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夫和陈大力的目光中,龙腾带着银月和小青,登上了商船。



    甲板上的仆役,连忙走上前来,将龙腾的行囊接过去,又将银月和小青带到一楼的房间。



    怀清夫人的丫鬟绣珠,见了龙腾,连忙笑意吟吟地迎了上来。



    “夫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龙腾便跟着绣珠,登上木梯,一直来到二楼的楼阁处。



    绣珠推开门,将龙腾带了进去。



    这是一间装饰富丽,却又不失雅致的房间。



    沉香木制作的地板上,铺陈着柔软厚实的的凤鸟纹织毯。



    陈列架上摆放着的铜尊和漆器,无一不彰显着这商船主人,颇为殷实的财力,和难得的好品味。



    而更加令人移不开眼睛的,是房间最里面的,一扇月洞形的隔间门。



    那隔间门上,挂了一架珠帘。



    每一根珠帘的帘线,都由银丝穿就上好的东珠制成。



    这些东珠,质地圆润硕大,色泽晶莹透澈,单独拿出一颗来,便是无上的珍宝。



    整架珠帘熠熠生辉,有如银河之中星汉璀璨,耀眼夺目。



    怀清夫人的身影,在层层珠帘的掩映下,影影绰绰。



    “夫人,龙腾先生到了。”



    绣珠说罢,又向着龙腾微微躬身,便离开了房间。



    珠帘后面,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将那银丝穿就的东珠帘线,轻轻拨开。



    怀清夫人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只见她头上簪着金丝攒珠钗,身上裹着一件织锦的披帛,有如流霞涌动。



    看上去彩绣辉煌,宛若神仙妃子。



    龙腾不由眼前一亮。



    看样子,怀清夫人是为了见他,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



    怀清夫人请龙腾坐下,又笑道:



    “今日天气不错,想来此番出行,必定很是顺利。”



    龙腾答谢道:



    “多谢夫人照拂,倒让我搭了个顺风船。”



    此时房间外面,一声高呼传来,随即而来的是巨大船帆落下的声音。



    商船缓缓驶离了渡口。



    怀清夫人推开阁楼的窗子,一缕清风吹入室内。



    龙腾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只见天朗气清,江中碧波荡漾,两岸青山夹道,绵延不绝。



    怀清夫人看着龙腾,突然嫣然一笑:



    “倒是好久不曾这样,与人结伴,乘舟涉江了。”



    龙腾回过头来,只见怀清夫人双眼望向远方,似乎正追忆着美好的过往。



    “我还以为,你会顾虑我的身份,不会答应我的邀约。”



    怀清夫人转头望向龙腾:



    “没想到,你答应得倒很是果断。”



    “顾虑?这有什么好顾虑的?”



    龙腾问道。



    怀清夫人掩面笑道:



    “我是守节的寡妇,而你又这样年轻。孤男寡女一路结伴,难免有些风言风语。”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自问心无愧,管他人如何评说?”



    龙腾答道。



    怀清夫人看着龙腾,又笑道:



    “你这行事作风,倒颇为不拘小节。当日在江州酒肆,一番言谈惊世骇俗,替我解围,真是叫我好生感激。”



    “夫人当时在酒肆之中?”



    龙腾有些惊讶。



    “我当时在楼上的隔间,只听到楼下有人喧哗吵闹,仔细一听,果然是寻常那些风言风语,便也就没当一回事。”



    怀清夫人淡淡说道:



    “你我本来素不相识,不过,我却没想到,因为那醉汉的几句胡言乱语,你便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实在是古道热肠。”



    “好端端的,怎可凭空污人清白?那醉汉确实该打。”



    龙腾说道,又看向怀清夫人:



    “不过,平白无故被人中伤,夫人真的能如表面这般释怀吗?”



    怀清夫人听了这话,无奈苦笑道:



    “释怀与否,又能如何?在这世上就是这样,女子总是要依附于男子的。



    待字闺中之时,便唯父命是从。等出了嫁,便什么事都要听凭夫君做主。



    若是像我这般,不幸做了未亡人,里外没个依靠,便注定孤苦无依。



    若遭了这样的劫难,日子竟然还过得像模像样,那便一定是在外又依傍上了哪个男人。



    世人不都是这样看的么?”



    龙腾见怀清夫人脸上带着一丝怅惘之意,便安慰她道:



    “夫人也不必妄自菲薄。既然行事光明磊落,世人若有诽谤,那便是世人太过狭隘。



    在我看来,夫人以一己之力,能够守住巴郡矿藏经营这份产业,能力倒也不比男人差。



    难道这些事情,男人能够做成,便是理所应当,女人能够做成,便是要用色相交换?



    若真如此,那可真是厚此薄彼,不大公平。”



    龙腾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从小到大接受的,自然是男女平等的理念。



    在他看来,怀清夫人虽然身为一介女流之辈,倒也能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在怀清夫人看来,这一番言论,出现在当时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可真是石破天惊。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个时代,天然地将女子划定为男子的附属物。



    就如同菟丝花,只能靠着寄生于其他树木之上,吸收养分。



    可是今天,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女子靠着自己活着,或是成就一番事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真是,前所未闻。



    “这一番言论,真是振聋发聩。这样看来,倒是我自己不够豁达了。”



    怀清夫人轻轻一笑,又问龙腾:



    “人生难得遇到知己,不如小酌一杯,如何?”



    “白日纵酒,一醉忘忧,倒是一桩雅事。”



    龙腾坦然地坐入了酒席之中。



    怀清夫人拿出一个精致的铜铃,轻轻摇了摇。



    清脆的铜铃声叮当作响,十分悦耳。



    没过多久,绣珠便托着一个彩绘漆盒上来。



    绣珠打开漆盒,从里面取出一对勾云纹玉耳杯,又拿出一个酒壶,替龙腾和怀清夫人斟上酒。



    金黄色的酒液注入杯中,一股浓郁而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怀清夫人执起酒杯,看着杯中澄澈的酒液,轻声说道:



    “此酒名曰郁畅,是以郁金香草和黑黍酿成,味道香醇。这还是前段时间,我从楚国的行商处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