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弈棋院内,弈秋看着面前雾州打扮的少年,心中疑惑“难道祖父的名声都已传到雾州了?就连雾州的琉族人都不惜跋山涉水前来求学吗?”
“雾州的客人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忙着整理棋盘的弈川头也不抬的说着,这是他今天与自己对弈的第六盘棋,他每次都赌黑子赢,可黑子赢少胜多。
突然眼前出现一块形似棋子状的白玉,上面刻有“天元”二字,弈川散漫的眼神慢慢消散了,他握住这块玉,像是珍宝一般摩挲着,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这块玉了。
弈川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碰巧的是,少年也在凝视着他,少年的眼睛很是明亮,像一块剔透的玉,黑色的长发随意散落着,宽大的赤色长袍把他的身躯笼罩住,那双雪白的手却拿了一把黑色的刀。
“本因坊丈和是你什么人?”许久,弈川起坐离开了棋盘。
“丈和老师是我在宫廷的棋术老师,他曾经教过我两年的棋术。”
“那你的棋术很高了?”弈川挥手将袖袍甩在身后,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
“说来惭愧,老师门下弟子众多,而我资质平庸,算不得顶尖。”少年抚摸着手中黑色的长刀,似乎那才是他的唯一。
“你拿出这块玉的时候,我便知道你的来意,是想取回另一块玉吗?”弈川直视少年的眼睛,想要看清少年的内心。
可少年只是站在那里笑笑,不置可否。
“或者凭借那把刀?可这里是燕州,不似雾州那般的杀人场。”弈秋看向少年手里的刀,是把古朴的太刀,刀柄处刻有雷纹,和虎彻很是相似,刀鞘漆黑如墨,应是一种兽皮所制,绘有一只如牛却独脚的异兽,弈秋只觉很似书中记载的夔。
“临行前丈和老师让我把这块玉赠予你,还说过往的一切早已了断,他也不会再踏上燕州的土地了。”少年说完便转身离开,弈川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似乎又看到二十年前那道身影。
“留下你的名字,或许以后在扶风城还能再遇见。”弈川平静说道。
“楼月城萧子虚。”少年朗声说道。
夏伯阳推开门的那一刻,又看到了那双狮子的眼睛。
他如往常那般去往天弈习棋,然而在推门的那刻又看到那个雾州少年明亮如狮的眼睛。
夏伯阳看着他,呆愣了半晌,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
“北越小侯爷?”萧子虚噙着笑,看着眼前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
“呃?”
“楼月城萧子虚,两天前我们在朝麟殿上见过。”
“伯阳见过六公子。”夏伯阳拱手行礼,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之人还能记得他。
“你跟燕长林学过鸿翼刀?”
“只学过粗浅的刀术,并不算高深。”
“明日演武,我可不会留手。”萧子虚扬了扬手里的刀。
“明日参加演武的名额里并没有我的名字。”夏伯阳看着他手里的刀,不知在想些什么。
“放心,你会出场的。”萧子虚将长袍的风帽戴在了头上,便离开了。
“你凭什么?”夏伯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凭我手里这把刀!”萧子虚没有转身,却将刀举过头顶,大步向前走去,好似前面有什么阻碍,都会被他一刀斩断。
九月二十,北越羽营校场内。
无数大旗随风扬起,几乎将天空遮蔽,而北越的神凰旗与楼月城的雪狼旗纠缠在一起,铮铮作响。高台之上,夏侯仲文头戴九旒冠,着一身饰有神凰的玄服,是北越皇室特用的礼服神凰衣,而一干北越重臣围绕在其左右。雪狼旗下便是雾州骑队的坐席,大将军萧闻道站立在高台之上,左手扶刀,向下望去,听得人生鼎沸,见得南武河岸的杨柳随风而起,又见得高耸入云的青梧遮蔽天空。
“燕州数国百城,唯有扶风,乃属人间胜境。”
“萧将军以前来过扶风城?”毅阳侯望向萧闻道,他今天也换了一身礼服,不似平常那般随意了。
“没有,大都护和我说过的,他曾经来过燕州。以前我总觉得楼月城的雾是很美的,而如今亲临扶风城,才觉此中真谛。”
“那大都护在燕州一定有段往事吧?”
“算不得什么往事,你知道的,他在雾州杀出来的威名,像他这种人,哪里需要什么往事缅怀呢?”
“苏朝十国,那大都护为什么又偏偏选中国力大损的北越结盟呢?”
“没人能猜透大都护的心,不可揣度啊,即便他是我的哥哥。”
“不可还是不敢呢?”
“二者皆有吧。”萧闻道低声道。那头桀骜的老狮子目光慢慢黯淡了下去。
此时校场传来阵阵鼓声,两路人马皆望向高台。鼓毕,只听内监传声道:“武泰六年九月二十,北越演武大典于羽营校场开始。”
忽见校场内漫天的神凰旗遮蔽,前方皆是着重铠的士兵,而殿前校尉燕长林着一身黑色轻铠于后方坐镇。夏伯阳只听得鼓声震天,校场内人马便快速突进,又于左右分出两翼持长枪的骑队。这是他第一次见北越军队演武,却不曾想是如此壮观。忽而鼓声急促,又见前排重铠士兵做御盾势,藏于盾后而行,后而方骑兵做引弓势,两翼小队见此疾驰而去,手中长枪挥舞,做挥杀势。
“将士守土复民愿,何须马革裹尸还!”夏伯阳听得阵中传来的嘶吼的声音,这是北越国主夏侯仲文写的《致军行》,是写将士们的勇猛无畏,因而在北越军中广为流传。夏伯阳原以为诗歌缓缓诵出更有意境,如今听到被这样纯粹的嘶吼出来反而觉得也别有一番韵味。
“苍龙绝刃,大苏朝演武常用军阵。”萧闻道望着校场内飞舞的大旗道。
“不错,若是萧将军遇上这苍龙绝刃,不知会如何应对呢?”夏远清闻声道。
“苍龙绝刃最强之处便是机动性极强,而且攻势猛烈,但若是打断其左右两翼,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此阵便一击破之。不过阵法变幻,还要看是谁在坐镇,阵法说到底不过是术,强的还是使用的人。”萧闻道看向阵中的燕长林静静说道。
“萧将军眼光毒辣,不愧是楼月城第一名将。”夏远清轻声笑道。
“夏将军,你我都清楚,这些都是过场戏,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我真的很想知道,经过南下之乱的北越是否还能重现当年横推燕州的光辉?”萧闻道摆了摆手。
“我也很想知道,如今北越的公卿后人还能否担得起如此重任,更想见识一下雾州六大城邦之一楼月城后人的风采。”夏远清望向高台之下的少年们,沉思道。
鼓声毕,内监再次传声道,“第一场,北越孟云飞对楼月城北辰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