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混沌不清
沈行濯的视线
一语中的。
没对她的话给予回应,而是问她想要什么。
裴矜垂下眼帘,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答。
他的声线平稳,很像
让她有种“只要坦诚相待,愿望就一定会如期实现”的幻觉。
可幻觉到底是幻觉。
没给她留太多时间思考,沈行濯缓声问,“不想说还是不愿意说。”
“都不是,我没什么想要。”裴矜思绪放空,忽地抬头看他,“机会已经抓住了,不是吗”
她说得隐晦,言语只表半分意,尾调上扬,又刻意放软。
无声与他对视。如此干净的一双眼睛,连同这句话一起,充满矛盾感。
“这就是你把我留下之后想说的话。”
沈行濯突然挑唇笑了下,声音很轻,带了些许讽刺,不咸不淡地替她作出总结。
语气没什么责备意味,莫名带来一种后知后觉的毛骨悚然。
裴矜哑然,身体僵直,头晕得更甚。无论是生理层面还是心理层面,她都很难忍住不让自己怕他。
她好像又
箭
“是我想说的话。”裴矜生涩地笑,“总要找些话题来留住”
顿了顿,用作结尾的“你”字终究被吞进喉咙里。
“裴矜。”沈行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裴矜下意识应声,“嗯”
“我之前说过,你很年轻。”
裴矜面色滞了滞。
“别误了自己。”
多少有些难堪。
但奇怪的是,眼下让她想到的,不是身处窘迫境地的自己要如何脱险,而是沈行濯单单只是面前这个男人。
他就站
室内灯火通明,光线照
冷暖色调融合,疏远感只增不减。
“快开学了”沈行濯没由来地问。
裴矜回神,“过完元宵节就快了。”
彼此都沉默了一会。
“下午
裴矜面色一怔,显然有些意外,“是因为我下午赢了他们”
“对。”
“可如果没赢呢。”
沈行濯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和地回答了她问出口的没有分寸感的问题。
“没有如果。想赢就不会输。”
他没再多说什么,低头瞟了眼腕表,转身往出走。
离开之前丢下一句“既然快开学了,不如把心思用
翌日,吃过早饭。
裴矜拎着两大包西式甜点去了后院,把东西分给工作人员。
算是借花献佛,感谢他们过年期间的悉心照顾。
昨天晚上临走前,餐厅经理叫人把这些甜品送上车,说是沈先生亲自吩咐的。
沈先生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裴矜简单道谢,将东西放到一旁,全程没拆开过包装。
自我催眠一样,觉得它们像是烫手山芋,或者像压顶巨石。
坠得人无端喘不过气。
思绪混沌不清。
更多的是心虚跟紧张。
当时包厢内只有她和沈行濯两个人。
气氛烘托至此,她别无他法,只能试着另辟蹊径,想用最笨拙的方式扭转僵局。
对于她
猜不透他的想法,于是孤注一掷去试探。
她承认自己有赌的成份,甚至到最后也不确定究竟赌没赌对。
但的确如愿得到一块“免死金牌”。
牌桌上的任何筹码,都不及他的一个承诺。
过了元宵节,距离开学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裴矜没继续待
清早,
坐沈家的车进了市区,裴矜随便
点亮手机屏幕,翻到某个打车软件,叫了辆去郊区的出租车。
车子七拐八拐,停
裴矜从口袋翻出皮筋,随手绑了个马尾,拖着行李箱朝里走。
附近有几幢破旧楼房,楼层不高,深灰色墙皮,墙面有裂痕。
穿过狭窄胡同,后面是两排平房,其中一座偏苏式园林风,陈列布置彰显独到。
推开半敞开的实木栅栏,裴矜走进去。
二月初,天气开始回暖,临近初寒料峭,院子里的槐树枯枝有
院外正中央挂着一块匾额,“听霁风处”四字提笔苍劲,是房屋主人亲笔所书。
低头扫了眼踩
铺设方式跟沈家祖宅其中一条路很像,因为出自同一人之手。
稍有不同的是,一条是建造,一条是修补。
把行李箱搁置
刚阖上门,转头便看到杜严清站
动作缓慢,鼻梁架着一副老花镜,镜片
“您慢点儿。”裴矜三步并作两步靠过去,伸手扶住椅子边沿。
“这些事交给我和程郁去做就好了,您何必费这个心。”
见到来人是裴矜,杜严清不觉奇怪,笑道“整日
裴矜温和提醒,“这些事做起来有点危险。万一摔到哪里,您左右没个人照顾,到时候怎么办。”
“你们两个呀上次程郁那个臭小子过来,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们是担心您。”裴矜无奈笑说。
闲聊几句,裴矜扶着杜严清的胳膊往客厅走,来到朝阳一面的茶桌就坐。
坐
洁具的空隙间,听到杜严清问“这次过来准备什么时候走”
裴矜佯嗔,“才刚来,您就要赶我走。”
“胡说八道。”杜严清白了她一眼,“你们一年到头来不了几回,我是巴不得你和程郁多来看我。”
“陪您待两天再走。”
“那敢情好。晚上我给你包饺子,正好尝尝我新调的饺子馅。”
“好啊。”
几盏茶的功夫,两人聊了不少。
天色渐暗,杜严清简单交待两句,扭头便去了后院,打算到蔬菜棚里摘几颗新鲜时蔬,用作晚上的炒菜食材。
裴矜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园林模型设计室。
杜严清是当代很有名的园林大师。
十年前隐退,之后移居到这里。
和杜严清认识,其实不算偶然。
十年前这里还是一幢废房,裴父是当年负责建造新房的包工头。
那年裴矜九岁,每天放学都会来这边等父亲完工后一起回家。
杜严清来这里的频率不多,但每次过来都会教她学画画、做简单的设计图。
裴矜对这位长辈很是敬重。
后来工程完成,她再没见过杜严清。时隔许久又见,是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是她的伯乐、老师、朋友、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而程郁是他另外一位徒弟。
她和程郁相识就是
回过神,裴矜被立
实
自顾自欣赏片刻,回视线。
看到不远处放着模型的平面设计图纸。
随手拿起,翻几页。扉面有张活页图纸突然露出来,掉到地上。
裴矜弯腰拾起,等看清上面的设计内容时,不由愣了下。
是沈贺舟开的那家私人会所的设计图。
目光移到右下角。
简单一个“沈”字,加上落款日期,字迹潦草纵逸。
没等她思考太多,余光注意到杜严清的身影出现
“先别看了,等吃完晚饭再看。”杜严清说,“过来包饺子。”
裴矜将画册放回桌上,“好,这就来。”
过了两分钟,裴矜洗完手,
杜严清已经调好了馅,正
裴矜拿起面皮,轻声回道“前段时间跟他打了个电话,他最近没
“可惜了。你们还不如一起来,省得我下次还得再包一次饺子。”
裴矜逗趣着说“下次只能您自己包了,他可不会包饺子。”
闲聊几句,裴矜换了话题,“我刚看到一张图纸,上面标了个沈字。”
“哪个”杜严清思索几秒,“噢你说行濯那张设计初稿啊。”
“嗯。”裴矜答得含糊。
“那张一直放
“没就是突然觉得设计得很巧妙,有点好奇。”
“行濯的确是个很有天赋的设计者。不过可惜了。”杜严清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
“听说他后来封笔了。”杜严清惋惜地说,“他不是我学生,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我还以为他是您学生呢。”
“我倒希望他是。”杜严清顿了顿,“他那张稿子,是前几年他老师拿过来的,让我帮忙提提意见。我看着不错,就把那张留存了下来。”
对话到这里结束。
两人没再提有关于沈行濯的事。
杜严清放下擀面杖,看她,“再过两周是你母亲的忌日,今年还提前两天过去陪她吗”
捏着饺子皮的手顿住,裴矜摇了摇头,“当天过去。今年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杜严清没继续往下问,而是嘱咐道“虽说死者为大,但是活着的人也得活下去。”
裴矜懂他的意思,安慰说“您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好好活下去。”