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只有伯父和叶王可以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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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成为宿傩容器的决定。
为了虎杖悠仁?
那孩子虽然不讨厌,但在她心底占据的分量,还没有到那种地步的程度。
为了得到宿傩的力量?
漫长的时间为宿傩和羂索的契约留下了空子,她有大把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做点手脚出来,不至于等到现在才来实施。
……
晴日里的天空明净澄澈,温暖的太阳落在身上暖融融的,樱树的花枝在头顶抖下烂漫的花雨,缱绻的暖风带着催人入睡的微醺。
想不通的问题,她习惯性地选择不去深究,放任涌入大脑的困倦开始侵蚀自己的意识。
她支起一只胳膊,单手托着腮,摊开的书页被压在掌心下,素色的纸张被日光染成柔软的浅金色。
鼻子萦绕着榻榻米散发出来的秸秆气息,困意像是傍晚涨起潮水的沙滩一样袭上眉梢,两只眼睛的眼皮逐渐开始打架。
半合着眼皮趴在蒲团上的九喇嘛突然抬起了眼皮,看着宇智波神奈撑着的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往下掉。
宇智波神奈放任意识在睡意里沉沦,沉甸甸的脑袋掉下来的瞬间,红狐狸逮着空一样伸出九条红艳的尾巴。
宇智波神奈的脸顺理成章摔进了狐狸蓬松柔软的尾巴里,浓密的狐狸毛毛被太阳烫得暖烘,她忍不住用手抓了抓狐狸的尾巴,用脸蹭了蹭,露在外头的小半张脸露出陶醉的表情来,仿佛恨不得就这么长在九喇嘛的尾巴里。
九喇嘛拽了拽自己的尾巴,发现拽不动,干脆任由这家伙拽着自己的尾巴入睡。
“没出息。”九喇嘛撇了撇嘴,还诅咒女王呢。
也许是春天的太阳太过暖和,又或者是宇智波神奈睡得太过香甜,困意逐渐感染上狐狸的眉梢。
趴在蒲团上的红狐狸打了个哈欠,稍微挪动了一下四肢,调整出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就着温暖的春阳打起了盹。
……
巨大的肋骨横贯于头顶,生得领域里一如既往堆积着山一样高的骸骨,浑浊的血水散发出腥臭的气味来。
……淦。
难得的困意上头,她选择倒头就睡,谁知道转眼人就出现在宿傩的生得领域里。
零碎的白骨散落在生得领域的各个角落,宇智波神奈穿着居家的睡衣,腥臭的血水没过了脚踝。
面前是堆得老高的骨头山,宇智波神奈的目光习惯性地往山顶上飘,视线毫不意外地在顶端捕捉到了某个闲得发慌的千岁老大爷,对方顶着虎杖悠仁的脸,翘着个二郎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要做什么?”
没用反转术式刷新大脑,意识被清醒和混沌拉扯,一时间困顿至极,宇智波神奈的反应相当温吞,活似只半睡半醒的猫咪,连眼皮都是要掉不掉的,浑身散发出一股子软乎乎的气息来。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白骨堆积成的王座上的恶神才屈尊降贵似的转动四只猩红色的眼珠,视线跟着往下飘,回答的声音却没有立刻响起。
过去也好,现在也罢。他只有兴致来了才会屈尊降贵去回答他人的提问,没有兴致或者烦了,直接把人切成几片,任由鲜血裹着内脏往下滚,弄脏里梅前不久才清理好的地板。
即便是有了兴致,也是凭着此刻的心情去玩弄问题的来源,看着面前的人类惶恐、畏惧、退缩。
被诅咒之王这么凝视,旁的人怕是直接跪下了,宇智波神奈只觉得眼皮在打架。
好半天没听到宿傩回答的声音,宇智波神奈干脆不理会他,自顾自捡了个牛骨头,慢吞吞地爬到血水淹不上去的骨头堆上去,把手里的牛骨头一丢,人直接往骨头堆上一躺,被丢下来的牛骨头被她当做了枕头。
躺在骨头堆上的人翻了两个身,选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眼皮直接合了下去,末了还抬起胳膊挠了挠屁股。
而后便没了动静。
坐在白骨堆积成的王座上的恶神用四只猩红色的眼珠盯着拿屁股对着他的人,仍然是没有发出任何一个音节,发呆似的盯着骨头堆上的人半晌,而后抬起了手,食指对着宇智波神奈所在的方向一划。
空气被切割的声音破空而来,凌厉的罡风擦着面门过去,无形的刀锋劈砍在成堆的白骨,大片的碎骨和猩红色的水花一起飙溅上半空。
坠落的血珠兜头落下,砸在水面上碎成大片大片旋转的涟漪。
鲜血汇聚成的池水尚未平息下来的时候,同样的术式被挥出,骤然出现的斩击像是黑色的铅笔痕猝不及防出现在洁白的纸张上一样突兀。
横贯在头顶的肋骨随着那一身巨大的轰鸣,发出了“嘎吱”一身。
没有任何预兆的,那座白骨堆积成的山剧烈颤抖,紧接着上面的白骨开始倾塌,打着滚往下掉,扑通扑通几声滚进了血水里。
于是山脚下的血水攒动得更加激烈。
宿傩跳上巨大的肋骨,宽松的袖子跟着动作起落。
没有脚步声,空气却在耳畔拉起。
掌心贴在粗糙的肋骨表面,单手撑起倒转的身体,宇智波神奈高高抬起的小腿直接到了面前,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
她的动作足够快,力道也足够野蛮,甚至用不上假动作来转移对手的注意力。
巨大的力道直接撞击在手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手腕翻转的同时带动掌心变换方向,宿傩干脆利落地握住了对方的脚腕,接着那股力道直接把人丢了出去。
身体像是炮弹一样飞出去,即将擦着对面那根肋骨飞过去的时候,宇智波神奈伸出手抓住了骨头的边缘,扭动腰肢,空中旋转身体卸掉惯性冲击力的同时,翻到了肋骨上。
宇智波神奈就着半蹲在肋骨上的姿势,隔空给站在对面的千岁大爷竖了个中指,“你是寂寞?”
“寂寞?”对面的诅咒闻言抬起眉梢,终于舍得用正眼看过来,“开玩笑也有个限度,我只是特地赶来嘲笑某人沉迷家家酒游戏而已。”
“你把我困在你的身体里,就是让我瞧见这些无聊的光景么?”
诅咒低沉的嗓音和血水滴落砸在肋骨的声响一同响起,阴沉得仿佛要渗入人的骨髓。
蹲在肋骨上的人扶着膝盖慢慢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表情桀骜像是永远无法驯服的野狼崽子,“那也得有人愿意陪你玩才行。”
宿傩抬起下颌,目光穿过空无一物的空气,一直落在对面的人的面庞上。
那张脸在一千年的时间里总是不同模样,被麻仓叶王带在身边的时候是一张脸,被他从京都遗弃的麻仓府邸里抓回来的时候又是一张脸,到了四百年前,又是另外一张脸。
但他从来不会认错。
“麻仓叶王真是给了你无用的东西。”宿傩侧了侧脸,轻声开口。
最初见面的时候,宿傩一眼就看出她没有人类的同理心,那具身体散发着诅咒的气味,恐怕是过去在还未和麻仓叶王产生联系的时候吞吃过诅咒。
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咒毒加上特殊的体质,产生了对他的毒素的耐受性。
只要她如过去一样,持续吞吃诅咒,身体就会发生异变,可是从和麻仓叶王产生联系的时候开始,就中断了那个过程。
所行之事全是依据麻仓叶王的判断,没有善恶观,全凭观察麻仓叶王的一举一动行事,麻仓叶王祓除诅咒,她跟着麻仓叶王祓除诅咒,麻仓叶王不做的事情,她选择忽视。
就像是模仿大人的孩子。
吞吃诅咒,屠戮人类。
她本该成为和他一样的存在,结果却因为麻仓叶王无形之中给予的东西,始终被麻仓叶王牵着鼻子走。
“你说的可不算。”宇智波神奈好脾气地回答他,脸上的表情像极了一千年前的麻仓叶王。
明明是两张毫无相似点的脸,却硬生生能看出麻仓叶王的影子,看得宿傩怎么都不顺眼,心情烦躁,干脆利落把人轰出生得领域。
该死的麻仓叶王。
宿傩的心情烦躁起来。
……
天光明媚,繁茂流丽的樱花簇拥在枝梢,在庭院摇曳生姿。
翩跹的光影从日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游过,被压皱的书册丢在角落里。
意识浮出现实表面的时候,宇智波神奈迷迷糊糊闻到了暖烘烘的气息,毛绒绒的触感贴在脸庞的皮肤表面。
宇智波神奈伸出胳膊,把九喇嘛蓬松的狐狸尾巴扒拉到怀里,抱着一大团尾巴蹭了蹭,哼唧了两声。
九喇嘛本就对人类的情绪敏感,自然没放过宇智波神奈哼唧声里的烦躁情绪。
狐狸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把整个脑袋埋进自己尾巴里蹭个没完的宇智波鸡掰猫,“怎么了?”
宇智波神奈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把九喇嘛的尾巴团吧成一团,小心地挪到蒲团上去,临了还不忘摸了两把,而后画风一转,开始大肆辱骂宿傩是个王八蛋。
也许是宇智波神奈骂人时的情绪太过激烈,言语太过高昂,九喇嘛一时间居然没好意思打扰她继续骂下去。
狐狸砸吧砸吧嘴儿,九条红艳艳的尾巴在蒲团上扫来扫去,看着宇智波神奈大肆辱骂宿傩,好一会儿才偃旗息鼓。
狐狸把自己的尾巴往宇智波神奈手里一放,宇智波神奈手脚麻利地开始撸狐狸的尾巴。
狐狸被撸的舒爽,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舒服了自己也败了宇智波神奈的火气。
末了,还不忘问一句,“你被那家伙拉进生得领域了?”
狐狸虽然对诅咒一窍不通,但懂得部分基础的概念。
“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王八蛋。”宇智波神奈给出明确的回答,张嘴就是一顿骂。
狐狸瞅了她一眼,心中了然,多半是了。
因为宿傩半路把她拽进生等领域,宇智波神奈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还腰酸背痛。
宇智波神奈一手撸狐狸,一手扶着后颈脖活动筋骨。
反正宿傩也出不来,宇智波神奈身上也没有出现大问题。
九喇嘛交叠的前肢放在蒲团上,脑袋趴了下去,眼皮半瞌。
日光烫得人浑身暖融,狐狸却没有多少继续睡下去的意思,说不上好的预感从意识深处浮上来。
耳畔传来类似爆浆的声音,像是过去从山野之中传来的,食肉动物咀嚼食物的声音,铁锈的味道猝不及防涌进了鼻腔。
狐狸的耳朵僵在半空中,猛地睁开眼睛。
殷红的鲜血顺着宇智波神奈的后颈,沿着颈脖的曲线,淋淋漓漓地往下流,一路滚过白皙的皮肤,染红了浴衣白色的布料。
血液流出来的部位是掌心贴着的那块皮肤,黑着一张脸的宇智波神奈并没有马上用反转术式治疗伤口,而是先放下了扶着脖子的手。
“喂……”
伤口来得莫名其妙,九喇嘛一时间没想到原因,却本能地开始急了,连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宇智波神奈垂眼,苍蓝色的眼珠溢出幽幽的蓝色弧光,像是亘古不化的冰川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语气冰冷得可怕。
“好玩吗?”
九喇嘛猝不及防看到了沾满血浆的手心,还有手心里开出来的嘴。
那张嘴一张一合地咀嚼被口中的东西,唇隙之间露出尖利的犬齿,吞咽过后还伸出舌头,在周围舔了一圈。
将周边的血浆舔舐完之后,那张嘴重新咧开,像是在笑。
“味道不错。”
笑声和嗓音一起传出来的时候,九喇嘛确定那张嘴真的是在笑。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手心里的嘴合了上去,斑驳的血渍和唾液留在宇智波神奈的掌心里。
宇智波神奈盯着自己脏兮兮的手,一时间连后颈脖被咬出来的伤口都没来得及顾上,血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没过一会儿后背的衣料便被染成刺目的红色。
“嘁。”
宇智波神奈甩了甩手,催动反转术式开始治疗后颈脖的伤口。
被咬破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没过一会儿,那块皮肤重新变得光滑平整,仿佛从未出现过任何的伤口一样。
听说宿傩生前是人类。
九喇嘛在上千年的时间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类,见过他们形形色色的嘴脸,早就对任何人类的嘴脸见怪不怪,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神经病的嘴脸。
……神经病啊。
狐狸满脸黑线。
衣服不能要了,送去洗衣店也洗不干净,还会吓到洗衣店的员工,所以宇智波神奈选择直接烧掉。
宇智波神奈烦躁地摸了摸后脖子,果然摸到了残留在上面的血迹,一手都是自己的血。
榻榻米也得换掉。
宇智波神奈又看了一眼染上血的榻榻米,滴落时溅开的血液,像是炸开的红色花朵,格外艳丽。
常年徘徊于战场,宇智波斑对血和铁锈的味道格外敏感,换好衣服和榻榻米之后,这间房子得通风。
宇智波神奈越想越气,怎么想都是宿傩这个王八蛋的错。
“别想了。”九喇嘛咂咂嘴,看了一眼被血染红的榻榻米,叼起角落里的抹布,准备帮忙,“先把东西清理一下,在斑回来之前。”
他明白宇智波神奈不想宇智波斑看到这些东西。
宇智波神奈‘嘁’了一声,寻思着晚上进生得领域把宿傩揍一顿,回头的瞬间就看到扒在她家墙头的千手柱间。
宇智波神奈:“……”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看着宇智波神奈被血浸得红透的浴衣,陷入了沉思。
宇智波神奈一本正经地忽悠人,“我来大姨妈了。”
千手柱间干巴巴地提醒她,“……我不是笨蛋。”
“嘁。”宇智波神奈扯了扯嘴角。
……
帮着宇智波神奈清理完茶室后,距离宇智波斑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千手柱间干脆带着宇智波神奈去吃拉面。
冒着热气的拉面被端上来之后,九喇嘛趴在她手边的桌子上,面前是两个淋了照烧酱的鸡腿。
宇智波神奈掰开手里的一次性筷子,泄愤似的,对着最上面的肉就是一筷子。
“好久没有到这里来吃拉面了。”千手柱间说。
“嗯嗯嗯嗯。”宇智波神奈自顾自地往嘴里塞肉。
“呐,奈奈。”千手柱间捏着筷子的手松了松,托着腮看着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宇智波神奈,“能不能告诉我,刚才的事情。”
宇智波神奈把嘴里的肉吞进肚子里,“我不告诉你的话,你也猜得出来吧。”
“……宿傩?”千手柱间想起了宇智波斑提过的名字,也是被宇智波神奈关在身体里的诅咒之王。
“那家伙生前是个人类,没别的什么爱好,喜欢吃人。”宇智波神奈面不改色地夹起碗里的面条吸溜进嘴里。
“所以……”千手柱间不自觉地放下了手,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那个王八蛋咬掉了我后颈的一块肉。”宇智波神奈冷冷地开口,末了又补了一句,“我今天晚上就进生得领域揍他。”
“我要揍到他哭爹喊娘。”宇智波神奈当着千手柱间的面,立下了远大的目标。
千手柱间:“……”
重点居然是这个吗?
“那就尽管过来。”小姑娘的手背猝不及防地开出一张嘴来,“我倒要看看你的家家酒游戏要玩到什么时候。”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眼睁睁地看着宇智波神奈抄起桌面上的辣椒酱往那张嘴里塞,一塞一个准,用力猛挤,在那张嘴合上去之前,眼疾手快地把辣椒酱瓶子抽了出来。
千手柱间:“……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回答他的是宇智波神奈风卷残云一样吸溜面条的声音。
千手柱间再也没在这张桌子上听到诅咒之王的声音,起码没在这顿饭的时间里听到。
灯光落在霜白色的发顶上的时候,泛起一圈一圈柔软的光晕。
过去这头头发是和宇智波斑一样乌黑亮丽的黑发,现在却宛若雪山终年不化的积雪。
千手柱间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那个白色的脑袋,却在掌心即将触碰到头顶的时候,被一巴掌拍掉。
“我的头只有伯父和叶王可以摸!”宇智波神奈瞪圆了漂亮的猫眼睛看着他,活似一只炸毛的猫咪,“不要以为我会被一碗拉面收买!”
千手柱间:“……”
意图中道崩殂的初代目火影行云流水地开始消沉,丧气几乎要淹了整个拉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