白穿过院子,回答出声:“像是顾文德的性格。”
秦家家主秦妄生性多疑,顾家做事反倒是有着自身独有的一股子傲气。
顾家将封印之地大大方方的摆在鬼界的面前,这就是为了告诉鬼界,这地方找得到算他们顾家输找不到是他们自己没本事。这也就是为什么秦家劝了这么久,也没把顾文德给劝去鬼界的原因。
倒是他喜欢的性子。
梁秋白:“不过,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
梁秋白:“那秦家家主现如今就算是想到了地方,恐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带的人够不够分量。”
【梦貘:那这么看的话,如果能赶在鬼界的人找到之前将那封印加固一番的话,岂不是能多一层保障?】
【梦貘:不过,你要是像顾文德透露身份的话,岂不是能光明正大进去?】
梁秋白扬眉:“我要真让他知道是怎么加固封印的话,他恐怕就不会放我走了。”
【梦貘:啊?为什么。】
梁秋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气息突然在前方不远处出现。
梁秋白快走了两步,侧身躲在了垂花门一旁的角落里,紧接着他就看见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就站在垂花门内的回廊里正在交谈着什么。
【梦貘:这不是鬼界的那位王吗?】
【梦貘:他莫非也猜到了位置?】
【梁秋白:据我所知他没这脑子。】
【梁秋白:瞎猫碰上死耗子吧,能找到地方算他有本事。】
【梦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梁秋白:走,从另外一边翻墙进去。】
另一边,白面老鬼看着前方黑着灯的屋子,小心翼翼的走到身侧的人跟前,垂眸低声道:“王,据我所知,那人三年前的确在海地秦家出现过。如果加上马汉村的那一次,这应该是时间离得最近的一次了。”
阴绪轻轻摇着手中的扇子:“能查出来是去做什么的吗?”
白面老鬼:“跟着去的都死了。”
阴绪冷哼了一声:“算了,也不外乎就是那一件事。”
阴绪:“他谋算了这么久,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白面老鬼:“那您打算怎么办?”
阴绪将扇柄在手里敲了敲:“先把顾家那老东西给救了,说不定能问出来点意想不到的东西。”
白面老鬼:“那这边的事情”
阴绪微微侧目:“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白面老鬼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上前去:“罗刹这几天把地宫扒了个底朝天,结果就扒出这么个东西,您看看。”
阴绪接到手里瞥了一眼:“地藏火?”
白面老鬼:“是。”
阴绪沉思了片刻,冲着人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我自个逛逛。”
白面老鬼:“那这个封印”
阴绪回头朝着人看了一眼。
白面老鬼咽了一口气唾沫,抬手指了指身后:“我这就走,您老慢慢逛。”
白面老鬼刚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提醒出声:“哦对了,忘了告诉您了,秦家的人现在应该就在这院子里,您要是有空一会儿可以去见见,说不定也能问出来点当年的事情。”
阴绪:“还有事?”
白面老鬼:“还有就是,我猜梁家的那位天师应该也盯上这边了,您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指不定一会儿还能跟人撞”
阴绪:“滚。”
白面老鬼麻溜的滚了。
阴绪气不打一处来的握着手中扇子降了降火气。
另一边,梁秋白从后门翻身而入。
东跨院的院子挺大,正房在正中央,书房则是位于靠后的位置,连接着一个比较大的池塘。
这个季节,池塘中的荷花刚巧开了。
这一入夜,荷花在池中盈盈独立,随风一吹,像是个立在池中的少女婀娜曼妙。
【梦貘:你说那封印之地会在哪?书房里吗?】
【梦貘:欸?你在看什么呢?】
梦貘说话的时候,梁秋白将脚步停在了池畔的回廊内。
他望着前方的池塘,微微扬了扬下巴:“我在看莲。”
【梦貘:不就是个花,有什么可看的?】
【梦貘:你们人类可真无聊。】
梁秋白朝着池中盛开着的那朵并蒂莲看了一眼,回答出声:“嘶,就是看着有点眼熟。”
【梦貘:你不是没来过顾家吗?】
梁秋白挑眉:“指不定我几百年前来过。”
【梦貘:?】
梁秋白将视线抽回,绕着回廊继续向前走:“几百年前,我路过文溯河的时候,海西赠给我两个种子,说是种下去能开出好东西。”
【梦貘:种子呢?】
梁秋白拖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再次出声:“当时本来打算回去找个地方种的。”
梁秋白:“不巧,回去的路上,路过青桓山的时候,撞见了阴绪,当时跟人打了一架,这种子也不知道让我丢哪了。”
【梦貘:那你怎么看出来熟悉的?】
梁秋白:“看着像是海西会送的品种。”
梁秋白:“我想要个实用的玩意儿他大约会送我一个漂亮的废物。”
【梦貘:】
【梦貘:敢问这海西是谁?】
梁秋白:“当年的灵族族长。”
【梦貘:老情人?】
梁秋白:“?”
梁秋白:“人家是个姑娘。”
【梦貘:那可真是可惜了。】
【梦貘:要不然现在指不定还能看见你家里着火的样子。】
梁秋白冷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两个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儿,书房就到了。
梁秋白贴着墙根走了两步,抬手将书房一侧的窗户给打开,他朝着里面看了一眼,书房的正厅没人,单手扣着窗台跳了进去。
【梦貘:我们为什么不走正门?】
【梁秋白:撞见那只鬼岂不是晦气。】
【梦貘:】
梁秋白刚进屋没多久。
阴绪就出现在了梁秋白刚刚站的位置。
他摇着手里的扇子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目光在那并蒂莲上停留了片刻。
这花生的倒是应景的很。
阴绪十分满意的将那花多看了两眼,就从回廊一侧绕到了书房一侧的窗户跟,握着扇柄将窗框推开了一点,朝着里面瞧了瞧。
这个位置应该是书房的侧屋,看上去没人。
阴绪朝着四周看了一眼,从窗户处闪身进了屋子。
第069章 王不见王
顾文德的书房是一个内外两厅外加一个侧室的布局,占地面积不小。而梁秋白现如今所在的位置就位于书房的正厅。这正厅平时里作为临时的会客之所,厅堂内除了桌椅板凳之外就只在一进门的正对面挂了一幅画。
不是山水,而是一幅人像。
梁秋白向前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将脚停在了这幅画的跟前。
他微微仰头将这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嘶’了一声:“这画看着也眼熟。”
面前的画大约有一个人那么高,就挂在书房一进门最显眼的地方。
画上面用黑白的线条十分抽象的画着一个人,看不出年岁,也看不出男女,只瞧的那人衣带轻举,仙气飘飘的。
【梦貘:这谁?】
【梁秋白:是我。】
【梦貘:这鬼画符你也认得出来?】
梁秋白扬了扬眉:“金面执剑,重点都画出来了,还行吧。”
【梦貘:我竟然从你嘴里听见了好话?太阳简直是打西边出来了。】
梁秋白:“那你可错了,我的嘴一惯甜。”
梁秋白:“我夸人能夸出一朵花来,只不过平日里偶尔犯犯病,看人不顺眼罢了。”
【梦貘:那你这病犯的倒是频繁。】
梁秋白:“没办法,这世上神经病太多。”
【梦貘:那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个惊世大才入得了你的法眼。咦?没署名?这画谁画的?】
梁秋白抱着手臂绕着这正厅走了一圈:“兴许是,顾家祖上哪个大才?”
【梦貘:不过,你说这顾家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梦貘:在书房不挂自家的老祖宗就算了,反倒挂你的画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家祖宗。】
梁秋白挑眉:“你要是这么算的话也没错。”
梁秋白:“毕竟,他家这本事还是从我那学的。”
【梦貘:我给你算算,这顾家的老太爷是你的CP粉,这顾家一大家子又是你粉头。】
【梦貘:这妥妥真爱了吧。】
梁秋白的手指在臂弯上轻轻敲了几下,抱着手臂朝着内厅走去:“谁知道呢?万一是个假粉呢。”
【梦貘:】
梁秋白朝着内室走去的同时,阴绪从窗外闪身而入。
艳丽的红色衣袍拂落于地,其上的金纹在黑暗当中,熠熠生辉。
阴绪拂袖站定,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整个书房的侧室。这侧室连接着内厅,是书房内平日里放置书籍和顾家重要资料的地方。
书房内没有开灯,侧室尤其黑。
二十平左右的屋子,里面并排放了几个书架。
书架上的书按照年份从旧到新依次排列,书籍和资料的新旧程度也有所不同。
阴绪顺手拿起手边书架上的一,随便翻开看了看。
这书上讲的是顾家一些历史变革,其中包括历代家主的具体情况。
论死人的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阴绪随手翻了几本,就兴致缺缺的将书丢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他摩挲着手里的一枚青铜令牌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观察屋子里布局。
整个屋子里的陈设摆件看上去简单,但其中却暗合了屋外的那些阵法。
阴绪扫了一圈,冷哼了一声。
这当年酆都一役之后,原先正道的那些人几乎是跟着全部覆灭。
现如今的玄门其实是当年不落山上遗留下来的那一支,而这一支又按照各自能力的不同分为了四大家族。
这金家主符箓,顾家主阵法,秦家主御灵,张家擅拘鬼,四家的实力也大不相同。
自打幸福小区的封印解开了之后,秦家已向鬼界投诚,其余三家就数这顾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在花溪镇上的时候,金家家主金孟海虽然没有告诉他第二处的封印究竟在哪,但据他的推算,现如今玄门这四大家族应该是负责守着当年封印的。
既然第一处在金家,那么第二处封印的位置应该就在这顾家。
现如今顾家公开的禁地一共有三处,书房是唯一一个跟顾家家主顾文德有关的地方。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封印应该就在这里,但
阴绪低头看着手里毫无反应的令牌,拧紧了眉头。
梁秋白从外厅走了进去。
这内厅比外厅小了不少,但东西倒是摆的齐全的很。
整个屋子内除了放在正中央的书桌柜子之外还在右侧靠墙的位置专门放了一个半人高的茶几,茶几上泡茶的工具一应俱全想必是平日里其主人多用之物。
而屋子的左侧则是开了一扇窗,窗户前放了一个小榻可供人在此处小憩。
再向前,就是书房内放置资料书籍的侧室了。
梁秋白四下张望了一番,走到了右侧的茶几前。
于此同时,阴绪在侧室当中搜寻无果,摩挲着手中的令牌从侧室内的书架之中走出。
内厅中,梁秋白微微弯下腰。
他将桌子上放着的青瓷茶杯拿起看了一眼,随后似有所觉的将目光抬起看向了一侧半开的窗户外。
今夜的月色正好,月光从一侧半开的窗户映照入内。
人站在这里向外看的话,正好可以看见后院池塘内盛开的荷花。
晚间,徐徐夜风轻拂,池水碧波荡漾,月光之下,并蒂莲随风轻轻摇曳,美不胜收。
梁秋白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盯着那景看了半晌。
【梦貘:等等,我怎么好像感受到了灵力。】
【梦貘:是我的错觉吗!还是……】
梁秋白:“不是错觉。”
梁秋白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沉着一张脸转身而出:“我知道了,封印不在这里。”
【梦貘:啊?封印不在这里?】
【梦貘:不再去里面看看吗?里面还有个屋子呢?!】
杯盏碰撞的声响,惊动了正在侧室当中的阴绪。
阴绪握紧了手里的令牌微微抬眼,就看见一个身材清瘦的身影从眼前而过。
有人?
阴绪走到梁秋白刚刚所站的位置,朝着一旁的桌子看了一眼,随后曲指碰了碰那放在桌子上的杯子。
余温还在。
人的确是刚刚离开。
顾家这热闹,那人看样子是的确掺和了一脚。
只不过,对方看上去好像也并没有找到封印所在。
阴绪眯起了一双眼睛,一个闪身而出。
梁秋白将正厅的大门推开的那一瞬,就感受到了屋内属于阴绪的气息。
幽暗脏深。
像是无尽的深渊开在沼泽里。
他本以为这人会从大门进来,没想到对方竟然也会翻窗。
梁秋白今夜并没有打算跟阴绪碰上。
现在在顾家动手,不仅他现在的身份会在对方跟前暴露,还会引起顾家的注意。
这么一盘算,就纯属是吃力不讨好。
到时候别说他需要跟人掰扯,就连他好不容易经营的安生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梁秋白思索了片刻,抬手将门猛的拉上。
他弯腰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在阴绪的身形出现在大门之前,在门外的台阶上放上了几颗。
【梦貘:你不会是打算用这几个小东西拦住对方吧。】
梁秋白:“依照阴绪的实力,拦是拦不住。”
梁秋白:“不过,倒是能拖一会儿。”
【梦貘:你……】
【梦貘:你确定是拖而不是激怒吗?】
梁秋白挑眉:“他可以选择不追我。”
梁秋白一句话刚说完,浓郁的阴气就打在了大门上。他掌心跟着一震,伸手将那门给拉紧。
【梦貘:我说什么来着?】
【梦貘:恼了。】
梁秋白:“急也得等会。”
【梦貘:那我们现在去哪?回去吗?】
【梦貘:还是我们现在搞出点动静让顾家的人来这里解决?】
梁秋白将手拿开拍了拍手,快步朝着书房的后院走去:“不回去,我们去那。”
【梦貘:荷花池?】
【梦貘:等等,遇到危险难道不应该走为上策吗!】
梁秋白抬手向后指了指:“人家都追到屁股后面了,你觉得现在回去来得及吗?”
【梦貘:那我们去那边做什么?你不会这个时候还想赏荷吧啊喂!咱们有话好商量,不能破罐子破摔!】
梁秋白:“我跳湖。”
【梦貘:……】
回廊内,有风从一侧吹来,带着雨后潮湿的水气。
梁秋白站在其中,风将他额前的发吹起,他看着面前荷花池内碧波荡漾的湖水,攥紧了垂落在身侧手。
于此同时,阴绪的人到了。
他看着眼前紧闭着的房门,握着手中摹金的扇子将阴气再次打在了书房的正门上。
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了眼前,阴气瞬间消散于无形。
阴绪攥紧了手:“梁秋白!”
梁秋白似有所觉得朝着那处看了一眼。
该来还是要来。
算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赌一把。
梁秋白将视线抽了回来,落在了眼前的荷花池上。
在阴绪将破开大门的同时,他单手扣住身前的回廊,一个纵身从上面跳了下去。
许是刚刚下了雨的缘故,湖中的水很冷。
冰冷的水浸透了身上的衣服,贴合在身上时那股子潮湿粘腻的感觉包裹全身让梁秋白皱紧了眉头。
湖水之下很静。
水的压力让人的五感变得有些模糊,连带着上方的声音像是都渐渐的远去。
这一瞬间,梁秋白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几百年前。
回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
水太冷了。
冷的让人胆怯,冷的让人想要退缩。
梁秋白闭着一双眼睛,身体渐渐的下沉。
梁秋白跳下莲花池的同时,顾家书房的大门报废了。
阴绪从正门跨步走了出来,一张脸阴沉至极。
他朝着四周扫了一眼,刚刚那近在咫尺的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面老鬼受到惊动,现出身形:“这……这怎么打上了?”
阴绪:“晚了一步,让人跑了。”
阴绪站在屋外台阶上握着手中的扇子扇了扇,余光之中他突然看见了身后大厅之中挂着的一幅画。
他将扇子合上,用扇柄抵着下颚朝着那画看了一眼。
白面老鬼:“嘶……这画怎么这么眼熟?”
白面老鬼向前走了两步:“这这这不是当年您画的那幅吗?怎么传到这儿了?”
阴绪冷哼了一声:“当年丢出去的东西,没想到还有人当宝。”
白面老鬼:“您接下来打算……”
白面老鬼:“欸?您这是看什么呢?”
阴绪用扇柄轻轻敲了敲下巴:“这莲池”
白面老鬼:“这,有什么不对吗?”
阴绪盯着那荡起涟漪的水面看了两眼,迈步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顾家外院客房的位置突然亮起了一束光,阴绪向前的脚步顿住。
白面老鬼:“看着这方向,好像是别院。”
白面老鬼想起了什么赶忙转过身来:“坏了,沈先生还在客房呢!”
阴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阴绪朝着身后的莲池看了一眼,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第070章 封印之地
东院,顾家的正房内,亮着灯。
顾文德侧躺在卧室的沙发上,抬手将那刚刚烧开的水壶拿起:“算算时间,人应该都到了。”
本是站在窗前的顾清河挂掉了手里的电话,转过身来:“父亲说的是秦家?”
顾文德:“那指不定还有别人。”
顾清河:“鬼界的人?”
顾文德笑了笑没说话。
顾清河走上前来,伸手接过了顾文德手里的水壶,给人将杯子里的水给人填满:“几方齐聚,那今晚倒是热闹。”
顾清河:“这秦家投靠鬼界恐怕已成定局,我们还需要早做打算。”
顾文德扯了一旁的靠背垫在胳膊肘子下面,微微扬了扬下巴:“先坐吧。”
他看着人坐了下来,将身子凑上前去一点同人问出声来:“之前马汉村的事情,刚刚行动处那边怎么说?”
顾清河从桌子拿起了一个空杯子放在了眼前:“从马汉村中走了之后,我就派人去了花溪镇查了之前的事情。”
顾清河垂眸看着手里的杯子再次开口:“他倒是没说谎。”
顾文德抬了抬手:“就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顾清河:“目前一切都说的过去。”
顾文德:“那别的事情呢?”
顾清河:“马汉村的事情告一段落了,花溪镇那边倒还有一件事。”
顾清河抬手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再次出声:“前段时间花溪镇上祭祖,山上出了件奇事,据镇子上的人说他们是上山之后撞见了大雾,可等他们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已经在山上的庙里了。”
顾文德:“就没撞见什么可疑的东西?”
顾清河:“没有。”
顾文德抬了抬手:“那可疑的人呢?”
顾清河抬眸:“有。”
顾清河:“祭祖之前镇子上遴选祭祖的表演者,有两个人在台上打了一架,据镇子上的人说是这么多年以来长得最像祖师爷的人。”
顾文德:“沈秋?”
顾清河:“不知道,据说对方面具覆面,未见其貌。”
顾文德:“那另外一人长相?”
顾清河:“一身红衣,长得极艳。”
顾文德:“你怀疑是”
顾清河微微点头。
顾文德:“金家不是在那儿吗?金孟海怎么说?”
顾清河:“金家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顾文德摩挲着手中杯子沉思了片刻,再次问出声:“沈秋那个时间在哪?”
顾清河:“事发的时候听说是有事出去了,不在。”
顾清河:“后来跟着金孟海一同上山接的人。”
顾文德:“巧。”
顾文德的手指在沙发上轻轻敲了敲:“这事发三处,三处皆有他,这人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顾文德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面色微沉的问出声:“这件事你怎么想?”
顾清河:“目前看对方对我顾家无害,也没有帮鬼界,至于其他的”
顾清河:“我觉得可以再试试。”
顾文德冷哼了一声出声打断:“不过就是个小辈。”
顾文德:“只要他不惹事生非,就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倒是祖师爷那边,如果花溪镇上出现的人真的是他,是得花时间找找了,毕竟他身上的那个能力”
顾文德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亮起了一束光。
顾清河走到窗前,看向了不远处光芒亮起之地,拧紧了眉头:“是客房。”
顾文德看向门外走进来的管家,冲着人挥了挥手。
见人躬身离开,他冲着打算跟着一块人离开的顾清河抬了抬手:“行了你就别跟着去了,这秦妄破不了我的阵,让别人”
顾文德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沉着一张脸将脖子里带着的玉石捞了出来,在看见玉石上亮起的光之后他面色一变,撑着手臂冲着门外喊出声来:“老庞!老庞!!”
顾清河一把扶住了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的顾文德:“您这是怎么了?”
顾文德:“书房!”
顾文德:“有人把书房的封印破了,快去书房。”
顾清河面色一变,当即起身,“我现在就带人过去看看。”
*
于此同时,书房后院的荷花池之中,梁秋白的身体正在下坠。
【梦貘:喂?醒醒。】
【梦貘:你别吓我啊?你这人不会水怎么跳湖啊?】
【梦貘:我的灵力你还没给我呢,你不能就这么死了啊?喂?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寂静幽深的水中,似有什么声音将他从遥远的沉寂中拉了回来。
梁秋白在水中猛地睁开双眼。
他朝着四周看了一眼,随后双臂挣动,向上破水而出。
【梦貘:你说你没什么事情跳什么湖?我还以为你死了。】
梁秋白游上岸,坐在岸边咳嗽了两声:“托你的福。”
梁秋白:“声音太吵,想死都死不了。”
梁秋白伸手拧了拧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梦貘:别看了,人早走了。】
【梦貘:客房别院那边似乎是出了点事情,对方没来得及过来就先走了。】
梁秋白轻笑了一声:“那我倒是还得感谢秦家家主给我解围。”
他将手臂撑在身侧喘了一口气,朝着河水中央盛开着的并蒂莲看去:“我原以为海西会送我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没想到竟然还有点用。”
【梦貘:什么用?】
梁秋白:“你刚刚感受到的灵力就是出自它。”
梁秋白盯着那花看了一会儿眯起了一双眼睛:“我再下去一趟。”
【梦貘:还下?】
梁秋白不等梦貘再说什么,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这一次,他提前画了一张避水符,有了这个东西,梁秋白在水中好受了不少。
他这一次目标明确,一下水,就朝着那朵并蒂莲游了过去。
越是离得近。
熟悉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梁秋白将花附近的水域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并蒂莲下的湖底。
他将那处多看了两眼,向下游了过去。
这片水底附着一层青苔淤泥。
梁秋白伸手将上面的脏东西给全部拨掉,随后一扇锈迹斑驳的门出现在了眼前。
【梦貘:这是】
【梁秋白:另一扇鬼门。】
这门此时并非完全关闭而是开了一条缝。
梁秋白将手放上去的时候,有黑气正从开合的缝隙当中一点点的逸散而出。如果离得再近一些,他甚至还能听见鬼界之中鬼的哭嚎之声。
【梁秋白:看来此地的封印已经有所松动。】
依照这个缝隙开裂的程度,恐怕用不了多久这封印也要支撑不住了。
梁秋白盯着眼前的封印看了半晌,到底是将手指咬破,在那锈迹斑驳的门上画了一个符。
随着他的血逐渐的渗进门内,他将掌心放在那缝隙上。
微弱的光自掌心上亮起,修复之术运转,光茫逐渐笼罩了梁秋白整个身体,将昏暗的湖底照亮。
他整个人于光中,面色沉静若神。
【梦貘:缝隙被修补了!】
梁秋白睁开双眼,将手抽了回来。
光茫散落的同时,他拧紧了眉头向上游动重新回到了岸边。
头顶的月光光华坠落,梁秋白扶着岸边的石头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
【梦貘:欸欸欸欸?好好的怎么怎么吐血了?”
梁秋白:“死不了。”
梁秋白抬手将唇边的血抹去,咳嗽了两声:“老毛病了。”
【梦貘:你刚刚不就补个东西】
【梦貘:难道你刚刚用的是修复之术?人类之躯竟然身负如此逆天的修复之术,难怪你】
梁秋白:“我如何?”
月下,出水的美人虽然看上去面色苍白还有点狼狈,但是那眼神
梦貘咽了一口唾沫,将刚刚稍微起的一点小心思压了下去。
【梦貘:天师大人英明神武。】
梁秋白:“真乖。”
梁秋白双手撑在身后,喘了一口气:“所以,你刚刚是想把我的行踪告诉别人,好溜之大吉?”
【梦貘:没有的事。】
梁秋白:“我事先说好,你我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如果死了,我一定会拉你当个垫背。”
【梦貘讪讪地一笑:您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会出卖您的人吗?】
【梦貘:您明明是祸害遗千年。】
梁秋白的手指轻轻在一侧敲了敲:“你这是骂我还是夸我呢?”
【梦貘:当然是夸您。】
梁秋白冷哼了一声,抬手指了指面前随风轻轻摇曳的荷花,再次开口:“看到那花了吗?”
梁秋白:“莲花养出来的灵自带净化之力。”
【梦貘不确定的问出声来:你是说那并蒂莲之中有灵?那岂不是】
梁秋白:“没错。”
梁秋白伸手拧了拧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差不多也有个几百年吧。”
【梦貘眼馋的开口道:那我如果吃了它岂不是能让我的灵力补回来几百年?】
【梦貘摩拳擦掌:快给我给我。】
梁秋白挑眉:“现在不行。”
【梦貘急道:为什么?】
梁秋白微微扬了扬下巴:“这花灵与下面的阵法相辅相成,你吃了花灵是小,但花灵没了,封印之地守不住事大,所以,这花动不得。”
【梦貘:那那就这么看到吃不到?】
梁秋白:“也不是不行。”
梁秋白:“我说过,你我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梦貘:我发誓,我保证不说!】
梁秋白扬眉:“那就看你表现喽?”
【梦貘:】
梁秋白撑着手臂摇摇晃晃的起身。
【梦貘:你行不行啊?别别别死在半道上。】
梁秋白:“没事。”
梁秋白掩唇咳嗽了两声:“这东西每次用完有点后遗症,熬过去就好了。”
【梦貘:那我们现在去哪?】
梁秋白:“回去睡觉。”
梁秋白扶着墙壁往客房走,刚走到半道上,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梦貘:又怎么了?】
梁秋白危险的眯起了一双眼睛:“阴绪把傀儡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